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看著眼前七零八落的包裹在心里默默計算起自己得罪過的人果漾,也許這里面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拿來嚇唬自己。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勾徽,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统扳。
王喜小學(xué)就學(xué)會了抽煙喘帚,照他爹的說法,長的“縮頭縮腦”凈學(xué)些“歪三邪四”咒钟。王喜的哥們兒還有趙亮吹由,張力和李虎,“看名字都知道是爸媽春節(jié)不小心生出來的貨”朱嘴。說這話的是校門看守大爺倾鲫,王喜他們叫他張哈皮,哈皮是什么萍嬉,你找個重慶人說一句就知道了乌昔。
四個人從小就覺得自己未來是人民警察,他們叼著煙去扶老太太過馬路的時候他們也覺得自己紅領(lǐng)巾的確格外的鮮艷壤追,雖然他們小學(xué)畢業(yè)也沒戴上紅領(lǐng)巾磕道,但是搶幾條來也不是太難。
高中的王喜完全想不到自己還能上高中行冰,于是踏實學(xué)習(xí)重新做人溺蕉。熱火朝天的學(xué)習(xí)熱情在一星期后被愛情的洪水猛獸一口吞噬伶丐,從隔壁班轉(zhuǎn)過來的馬莉讓他第一次知道邁克杰克遜歌詞里的love到底是個什么。他開始攢錢想要買一組架子鼓焙贷,在畢業(yè)典禮的時候帥氣的征服馬莉撵割。
直到多年后王喜和王佳的孩子生下來了,他還在和兒子念叨辙芍,以后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啡彬,考上附中去當(dāng)年級第一。當(dāng)年馬莉就是那個年級第一故硅,王喜當(dāng)著她的面說"年級第一有啥子了求不起"的時候庶灿,馬莉一個書包砸到了他的頭上。他說就因為那一次重傷吃衅,導(dǎo)致他與清華無緣往踢。
王喜帶著同樣學(xué)習(xí)不好的趙亮,張力和李虎在高中的畢業(yè)典禮上表演了beat it徘层,表演到一半被臺下的王朝陽紅著脖子拎了下來峻呕,王喜無法接受王朝陽沒收了他的小金庫又在馬莉面前羞辱了他,于是偷了幾百塊錢跑去了網(wǎng)吧趣效。
等他再回到家時瘦癌,父親王朝陽有氣無力地坐在沙發(fā)上,他看見玄關(guān)的桌上是奶奶黑白的照片跷敬。水果讯私,糕點和香煙,幾只供香快要燃到盡頭西傀,王朝陽說斤寇,你給奶奶磕個頭吧。
王喜去大學(xué)報道時才知道中國原來那么大拥褂。大到有人覺得重慶在越南娘锁,大到自己說操一下面條周圍那么多人倒吸一口涼氣。只有一個姑娘哈哈的笑出了聲肿仑,那個姑娘叫王佳致盟。
王佳符合大學(xué)男生的第一幻想,胸大尤慰。王喜可以忽略他的臉圓膀子粗,他覺得王佳拿他成都口音喊他名字的那股勁兒實在銷魂雷蹂。王喜帶著港片的風(fēng)范開始追求王佳伟端,帶她深夜騎摩托,彈著吉他說 I love you匪煌。王佳十分感動责蝠,然后說党巾,你那么窮,我不霜医。
王喜也楞就從宿舍收了包去深圳投靠親戚齿拂,從一個銷售助手開始做起。朋友都說他瓜肴敛,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了王佳一句話就離開學(xué)校到底是為個什么署海。當(dāng)他賺到第一個五萬的時候他打電話給王佳,他說医男,我有錢了砸狞,嫁給我。
他叫王喜镀梭,她叫王佳刀森,他叫自己的兒子多寶。多寶是個有天分的孩子报账,他聽到搖滾樂的時候不像其他小孩兒一樣哭鬧研底,他會笑出聲來,兩腳一蹬一蹬像在pogo透罢。
王佳沒有工作榜晦,王喜信守求婚時候的承諾,不讓她工作吃苦琐凭,每年讓她和兒子去三亞過冬芽隆。
重慶的冬夜總是人聲鼎沸,椒麻的味道混合著酒精的氣味慢慢爬升统屈,穿過千家萬戶的窗口胚吁,戳進最孤獨的人的心口里。
王喜喜歡在這個時候愁憔,拿出高中時候偷偷買下的MJ磁帶腕扶,一首一首的聽。那時候他還沒有被警校因為身高拒絕吨掌,那時候他還沒有被班主任說無可救藥半抱。那時候他是馬莉的同桌,只要偷偷藏起自己的書本膜宋,就可以和她頭對頭的上完一整堂課窿侈。那時候奶奶還在等他晚自習(xí)回家,給凍得縮頭縮腦的他做一碗小面秋茫。
奶奶做的小面史简,用了炒糊的辣椒和磨碎的花生米,紅油的顏色在黃色的燈光下面閃出舞臺般的光澤肛著,面條細(xì)滑圆兵,千絲萬縷裹在筷子上面跺讯,一口咬下去甚至可以感覺到面線斷裂間發(fā)出的聲響。吃一碗小面只消7分鐘殉农,奶奶總會笑著說刀脏,窮學(xué)生餓學(xué)生,半夜起來啃草根超凳。
王喜打電話給在海南的王佳愈污,電話那頭是麻將稀里嘩啦的聲音。王佳說多寶已經(jīng)睡了聪建,她邀鄰居來家里耍钙畔。王喜說三個月后他喜歡的搖滾樂隊要來重慶,他說他想帶王佳一起去金麸。
王佳在電話那頭說擎析,八萬,不切(去)挥下。
王喜點點頭揍魂,掛了電話。
賴胖子火鍋店已經(jīng)開了近三十年棚瘟,王喜夾住毛肚把筷子放進通紅的油鍋现斋。他笑著說自己每個月生活費都不足五百,自己到底賺了多少錢都不知道偎蘸。他從高中就暗自許諾等以后賺了錢要買個架子鼓切追妹兒庄蹋,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在,還是啥子都沒有迷雪,沒有妹兒限书,沒有架子鼓,沒有他自己章咧。
山城啤酒喝過兩件倦西,王喜拉著趙亮張力李虎的手,一個一個的親吻他們的臉頰赁严。他說他要給自己的青春一個紳士般的吻別扰柠,他說“啊,再見了疼约,我的老伙計“卤档。
趙亮要去照顧在醫(yī)院的媽,張力牽著小蜜的手要去江邊開房程剥,李虎把王喜送回了王喜他爸的家裆装。王朝陽打開院子大門時帶著滿臉歉意的笑,拉著要走的李虎進門喝茶倡缠。
王喜趴在地上拉住王朝陽的褲腳哨免,一聲“老漢兒”叫出來就開始嚎啕大哭,他哭著說對不起自己不該學(xué)抽煙昙沦,自己不該去打游戲琢唾,自己不該離家出走,自己不該輟學(xué)常空。35歲的王喜拉著65歲的王朝陽的西裝褲褲腳掀泳,他說“老漢兒橙凳,我都承認(rèn)自己錯了,能不能讓我再活一回“普办。
王喜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清晨了,被尿憋醒的他搖搖晃晃去找?guī)窃俊K麖拇芭_上看見剛剛走出大門的王朝陽衔蹲,西裝褲和皮涼鞋的搭配那么多年沒有改變。王朝陽回來給王喜做了一碗小面呈础。
沒有糊辣椒沒有花生碎舆驶,一碗素面加上三跟小白菜,撒上辣椒油和蔥花就算完成而钞。王朝陽坐在桌子對面悶聲的說沙廉,“你去上學(xué)的時候你奶奶就在炒花生碎和糊辣椒,你回來稀里嘩啦就吃完臼节,抹了嘴就睡覺切(去)撬陵,啷個(哪里)曉得要花好多(多少)功夫⊥欤”
小面好吃不好吃巨税,又不是吃的時候才決定的,這次不好吃途凫,下次再做嘛垢夹。”
王喜從廚房拎了把菜刀出來拆起了包裹维费。一個果元,兩個,三個犀盟。
那是一個架子鼓而晒。
王喜隱約記起自己在老火鍋的言語,他往微信群里丟了一條語音:“哪個哈麻批買嘞架子鼓”阅畴。沒人應(yīng)聲倡怎,他往群里丟了個十塊錢的紅包,媽的四秒鐘就被搶完了。
王喜把那組黑色的架子鼓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28樓的陽臺上监署,面向窗外山城錯落的燈火颤专。他抖了抖肩膀拿起鼓槌坐到了凳子上。
35歲的王喜抬起鼓槌钠乏,和著冬夜的風(fēng)和記憶里MJ的歌聲栖秕,向鼓面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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