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菲菲是在我爺爺?shù)脑岫Y上。
接到我爺爺去世的電話時链嘀,我正好在回故鄉(xiāng)的火車上萌狂,我回去的原因是因?yàn)槲液团逊质至恕N遗颜f她不想和一個二十八歲還一事無成的男人在一起怀泊,我說我沒錢,但是你知道我對你很好误趴,我女友說她不要我對她好霹琼,給她錢就是對她好。
“你什么時候找一個正經(jīng)的工作凉当?”
要走時她好像不想顯得太絕情枣申,突然開始關(guān)心我的未來,這幾年這個問題她問了好多遍看杭,但今天的語氣最輕松忠藤,好像我回答什么對她來說都已經(jīng)無所謂。我說我有工作楼雹,我是個小說家模孩,她說那你寫出什么東西了嗎?我說我正在寫贮缅,也許會寫你榨咐。她說算了吧,我沒什么好寫的谴供。
她走之后块茁,我突然一下覺得很輕松,就好像這么多年我身體的某部分終于逃脫了某種桎梏,逃脫了某種挾持数焊。
在回鄉(xiāng)的火車上永淌,窗外的事物都以一種和緩的姿勢慢慢后退,在漫長的旅途中不斷經(jīng)過的城市佩耳,被列車廣播不斷報送出的名字仰禀,來來回回走動的人群,正用密集的視覺與聽覺信息企圖占據(jù)我的內(nèi)心蚕愤,那天的情形答恶,時至今日,我都或多或少的留存了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記憶萍诱。
天黑后悬嗓,五年沒有聯(lián)系我的父親突然來電,告知我爺爺去世的消息裕坊,讓我有時間回家一趟包竹,我說好巧,我正在回家的路上籍凝,明天早上到省城周瞎,明天下午到家,我能見爺爺最后一面嗎饵蒂?父親說隨你声诸,但你只能住外面,家里沒有你的房間退盯。我說好彼乌。
等我趕到時,正是這場葬禮的高潮渊迁。
我的父親與三個叔叔正一字排開跪在靈堂前排慰照,他們穿著麻織物,帶著半米高的三角形的紙帽琉朽,每個人的頭發(fā)上都掛著某種白色的灰燼毒租,他們正在行禮叩首,嘴里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么箱叁,然后他們一字排開墅垮,向我爺爺跪下磕頭。
這下跪的時間好像沒個盡頭蝌蹂,我被要求跪在孫子輩的末席噩斟,看著太陽從西邊一點(diǎn)一點(diǎn),以一種令人忍無可忍的速度緩慢下沉孤个,而我堂弟在旁邊心不在焉的玩著手機(jī)剃允,比起我,他顯得從容不迫,甚至還帶點(diǎn)安穩(wěn)悠閑斥废。
晚飯后椒楣,鑼鼓爆竹齊聲響,司儀宣布守靈正式開始了牡肉。沒想到下午跪了這么久捧灰,晚上還要接著跪。從今晚起到明早上五點(diǎn)统锤,我發(fā)誓這條街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我們家孝子賢孫的心意毛俏。
人們在靈堂前搭建了戲臺,讓葬禮成了廟會饲窿。人們在上面歌唱煌寇,舞蹈,有個遠(yuǎn)房的表叔還熱情提議講相聲逾雄,因?yàn)殚L夜漫漫實(shí)在太無聊阀溶。
我父親常說送別死去的人是一種儀式,這個儀式上人們做了什么不重要鸦泳,目的是儀式上的人都牢牢的記住了這一天银锻。
他嚴(yán)肅認(rèn)真談?wù)撛岫Y的重要性時,我時常懷疑現(xiàn)在臺上正演唱的歌曲《你是我的玫瑰花》做鹰,是不是真的符合他對葬禮的定義击纬。
我父親要再一次對我失望,因?yàn)橛嘘P(guān)那天葬禮本身誊垢,除了這首歌和我跪的劇痛的膝蓋掉弛,我竟是絞盡腦汁也不能再回憶起更多細(xì)節(jié)。
過了十二點(diǎn)喂走,我見到了菲菲。
在我的少年時期谋作,我曾和菲菲在同一所初中讀書芋肠。菲菲很瘦,個子也不高遵蚜,冬天時程兀空蕩蕩的穿著單層的秋季校服,看上去更加單薄吭净,好像隨便刮一陣風(fēng)睡汹,都能把她吹倒。來上學(xué)時寂殉,她把帶子已經(jīng)斷了的書包緊緊抱在胸前囚巴,好像在用它擋風(fēng)。
冬天她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鼻尖總是紅紅的彤叉,她的眼睫毛上結(jié)著薄薄一層霜庶柿,在溫暖的教室坐下后就變成了濕潤的水汽,從她的眼角滑落秽浇。
三月的一天浮庐,是我第一次和她說話,我說你哭了嗎柬焕?
菲菲說沒有审残,我說那為什么你流眼淚了?
菲菲說這是露水斑举。
這好像就是少年時期我和菲菲說過的所有的話搅轿。
因?yàn)樵诜品妻D(zhuǎn)學(xué)來我們班的第二個月,她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沒人愿意接近的對象懂昂。不知道是誰開的頭介时,大家突然就開始嫌棄她。先是她的穿著凌彬,她穿一件洗的發(fā)白都快看不出底色的棉制T恤沸柔,外面是長的快到膝蓋的秋季校服,男生們說她這個樣子丑铲敛。學(xué)習(xí)委員唐天不準(zhǔn)菲菲在升旗儀式時站在我們班隊(duì)伍的第一排褐澎,覺得讓別的班看到丟臉。
女生們則覺得她臟伐蒋。菲菲發(fā)育的早工三,笨重的校服也遮不住她比別的女生更起伏的胸部,有一天先鱼,我們班的女班長楊芳指著菲菲的胸部說俭正,這么大的胸還不穿胸罩,都漏點(diǎn)了你知道不焙畔,騷貨掸读。
菲菲聽著別人這樣說,什么話也沒說宏多,只是后來無論春夏秋冬儿惫,在走進(jìn)教室時伸但,她都用她的舊書包死死的捂著胸部,并把秋季校服外套的拉鏈緊緊拉死铛铁,讓人看不見她里面的穿著隔显。
不知道是為什么避归,她好像是某種臟東西一樣,僅僅是待在一個角落梳毙,什么也沒做哺窄,也會得到別人的嫌惡。
而這種嫌惡一旦成為了某種默契萌业,那些肆無忌憚的言語就好像終于得到一個契機(jī)奸柬,對菲菲瘋狂的發(fā)泄出去廓奕。
菲菲絕不可能靠自己改變大家的印象。而她也根本沒這個機(jī)會蒸绩。女生們看見她铃肯,就悄悄躲到一邊押逼,好像碰她一下就會變成她的同類。男生們則大笑著對她叫罵咙冗,用粉筆砸她漂彤,把她的書本丟到垃圾桶里显歧。
菲菲轉(zhuǎn)來的第二個學(xué)期确镊,班主任也放棄了蕾域,直接讓她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最不起眼的角落到旦,身后就是堆放掃把拖把的垃圾角巨缘。
于是大家沒人再記得她的名字,都用垃圾桶來指代她若锁,我好奇大家的想象力搁骑,如果討厭菲菲的話又固,可以直接說她是垃圾仰冠,為什么還要多加一個字,叫她垃圾桶呢辆沦?學(xué)習(xí)委員唐天把我拉到一旁肢扯,說舷礼,垃圾桶是什么妻献?垃圾桶就是裝垃圾的育拨,誰靠近她,誰就是垃圾笋粟。
班長楊芳則悄悄告訴大家害捕,菲菲從里臟到外闷畸,就是個臟種佑菩,她說她有一天看見菲菲放學(xué)后和一個比她爸年紀(jì)還大的男人走在一起裁赠,那男人用手捏菲菲的屁股佩捞,從她的衣服下擺把手伸進(jìn)去一忱,去捏她的乳房渐苏,而菲菲還緊緊的抓著那男人的臂膀琼富,舍不得撒手鞠眉。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敢和菲菲走的太近出皇,但有時候避免不了郊艘,因?yàn)槲覀兗易≡谕粋€方向唯咬。有一天吃飯的時候胆胰,我爺爺問我,是不是和孫菲菲一個班蜀涨,我說是厚柳,我爺爺說那你以后放學(xué)以和菲菲一起回家吧别垮。
我嚇得大聲說了三個不,把我爺爺手里的筷子都嚇掉了茬贵。
我不想和菲菲有任何意義上的聯(lián)系解藻,但是我總是忘不了班長楊芳說的話葡盗。她說菲菲放學(xué)后總有一個男人來接她觅够,和她一起走喘先。有一天我忍不住問我爺爺,我爺爺說红且,那是菲菲的繼父暇番。
不管是我壁酬,還是菲菲恨课,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庄呈,都會經(jīng)過一個游樂園诬留。
這個游樂園是一個早年間政府專門撥款的兒童項(xiàng)目,設(shè)計的頗為用心盒刚,大門是紅色的因块,售票處有一只比大人還高的米老鼠涡上,穿著紅色的褲衩,所以我們都稱呼游樂園為紅色米老鼠樂園芋酌,簡稱紅色樂園脐帝。
可惜這個游樂園后期缺乏資金堵腹,除了漂亮的紅色大門和米老鼠星澳,里面只有幾個再簡單不過的游樂設(shè)施募判,秋千届垫,滑梯,蹺蹺板误债,和一個簡陋的那種用石頭堆砌的小城堡寝蹈,它被設(shè)計成迪士尼的樣子箫老,但是我看了覺得半點(diǎn)不像迪士尼耍鬓。紅色樂園最終也沒有正式出售門票流妻,它太簡陋绅这,連幼兒園的小孩子都吸引不了。
那天匆篓,我看見了菲菲的繼父林螃,確實(shí)是一個比我們所有同學(xué)爸爸都老的男人疗认,他就站在紅色樂園的門口横漏,站在那只比人還高的米老鼠身旁缎浇,對菲菲招手赴肚,我在遠(yuǎn)處誉券,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踊跟。突然想起我爺爺認(rèn)識他們一家人商玫,說不定菲菲的繼父也認(rèn)識我拳昌,我連忙收回目光。
但是菲菲偏偏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了我御铃,她突然問我畅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游樂園玩谷羞?我說不去了湃缎,我要回家做作業(yè)。
菲菲沒說什么九巡,第二天上學(xué)時冕广,她也沒有來找我說話撒汉。
冬天很快過去了睬辐,在我家鄉(xiāng)溯饵,春天短暫的可以忽略丰刊,很快就到了五月黔酥,天氣也熱了起來跪者。時間就在這樣的往復(fù)中循環(huán)渣玲,好像每一年只不過是進(jìn)入不斷重復(fù)的電影片段忘衍,演員枚钓,環(huán)境搀捷,什么都是一樣的。少年時期的我心想氢烘,這一成不變的日子他媽的就像是一個圈套播玖,把人困住蜀踏,怎樣都逃不了果覆。
也許所有人都和我有一樣的想法随静,所以他們變本加厲想要向生活討要點(diǎn)不一樣的精彩燎猛。班上有些人開始想盡辦法去欺負(fù)菲菲重绷,想看到她不一樣的反應(yīng)昭卓。夏天時候醒,菲菲依舊坐在我們班的垃圾角落杂瘸,男生說她臭败玉。放學(xué)后运翼,有人堵在教室門口血淌,對菲菲罵道,你這個臭垃圾桶峰伙,你幾天洗一次澡巴ァ匣摘?
菲菲還是抱著她的舊書包音榜,捂在胸口赠叼,班長楊芳看了,不知道在旁邊和其他人竊竊私語些什么涧郊,說完話妆艘,她破天荒的走過去桌吃,突然一下把菲菲的書包扯落茅诱,那個書包的帶子和拉鏈都是壞的翎卓,這么一扯失暴,書本作業(yè)本掉了一地。
楊芳對書包沒興趣古戴,她指著不知所措的菲菲說,今天終于穿胸罩了叉袍?你怎么有錢買胸罩喳逛?
大家都圍了過來润文,我看見楊芳想要去抓菲菲的肩膀转唉,被菲菲躲開了。
楊芳?xì)獾狼呛唬氵€躲末荐?班上的班費(fèi)丟了五十元甲脏,你說是不是你偷的块请?
菲菲說我沒偷墩新,她的聲音小小的海渊,但并不膽怯臣疑。
我意識到我?guī)缀鯖]怎么聽過她說話讯沈。雖然她總是被大家罵芙盘,但是她很少還嘴儒老。我在她的聲音中意外的聽出了某種堅(jiān)定驮樊,當(dāng)下就讓我相信她絕對沒有偷東西薇正。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和楊芳解釋,如果我說我相信菲菲囚衔,楊芳還有唐天挖腰,一定會說我是她的同伙。
楊芳開始煞有介事的讓大家說不在場證明练湿,最后說了一圈好像所有人都早就對過詞了一樣準(zhǔn)確猴仑,只到了菲菲這肥哎,就有大問題辽俗。
楊芳說,體育課只有你沒去篡诽,不是你偷的是誰崖飘?
菲菲說我去了,我也在操場杈女。
楊芳說誰看見你了朱浴?
菲菲說,小北看見我了达椰。
楊芳迅速轉(zhuǎn)過頭對我說翰蠢,你看到孫菲菲了?
我正在搜索腦海中的記憶啰劲,突然想起我從隊(duì)伍溜號去上廁所時躏筏,確實(shí)是看見菲菲了,菲菲在花壇那邊呈枉,正在觀察一只振動翅膀的蝴蝶趁尼。
“啊埃碱,對,我看見她在...”
我話還沒說完酥泞,楊芳說看到你又怎么樣砚殿?難道看到你一整節(jié)課了嗎?誰知道你又偷偷摸摸的回來做了什么芝囤?
菲菲說似炎,沒偷就是沒偷。
楊芳好像被被她這種語氣冒犯到了悯姊,她氣的舉起了手羡藐,我以為她要打人。
這個時候班主任恰好進(jìn)來了悯许,要宣布下一周的值日安排仆嗦,大家馬上一哄而散,菲菲逃過了一劫先壕,她看了我一眼瘩扼,好像有什么話要對我說,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垃僚。
那天放學(xué)后集绰,楊芳好像因?yàn)闆]有一氣呵成糾出孫菲菲這個小偷而感到氣憤,氣到都不想再去追究了谆棺,她不說話栽燕,大家也都對這件事喪失了興趣。我看見菲菲一個人抱著她的書包走出校門改淑,突然想問她纫谅,是怎么知道我看到她了?
我記得那個時候她正專心致志的觀察一只蝴蝶溅固,目不轉(zhuǎn)睛,眼睛好像也隨著蝴蝶的飛舞正在閃爍兰珍,慢慢的看向了它向天空振翅的軌跡侍郭,她的樣子專注極了。這樣子不可能看到我掠河。
難道她的背后還長了一只眼睛亮元?
所以我鬼使神差的想去找菲菲問個清楚,但是她一下就走的不見了人影唠摹,我想起我們回家都是一條路爆捞,說不定還能遇上,便加快了腳步勾拉,想追上她煮甥。
在紅色樂園的門口我停下了盗温,我看見大門被推開,這附近早就沒有小孩進(jìn)到這個廢棄的游樂園玩耍成肘,只能是菲菲進(jìn)去了卖局。我把大門又推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也跟著進(jìn)去双霍。
里面并沒有多大砚偶,一下就盡收眼底,秋千滑梯蹺蹺板上都沒人洒闸,我猜菲菲躲在迪士尼城堡里染坯,那里本來就是修給孩子們進(jìn)進(jìn)出出玩耍的地方。
我慢慢走近丘逸,卻突然聽見了聲音单鹿,好像是從城堡里傳出來的。我清晰記得那時的我仿佛正被一種未知所吸引鸣个,我繞到了城堡的后面羞反,輕輕推開了只有一米高的側(cè)門,我看見迪士尼里面有人囤萤,準(zhǔn)確說是兩條赤裸交纏的身影昼窗。
在這個狹窄的城堡內(nèi)部,衣物被脫下當(dāng)做墊在身下的床單涛舍,上面是一男一女翅雏。
那女孩躺在地上,膝蓋彎曲姻几,腳尖時而因?yàn)闆_擊而立起陨收,在一下接著一下的撞擊下,最終離開了地面没佑。男人用粗壯的手臂抓住這兩條腿毕贼,向前一挺,發(fā)出一聲渾濁的低吼蛤奢,身下的女孩鬼癣,似乎也輕輕的發(fā)出了呻吟。
看清楚之后啤贩,我感覺心臟停跳了一拍待秃。我面紅耳赤的將門悄悄的關(guān)上,小心翼翼的挪動著步子痹屹,當(dāng)走到紅色樂園的大門口時章郁,我深吸一口氣,拔腿就跑志衍,仿佛有某種吃人的東西追逐一般暖庄。
這一幕在少年時期的我心中聊替,仿若鬼影一般,時不時就會突然冒出來雄驹。在初中剩下的那一年佃牛,像是惡魔一般的折磨著我。從那天起医舆,我一眼都不再看菲菲了俘侠,如果可以的話,她的樣子蔬将,她的聲音爷速,和她那該死的舊校服和破書包,我都想忘得干干凈凈霞怀,徹徹底底惫东。
因?yàn)槟翘煸诩t色樂園中,在迪士尼城堡里毙石,那個躺在地上赤裸的女孩不是別人廉沮,就是菲菲,我甚至看清楚了她因?yàn)楸贿M(jìn)入而瞬間扭曲的臉徐矩,而那個騎在她身上的男人滞时,是她的繼父,他正將兩只手放在菲菲的乳房上滤灯,不斷揉捏坪稽。
凌晨十二點(diǎn),在我爺爺?shù)撵`堂鳞骤,再次見到菲菲時窒百,這些畫面全部涌現(xiàn)在我的眼前。
菲菲走過來說豫尽,小北篙梢,你回來了?
我說是啊美旧,十三年沒見了渤滞。
菲菲說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我說寫點(diǎn)東西陈症,但不賺錢。我說你呢震糖,你在做什么录肯?菲菲說我在賺錢,但什么也不用做吊说。我說什么工作又賺錢還可以什么都不做论咏?菲菲說做雞啊优炬。
我才發(fā)現(xiàn)她和以前的樣子完全不同了。她不再單薄厅贪,不再瘦小蠢护,她的每一個女性特征都發(fā)育的很好,她的胸脯渾圓挺拔养涮,包裹在黑色的毛衣中依然招搖的吸引著男人的目光葵硕,她長高了,一點(diǎn)也不矮贯吓,現(xiàn)在居然只比我矮小半個頭懈凹,幾乎是平視。她穿著帶一點(diǎn)點(diǎn)跟的黑色皮靴悄谐,腿部的線條修長筆直介评。
我楞了楞,菲菲說怎么爬舰,你不信懊锹健?
我說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情屹,我們守法公民不偷不搶坪仇,靠自己賺錢,都是好樣的屁商。
菲菲居然笑了烟很,我心想我從未見過她笑,她說蜡镶,小北雾袱,這么多年你還是沒變。我說是嗎官还,你變化挺大的芹橡,菲菲說那你還一眼就認(rèn)出我了?我說這是我的職業(yè)習(xí)慣望伦,我是個小說家林说,小說家的職責(zé)就是觀察別人。菲菲說那你觀察一下我屯伞,我說我正看著呢腿箩。菲菲說我現(xiàn)在好看嗎,我說好看劣摇。
除了我珠移,我猜想當(dāng)年認(rèn)識菲菲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在第一時間把眼前人和當(dāng)年那個瘦弱矮小臟兮兮的女孩聯(lián)系在一起。
守夜到三點(diǎn)時钧惧,戲臺上的人們逐漸散去暇韧,那個提議要說相聲的遠(yuǎn)方表叔終于抵抗不住漫漫長夜的無聊,在我爺爺?shù)姆孔永镎伊碎g房睡去浓瞪。我?guī)讉€叔叔也一一倒下懈玻,只有我父親跪在靈堂,還是穿著那身滿是黃紙灰燼的粗布麻衣乾颁。他右手用我爺爺?shù)墓照戎紊眢w涂乌,兩眼目視前方,遺照上我爺爺?shù)哪樤谖⑷鯛T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中钮孵,不知正做著什么樣的表情骂倘。
菲菲和我站在靈堂的一邊,她說你喝酒嗎巴席?我說我不太會喝历涝,菲菲說不會喝今天也要喝,然后她遞給我一壺白酒漾唉,天有點(diǎn)冷荧库,我實(shí)在是站不住了,就接過來喝了赵刑,酒下去分衫,我感覺就像是吞了一團(tuán)火,喉嚨好像被燒開一樣痛的不行般此,但身體里一下就熱了起來蚪战。這股子勁支撐我守靈到五點(diǎn),并跟隨我爺爺?shù)撵`車一路到他生前選擇的墓地铐懊。在一座對著他生前房子方向的山頭上邀桑,我看著我爺爺?shù)墓撞木従彽穆涞兀瑤讉€叔叔打著哈欠科乎,說爹壁畸,一路走好啊,只有我父親沉默不語茅茂。
回到靈堂時捏萍,菲菲居然還在那里,我說葬禮結(jié)束了空闲,你不回去嗎令杈?她說暫時不回去。我說怎么突然想起過來了碴倾?菲菲說我想來看看你在不在逗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悔常,說是嗎,為什么给赞,菲菲說,你答應(yīng)過我一件事情矫户,你記得嗎片迅?我說是嗎,我記性不太好皆辽,記不清楚了柑蛇,不過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很清閑驱闷,你要我?guī)褪裁疵Χ伎梢浴?/p>
十三年前的菲菲出現(xiàn)在哪里耻台,那塊地方就好像被她弄臟了一樣,她碰過的東西空另,沒人愿意觸摸一下盆耽,而現(xiàn)在的菲菲,光是這張臉扼菠,就擁有讓任何男人無法說不的能力摄杂。
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直直的看著你循榆,好像一下子就能看到你的心里去析恢。
菲菲說走吧,我開了間房秧饮,我猶豫了一下映挂,突然想起父親在電話里說家里已經(jīng)沒我的房間了,于是我只好和菲菲走了盗尸,我回頭又看了父親一眼柑船,從昨天到今天,他依然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振劳。
菲菲很有錢椎组,她開了一間我們那最好酒店最好的房間,單人的历恐,但是床巨大無比寸癌。菲菲把外套和毛衣脫了,說她要去洗澡弱贼,還叫我一會也洗一個蒸苇,守靈一夜沾染了晦氣終歸不好,我說這是我爺爺吮旅,不晦氣溪烤。
在菲菲進(jìn)去和再次出來的這段時間味咳,我不記得我想了些什么,總有些記憶會被無端的掏空檬嘀,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信息大腦不再加以區(qū)分槽驶,只是統(tǒng)統(tǒng)的把它們一起丟棄。
菲菲出來時鸳兽,卸了妝掂铐,臉卻更白了,她的頭發(fā)濕漉漉的揍异,水滴落在地毯上全陨,她走動時,則滴落在這個房間不同的角落衷掷,我看見窗外的陽光照射在這些水滴上辱姨,仿佛形成光暈,在經(jīng)過多次折射充盈在地板戚嗅,墻壁雨涛,天花板,讓整個房間變得溫暖懦胞。
菲菲邊擦頭發(fā)邊說镜悉,還是洗一洗吧,我說好医瘫,我把外套脫下侣肄,走進(jìn)浴室,洗完想起沒有換洗衣物醇份,但發(fā)現(xiàn)酒店準(zhǔn)備了浴袍稼锅,我猶豫了一下,穿上了浴袍僚纷。
出來時矩距,菲菲在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新聞怖竭,無非又是無聊的锥债,重復(fù)的,一成不變的事情痊臭,車禍哮肚,謀殺,出軌云云广匙,我曾試圖從電視新聞里為我的小說找尋靈感允趟,但發(fā)現(xiàn)寫出來的東西基本都是垃圾。
我問菲菲還記得我爺爺嗎鸦致?
菲菲說我記得潮剪,小時候你爺爺經(jīng)常到我家做客涣楷,他是我親爸在工廠的師父,小時候我親爸總喝酒抗碰,喝醉了就用編竹掃把的那種細(xì)細(xì)的藤條打我狮斗,打在我的屁股上,我就三天不能坐下弧蝇,打在我的手上情龄,我就三天端不起碗筷,飯都吃不了捍壤。我怕疼,我寧愿別人罵我鞍爱,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鹃觉,也不要來打我。你爺爺每次到我家我都很開心睹逃,他每次都叫我親爸不要打我盗扇。
我說是嗎,我爺爺就是這么愛管閑事沉填。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小說家疗隶,我聽人說小說家都特別善于交談,和別人說幾分鐘話翼闹,就有本事刻畫別人的一生斑鼻,他們寫出來的故事,就連原型本人都嘖嘖稱奇猎荠,拍手道這就是我的人生坚弱,而我卻不太會和人交談。
在我和菲菲的對話中关摇,我好像有一肚子話想說荒叶,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怎么開口输虱。
菲菲好像看出了我的尷尬些楣,說談?wù)劰ぷ靼桑愦蛩銓懸槐臼裁礃拥臅兀?/p>
我說我想寫一個壞人宪睹,但我要他當(dāng)主角愁茁,他也做一些主角該做的好事,比如說幫助他人亭病,見義勇為之類的埋市,但其實(shí)他的內(nèi)心是壞的。
菲菲說如果他做的都是好事命贴,又怎么能說是一個壞人呢道宅?
我說因?yàn)樗乃枷雺牡袅耸程推胀ㄈ瞬灰粯樱兂梢粋€壞人的時間可能只需要一秒污茵,該怎么做壞事他清清楚楚樱报,只要他想,他立刻就能做一個出色的壞人泞当。
菲菲說迹蛤,壞人都想做些什么?我說人人都有壞想法襟士,但都用理智克制住了盗飒。但是壞人的理智很少,他們嫉妒了陋桂,就要去掠奪別人逆趣,他們受了氣,就想要?dú)⑷耸壤麄冇辛擞瑹o論做什么不好的也要滿足。
菲菲說梨州,就像男人有了性欲痕囱,就會來找我一樣嗎?
我說不是的暴匠,嫖客其實(shí)是非常理智公平的鞍恢,他們付出金錢解決欲望,而且從不強(qiáng)迫別人每窖,也不傷害別人有序。我怕她沒聽懂,或者說以為我對她的工作有偏見岛请,又解釋道旭寿,只要你是愿意的,他們對你來說其實(shí)是好人崇败。
是呀盅称,菲菲說,你的邏輯很正確后室,只有那些干了我又不給錢的人才是壞人缩膝。
我正在咀嚼這句話,它從菲菲的嘴里出來似乎順理成章又好像有深刻內(nèi)涵岸霹。
菲菲無視我的思考疾层,她從床上起身,向我走來贡避,她用手解開了純白浴袍的衣帶痛黎,里面什么也沒穿予弧,我看見她的胴體,白的發(fā)亮湖饱,她的乳房飽滿掖蛤,形狀挺拔,她的臀部圓翹井厌,富有彈性蚓庭,腰肢纖細(xì),小腹平滑仅仆,一絲多余的贅肉都沒有器赞。
菲菲說,你是個壞人嗎墓拜?
我還沒出聲港柜,菲菲又走近了一步,我低頭看了她的腳尖撮弧,覺得她像貓一樣靈活。
菲菲說你呢姚糊,你也要干我嗎贿衍?我說我花錢干你可以嗎,菲菲說不用了救恨,你別掏錢包贸辈,我不收你的錢。我說那我是壞人了肠槽,菲菲說擎淤,但我是心甘情愿的。
菲菲脫去了我的衣服秸仙,緊緊的貼著我嘴拢,我用身體感覺出了她的形狀。
菲菲突然說寂纪,謝謝你席吴,小北。
在一片炙熱的吸力中捞蛋,我陷入了恍惚孝冒,我顫抖著說,是拟杉,是嗎庄涡,為什么要謝謝我?菲菲的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搬设,她坐在我的身上穴店,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撕捍,她一上一下勻速的起落,緩緩的在維持著這一切的同時迹鹅,附在我的耳旁卦洽。
她說你記得嗎,很多年前斜棚,你問過我阀蒂,你流淚了嗎?
我說我記得弟蚀。菲菲說現(xiàn)在我流淚了蚤霞,滾燙的淚。我看了她一眼义钉,發(fā)現(xiàn)她臉上干干凈凈昧绣,我佯裝生氣,說淚在哪里捶闸?沒想到她抓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夜畴,她說,在我的心里删壮。
我感受到她心臟跳動的聲音贪绘,在這一瞬間,我抽搐了一下央碟,用盡全身力氣向她身體的更深處前進(jìn)税灌。
一切結(jié)束后,已經(jīng)快天黑了亿虽。菲菲叫了送餐的客房服務(wù)菱涤,要我今晚住下,我說好洛勉,反正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粘秆。菲菲穿上了浴袍,坐下吃東西收毫,喝紅酒翻擒,她的每一個舉動都好像受過訓(xùn)練似的優(yōu)雅。
吃完飯后牛哺,她突然問我陋气,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我說做愛而已引润,怎么會惡心巩趁。
她說那做雞呢,做雞惡心嗎?
我說職業(yè)而已议慰,也不惡心蠢古。
菲菲沒理我,她凝視著酒杯中還剩一點(diǎn)的紅酒說道别凹,真奇怪草讶,當(dāng)你做多了一件惡心的事時,慢慢的就覺得不惡心了炉菲,在這件事情進(jìn)行的每一秒堕战,你好像只是一個在旁邊看的人,什么也感覺不到拍霜。
我說嘱丢,因?yàn)槟阆胂竽莻€人不是自己。
她說對啊祠饺,在冬天的夜晚越驻,我常常夢見我的被子被人掀開,我赤身裸體瑟瑟發(fā)抖道偷,一雙手在我的身體上撫摸缀旁。我緊閉著雙眼,假裝我還在睡夢中勺鸦,那雙手先是撫摸我的頭發(fā)并巍,然后是我的額頭,當(dāng)他撫摸到我的喉間時祝旷,我感覺我的聲音被什么東西緊緊的鎖住了履澳。那手一直往下嘶窄,撫摸過了我的乳房怀跛,在左側(cè)的一點(diǎn)輕輕畫三個圈,在右側(cè)覆蓋住整個的捏揉柄冲。我感覺好像有一根線正連接著我的里面吻谋。
菲菲說,我第一次做這個夢時现横,身體里好像有一股滾燙的液體漓拾,正在找尋一個出口,我忍不住張開了嘴戒祠,但最終這股熱流從我的身體下面流出骇两。
我死死盯著菲菲看,但不是眼睛姜盈,我看見她的喉舌似乎正因?yàn)檎f話而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低千,我看著她的嘴,一張一合馏颂。我看著她示血,仿佛我自己也在她的夢里棋傍。
她說,你覺得我是個無恥的人對嗎难审?我從你的眼睛看出來了瘫拣。
我說你見過類似的眼神嗎?她說那倒沒有告喊,我不看男人的眼睛麸拄,男人的眼睛太誠實(shí),他們都和豬一樣蠢葱绒。我反駁道豬并不蠢感帅。
菲菲說,我有時候覺得我就像是一條豬地淀,但又懷疑豬可能比我幸福失球。人們飼養(yǎng)豬,交配豬帮毁,擺弄豬的命運(yùn)实苞,但人不會親自動手傷害豬,除了屠夫烈疚。但人會親手傷害別人黔牵,你去問那些殺人犯,很多人在殺人前根本沒殺過豬爷肝。他們能放過豬猾浦,卻不放過人。
我說那是因?yàn)樨i不會讓人憤怒灯抛,但人會金赦。
菲菲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抓住了我的手对嚼,準(zhǔn)確說是一根手指夹抗,她緊緊的握著,似乎在期待我能夠這樣將她整個包裹在手中纵竖。
她說對啊漠烧,一定是我讓人憤怒了。我讓他生氣了靡砌,是嗎已脓?
我說他是誰?菲菲說你都看到了吧通殃,那天在紅色樂園度液,你看見我繼父和我了。
我愣住了,菲菲說恨诱,我看見你了媳瞪,你就在那里。
這時我才想起照宝,菲菲有一雙別人看不見的眼睛蛇受,少年時期我看著她的背影,以為她在關(guān)注一只蝴蝶如何振動翅膀厕鹃,她卻發(fā)現(xiàn)了我在看她兢仰。
那么在紅色樂園的那一天,我站在比黑暗更陰暗的角落里窺視時剂碴,她也正用這一雙眼睛注視著我把将。
我覺得有什么東西卡在我的喉嚨,吐不出來忆矛,咽不下去察蹲。
菲菲又說,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一件事情催训,你還記得嗎洽议?
我還是沒想起來。
于是我沒說話漫拭,菲菲也不再說什么亚兄。
]第二天,父親終于給我打電話了采驻,讓我回去和他處理爺爺?shù)暮笫隆?/p>
我們一起把爺爺?shù)倪z物清理了审胚,我找到爺爺?shù)囊槐救沼洷荆厦嬗煤唵蔚脑~句記錄著一些事情礼旅。
日記本原本是爺爺以前在工廠上班時的工作記錄膳叨,從中間開始才變成私人的日記。
我一頁一頁的翻看著各淀,上面有些內(nèi)容讓我不得不仔細(xì)閱讀懒鉴。
上面記錄著有關(guān)他徒弟的一件事情诡挂。他最出色的徒弟孫世杰碎浇,因?yàn)楸煌囬g的同事排擠,而被廠長開除璃俗,換了一個廠子后奴璃,又因?yàn)樾愿癖┰辏退似鹆嗣艹腔恚莻€人隨手抄起桌上的榔頭苟穆,給了孫世杰一下,把他的右手手骨敲碎了。那之后孫世杰就不能干活了雳旅,他只得到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賠款跟磨,變得意志消沉,每天就是喝酒攒盈,然后回家打老婆和只有十歲的女兒孫菲菲抵拘。
我爺爺不是個擅長文字表達(dá)的人,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記錄著這一件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型豁。我又往后翻了幾頁僵蛛,爺爺寫道,他不能忍受他的徒弟變成這樣迎变,就天天跑到他家去罵他充尉,想把他罵醒,結(jié)果孫世杰受不了那樣的日子了衣形,他跑了驼侠。留下一個身體有病的老婆和一個還在上小學(xué)的閨女。我爺爺寫道谆吴,他不該去罵孫世杰泪电,這是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
孫世杰走后纪铺,他的老婆娘家又騙了個男人娶她相速,沒告訴那男人女人的病,沒過幾年鲜锚,女人就病的下不了床了突诬,那男人出最低的醫(yī)藥費(fèi)吊著女人的命,別的一分錢都不給那個家里芜繁。
我爺爺寫到這里的時候旺隙,我感到他的手可能在顫抖,因?yàn)樗淖钟行┍嬲J(rèn)不清楚了骏令。
我爺爺寫道蔬捷,那個男人是個畜生,他沒走的原因是榔袋,他覬覦十四歲的孫菲菲周拐,他要孫菲菲和他做愛,不然他就不出醫(yī)藥費(fèi)凰兑,讓她媽媽病死妥粟。孫菲菲答應(yīng)了,她只說了一個要求吏够,不能在家里做勾给,因?yàn)樗龐寢屧诩依铩?/p>
我爺爺寫道滩报,孫菲菲跑來告訴他這件事情,他要孫菲菲報警播急,但是孫菲菲求他不要脓钾,因?yàn)槿绻蛔プ吡耍龐寢尩尼t(yī)藥費(fèi)沒人出桩警,馬上就會死惭笑。她說她已經(jīng)十四歲了,又是自愿的生真,警察管不了沉噩。
孫菲菲對我爺爺說,希望以后我能和她一起回家柱蟀,這樣那個男人就不好來接她了川蒙。
我爺爺只好答應(yīng)了。
我這才想起长已,爺爺確實(shí)對我提過這樣的要求畜眨,但是當(dāng)時的我在飯桌上連說了三個不,我至今記得他臉上的錯愕术瓮。
人有時候會刻意選擇遺忘一些事情康聂,反倒是記得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正像我在回程的列車上胞四,腦海中不斷充斥著那些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人和事恬汁,他們只是因?yàn)楹臀以谕还?jié)車廂,就可以占據(jù)我的身體辜伟。
而那些真正刻骨銘心的記憶氓侧,卻被選擇性遺忘了,我確定的是當(dāng)我下了火車時导狡,分手剛剛十二小時的女友的臉约巷,我就完全記不清楚了。這說明旱捧,我有這樣自主對待記憶的能力独郎。
孫菲菲和我說,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她一件事情枚赡,但我直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想起來氓癌。
父親問我,你收拾完了嗎标锄?我說快了顽铸,爺爺?shù)娜沼洷驹谶@里茁计,你要看嗎料皇?
我父親說我從來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谓松,你也少看,也別寫践剂,這些東西一點(diǎn)用處都沒有鬼譬。我說怎么會沒用呢,人的記性很差逊脯,只有用筆寫下來了优质,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我父親說军洼,人不是記性很差巩螃,而是很多東西,記住了只會讓人難受匕争,能不記得是最好的避乏。
我沒說話,我父親說你還是想當(dāng)個小說家嗎甘桑?我說我和五年前的答案一樣拍皮,我沒有別的志向了,別的我做不來跑杭。我父親說寫小說你就做得來铆帽?寫小說有那么容易嗎?
我說不容易德谅,但做其他的事情一樣不容易爹橱,世界那么復(fù)雜,我只是想做一個讓我安心的事情窄做。
我父親說受葛,隨你吧脉执。
離開爺爺家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也許我和父親這輩子不會再見面了沥寥。
回到賓館,菲菲已經(jīng)走了凳寺,但把房費(fèi)結(jié)了山上,還多訂了一天。
她留下一張字條說蚯舱,去紅色樂園找她改化。
我坐在床上,把電視打開枉昏,里面還是一樣千篇一律的內(nèi)容陈肛。
本地的新聞頻道正在報道一樁離奇的惡性刑事案件。
當(dāng)?shù)氐慕艹銮嗄晏颇澈湍贻p女教師楊某是一對夫妻兄裂,前日雙雙在家中被人殺害句旱,房屋內(nèi)有被翻動的痕跡阳藻,但財物沒有丟失,警方初步排除歹徒入室搶劫不成殺人滅口谈撒,而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仇家尋仇腥泥。
警方調(diào)查顯示,唐啃匿、楊夫婦二人家中門鎖完好蛔外,應(yīng)該是主動給兇手開的門,殺人者在進(jìn)門后和夫婦二人有短暫交談溯乒,不知道產(chǎn)生了什么矛盾夹厌,起了殺心,用桌上的水果刀將二人殺死裆悄。
警方強(qiáng)調(diào)尊流,歹徒毫無人性,對懷孕已經(jīng)七個月的楊某也沒有手下留情灯帮,可見其兇殘崖技。
新聞還在不斷的播報,放送員的聲音訓(xùn)練有素毫無感情钟哥,只是在機(jī)械的讀出手中排列在一起的字迎献,新聞最后提到,如果大家有線索腻贰,請到本地任意派出所進(jìn)行舉報吁恍,確實(shí)有效的話,將得到人民幣五萬元的獎勵播演。
我的腦海中好像有一些畫面正在迅速的冀瓦,不斷的,就像幻燈片一樣自動播放写烤。
我把電視關(guān)了翼闽,打算去赴菲菲的約。
這么多年過去洲炊,紅色樂園居然還在那里感局,只是當(dāng)時用油漆刷的紅色大門已經(jīng)斑駁的不成樣子。完全關(guān)不上門了暂衡,用力一拉询微,吱哇作響,難聽極了狂巢。而那個穿著紅褲衩的米老鼠撑毛,原來也并沒有比成年人高,我看見它的紅褲衩被當(dāng)?shù)氐暮⒆觽兠嗽倜罅欤呀?jīng)褪色藻雌,露出了木頭本來的顏色雌续。
紅色樂園可能已經(jīng)不能叫作紅色樂園了,它又老又舊蹦疑,一個失敗的工業(yè)產(chǎn)物西雀,早就該被清除萨驶。
我走了進(jìn)去歉摧,比起我小的時候的感受,這里更加狹窄和簡陋了腔呜,甚至有一些骯臟叁温,我確定這里現(xiàn)在更不會有人來了。
菲菲在迪士尼城堡旁邊核畴,不知道在觀察些什么膝但,我看見她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一件事物,從低到高谤草,越來越高跟束,好像在凝視天空。我仔細(xì)一看丑孩,發(fā)現(xiàn)是一只蝴蝶冀宴。
菲菲說,蝴蝶振動翅膀的樣子令她著迷温学,我說為什么略贮,她說蝴蝶每振動一次翅膀,海的彼岸就會刮起一陣龍卷風(fēng)仗岖。我說這是蝴蝶效應(yīng)逃延。菲菲說沒錯,人也一樣轧拄,不管是做了任何的微小的事情揽祥,都可以改變自己和別人的命運(yùn)。
她拉開迪士尼城堡的門檩电,從正門走進(jìn)去盔然,從不到一米高的側(cè)門走出來。菲菲看著我笑是嗜,說愈案,小北,你那個時候就站在這里鹅搪。
我說對不起站绪,我不知道該做什么。菲菲說沒關(guān)系丽柿,你也不需要做什么恢准。
菲菲說魂挂,小北,你說過我只要是自愿的話馁筐,不管別人對我做了什么涂召,那個人都不是壞人,對嗎敏沉?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果正,菲菲又說,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一件事情盟迟,你想起來了嗎秋泳?
菲菲認(rèn)真的看著我,我看不出她真實(shí)的心情攒菠。
我說我想起來了迫皱。
這是一件我忘記了很久的事情,也許正像我父親說的那樣辖众,人對自己不想要的記憶有選擇性遺忘的能力卓起,而我在這方面尤其出色。
十三年前凹炸,在我目睹了菲菲的繼父在這座紅色樂園的迪士尼城堡中與菲菲做愛后戏阅,我既恐懼又惡心,但更奇妙的是还惠,我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饲握。
我莫名的感到憤怒,并將這股怨氣全部撒到了菲菲身上蚕键。
我開始和我們班的學(xué)習(xí)委員唐天和班長楊芳一樣救欧,開始針對菲菲,冬天我把拖地后洗完拖把的臟水潑到菲菲的身上锣光,看著她僅有的單薄的校服被冰冷的水浸透笆怠。
我把菲菲的課本和她的破爛書包從六樓丟入花壇,等她下去撿的時候誊爹,又故意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從窗戶倒下去蹬刷,那些烏黑骯臟發(fā)臭的東西掉落在菲菲的頭上,她抬頭和我對視频丘,我憤怒的看著她办成,她上來后,默默的清理搂漠,一句話也不說迂卢。
她越是這樣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我就越是生氣,我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么而克。
有一天靶壮,唐天和楊芳找到我說,他們要教訓(xùn)一下孫菲菲员萍,我說怎么教訓(xùn)腾降,他們倆說給不知廉恥的騷貨該有的教訓(xùn)。我說好碎绎,我該怎么做螃壤,唐天說你把孫菲菲約出來,約到紅色樂園混卵,剩下的不用你了映穗,等著看好戲吧窖张。
我說我約她她會來嗎幕随?楊芳說,只有你約她宿接,她才會來赘淮。
那天我找到菲菲,對她說睦霎,放學(xué)后紅色樂園見梢卸。菲菲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說副女,你要和我一起玩嗎蛤高?我不耐煩的說,是的碑幅,菲菲說戴陡,你可以和我一起蕩秋千嗎?我說好的沟涨。
這就是我答應(yīng)菲菲的事情恤批,但是那天我沒有去。
第二天我問唐天和楊芳昨天怎么整孫菲菲了裹赴,他倆不說話喜庞,我怎么問他們都不說,最后逼急了要我滾蛋棋返,還說都是我的錯延都。
我想等菲菲來了,問問她睛竣,但是從那一天開始晰房,我再沒見過菲菲,她消失了。
過了好一陣子嫉你,我突然心血來潮月帝,問我爺爺是否知道菲菲去哪兒了,爺爺只說她離開當(dāng)?shù)亓擞奈郏龐寢屢呀?jīng)死了嚷辅。
但是我父親卻對我說,孫菲菲在兩個月前距误,在紅色樂園被人強(qiáng)奸了簸搞,她當(dāng)時去警察局報案,但是一直找不到那個強(qiáng)奸犯准潭。
警察問她為什么要去紅色樂園趁俊,是不是誰叫她去的,孫菲菲說沒有人叫她刑然,她只是想一個人待一待寺擂。
我父親面無表情的說完這些,我爺爺嘆了口氣泼掠。而那時候的我的心情怔软,此時此刻,我也半點(diǎn)想不起來了择镇。
菲菲說挡逼,你答應(yīng)要和我一起蕩秋千,我們現(xiàn)在一起蕩秋千吧腻豌。
我說好家坎,我們兩個人坐了上去,菲菲蕩的很開心很開心吝梅,每一下都噔的特別用力虱疏,好像要把自己蕩到天上去。
回到賓館后憔涉,菲菲打開了電視機(jī)订框,新聞中還在陸陸續(xù)續(xù)的說那件滅門案的案情,我無心再聽兜叨,菲菲看了一眼穿扳,說,也許是他們罪有應(yīng)得呢国旷?
菲菲說矛物,好人有好報,壞人則該得到懲罰跪但。
菲菲說履羞,如果做了壞事的人什么報應(yīng)也沒有,這個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我看見桌上有一把水果刀忆首,昨天晚上好像還不在這里爱榔。
我突然想起滅門慘案中的唐某和楊某,不就是當(dāng)年總是欺負(fù)菲菲的學(xué)習(xí)委員唐天和班長楊芳糙及?
菲菲又去洗澡了详幽,她出來后沒有要求我也去洗。她走過來開始脫我的衣服浸锨,她把我的皮帶松開唇聘,脫下了我的褲子,我在顫抖柱搜,菲菲說迟郎,你是不是冷?我沒說話聪蘸,菲菲說你坐下吧宪肖。
我坐在床上,任由她坐在我的身上宇姚。菲菲把我的上衣也脫了匈庭,她輕輕的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夫凸。我看了看她浑劳,菲菲說,你可以吻我一下嗎夭拌?她的臉靠近魔熏,我看著她的唇,年輕而飽滿鸽扁,比十三年前更像一個少女蒜绽。她把左邊臉頰湊近,我卻把她的臉掰正桶现,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躲雅,我感受到了她的顫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骡和。
菲菲跪在我的雙腿間相赁,她低下頭,我感受到自己被極致的溫暖所包裹慰于,在仿佛完全靜止的時間中钮科,我像一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少年那樣毫無抵抗能力。
我聲音沙啞的對菲菲說婆赠,轉(zhuǎn)過身去绵脯。
菲菲說等一下,我想認(rèn)真的看看你,你睜開眼睛蛆挫,我想看你的眼睛赃承。
我說好。
菲菲說小北悴侵,你的眼睛真好看楣导。
我說是嗎,你不是不看男人的眼睛嗎畜挨?
菲菲說你不一樣筒繁。
她拿起我的右手讓它落在自己的發(fā)間,我想起了她的夢巴元,于是我順著她頭發(fā)生長的方向毡咏,將她額前的一縷輕輕撫摸至發(fā)尾。
我用食指慢慢劃過她的喉逮刨,我感受到主動脈中血液的流動呕缭。
菲菲說,記住我好嗎修己?
她好像忘記了眨眼恢总,死死地看著我,舍不得離開睬愤。我的兩只手都撫上了她的乳房片仿,左手食指在那一點(diǎn)上畫了三個圈,右手緊緊揉捏尤辱。
菲菲一直沒有眨眼砂豌,一分鐘后,我似乎看到了她的眼淚光督。
菲菲說阳距,小北,謝謝你结借。
我卻好像是在她的夢中一樣筐摘,不能說話,也不能停下船老,我像是被她命令一般咖熟,與她對視著。
我心想努隙,在最后一刻球恤,我愛上了她,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荸镊,我渴望她的身體咽斧,渴望她的眼睛堪置,渴望她的一切。
少年時期张惹,我比任何人都要密切的觀察著菲菲舀锨,有一次她趴在課桌上睡著了,我竟然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沒有穿戴胸罩的校服下的乳房宛逗,我想著它的形狀坎匿,想著它的觸感。我也會注視著她的臉雷激,那么安靜那么堅(jiān)強(qiáng)替蔬。
我拒絕承認(rèn)這是從我少年時期就已經(jīng)開始的愛情,它膽怯卑微屎暇,拒絕承認(rèn)自身的存在承桥,它的主人看著一個女孩受盡凌辱與傷害,卻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行動也沒有根悼。
在看見菲菲和她的繼父在紅色樂園中做愛時凶异,我的內(nèi)心更多的不是震驚,而是憤怒挤巡,不是恐懼剩彬,而是嫉妒。
我的心里想著這些矿卑,好像下一刻我就要熱烈真誠的吐露喉恋,表白。
但實(shí)際上粪摘,在菲菲轉(zhuǎn)身的同時瀑晒,我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我常常想徘意,我比唐天和楊芳這樣類似的人要更加卑劣,這種卑劣是底色轩褐,無論在上面涂抹什么椎咧,都改變不了我的本性。
我就像那個我極力想要塑造的小說主人公一樣把介,是個只要一秒時間就能變壞的惡種勤讽。
我偶爾也會大發(fā)慈悲的幫助他人,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邪惡拗踢,我沒有理智脚牍,我體內(nèi)的魔鬼不受控制,它只會以攻擊它人來保全自身巢墅。
我愛菲菲诸狭,但我知道菲菲這次回來券膀,沒有別的目的,她是回來復(fù)仇的驯遇。
唐天和楊芳已經(jīng)死了芹彬。菲菲來找我了,我絕不會讓菲菲像殺了唐天和楊芳一樣殺了我叉庐。
在我這么想著的同時舒帮,菲菲撫摸著我的臉頰,我的身體還在她的身體里面陡叠,她保持著這樣的連接玩郊,小心的轉(zhuǎn)過身去。
我像一臺抽水機(jī)枉阵,一前一后的抽動著瓦宜,好像要榨干這軀體最后一絲水分。
在我們都瘋狂極致岭妖,達(dá)到高潮的那一刻临庇,我不再猶豫。
手中的刀毫不費(fèi)力的穿透了年輕的皮囊昵慌,穿過不薄不厚的脂肪假夺,穿過某種摸起來頗具彈性的器官,穿透了我的卑劣與恐懼斋攀。
我殺了菲菲已卷。
在這樣的時間仿佛凝固,而人的生命也不再流逝的永恒中淳蔼,終于有一股熱流再度涌出侧蘸,從那個新開辟的身體的裂縫中瘋狂的噴射,正如十?dāng)?shù)年前的冬日夜晚流淌在男人的手上鹉梨。
我松開了手讳癌,菲菲沒有任何掙扎,也沒有反抗存皂,甚至沒有驚訝晌坤。
她看著我,突然說道:
小北旦袋,你知道我為什么總是知道你在看我嗎骤菠?
我說為什么?
菲菲說疤孕,因?yàn)槲蚁矚g你商乎。
菲菲重復(fù)了一遍,喃喃自語一般祭阀。
我喜歡你鹉戚。
電視新聞的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大聲起來鲜戒,正放送著一條激動人心的消息。
警方在三天內(nèi)就迅速抓捕到本地滅門慘案的兇手崩瓤。
該兇手竟曾與受害人唐某楊某同在一所中學(xué)讀書袍啡。
此人交待殺人原因,是因?yàn)槠湓谑昵霸鴱?qiáng)奸一名少女却桶,而受害人夫婦是當(dāng)年的知情人境输,近年來良心不安決定告發(fā)其行為。
兇手此次前來與受害人夫婦進(jìn)行談判颖系,沒有談妥嗅剖,遂起意殺人。
更為離奇的是嘁扼,該案件中十三年前被強(qiáng)奸的少女信粮,經(jīng)過警方調(diào)查,此刻正在本地趁啸,警方已經(jīng)獲取其所住酒店位置與具體的房間門牌號强缘,即刻前往調(diào)查...
樓下傳來警笛。
房間外傳來腳步聲不傅。
我看見菲菲笑了旅掂,嘴在笑,眼睛也在笑访娶,那笑在一瞬間仿佛化成了某種實(shí)物商虐,擺脫感受笑這種心情的人類軀體,或者是一些控制笑這種反應(yīng)的反射神經(jīng)崖疤,從而單獨(dú)的存在秘车。
在頭腦空白的一瞬間,我又像過去的某些時刻一樣劫哼,忘記了那些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叮趴。
正是在這樣的放空中,我因?yàn)闊o法思考而不再有任何現(xiàn)實(shí)時空中的感受沦偎,我感覺自己也在菲菲的那個冬日的夢里疫向,看著那個男人撫摸她的身體。
而菲菲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豪嚎,她正從她那具受盡折磨與苦難的身體中慢慢消散,只留下還在不斷注視著她的男人的眼睛谈火,她的靈魂正像蝴蝶一樣飛往她所向往的紅色樂園侈询,而我也將迎來我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