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麻雀街的陸虹妹懶散地歪坐在她家店門口的一張爛了皮的椅子上。
下午的太陽和她的眼神一樣漓拾,都無精打采的阁最。眼皮底下的鹵豬肚、鹵豬蹄骇两、口條速种、鹵大腸、豬頭肉也愁眉苦臉地被蓋在一大塊白紗布下面低千。
白紗布上浸了油配阵,雖然每天都要被陸虹妹搓洗幾遍,還是從骨子里透著一股鄉(xiāng)下的味道示血。
陸虹妹就是從鄉(xiāng)下來的棋傍。
當初她看定這個鋪子,是因為這個鋪子里的一個人难审。這個人就是“笑三鹵肉鋪”的老板笑三——她現(xiàn)在的老公瘫拣。
當然,那時候笑三還不是她的老公告喊,是一個叫趙香菊的女人的老公麸拄。
她來肉鋪買肉派昧,接待她的就是趙香菊。
趙香菊感帅,一米七的個頭,人高馬大地淀,切鹵肉的時候大臂上的肉也隨著切肉的刀片晃悠失球。陸虹妹實在擔心趙香菊胳膊上的脂肪油能滴到她看中的那幾根大腸上。她“哎”了一聲帮毁。
“咋了实苞?”趙香菊停下刀。
“那個烈疚,不是黔牵。”陸虹妹說爷肝,想了想猾浦,又不知道說什么,“段切小一點灯抛〗鹕猓”
趙香菊垂下眼,梆梆梆对嚼,醬黃色的大腸被切成了小段夹抗,白色的內(nèi)壁露出來,在案板上亂成花兒纵竖,刀片橫著從下面一鏟漠烧,被裝進了塑料袋里。
陸虹妹付錢的檔兒靡砌,一個男人從趙香菊后面的店門里走出來已脓。陸虹妹一看就傻了眼。
她看了看趙香菊通殃,又看了看那男人摆舟,腦子里立刻出現(xiàn)一幅畫面。一個白生生的清瘦男人壓在一堆黑不溜秋的肥肉上面邓了。陸虹妹差點想吐恨诱。她捂著嘴巴干嘔了一聲。
笑三抬頭看看她骗炉,又看看她照宝。陸虹妹敏銳地感覺到了什么。這方面她是很有經(jīng)驗的句葵。一個男人能不能下手厕鹃,她一搭眼就能瞧出個七七八八兢仰。
她付錢的時候,故意繞過趙香菊的手剂碴,遞給笑三把将。
“你去吃飯,我來弄忆矛〔於祝”笑三對趙香菊說。趙香菊用那雙油膩膩的肥手解了腰上的圍裙催训,抖了抖驚人的臀部洽议,向后面走去。
笑三拉開抽屜漫拭,找了零亚兄,兩手端著,捧給陸虹妹采驻。陸虹妹翹起細長的小拇指审胚,食指和拇指圈成好看的鳥頭,把一張一元小鈔啄了回來礼旅。
她轉(zhuǎn)身走掉的時候菲盾,分明感覺到身上哪哪都燙。笑三的眼珠子在她的后背上呢各淀,灼得她熱懒鉴。
02
陸虹妹是有心機的。
她已經(jīng)三十了碎浇,談過很多戀愛临谱,卻沒一個成功的。現(xiàn)在這男的不知道怎么了奴璃,談戀愛喜歡浪的悉默,結(jié)婚喜歡老實的。陸虹妹很苦惱苟穆。
她為這個曾經(jīng)專門去拜過佛抄课,寺廟前一個六十多歲的穿著青布玄衣的老頭,道士不像道士雳旅,和尚不像和尚跟磨,攔住了她。
他問陸虹妹:“你想請什么樣的菩薩攒盈?”陸虹妹不懂抵拘,老頭就解釋給她,五十元的菩薩和一百元的菩薩是不一樣的型豁,一個能看透你的前世僵蛛,一個不但能看透你的前世尚蝌,還能給你指點未來。
陸虹妹不稀罕什么前世充尉,她就想知道今世飘言,知道她的如意郎君在哪兒。她選了一百塊的菩薩驼侠。一百塊的菩薩果然靈姿鸿,他告訴陸虹妹她抽的不但是上上簽,而且很快就能找到她的丈夫泪电。就在東方般妙。往東走纪铺。
你這人啊相速,刀子嘴豆腐心,行好不得好鲜锚,救人無功勞突诬。你得多為自己想。
臨走時芜繁,老頭又免費贈送陸虹妹一句箴言旺隙。
陸虹妹就一邊感嘆自己的命運多舛一邊往東走。從廣州打工回來骏令,她就很少在家呆蔬捷。一個三十歲的女人還沒有嫁出去,在農(nóng)村是很丟人的榔袋。她沒事兒就喜歡出去趕集周拐。也不買東西,就是閑逛凰兑。農(nóng)村集市里的男人都差不多妥粟,看上去灰頭灰臉的。有幾個出梢的吏够,身邊也都有了人勾给。不過陸虹妹是有理想的,她可不愿意做個鄉(xiāng)鎮(zhèn)上的女人锅知。鎮(zhèn)子上說來說去與農(nóng)村也差不多播急,來趕集的都是鄉(xiāng)下人。穿的再好也是鄉(xiāng)下人售睹。
陸虹妹出去打這幾年工旅择,算是徹底了解了鄉(xiāng)下人和城里人的區(qū)別。鄉(xiāng)下人出門侣姆,喜歡穿得很莊重生真,襪子沉噩,高跟皮鞋,緊身褲柱蟀,小皮裙川蒙,再加上一頭拉得筆直的頭發(fā)。
有的媳婦頭發(fā)少长已,一拉直畜眨,簡直就像貼在頭皮上,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术瓮。真正的城里人康聂,反而不講究。穿皮鞋不穿襪子胞四,頭發(fā)隨便一束或者一披恬汁,套個大頭衫。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辜伟。她看不起鎮(zhèn)上那些人的打扮氓侧,土不土洋不洋。她可不會像她們那樣导狡。她要做城里人约巷。
往東走就是縣城。
真是命中注定啊旱捧,陸虹妹一到縣城就拐到了麻雀街独郎,一到麻雀街就見到了笑三,一見到笑三她就對上了眼枚赡。
她拎著豬大腸往回走的時候氓癌,當即決定,租房子标锄。
03
陸虹妹在笑三鹵肉鋪的正對面租了一間十平方的小門臉顽铸,專做美容美發(fā)生意。說是美容美發(fā)料皇,其實就是給麻雀街上的幾個男人刮刮臉谓松。她技術(shù)不行,但目的明確践剂,就是要在這里盯著笑三鬼譬。
女人們很少到她店里來,人家看不上她這手藝逊脯。她也不怪优质,倒落得清閑。女人們做頭,麻煩得很巩螃。
沒人的時候演怎,她就坐在吧臺后面,手里拿著手機避乏,眼睛朝笑三身上瞄爷耀。趙香菊是個遲鈍的女人,眼看著她男人三天兩頭去刮臉拍皮,她也沒看出啥毛竅歹叮,有時候還傻不啦嘰地喚陸虹妹來玩。
不到一個月铆帽,陸虹妹就把笑三弄到床上了咆耿。她可不是只想玩玩而已,她是奔著結(jié)婚去的爹橱。趙香菊這個女人萨螺,她已經(jīng)看透了。外表看起來很嚇人宅荤,其實腦子單純得很屑迂,就是一張豬油紙浸策,被豬油糊住了冯键,很好糊弄。笑三嘛庸汗,也沒安正經(jīng)心惫确。但他小看了陸虹妹這個鄉(xiāng)下女人。這可不是個一般的鄉(xiāng)下女人蚯舱。
陸虹妹每天都穿得很好看改化,只要進來一個男的,她就會很神采地走過去枉昏,詢問陈肛,說笑。搞得胡二兄裂、火鍋劉幾個沒事就往她的美容美發(fā)店里鉆句旱。被婆娘管得嚴的不敢鉆,但一天總要在門口晃蕩幾回晰奖。
笑三就吃醋了谈撒。笑三一吃醋,就往死里使陸虹妹匾南。陸虹妹嗷嗷地叫著啃匿,舒服地瞇著眼。笑三不樂意了,他停下來溯乒,抽了一支煙夹厌。
“咋了?”陸虹妹用自己肉滾滾的身子挨著他裆悄。
笑三不說話尊流。
陸虹妹從后面摸住他,嘻嘻笑灯帮。笑三用手撥拉過去崖技。陸虹妹又摸,笑三又撥拉钟哥。陸虹妹嚶嚶地哭了迎献。
笑三嚇一跳,扭過身子來哄腻贰,看見陸虹妹好看的臉上全是淚吁恍。
陸虹妹說:“我有了〔パ荩”
笑三的煙頭掉到了床上冀瓦,他慌忙跳起來,用手去撿写烤,還是慢了一步翼闽,床單上那只鴛鴦的嘴巴被燙成了一個洞。
“我要和你結(jié)婚洲炊「芯郑”陸虹妹又說掠兄。
04
陸虹妹跟笑三下了最后通牒的第五天妈嘹,麻雀街上傳來了趙香菊自殺的新聞救鲤。救護車把這條狹窄而骯臟的巷子堵了個水泄不通卧抗。趙香菊從笑三鹵肉店的二樓上被抬了下來俏蛮。幾個男人累得直喘粗氣阎曹,笑三跟在旁邊恋脚,用手往下捋趙香菊肚子上的衣服愁憔。
陸虹妹冷冷地注視著唧领。她已經(jīng)從最初的驚恐到后來的平靜了藻雌。“你得多為自己想疹吃”囊桑”算命的臨走前交代她的那句話響在她耳邊。她看著笑三愁眉苦臉地坐在救護車上萨驶,透過車窗歉摧,看了她一眼。
沒人知道趙香菊自殺的原因。笑三早上醒來叁温,就發(fā)現(xiàn)趙香菊的臉色不對勁再悼,碰了碰,不動膝但,再看冲九,左手的手腕處血已經(jīng)凝固了。
她終究還是沒有被搶救過來跟束。
笑三鹵肉鋪關(guān)了整整一星期莺奸。
一星期后,笑三支起了鋪子冀宴。麻雀街上的男人們都投來同情的目光灭贷。女人們的目光倒復雜得多。她們遠遠地看著笑三一個人往外搬桌子略贮,支柜臺甚疟,把鹵好的肉用鐵鉤子從湯里勾出來,控一控逃延,放在架子上的不銹鋼盤里览妖。
笑三的臉還是那樣白,加上憂傷的神色揽祥,格外讓陸虹妹動心讽膏。她發(fā)了信息給他,讓他晚上收攤后到她租的小房子里吃飯盔然。
她自己早早關(guān)了門桅打,捎帶買了幾樣笑三愛吃的菜是嗜。
她精心地描了眉愈案,化了眼,把頭發(fā)的兩邊垂下來鹅搪,弄成卷卷的一絲一絲站绪,看上去很嫵媚。她必須盡快和笑三結(jié)婚丽柿,不然恢准,三個月過去,肚子就包不住了甫题。
她不會催他馁筐,但她有自己的手段。這個手段說出來也很普通坠非,就是在床上好好地伺候笑三敏沉。但她的伺候和別人的伺候不一樣。她會讓笑三見識到的。
笑三很快就來了盟迟。男人離開女人果然是不行的秋泳。他嘆了幾口氣后就開始大口吃菜,還把陸虹妹倒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攒菠,卻絕口不提結(jié)婚的事迫皱。
陸虹妹又給他倒了一杯。
“那個辖众,”笑三終于開了口卓起,“現(xiàn)在結(jié)婚,鄰居會說閑話的凹炸〖燃ǎ”
“那你就不怕我肚子大了被人說閑話』够荩”陸虹妹給他夾了一根醋溜蓮條饲握。
笑三不說話。
陸虹妹笑了笑:“你老婆的娘家人還不知道你老婆為啥自殺呢蚕键【扰罚”
笑三臉色變了,他伸向那盤酸菜牛肉的手在空中停住了锣光,輕輕對著酸菜和牛肉點了幾下笆怠,縮了回來。
“我沒對她提過離婚誊爹〉潘ⅲ”
“可是誰相信呢?”
笑三看著陸虹妹频丘,換上了可憐巴巴的表情:“你也不相信我办成?我真是沒有。她連我倆的事都不知道搂漠。因為她以前對我說過迂卢,要是我有外心她就會自殺。我不敢讓她知道咱倆的事桐汤。我對她還是可以的而克,又沒打過又沒罵過≌”
笑三“嗚嗚”地哭了员萍。陸虹妹攬過他的頭,撫摸著他的頭發(fā)拣度,把臉貼了上去碎绎。
05
笑三和陸虹妹的婚禮轟動了整個麻雀街蜂莉。參加婚禮的人們都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這表情搞得笑三很不舒服混卵。他穿著新郎服怎么也笑不出來映穗。倒是陸虹妹,自始至終幕随,笑意盈盈蚁滋,看上去既端莊又大方。人們都說赘淮,笑三真好福氣辕录。
但笑三仿佛并不珍惜他的福氣,極少和陸虹妹一起守店梢卸。一出去玩就是幾天走诞,也不和陸虹妹打招呼。
陸虹妹一結(jié)婚蛤高,就關(guān)了美容美發(fā)店蚣旱,變成了笑三鹵肉鋪的老板娘。漸漸地戴陡,她的雙手也開始油膩塞绿,大臂上也有了油膩欲滴的脂肪。走動的時候恤批,腰上的贅肉連動著臀部异吻,把地板踩得咚咚響。
她給顧客切豬大腸的時候喜庞,總是會想起第一次看見趙香菊的情形诀浪。
笑三并不是個體貼的男人,陸虹妹后來才知道延都。但她從來不和笑三頂嘴雷猪,任由他去。甚至有一次無意間看見笑三在網(wǎng)上和別的女人曖昧窄潭,她也并不說破春宣。
她的心里,一直藏著一個秘密嫉你,而這個秘密,讓她永遠不敢趾高氣昂地指責笑三躏惋。
早知道趙香菊那么脆弱幽污,她可能就不會打那個匿名電話了吧?她不會告訴趙菊香簿姨,笑三早跟別人上床了距误,早晚會踹了你簸搞。
她一個人歪坐在她家店門口的一張爛了皮的椅子上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這樣想准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