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水老翹
《壹》
? 我是一匹天馬盗扒,整日來回踱步管钳。
? 我曾在天河飲水時目睹過天蓬元帥凜凜的英容榜晦,也承蒙過一只小猴神的悉心照料,只是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現(xiàn)在的天庭很少有那般風(fēng)采的人物了暂衡。
? 你會問询微,天上的那些個基本上都會騰云崖瞭,要馬作何用狂巢,那是因為六界法則,因果輪回书聚,比如和我同廄唧领,一身將軍相的赤兔,還有近旁終日哭哭啼啼的的盧雌续。
? 唔斩个,我最 不才,淮南王服下金砂那天驯杜,我剛好栓在他家后院受啥。
? 幾百年是很寂寞的,只要你活過就知道鸽心。
? 我在人間的時候滚局,傍晚喜歡抬頭看晚霞,而現(xiàn)在晚霞就在身邊顽频,我卻不怎么看了藤肢。
? 所以不只是仙女會思凡,仙馬也會糯景,只是被逮回來后嘁圈,就是下次蟠桃盛會上的佳肴了,所以別再問我天上為什么要養(yǎng)馬的問題了蟀淮。
? ? ? 《貳》
? 那日最住,我照例在大圣府門口吃草,遠遠的看見一個小仙童心神不定地走過來怠惶。心下納悶此處荒僻敗落涨缚,一向少有人來,轉(zhuǎn)念又覺得這跟自己并沒什么相干甚疟。
? 而且眼前這位仙童并沒有打算要看見我的意思仗岖,直接略過奔府門而去,只一推览妖,伴隨著幾片朱漆剝落轧拄,門開了一條縫,果然讽膏,這院子里子的草比外面還要高出丈許檩电。
? 小仙童皺皺眉,退后幾步,略施了一個小法術(shù)俐末,將“齊天大圣府”幾個字易成了“兜率宮”料按。?
?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響鼻,那仙童終于像看見了我似的卓箫,拂塵朝我一甩载矿,道:“你這小畜,笑什么烹卒?”
? 我也不避他闷盔,對道:“你家老君還真是不嫌棄,就算昔日被弼馬溫大人砸了府邸旅急,竟也不至于盤下這塊地兒吧逢勾?”出人意料,那小童竟沒睬我藐吮,似來的時候那般目不斜暏地自顧走遠了溺拱。
? 我回過神來,瞟了一眼那府匾谣辞,燙金大字迫摔,熠熠生光。
? ? ? 《叁》
? 最近天庭發(fā)生很多事潦闲,最大的一件要數(shù)卷簾大將失手打碎了琉璃盞攒菠;要知道天子之怒尚且伏尸百萬,何況天帝之怒歉闰。
? 其實要我說一個破器皿而已辖众,凌霄殿上隨便摳一塊什么物什都能抵上這十個八個琉璃盞,真的沒什么緊要和敬,好了嘛當(dāng)然我說了不算凹炸。
? 玉帝說他是摔盞為號,要兵圍大殿昼弟,幽禁帝君啤它,以此要挾天庭放了天蓬。聽著滑稽就對了舱痘,畢竟這里是天庭嘛变骡,想象力當(dāng)然也是天上的了。
? 雖然我也曾耳聞天蓬元帥和卷簾將軍私交不一般芭逝,畢竟是同一批的神仙塌碌,就像我隔壁那槽的赤兔和的盧一樣,好的穿一條褲子旬盯。
? 但卷簾此人色恭內(nèi)荏台妆,老實巴交翎猛,凡事不出頭,當(dāng)年我頭兒把天宮攪得天翻地覆時他也從來都是猥瑣在天兵天將最后排接剩,甚至也沒人想起來切厘,還有這么一個戰(zhàn)力和資歷都完全可以排在上仙層次的人物,畢竟好歹也是混元沌初那一輩的老神仙了懊缺。
? 我理解玉帝受那場動亂余悸未平的心情疫稿,他覺得自己身為天尊卻沒有安全感,越是這種時候桐汤,手握禁宮兵權(quán)的鎮(zhèn)殿將軍就越發(fā)顯得可疑而克,可懼。天庭這場大洗牌是在所難免了怔毛。
? 我忽然想起那座大圣府,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叫兜率宮了腾降,那里曾經(jīng)的主人是這一切的引爆者拣度。據(jù)說沒能煉化“妖猴”的太上老君自覺有罪,自請流放到這種地方來螃壤,算是屈尊了抗果。
? 這樣想著,腹中已是果然奸晴,便尥起蹶子往天馬廄踱去冤馏。
? ? 《肆》
? 管我們的頭兒,也就是弼馬溫寄啼,本來就是虛位的閑職逮光,現(xiàn)在天庭百廢待興,戰(zhàn)死的各司神職都在候缺著墩划,估計一時半會沒人會想到還有我們這一茬涕刚。所以我的日子比從前更松快了。
? 天上的動物神仙和神仙動物是不一樣的乙帮,前者如二十八星宿星君杜漠,像卯日星君這種,他們地位高察净,法力強驾茴,最重要可以隨時幻作人形,除非被對手打回原形否則和其他神仙沒什么兩樣氢卡,而我們這種天上的神物卻始終只是神物锈至,變不了人形,所以我們連妖都算不上异吻,只不過比凡間的馬能多活上幾百年裹赴。
? 但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喜庞,我望了一眼月宮,我不相信那里的主人對曾執(zhí)掌十萬天兵的天河元帥始終沒有一絲動心棋返,那可是幾千年的廣寒啊延都。
? 不過有又能如何呢。此時我眼前又浮現(xiàn)起那天傍晚紫光粼粼的天河睛竣,水面是我低頭喝水的倒影晰房,而旁邊倒映著一位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金甲將軍。
? 我認(rèn)得他射沟,但我仍舊低頭飲水殊者,他捋著我的鬃毛說了一些有的沒的,似乎很多在我聽來很高深的偈語验夯,不過也是猖吴,脫了神仙皮囊他們本質(zhì)都是道士。
? 但現(xiàn)在我想起來了挥转,他說的不是道家玄義海蔽,是洪荒之內(nèi)所有活物都逃不離的那些很基本的苦惱,這些東西除了盤古沒有遇到過之外绑谣,沒有誰能夠避免的党窜。
? 不多時,我已然回到了天馬廄借宵。
《伍》
? 現(xiàn)在的天馬廄是放養(yǎng)狀態(tài)幌衣,負責(zé)看守的只有一個老奴,姓孫名陽壤玫,人間管他叫伯樂豁护。他的地位跟我們差不多,沒有品階垦细,日常工作是交接草料择镇,清點馬數(shù),可能還負責(zé)檢疫袪疾括改,但既然是天馬腻豌,基本上不會生病,而且除了我全都是萬里挑一的人間絕品馬嘱能,自然也用不著他來“相”吝梅。
? 這就是天庭,把一群凡夫俗子中術(shù)業(yè)最頂尖的人才匯集過來養(yǎng)作庸人惹骂,美其名曰修行晉身之道苏携。那些在人間篤勵修行一世,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來象牙玉砌的天府混一口閑飯对粪,哪怕余生再也無處施展寒窗修為右冻,人間天上装蓬,不外如是。
? 老孫頭這個人很奇怪纱扭,懂馬牍帚,卻不愛馬。在他身上你可以明顯看到乳蛾,愛好和職業(yè)暗赶,從來都是兩碼事。
? 每次他拿著馬刷提著水桶朝我走過來的時候肃叶,我都能享受到脫胎換骨般的伺候蹂随。
? 不過他人倒是和善,眼角彎起來時和月老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因惭,說到月老岳锁,那也是個很逍遙的老頭兒,我曾經(jīng)去他那討要了一根紅繩系在蹄踝處筛欢,牽慣了姻緣的老頭兒眼中泛著拉慣了皮條的那種笑意浸锨,沒等他開口打趣我便狂奔而出,這老倌兒哪里知道版姑,在人間這是用來祈平安的意思。
? 孫陽和月老迟郎,這天上的上了年紀(jì)的人剥险,瞅起來就是順眼一點。
? 這樣胡亂想了一通宪肖,遠處西南天陲已經(jīng)是霞光萬丈表制,羲和拉著載著太陽的馬車把一路上的云彩都耀成了晚霞,南天門響了八聲鐘控乾,這是天庭開始宵禁的訊號么介。
? 這個時候,只有一個地方可以燈火通明蜕衡。
《陸》
? 廣寒宮壤短。
? 我剛來天庭的時候,廣寒宮還不似現(xiàn)在這般冷清慨仿,那時候有很多神仙有事沒事就去那邊串門久脯,隔三差五就是一次小規(guī)模的仙宴。因為做神仙實在是太無聊了镰吆,加上廣寒宮又算半個法外之地,沒有那么多約束,除非是司禮天神楊戩當(dāng)值羞酗,不然大家殿議散后都會相邀去月桂下小酌幾杯。
? 直到那件事發(fā)生核行。
? 其實天規(guī)天條這種東西,在現(xiàn)在的天庭很多時候都是可寬而泛之的蹬耘,只要不出什么影響巨大芝雪,議論甚囂,不處置一下不足以堵住悠口眾心婆赠,忝息民憤的绵脯,一般都是可以“酌情”處理的,尤其是體制內(nèi)的事情休里。
? 沒有規(guī)矩不行蛆挫,太死磕著規(guī)矩也行不通,神仙雖然號稱沒有七情六欲妙黍,但下界這些捭闔之道悴侵,學(xué)得爐火純青。
? 天界也不只是月宮有桂樹拭嫁,女神仙里也沒有和嫦娥仙子交好的可免,對于男神仙心里那點九九,王母大抵是了然的做粤,只不過睜只眼閉只眼浇借,順勢收些人心罷了。畢竟怕品,自仙子服金丹飛升入主月宮妇垢,一萬年都過來了,也沒出過什么亂子肉康。
《柒》
? 那是一個溫涼如水的晚上闯估,夜風(fēng)習(xí)習(xí),我獨自站在一方隕石浮陸上吼和,微頷遠眺涨薪,昡目的極光如同油彩一般涂滿了整片天幕,身后不時有一兩顆流星掠過炫乓,四下里靜謐得讓人出神刚夺。
? 一只飛駁撲騰著翅膀停在了我的肩上,然后又飛來了幾只厢岂,每天的這個時候光督,我都會站在這里,充當(dāng)著它們長途跋涉的一塊歇腳石塔粒。
? 這一個時辰结借,在人間,是七夕卒茬。
? 當(dāng)那群飛駁鳥在漫天的七彩祥云間搭成一座橋后船老,牽牛和織女兩個星宿夫婦便得以短暫團圓咖熟。我之所以每天都站在這里,是因為只有這里才有這天上難得一見的溫情味兒柳畔。
? 也許天蓬就是看到了這一幕馍管,那天晚上才會在桂樹下獨自一人喝醉。
? 更或許要不是仙子款步送來披氅薪韩,轉(zhuǎn)身那一剎那眼波流轉(zhuǎn)确沸,天蓬,也不至于失態(tài)吧俘陷。
? 沒有也許罗捎,沒有或許。四十七重天戒衛(wèi)森然的死牢里拉盾,天蓬滿身枷鎖桨菜,目光呆滯地端坐在牢房一隅。
《捌》
? 去探過監(jiān)的捉偏,我知道的只有太白金星一個人倒得。
? 我大概也會有這種念頭,可惜神階太低夭禽,這么說吧霞掺,對于我而言,探監(jiān)和劫獄的難度本質(zhì)上沒有區(qū)別讹躯。
? 太白金星是搞人際關(guān)系的一把好手根悼。我現(xiàn)在也算是道家學(xué)派的一份子了,如果問我什么是道蜀撑,我會謬答:公道加厚道。
? 太白金星就是這樣一個人剩彬,辦事公道酷麦,做人厚道,天庭搞外交內(nèi)務(wù)少不了他喉恋。當(dāng)年就是他主動要求去花果山招安的沃饶。在神仙里有口皆碑。
? 他這樣的人需要作用在那樣的位置轻黑,而且那個位置很難糊肤,吃力不討好的事是家常便飯。我一直堅信亂自內(nèi)起氓鄙,禍由內(nèi)生馆揉,天庭這個花架子表面上還能支撐,他這樣的人實在功不可沒抖拦。
? 我可以想象他站在陰暗晦濕的天牢里升酣,看著周身釘了十三顆鎖仙釘?shù)奶炫钕夏海瑑?nèi)心是如何地翻騰激蕩。
? 一只飛駁在我頭上啄了一下噩茄,瞬間拉回了我的思緒下面。
? 都過去那么久了,有誰還記得呢绩聘?
? 都處置那么多人了沥割,有誰還出頭呢?
《玖》
? 就這么看著牛女歡極而擁凿菩,又歡盡而泣机杜,幾百年了,每每若是蓄髓,周始往復(fù)叉庐,我竟有了一絲索然。
? 不会喝,不能這么想陡叠,我應(yīng)該還有一團心火未滅,燃自臟腑肢执,燎遍全身枉阵,就算吐納之間,也是滾滾白氣预茄。
? 這世上本沒有人能夠置身所有的事外兴溜,即使你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一匹天馬。
? 是那日趁老孫頭打盹耻陕,偷溜去大圣府拙徽,大圣笑著隨手扔了一個只咬了一口的蟠桃被我一口接住咽了,還是天蓬元帥特許我自由來去天河飲那三界至純至凈的天河水诗宣,總之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黎明時分膘怕,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我只是伸個懶腰卻不小心噴出了一束火焰時,我才意識到了一些早已在體內(nèi)悄然萌生的力量召庞。
《拾》
? 回到天馬廄岛心。老孫頭瞟了我一眼,“又出去野了篮灼?”我用一只前蹄在地上刨了刨忘古,懦懦地應(yīng)了一聲,同時把頭偏向另一邊诅诱。我這副模樣與其說是懼憚髓堪,不如說是疚愧,老孫頭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與我們相比旦袋,要多擔(dān)待些職責(zé)操守骤菠,出了狀況,沒人會跟我們一般計較疤孕,但會計較他商乎。
? 說來巧的很,他和那個人一樣祭阀,也姓孫鹉戚。
? 老孫神資很老,這天上一多半的神仙都是他的后輩专控。但是沒人把他當(dāng)回事抹凳。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論資排輩的大環(huán)境,他倒也能擺正自己位置伦腐,安分地做人赢底,本分地做事“啬ⅲ可這樣的人注定入不了當(dāng)權(quán)者的眼幸冻,不像那位天庭新貴,現(xiàn)在真是炙手可熱咳焚。
? 我也只是遠遠地看過那位上神幾眼洽损,確實長得像是一番人物,只不過眉宇之間有很深的郁悒之氣革半,天庭那場大劫前碑定,他也只是被外放值守南天門,對誰都不冷不熱又官,也沒什么朋友延刘。他那條狗倒是兇得很,有次我稍一靠近六敬,就對我齜牙相向访娶。我那時還頗為不忿于斯,心想論品論階我們最多平級觉阅,就算打狗看主人,那欺馬還得看大圣呢秘车!
? 不過現(xiàn)在完全用不著這么想了典勇,在大戰(zhàn)后墟垣一片的天庭,唯一兼夜趕建的神邸就只有真君神殿叮趴,據(jù)說殿門前的兩根鎮(zhèn)乾柱都是直接從殘破的凌霄寶殿現(xiàn)拆過來的割笙,足以備見尊榮。
? 其實這個楊家二郎在灌江口蟄伏多年,怕是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伤溉,與其做一個地位尷尬的草頭神般码,不如憑本事爭得自己的一份天地。這一點上乱顾,太白金星那個老頭看人還是很準(zhǔn)的板祝。
? 天上代有人才出啊,屬于二郎神的時代到了走净。
《拾壹》
? 不過我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對天蓬和卷簾的處置券时。
? 這對難兄難弟現(xiàn)在分別關(guān)押在四十三重天的天牢里,這可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小事伏伯,同時處置兩位高神階武將橘洞,漫不說天庭,放之三界五行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件说搅≌ㄔ妫可玉帝這次就是橫了心,一門心思要什么“正天界之風(fēng)弄唧,以儆效尤”适肠。
? 只有我知道,大鬧天宮后不久套才,南海普陀觀世音本座曾來天庭和玉帝私會了一面迂猴,地點就在最不起眼的天馬廄附近。
? 老孫頭曾有一次在月老處醉酒歸來背伴,酩酊迷離之際撫著我的鬃毛說我天生慧根沸毁,極擅通理辨意,日后必堪大用傻寂,還說他相馬從來沒有走過眼∠⒊撸現(xiàn)在我大略有一點信了,因為我僅憑那二人對話神態(tài)便猜出他們達成了一個交易疾掰,而且是用來還之前搬請如來鎮(zhèn)壓大圣的人情而達成的交易搂誉,只是觀音臨行前朝我這邊投來一個意味悠長的眼光,讓我很是晃了一會兒神静檬,直至許多年以后我才意識到炭懊,他們選在偏僻低調(diào)的天馬廄附近,并不單純地只是為了避人耳目拂檩。
《拾貳》
? 夜深了侮腹,我也有些倦了,這天上的夜偏偏又寒又長稻励,我剛來的那一陣總是很難習(xí)慣父阻,況且晉了仙體蛻了凡胎之后,便不再會做夢,你知道加矛,六根清凈履婉,所以日無所思,日無所思斟览,所以夜無所夢毁腿,若不能踏踏實實枕上一竿好覺,實在熬不過這漫漫長夜趣惠。
? 我開始抻了抻腿狸棍,準(zhǔn)備以一種比較愜意的方式踏入夢鄉(xiāng),是的味悄,天馬和凡馬一樣草戈,都是站著睡覺。南天門的鐘聲準(zhǔn)時響起侍瑟,這一夜到目前為止唐片,一切如常。
? 夢里涨颜,我在一片片云彩間縱情狂奔费韭,感到前所未有的恣意輕快,時而踏著一只高飛的鷹隼庭瑰,時而隱沒在在云隙中如同白駒星持,滿天一個神佛也沒有,萬里高空只有一匹天馬在忘我的跑著弹灭,跑著督暂,跑過了南天臨界,跑到了四極天柱穷吮,渴了就去瑤池飲水逻翁,累了就伏在凌霄寶殿殿頂看晚霞,穹廬宇內(nèi)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話捡鱼,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孤獨八回。自打我到了天庭學(xué)會規(guī)規(guī)矩矩的仙家踱步以來,還從來沒有這樣肆意狂奔過驾诈。
《拾叁》
? 人間信奉善惡有報缠诅,即他們口中所謂的“舉頭三尺有神明”,大部分時候確實是這樣乍迄,天譴時有發(fā)生滴铅,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就乓。但是也確實存在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這種時候生蚁,往往就是天上開始入夜的時分噩翠,神仙也要打盹,所以下界那些作惡的邦投、欺霸的可以橫行無忌伤锚,為所欲為。生靈涂炭志衣,民不聊生屯援,凡人們免不了在心里罵老天爺不長眼。
? 罵歸罵吧念脯,誰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狞洋,最重要的是自己心中要有所敬畏,有所信仰绿店。你敬吉懊,秩序就存在;你信假勿,希望就存在借嗽。
? 我忽然渾身一哆嗦,睜眼之際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一片黑窖之中转培,想想應(yīng)該受了誰的法術(shù)恶导,才移身到此。
《拾肆》
? 果然浸须,身后飄出一個聲音惨寿,是個老者,不是對我說羽戒$吐伲“憲節(jié),這就是你要托付的人易稠?”
? 眼前黑暗里有鐵索掙動的鏗鏗聲缸废,一個爽朗的聲音也跟了出來:“老白,還記得我說過驶社,我天蓬交朋友從來不在意他有沒有地位企量,地位,我已經(jīng)有了亡电,彼此投緣才是最重要的届巩。”話畢份乒,他倆都走到了我能看見的光線范圍內(nèi)恕汇。
? 太白金星看了一眼我腕唧,用又看著天蓬,說:“天庭最近頗不安靜瘾英,因戰(zhàn)后各神司的安置問題枣接,派系利益之間爭扯得都快攤到明面上來了,我這邊實在是焦頭爛額苦于應(yīng)付缺谴,一捉襟就見肘但惶,想照顧這個就得罪了那個,前兩天西海的敖閏還上來覲見了玉帝湿蛔,不知所謂何事膀曾。昨日我從愚兄身邊的一個童子那里得知,兜率宮已盡遷大圣府阳啥,手忙腳亂中添谊,八卦煉丹爐不慎跌入凡間,還有兄尊的座駕青牛也趁亂溜跑苫纤,至今沒有音訊碉钠,你那座元帥府,也很快要挪作它用卷拘,凌霄寶殿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喊废,過幾天就可以開朝,你倆的事——”他頓了一下栗弟,又接著說:“應(yīng)該就是開朝那日定下來了污筷。”
? 天蓬若有所思乍赫,問:“老君的煉丹爐可不是什么普通爐子瓣蛀,這跌到下界,不得燒成一座火焰山雷厂?沒有人去管管嗎惋增?”
? 太白好像早料到他會這么問,自己說了這么多他都無動于衷改鲫,只是聽到這件事有了一點反應(yīng)诈皿,便解釋道:“這件事純屬意外,天庭對外的說法是被那孫猴子給推翻的像棘,這猴子對我天庭禍害不淺稽亏,姑且一并算作在他頭上。我本來是要上奏玉帝派人為下界禳災(zāi)度厄的缕题,但后來發(fā)現(xiàn)那一帶屬于混沌魔王的地界截歉,就想著給他點懲罰也好,省得他老是無法無天以為沒人能收拾他烟零,便建議玉帝象征性地敕命鐵扇公主負責(zé)這事瘪松,以顯我天界恩威咸作。”
? 天蓬露出了一點捉摸不透的笑意宵睦,從腳邊拾了一根蒲草把玩著性宏,自語道:“這樣也好,畢竟不能白遭了這一場大劫状飞,能多牽扯就多牽扯,反正冤有頭債有主书斜,都是那猴子的雷诬辈,都讓他頂著〖黾”
? 太白瞟了他一眼焙糟,“你現(xiàn)在還有閑心叨叨這些,你自己的命途還未卜呢样屠!”
《拾伍》
? 我從進來到現(xiàn)在始終一言不發(fā)穿撮,對眼前的情況雖不明朗,但也不愿過多揣測痪欲,命里給你安排的東西悦穿,你只管照單全收,不一定非要趨利避害业踢,反正福禍相依栗柒,壓在你身上了再來說改寫命運的事。
? 就像別人只知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其有幸知举,就沒問過我瞬沦,我說我要當(dāng)神仙了嗎?我在院子里吃著草哼著曲兒好好的雇锡,突然一道金光下來把我收走逛钻,一睜眼就到天上了。
? 他們又接著聊了一些東西锰提,太白金星就像一個傳聲筒一般曙痘,把當(dāng)下內(nèi)外上下所有的形勢都向天蓬一一托出,看似是在醞釀些什么欲账。我也不可避免的聽了幾句“內(nèi)幕”屡江,畢竟牢房就這么大。
《拾六》
? 原來近來下界由于西方釋教肆行赛不,道學(xué)式微惩嘉,導(dǎo)致天庭所受香火頗有損減,加之妖猴禍起踢故,天庭遭受了萬年不一遇的重創(chuàng)文黎,劫波未愈惹苗,又生橫枝,正可謂內(nèi)憂外困耸峭,不可開交桩蓉。
? 雖然這一樁樁一件件貌似跟我沒太大關(guān)系,可實際上又息息相關(guān),我怎么說也算是位列仙班,食人之祿魔市,總不能天天彈鋏唱歌吧遵绰,即使地位卑下,也不妨礙我出一份心力。吾雖不才,亦知匹馬有責(zé),從前在人間的時候样漆,成天聽到主公的那些食客們談?wù)撘恍﹤b義之士豪情慷慨的傳奇事跡,還說要編一部《戰(zhàn)國策》來紀(jì)念他們晦闰,我每每聽到都是心潮翻涌放祟,神往不已,可以說逐漸形成了崇拜這種高節(jié)大義的內(nèi)心圖騰呻右。
? 所以當(dāng)天蓬試探性地跟我說跪妥,需要我自斷修行,去下界歷劫輪回窿冯,替天庭布道宣教時骗奖,我雖表面淡然應(yīng)諾,內(nèi)心卻有一股舍我其誰的凜然之氣醒串。
? 讓我意外的是這卻導(dǎo)致了他們倆的爭吵执桌。
《拾柒》
? 太白顯得又驚又怒,大聲說:“我以為你是一些私事要交托他來料理芜赌,這么大的事——”他猶豫了一下仰挣,壓低了音量但還是被我聽見,“那菩薩吩咐給你的換命之計缠沈,你竟如此草率膘壶,憲節(jié)你,你糊涂爸薹摺颓芭!”
? 天蓬不置可否:“道生一,一生萬物柬赐,因果未必是定數(shù)亡问;道法自然,法天地,萬物都循其定律州藕∈溃”
? 太白忍不住上前踢了天蓬一腳,天蓬苦笑著往后倒退兩步床玻,太白看了一眼我毁涉,又收斂了一下,罵道:“你這豬腦殼锈死,知道我費了多少關(guān)系才幫你搭上這條線贫堰,菩薩尤其囑咐過,所托之人必須要在你行刑那日擾亂法場待牵,從而先你一步被貶下凡去严嗜,替你歷了六畜輪回這一劫,你才能順利托人胎下凡而保存修為洲敢,不至于在妖魔橫行的下界吃虧。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茄蚯?就算是改換門庭压彭、另謀高就,也得有與之配稱的實力作為資本不是渗常?不然這一番手段翻弄又有何意義壮不?”
? 我一時呆怔在原地。
《拾捌》
? 我從沒見過一向和氣示人的太白金星像今天這樣皱碘,他給我的印象一直是處事泰然有分寸询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從沒見過天蓬如此堅定又耐心地跟人分解一件他已拿定主意的事癌椿。此時耳畔依然充斥著他們不溫不火的爭論聲健蕊,但我卻沒心思聽了。
? 其實爭執(zhí)是最沒意義的行為踢俄,沒有人會發(fā)自肺腑的覺得自己是錯的缩功,也沒有人會心悅誠服的聽進去對方那一腔道理。不必諱言都办,人的本性就是偏犟的嫡锌,爭論的過程中只會拼命地闡述自己以求說服對方,而世事本身的兩面性又導(dǎo)致哪一方都不會站在絕對錯誤的立場琳钉,所以只要你愿意繼續(xù)申辯势木,爭論就無休。最終的結(jié)果無非是一方以內(nèi)心仍舊不忿的心態(tài)下嘴上妥協(xié)歌懒,或者各自認(rèn)為彼此強詞奪理而不了了之啦桌。不過神仙尚且看不透這一點,又何咎于世人歼培?
? 那天剩下來的事都不重要了震蒋,我只記得我一覺醒來茸塞,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一個又累又長的夢,旁邊的盧過來試圖用前蹄探我額頭時被我一把推開查剖,他便囁嚅著說我昨天晚上自個兒在那撲騰了一宿钾虐,一會兒蹦跳一會兒躺在地上打滾的,還以為我發(fā)了馬瘟笋庄,我白了他一眼效扫。
? 赤兔也湊過來說:“昨天晚上你喊了一個叫金蟬子的名字不下十幾次,你和這個金蟬子很熟嗎直砂?”
? 我很認(rèn)真的搖了搖頭菌仁,說:“這個天上我只和你們倆最相熟【苍荩”
《拾玖》
? 三天后济丘,我在去斬仙臺的路上,口噴火焰灼跑了押送天蓬的天兵洽蛀,然后馱著天蓬一路奔至斬仙臺摹迷,正待要跳入六畜輪回道時忽感背后一股涼氣襲來,電光石火間天蓬手持上寶沁金耙扛下了楊戩劈下來的斬擊郊供,但同時我倆也被震飛到數(shù)丈開外峡碉。
? 天蓬憋了一口血,支撐著站起身驮审,將兵器用法術(shù)收隱了鲫寄,說:“我乃玉帝敕封的水神天河憲節(jié),如今雖是戴罪之身疯淫,也絕非可以任憑無關(guān)人等私刑相加的地来,還請執(zhí)事循遵天庭法度,容我等自行履罰熙掺】恳郑”
? 二郎神冷哼一聲:“階下之囚,在本君面前擺什么資格适掰!擅擾刑場颂碧,藐視天威,今日定要將你二人處以頂格之刑类浪!”言罷便揮舞長戟奪我而來载城。
? 天蓬一反常態(tài),竟為他所激费就,登時喚出兵器與他纏斗到一塊诉瓦。
? 他們在云端戰(zhàn)至幾十回合仍不分勝負,留下在場一干眾神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我看得出天蓬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yán)拼力在招式上拆解苦撐睬澡,盡量使自己不落下風(fēng)固额,但終究不是敵手。
《貳拾》
? 這一動靜還是驚動了玉帝煞聪,玉帝親自移駕斬仙臺斗躏,二郎神見此,便不再耽于和天蓬的斗法切磋昔脯,直接出全力將天蓬擊敗在地啄糙,并橫戟于其胸前。
? 玉帝大怒道:“無能蠻神云稚,恃勇好斗隧饼,有失仙家體面,給朕打入彘道静陈⊙嘌悖”
?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玉帝此話一語雙關(guān)鲸拥,而當(dāng)時二郎神臉上確實閃過一絲難看的神色贵白。
? 天蓬此敗,在老一輩神仙看來崩泡,無疑昭示著他們曾經(jīng)的榮光的逝去。我分明聽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嘆息猬膨,在那幫始終靜穆觀戰(zhàn)的神仙頭頂上游弋飄浮角撞,沒有人臉上掛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人說過一句話勃痴。
? 只怕大家心里早就默認(rèn)了這個事實谒所,不過不愿意承認(rèn)罷了,他們把最后一絲幻想押在天蓬身上沛申,等來的卻是迎頭一擊劣领。
? 五天后,玉帝余怒未消铁材,命將卷簾打下流沙河尖淘,并受每日百針穿胸之苦。
《貳拾壹》
? 還是人間好著觉,處處鳥語花香的村生,我低著頭嗅著路邊的一排排青草,身邊不遠跟著一個微胖和尚饼丘,周遭有山有水趁桃,天是天,地是地,一片明朗卫病。和尚微笑著說:“真是恍若置身太虛仙境坝推 !”我嗤了一下鼻蟀苛,心里想天上才沒有這般好呢益咬!我伸出舌頭輕輕舐著蹄踝處的繩痕,回想起行刑那天赤兔和的盧那兩個傻家伙淚眼朦朧地站在最外圍屹逛,我把那根紅繩送給他們做念想础废,他們卻哭著跑開了。想到這里還是不由得心中一酸罕模。
? 正當(dāng)我用鼻頭輕觸草地上的一株野花時评腺,一張血盆龍口兀的出現(xiàn)在眼前,龍須游動淑掌,龍鼻噴著水霧蒿讥,嘴上還掛著龍涎,一雙碩大猙獰的龍眼滿是饑渴地盯著我抛腕,在我被吞進巨龍食道的那一霎那芋绸,聽見了那和尚聲嘶力竭的一聲:“不——”
天庭外的紀(jì)年
創(chuàng)始初,天蓬治惡水担敌,執(zhí)掌天河水軍摔敛。玉帝率眾神立門戶,天庭草創(chuàng)全封。
五帝時马昙,羿射九金烏,嫦娥奔月刹悴。
商末行楞,楊戩于封神臺封神。后因母事土匀,獲罪灌江口子房。
西周初,牛郎織女主宮星宿就轧,《詩經(jīng)》有載证杭。
春秋初,老子歷劫圓滿妒御,于函谷關(guān)得道躯砰,復(fù)返天庭。
春秋中携丁,孫陽卒于家中琢歇,魂魄飛仙兰怠。
西漢末,劉安服金丹飛升李茫,院中一應(yīng)家畜均得以羽化成仙揭保。
王莽時,天生石猴魄宏,而后天上異象頻出秸侣,人間妖魅橫行。
東漢初宠互,劉莊置白馬寺味榛,借重天竺釋教以安中土。
盛唐初予跌,李世民迎三藏法師于洛陽搏色。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