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雷同的悲歡,在各個城市車輪般綻放烤咧,并不那么孤獨的痛苦亚茬,是我們釋然的第一步——陳銘
上午11點酪耳,同事Amy腳踩Jimmy Choo的細閃銀高跟,像一尾狡黠的孔雀魚才写,悄無聲息地越過總監(jiān)的位置葡兑,游進自己一米見方的辦公桌。過了幾秒鐘赞草,空氣中的香水味才飄到我的鼻孔里讹堤,我打了工作日的第一個噴嚏。
“昨晚有點兒大發(fā)了厨疙!”Amy比著左手的2個手指頭跟我說著話洲守,右手順勢翻開電腦。
Amy是和我一樣進北京城打工的小鎮(zhèn)青年沾凄,我倆穿著同一款黑紅相間的安踏旅游鞋梗醇,相識于來京的火車上。一問才知道來自都一個生產(chǎn)隊撒蟀,只是4年后叙谨,我倆的差距越拉越大,她在北京混得相當如魚得水保屯。
“昨晚在Mix手负,他一下子刷掉了三萬涤垫,我們一酒桌都瘋了,真是沒想到啊竟终◎疴” Amy口中的他是認識一個月的F(有家族企業(yè)的那一種)。這次的夜店蹦迪之行后统捶,她有望能與F確定關系榆芦。
“今天周五,這周你幾乎每天都遲到喘鸟〈倚澹”我一邊快速回復客戶,一邊跟她說什黑,試圖轉(zhuǎn)移話題犬绒。
“So What?禿頭章反正也沒看到我兑凿。”
禿頭章是我們的總監(jiān)茵瘾,逼近50歲年紀的他礼华,常常忘記控制自己的五官。比如拗秘,給我們開周會的時候圣絮,嘴角的唾沫會逐漸泛白,堆積到一定濃度就會向外橫飛雕旨。一組10個人扮匠,偷偷在下面嚼話頭打賭,賭開多久他的唾沫才開始飛濺到電腦屏上凡涩。一看我們交頭接耳棒搜,禿頭章就容易激動,一激動活箕,就控制不住用手當梳子往前縷頭發(fā)力麸,試圖蓋住那片地中海。
禿頭章跟我們不一樣育韩,他有家室克蚂,北京三環(huán)有房,還有一套五環(huán)的小復式收著租筋讨。據(jù)他自己說埃叭,在河南老家他也是體制內(nèi)的,端著金飯碗嫌日子太安穩(wěn)不想干了悉罕,就來北京闖蕩赤屋。這一闖蕩立镶,就是二十幾年,跟北京交換了青春的他益缎,如今也算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谜慌,只是偶爾要對付像Amy這樣的職場摸魚慣犯。
但無論禿頭章怎么耳提面命威脅誘逼莺奔,都沒法讓Amy準點上班欣范。在扣全勤獎,扣工資令哟,扣績效等方式失效后恼琼,禿頭章也只能由著Amy了。五十不惑的總監(jiān)畢竟有人生閱歷屏富,只要不影響他的績效達標晴竞,其實員工準不準點上班真沒大所謂的。
Amy上一個曖昧對象也是在酒吧認識的狠半,一名金寶街汽車銷售經(jīng)理噩死,人我沒見過,但看過一張他倆合照神年。照片上這男的穿得很韓系已维,但不管照片被燈光照得如何紅綠不分,也能隱隱看見襯衫下塊塊分明的肌肉已日。據(jù)Amy說垛耳,他那晚開了2瓶路易十三。后來一周飘千,Amy每晚都嘗試約那個金寶街的銷售經(jīng)理堂鲜,銷售經(jīng)理不是要加班就是陪客戶吃飯,或者水管凍壞了要修等理由拒接Amy去蹦迪护奈。我是在朋友圈知道消息的缔莲,Amy發(fā)了一張紅橙黃綠顏色的雞尾酒照片,配的文案是?Nana?著名的單曲 Lonely?里的兩句歌詞:“I am lonely lonely? lonely, God help me help me to survive!”?禿頭章給她評論逆济,異常哲理:能救贖你的只有你自己酌予。
這個F我見過,比Amy小4歲奖慌。在我淺薄的認知里抛虫,他是典型的公子哥長相,穿得很嘻哈简僧,但左手食指疊套了二個香奈兒的米色菱格戒指建椰。說話聲音輕柔,會撒嬌岛马,但出手很闊綽棉姐。不久前屠列,還帶Amy、我伞矩,還有他的幾個朋友去朝陽區(qū)的王X西餐廳吃牛排笛洛。有預約沒排隊,穿西服的Waiter把我們領到一個方桌前乃坤。
一開始苛让,我以為旁邊桌是一對母子。男的二十來歲湿诊,臉輪廓與眉骨就像許凱一樣狱杰,好看到我一度盯著人家。女的年長十幾歲左右厅须,但也精致仿畸,珍珠耳環(huán)鉆石項鏈,除了一笑朗和,脖子頸紋就深一點以外错沽,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的位置更靠近他們眶拉,所以我只要專注一點甥捺,就可以偷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母子镀层。男的是一名男裝主播,女的是他的Boss皿曲。大概是感謝他這段時間的直播帶貨唱逢,女老板請他吃飯。但他們的話題越聊越飄渺屋休,越聊越高屋建瓴坞古。女老板問男主播,“你如何看待未來的直播發(fā)展劫樟?”
我這人有個壞毛病痪枫,一感到尷尬,就忍不住伸手去劃拉桌底——桌底對于我來說叠艳,就是一個臺面下的世界奶陈,有一種不見光無人知曉的安全感。就在我劃拉的時候附较,摸到了一個硬塊吃粒,我摳出來一看,是一塊青黃色的鼻屎干拒课。也就在這時徐勃,那個男孩回了她一句:“發(fā)展肯定好事示!”
今天是周五,禿頭章會早點下班趕回家輔導兒子寫作業(yè)(他兒子小學四年級時候僻肖,就有1萬的英語單詞量肖爵。微笑臉jpg.)
快下班時候,微信彈出一條消息臀脏。
“我這次真的認真了劝堪,要好好規(guī)劃自己的下半生了∷瘢”
我看她已經(jīng)開始收拾包擦口紅準備回家了幅聘,趕緊回了她一句
“大哥,禿頭章都還沒走呢窃植!”
“你幫我掩護一下帝蒿,今天我要去找他,給他個驚喜巷怜「鸪”
“……”
下班到家后,我在合租房吃外賣延塑,看《孤獨的美食家》绣张,接到Amy的電話,電話那頭雨聲雷聲俱下关带。原來侥涵,她還沒到公子哥F家門時,收到公子哥的微信宋雏。公子跟她說抱歉芜飘,說不能再繼續(xù)這段關系了,原話是:“家里想讓我繼續(xù)讀博磨总,不能再玩了嗦明。”
無論是北京市人均1000元的餐廳蚪燕,還是河西小鎮(zhèn)暗渠窄巷娶牌、蒼蠅小臟攤桌下,我都摸到過一些人類鼻腔分泌物結塊(Fu*k9菽伞)诗良。這是不論高貴低賤,人類文明演化至今鲁驶,一些原始生物習性尚且一視同仁地保留的真實證據(jù)——我們都是會摳鼻屎的普通人啊累榜。
生活隨時隨地都可能分崩離析,但無論如何塌陷,好在都還在手掌心壹罚。
這也是我選擇熱愛生活的一萬個理由之一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