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那年倔矾,姐姐七歲哪自,大妹三歲禁熏,小妹才幾個月。母親又要上班隙笆,自然辛苦勞累升筏,卻也沒有辦法撑柔。
外公從湖北回到河南看望我們铅忿,眼見整日忙碌疲憊的母親灵汪,實在無法支撐,就和母親商量走時帶一個孩子以減輕母親的擔子峻凫。
這時的姐姐已上一年級览露,大妹還小,小妹更不必說還在吃奶命锄,我偏化,我無疑最合適。
聽說要跟外公去湖北侦讨,從沒出過遠門的我興奮得上竄下跳,大呼小叫韵卤。姐姐拉著母親的衣角央求著也要跟我一起去,無奈她要上學根本不可能身堡,只能眼巴巴拍鲤,無比羨慕地看著我。
臨走的那天早上擅这,母親把我梳洗得干干凈凈,又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仲翎,叮囑我一定要聽外公、外婆的話溯香,別淘氣。我只顧興奮胡亂地應(yīng)著母親结笨。
七十年代那時湿镀,交通極不便利,我隨外公先乘汽車赫模,搖搖晃晃蒸矛,顛顛簸簸,大概一天一夜到了武漢廓脆,再乘船沿長江前行磁玉。我由于暈車本來就非常難受,再在這水浪涌動的輪船上一晃悠席赂,小身體內(nèi)翻江倒海时迫,吐的是不管不顧,無法控制掠拳。更可怕的是輪船上的衛(wèi)生間,那真叫人心驚膽戰(zhàn)喊熟,窄窄深深的槽子里姐刁,江水在下面聲勢浩大地濺著水花,我方便一次即便緊緊地拉著外公的手聂使,還是哇啦哇啦嚇得直哭。
千辛萬苦折騰兩天終于到了外公的家——洪湖小港農(nóng)場弃理。一排排整齊的機瓦房前種著許多又直又高的也不知叫什么“杉樹”,針葉密集如織蔬芥,遮天蔽日控汉。外公家后面記得有一個大大的曬稻場返吻,場邊有很多稻草堆,再往后就是一條寬大的河测僵。外公帶著我熟悉周圍的環(huán)境捍靠,一再強調(diào)不許一人下河,一旦發(fā)現(xiàn)磁携,必得挨揍。我這個小外鄉(xiāng)人初來這陌生的地方谊迄,自知寡單烟央,小腦袋象搗蒜一樣不停地應(yīng)允。
在外公家起初的三四天粮呢,一切都新鮮好奇倒也安生钞艇。可過了一個星期这难,由于和小伙伴語言不通葡秒,通常是他(她)們用當?shù)卦拞枇ㄍ劾驳睾敖星兑纾宜贫嵌驹谠匕l(fā)愣赖草。漸漸地我感到難受和孤單,我開始想家秧骑,想父母乎折,想姐姐妹妹侵歇,想街坊上的玩伴,想家鄉(xiāng)的一切坟冲。我拉著外公要他送我回家溃蔫,外公邊哄邊嚇唬我:長江發(fā)洪水,沒法坐船回不去的私痹。我天真又委屈地問外公:長江什么時候不發(fā)洪水痪伦。外公繼續(xù)騙我:要等好幾個月。
人生第一次我感到孤單無助网沾,切切想念的滋味。我變得郁郁寡歡心事重重桦山。好多次趁外公出去干活恒水,外婆不在家,我偷偷地跑到河邊钉凌,由于來的時候有坐輪船,想著回家必定也要乘船御雕。望著流淌的河水流著淚小聲地喊著:“媽媽,我想回家捣鲸,我想回家……”
那時農(nóng)場里的生活用水就來自外公屋后那條河,每當做飯前栽惶,每家每戶都提著蔬菜外厂、大米和水桶去到河里沖洗宪迟。清晰地記得長長的木板拼接二、三十米伸向河心次泽,一字排開意荤,淘洗的人們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玖像。我總積極地提起小水桶隨外婆下河齐饮,因為一看到河水就能想到遠方的家,總盼望著再次坐上輪船回到母親的身邊握恳。時常蹲在木板上呆望著遠去的河水捺僻,天真地想著自己要是能變成河水就好了匕坯,能自由地流啊流啊一直流到河南……
記得河岸上有一個職工食堂,房屋很高很大葛峻,每當粗粗的煙囪冒著藍灰色的炊煙术奖,便有香噴噴的飯菜香味彌漫開來匿辩。外公為了讓我減輕想家的情緒時常在職工食堂改善伙食時打一些好吃的飯菜安慰我铲球,并承諾我晰赞,只要我不鬧著回家,就天天去大食堂給我買好吃的然走,并要我點頭答應(yīng)戏挡,我自知做不到但又無法拒絕美味的誘惑就只是埋頭猛吃不理外公,外公無奈地搖頭:喂不熟的崽子拆檬!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竟贯,漸漸地我不但聽懂了小伙伴的地方話,而且也能熟練地跟他們交流屑那,反倒河南話漸漸地不會說了艘款,儼然變成了一個湖北小孩兒。但思念的情緒不曾消減蜘欲,常常望著遠去的河水悵然若失地想著遠方的家。
一個月朗星稀的晚飯后芒填,我和小伙伴們在曬場上稻草堆里捉迷藏空繁,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各家的大人都在喚著自己家的孩子闷祥,外公沒叫我,我便躺在稻草上望著月亮發(fā)呆凯砍。曬場上沒了孩子們的嘻鬧異常的安靜箱硕,柔柔的的月光就象一張叫人心生思念的大網(wǎng),我在這張網(wǎng)里情不自禁又思念起家鄉(xiāng)來悟衩。一想到母親那張雖然疲憊卻依舊漂亮的臉剧罩,眼淚又嘩啦嘩啦止不住。想累了座泳,哭夠了惠昔,昏昏沉沉在稻草堆上睡去,不記得什么時候被外公抱回家里挑势。
我時常在吃飯的時候看著外公外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要回家镇防。這時小姨就會摟著我討好地說:乖,吃完飯小姨帶你去洪湖看荷花潮饱,看漁民捕魚来氧。外公總無奈地嘆氣:這么小的人怎么心事這么重,來這么長時間咋就是忘不了家呢啦扬?
小姨總在下班時用自行車馱著我到處跑考传,田野里采花勤晚,洪湖里采蓮鸟蜡,小河里逮魚……小姨陪伴時揉忘,小伙伴玩耍時,我自然高興您朽,也就顧不得想家哗总,可每當小姨上班了蛋哭,找不到玩伴時,我就呆坐在門口棺妓,只干一件事:想家怜跑!想啊,想啊植锉,直到把家人的模樣想到模糊,直到把家鄉(xiāng)的街道想到陌生辉饱。一切都變得遙遠迷離,依稀仿佛姓惑。即便這樣,想念依舊是趕不走的風望众,是下不完的雨夯缺,是種在心里的藤蔓踊兜,在整個心房蔓延。
日子伴隨著思念象屋后的河水不停地來不斷地走垫言,花謝了又開,草枯了又綠凛捏。當一望無際的洪湖再次荷葉連天,無數(shù)的荷花高傲地穿上粉紅的外衣亭立于湖面示罗;當蟬鳴不知疲倦停不下單調(diào)無味的嗓音;一封家鄉(xiāng)的電報猶如雨后的涼風瞬間清爽了那個炎熱的午后。
聽著小姨讀完母親發(fā)來的電報,我高舉著那張電文好像握著一張返鄉(xiāng)的船票捺氢,蹦啊,跳啊斋否,瘋啊茵臭,笑啊,終于能回到日思夜想的家鄉(xiāng)缨硝,終于能見到面容模糊的親人,激動和興奮無法表達宜肉,拿著母親的電報挨個跑到小伙伴家去分享喜悅的心情谬返。
再次坐輪船遣铝,再次乘汽車。返鄉(xiāng)的路由于激動的心情也變得不那么漫長填硕。說來也怪,兩天的顛簸,我竟沒有暈車暈船胶台,在輪船上方便也不用拉外公的手。
當踏上通向家的那條街道,模糊的記憶立刻清晰起來匙睹,這是誰家霎槐,那是誰家闭树,這里有個供銷社单山,那里有個理發(fā)店,媽媽的臉,姐姐妹妹的臉也霎那間真實起來。我揮舞著雙臂歡呼著,奔跑著复凳。
準確無誤地跑到家門口大聲喊著正在忙碌的奶奶髓棋,奶奶滿臉詫異地看著我又立刻高興地上前摟著我:哎呦恬吕,我孫女兒長高了,也變成了湖北蠻子,奶奶都認不得了!
五歲那年绑警,人生第一場深深地思念就在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北启,在母親溫暖的身影里蚊俺,在姐妹間無憂的歡笑聲里蕩然無存宇植、消失遠去闲坎。
后來好多年因為和親人生活在一起不曾體會思念之苦啥供,可那種深深想念的滋味卻清晰地銘記在心,揮之不去。血濃于水的親人,根深蒂固的鄉(xiāng)情是人骨子里與生俱來的一種本真的、無法割舍的情愫,真的與年齡無關(guān)。
不知不覺在時光里穿行,轉(zhuǎn)眼已是中年,記憶力也越來越差烙丛,許多事情轉(zhuǎn)身就忘掉,許多人見幾次也記不清面孔赋元,可對于五歲那年的記憶卻異常清晰搁凸,時常回憶。
聽小姨說農(nóng)場的房子早以拆掉蓋起了樓房,工人們早就用上自來水不再去河里洗衣洗菜,河邊的大食堂倒是沒拆,只是早已荒棄乾翔。
突然間內(nèi)心又生起思念的情緒辆雾,這次不是想家而是想那個遙遠的農(nóng)場惭墓、想那個在記憶里飄著香味的大食堂腊凶、想那些兒時的小伙伴队魏、想那個堆著稻草的曬場、想人稱“魚米之鄉(xiāng)”那個叫做“洪湖”的地方蟹略。
人生就在這一場場分別中想念意敛,又在這一次次想念中分別撩独;在長長的回憶里向往剧劝,又在暖暖的向往里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