有一種人,他們無故被世界拋棄穷蛹,流浪街頭土陪,無家可歸;
有一種人肴熏,他們受世人排擠鬼雀,就連小孩也能隨意踐踏他們的尊嚴;
有一種人蛙吏,他們總是成為偷人東西的首選嫌疑犯源哩,被村頭的大媽用掃把趕著喊打鞋吉。
他們就是人們眼中的傻子和瘋子。
有風吹過的地方励烦,就是他們的家谓着。
(1)被遺棄的異魂者——“生計”
我成長的地方,有許許多多這樣的人坛掠。童年的我對于他們是畏懼的赊锚。
在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班里有一個女生屉栓,長年累月坐在教室角落的最后一只桌子上舷蒲,全班都是兩人一桌,只有她是一個人坐友多,因為沒有人愿意跟她同桌牲平。
她在這個教室里已經讀了好多年的一年級,一米六的身高域滥,年齡比班里所有人都要大很多欠拾。她是學校出名的人物,受所有人排擠骗绕,也經常被一些調皮的男生欺負藐窄,被歷屆學生給予外號“生計”(計代指一種傳染病)酬土。
在落后的農村荆忍,像生計這樣的人,老天對她們是不公平的撤缴。
生計沒有父母刹枉,家里只有她和她奶奶。她的父母在她出生后就離開了她屈呕,誰也不知道她父母去了哪里微宝,而她,可能連父母是什么都不清楚虎眨,16歲的年齡智商卻低于5歲蟋软。
在學校,她是男同學們的笑柄嗽桩,是他們的欺負對象岳守。他們在她桌子上吐口水,一人一口輪著來碌冶;他們打她湿痢,她不敢還手,罵她扑庞,她不敢還口譬重,踢她拒逮,她一副怯懦的表情,躲在角落里無聲地哭泣臀规。若是被打得全身許多淤青消恍,第二天她奶奶便帶她找老師,老師懲罰了打她的人以现,她奶奶便消氣回家狠怨。事后,打她的男同學又繼續(xù)欺負她邑遏,如此循環(huán)下來佣赖,一個學期她奶奶來了十多次。
如果沒有她的奶奶记盒,她可能像許多精神病患者一樣流落街頭憎蛤。
生計人生的轉折在她18歲那年,那時我已經讀三年級纪吮,而她依舊在那個教室讀一年級俩檬。
有一天,一件事情傳遍全村碾盟,大家都說生計懷孕了棚辽,是被一個四十多歲的有家室的老男人給騙上了床。
生計平時喜歡吃零食冰肴,小賣部那么多零食屈藐,她很想吃但沒錢買,奶奶不給她錢熙尉。
后來有一段時間联逻,生計變得有錢了,每天都在小賣部前吃零食检痰,人們問她哪來的錢包归,她不說。
直到那天铅歼,奶奶查出她懷孕后公壤,生氣得不得了,連打帶罵地問她跟誰睡過覺谭贪,她答應過那個人不能告訴任何人境钟,在奶奶不停地抽打下锦担,疼痛驅使她說出了實話俭识。
那個男人騙她上床睡覺,每睡一次給她一塊錢洞渔,那時的一塊錢可以買很多零食套媚,這讓生計很高興缚态,而她卻不曉得和男人上床會帶來什么后果。
一時間堤瘤,16歲少女被45歲老男人騙上床的事情傳遍大街小巷玫芦,大人小孩都知道這件事。當地的新聞媒體也報道了此事本辐,給學校造成了巨大影響桥帆。那個男人隨后被警方逮捕,判了5年的有期徒刑慎皱。
此后老虫,學校再也見不到生計的蹤影,有人說生計嫁到了那個男人家里了茫多,也有人說生計的孩子被打掉了祈匙。
時間久了,人們也漸漸不再關注此事天揖,學校的孩子繼續(xù)打鬧夺欲,村里的大人干活的繼續(xù)干活,每一天的勞累使他們漸漸淡忘此事今膊。
時間讓一切輿論回歸平靜些阅,但卻無法治愈受害者的傷口。
時隔九年斑唬,我偶然在街上看到生計扑眉,她騎著輛破舊的自行車穿梭在茫茫人海中,臃腫的身軀與九年前大相徑庭赖钞,呆滯的目光讓我想起九年前她被人群圍觀時露出的怯懦神態(tài)腰素。九年的時間她經歷了什么,又是怎么在這村子里生活下來的雪营,或許只有她知道弓千,而她奶奶去了哪里,天曉得献起。
時間是個漏斗洋访,把記憶一點一點遺漏。人們已經不記得生計的存在谴餐,不知道這個騎著自行車的看似中年婦女的人僅28歲姻政,不知道她只是一個被遺棄的異魂者,不知道這個臉上污濁的人經歷過什么磨難岂嗓。
好在汁展,在另一個精神世界里,她有家。
(2)被遺棄的守望者——“吊手”
流星劃過天邊食绿,留下短暫而又美好的瞬間侈咕,而后,又是無邊的黑暗器紧。
在我生活的村子耀销,有個人可謂家喻戶曉,5歲的小孩兒都能說出他的外號铲汪,他不是什么大明星熊尉,也不是什么有錢人。他是被遺落街頭的流浪者掌腰,世人稱他為“吊手”帽揪,因為他右手關節(jié)向內彎曲,走起路來像吊著一只手辅斟。
吊手出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转晰,在重男輕女的封建家庭,他的到來讓所有人都欣喜不已士飒。父母查邢、親戚都對他疼愛有加,然而酵幕,所有的幸福都可能深埋著隱患扰藕。
在他三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奪去了他正常的靈魂芳撒。他真正活在這世界的時間只有不到三年邓深,真正屬于他的靈魂在他三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他母親一個人將他撫養(yǎng)長大笔刹,后來他老是背著母親跑出家門芥备,在大街上四處亂走,漫無目的地漂泊舌菜,這一漂泊就是三四十年萌壳,有的時候他會知道家在哪里,但有的時候他只知道市場旁有道階梯日月,那里可以容下他疲憊的身軀袱瓮。
我的童年時期,最怕見到的人就是吊手爱咬。他在我的印象里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精神病患者尺借,他一頭茂密的長發(fā)長年累月沒有梳理,披頭散發(fā)的樣子像極鬼片里的女鬼精拟。身軀臃腫燎斩,步履蹣跚虱歪,赤著腳走在大街上,時不時大喊大叫瘫里,村子里的小孩都不敢靠近他实蔽。
流浪的這些年荡碾,他抓過老王家的雞谨读,嚇過老馬家的閨女,也踢壞過阿婆家的籬笆坛吁。干盡壞事的他被所有人唾棄劳殖,也使他的“知名度”攀升為村中最高,于是拨脉,就常會看到類似“村頭大媽拿著掃把追著他喊打”這樣的場景哆姻,他成了過街老鼠。
他猙獰的面孔上總掛著僵硬的笑容玫膀,那種笑像是傻笑矛缨,又更像是嘲笑。他嘲笑當他告訴老王有人騎車捉走一只雞的時候帖旨,老王二話不說箕昭,抓起竹竿朝他打去;他嘲笑當他看到老馬家的閨女被一條黑狗嚇得哇哇直哭時解阅,他趕走黑狗落竹,把女孩帶回馬家,老馬看到閨女眼淚汪汪货抄,直接把他揍了一頓述召;他嘲笑當他看到有只貓在踩毀阿婆的蔬菜,他上前阻止時不小心踢壞了周圍的籬笆蟹地,結果被阿婆用掃把趕走积暖。
人們以為他干盡壞事,其實他干的唯一一件壞事是三歲那年的那場高燒怪与。
上天給予了他善良的心呀酸,卻偷走了他常人的魂。他每天赤腳走在大街上琼梆,他見到過的世態(tài)多于村子里的每一個人性誉,他是村里的守望者,是被遺棄的孤星茎杂,在璀璨的天際里错览,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都是他的家。
(3)活在過去的流浪者——部長
他不再哭泣煌往,因為淚水已經干涸倾哺;
他不再思念轧邪,因為靈魂已隨她而去;
他不再畏懼羞海,因為流浪的路上她一直都在忌愚。
在這個村子里,我們總能看到一個身影却邓,他與吊手一樣硕糊,也是披肩散發(fā),也是赤腳流落街頭腊徙,不同的是他十分瘦弱简十,仿佛一陣風便能把他帶走,連同他的靈魂和過往撬腾。
人們稱他為“部長”螟蝙,這并不是亂起的外號,而是因為他曾經真的是一名部長民傻。那時胰默,誰都沒有想到好好的一個部長會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
命運就像一場雨漓踢,難以預測牵署,隨時都可能把人卷入無底的深淵。
37歲那一年彭雾,他當上部長碟刺,也是在那一年,他成了街頭的流浪者薯酝。
他拼了好多年終于當上部長半沽,回家鄉(xiāng)看望父老鄉(xiāng)親,所有人都為他高興吴菠、為他喝彩者填。
部長的妻子與他相依相隨了好多年,兩人性格匹配做葵,很少發(fā)生爭執(zhí)占哟,即使有也能很快迎刃而解。他能有今天酿矢,離不開她為他做的一切榨乎。他很愛她,兩人生活平淡而幸福瘫筐。
可是幸福與災難的距離往往是一夜之間蜜暑。
那個夜晚,一場車禍奪取他妻子的生命策肝,他趕到時她已經停止呼吸肛捍,他顫抖的手緊抱著她僵硬的身軀隐绵,那一刻,他只感覺天轟隆隆的響拙毫,無數條閃電劃破蒼穹依许,地面卻沒有一滴雨水,全是鮮紅的血缀蹄。
那個夜晚他哭成了淚人峭跳,第二天獨自把妻子抱到村頭的小山丘上安葬,沒有任何隆重的儀式袍患。他不說一句話坦康,靜靜地將她掩埋竣付。
那天后他便消失在那座山上诡延,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幾年后古胆,在街頭被人認出來肆良,披頭散發(fā)的樣子顯然是精神出問題了。消息傳開逸绎,村里所有人都嘆息惹恃,但也只是嘆息,沒有人有閑暇去搭理一個精神病患者棺牧,即使他曾是部長巫糙。
在村里的垃圾堆里,有個人在翻動垃圾颊乘,尋找著和妻子的過往参淹;下雨天,有個人站在公交車站牌前久久不動乏悄,那是他和妻子認識的地方浙值;在馬路邊,有個人背著一布袋垃圾不停的跑檩小,那是他求婚成功后把妻子背回家的場景开呐。
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重復著與妻子的過往。每一天都是他想要的生活规求。
于是筐付,
他不再哭泣,因為淚水已經干涸阻肿;
他不再思念瓦戚,因為靈魂已隨她而去;
他不再畏懼冕茅,因為流浪的路上她一直都在伤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