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樣辟宗,晚自習(xí)過后爵赵,人靜樓空。我拿著手電筒泊脐,從底層到五層空幻,教室、水房容客、辦公室秕铛、甚至是廁所,逐一檢查缩挑,每處都不能漏掉但两。
頂層的樓梯口,有一個小懸梯供置,通向天臺镜遣。我下意識地用手電筒照向墻面,果然不出所料士袄,粉筆涂抹的字悲关,以豎列形式整齊地寫在墻上。
都連續(xù)3個星期了娄柳,每天都在寫著同一句話寓辱。幾個值班老師密謀抓捕這名“案犯”,但連續(xù)幾次撲了空赤拒,它還是每天規(guī)律般地出現(xiàn)在這懸梯旁秫筏。
突然,教學(xué)樓熄燈了挎挖。
我點了支煙这敬,準(zhǔn)備下樓。
又深吸了一口氣蕉朵,扭了一下頭崔涂,又用手電筒照了一眼墻面。
“于此立文始衅,種下松木樹冷蚂,枝繁葉茂”。
02
我住在教師公寓的陰面汛闸,雖說是六月蝙茶,但屋里還滲著潮濕的水珠。
起床后诸老,習(xí)慣性地泡上一杯海南咖啡隆夯,在床頭柜前隨手抓一把發(fā)蠟?zāi)ㄔ谖疫@“非洲鋼絲般的頭發(fā)上”。
六點整,清爽的校園想起了搖滾歌曲《don’t ?cry》
“溫柔地向我傾訴吧
我已讀出你眼中的異樣
別沉浸于哀傷
別為我哭泣
我理解你現(xiàn)在的感受”蹄衷。
手機突然想起……
電話那邊是樓管大姐急促的聲音苞尝。
聽罷,我趕緊套上一件運動衫宦芦,匆忙之中,泡好的海南咖啡灑在了地上轴脐。
03
立雯躺在宿舍下鋪调卑,臉色慘白,地上滿是她的嘔吐物大咱。那抽搐的眼角恬涧,有道長長的淚痕。
同寢室的葉子站在立雯旁碴巾,目光呆泄溯捆,身體還不時打著冷顫。
聯(lián)系醫(yī)院救護厦瓢、通知家長提揍,報告上級……,履行完應(yīng)有的程序后煮仇,我坐在對面下鋪的床上劳跃,望著葉子消瘦的背影,問著她昨晚發(fā)生的情況浙垫。
葉子始終一言不發(fā)刨仑,抽動著肩膀,背對著我夹姥。
我瞅了一眼清掃地面的宿管大姐杉武,又看了看表,點起了一支煙辙售。
10分鐘后轻抱,昏迷中的立雯被抬上救護車,送到了醫(yī)院旦部。她被診斷為X中毒十拣,這種毒素可以紊亂腸胃系統(tǒng),嚴(yán)重的話還會損害神經(jīng)志鹃。
對于一所省示范高中夭问,尤其在臨近高考6天的時候,絕不能有任何閃失曹铃。
分管安全的寧副校長下達命令缰趋,不準(zhǔn)經(jīng)公,不準(zhǔn)擴散消息,妥善協(xié)調(diào)家長秘血。
立雯是城郊“小石頭村”的第一名味抖,單親家庭。她弱小的母親面對著學(xué)校的允諾灰粮、隱瞞仔涩、利誘之下只得“諒解”,沒有任何招架粘舟。
事件的當(dāng)事人與學(xué)校簽了保密協(xié)議熔脂,事態(tài)的影響已控制到了最低。
而作為班主任柑肴,
我最想到尋找那位
——下毒人霞揉。
04
立雯與葉子,似七月與安生一般晰骑。
他們同村适秩,從小一起長大,品學(xué)兼優(yōu)硕舆。立雯以小河鄉(xiāng)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夏河一中秽荞。而葉子卻發(fā)揮失常,只能以擇校生的身份就讀抚官,這對于靠天吃飯的農(nóng)民家庭來說“如巨石壓身”蚂会。
他們同住一個宿舍,同往食堂吃飯耗式,一起看書胁住,一起歡笑,一起悲傷刊咳,一起流淚彪见,形影不離。時間久了娱挨,他們穿的衣服也一樣余指,甚至發(fā)型也一樣。同學(xué)們分不清誰是立雯跷坝,誰是葉子……酵镜。
他們喜歡閱讀,熱愛詩歌柴钻。
每當(dāng)夕陽斜下淮韭,雯和葉都會溜上頂層,爬上懸梯贴届,站在天臺上靠粪,互訴著張棗的《鏡中》蜡吧,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來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險的事固然美麗
不如看她騎馬歸來
面頰溫暖
羞澀。低下頭,回答著皇帝
一面鏡子永遠等候她
讓她坐到鏡中常坐的地方
望著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滿了南山”
回音余蕩占键,滲入橘色的空氣中昔善,暖暖的,濃濃的畔乙。
05
高二那年君仆,好似“智曲星”觸摸了這位勤奮的孩子,立雯的成績突飛猛進牲距,已把全班同學(xué)遠遠拋到了后面返咱,包括第二名的葉子。
之后嗅虏,他們還如往常一樣,一同去食堂上沐、一同上自習(xí)皮服。
但葉子剪短了頭發(fā),穿起了牛仔褲参咙。
而天臺上也再沒有了詩歌回蕩……龄广。
6月3日,距離高考還有四天蕴侧,
旋梯旁的那幾行字仍然準(zhǔn)時出現(xiàn)
只是择同,整個學(xué)校選擇了沉默……
但沉默并不代表著沉寂。
學(xué)校還是以各種“神仙鬼怪”般的留言傳開净宵。
而我只想趕緊結(jié)束高考敲才,送走這兩位姑娘,以后的事就由社會來審判吧
6月4日择葡,距離高考三天
葉子的存在紧武,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始終讓學(xué)忻舸ⅲ“如鯁在喉”
當(dāng)天下午阻星,定時炸彈被拆除,葉子被以調(diào)試身體為由請回了家已添。
隨后兩天妥箕,整個學(xué)校進入最后的沖刺階段,懸梯旁的字跡也消失了更舞。
高考前的晚上畦幢,進行考前大檢查,我走上頂層缆蝉,點了支煙呛讲,深吸一口氣禾怠,目光隨意地掃向了旋梯旁。
“天啊贝搁,這是怎么回事吗氏。”我驚訝地望著墻面雷逆,半支煙也從嘴上滑落弦讽。
“于此立文,種下松木樹膀哲,枝繁葉茂”
幾個字赫然在立往产。
06
立雯和葉子種下松樹,枝繁葉茂莫非就是高考之日某宪。
我恍然大悟仿村,擰滅了剩下的半支煙,登上天臺兴喂。
天臺上放著幾張雜亂的油布蔼囊,和幾排廢棄的課桌。整個天臺漆黑一片衣迷,我放慢了腳步畏鼓,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遠處隱約站著一個人壶谒。我點著打火機云矫,心里有種莫名的不適感。
“這一切汗菜,該結(jié)束了让禀,老師≡山纾”葉子坐在天臺邊上堆缘。
“葉子,你聽我說……普碎『鸱剩”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葉子打斷了我的話。
雷聲轟鳴麻车,逛起了狂風(fēng)缀皱,油布和課桌吱吱作響。
“兩小無猜的女孩动猬,他們出身卑微啤斗,勤奮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他們憧憬著勤奮而獲得的美好生活赁咙,家庭钮莲、丈夫免钻、可愛的小孩和體面的工作,但現(xiàn)實是多么的殘酷按抻怠极舔!
很多事情是他們永遠改變不了的……。
一個女孩年邁的母親和久病臥床的父親链瓦,曾想中斷他的學(xué)業(yè)拆魏,而唯一能延續(xù)他夢想的救命符——“助學(xué)金”也被不需要它的人搶走了。
每天兩頓飯慈俯,一碗稀粥渤刃,一個饅頭,和一公升的眼淚維持著的他希望贴膘。
另一位女孩卖子,學(xué)校的種子選手,全村議論的焦點刑峡,無數(shù)雙眼睛注視著她洋闽,不能有些許的閃失》兆粒“失敗”喊递,就意味著天堂到地獄随闪。
兩個女孩互訴衷腸阳似,詩歌成了他們的寄托,在詩歌的世界里铐伴,是那么的自由撮奏。
她們一起吃飯,一起生活当宴,一起朗讀詩歌畜吊,她們成為了對方.
高二那年,女孩子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一位男士户矢。他不顧一切地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玲献。
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嚴(yán)重下滑,她哭泣梯浪,緊張捌年,因為這是她的一切,生活挂洛、尊嚴(yán)、感情……。
另一個女孩子想盡一切辦法幫他作弊喻频,甚至是從教務(wù)處偷題,只為還原她的一切褒颈。
我們要種一顆松樹,把它做成松木梯子励堡,只屬于我倆的松木梯谷丸,從這天臺上,直穿云霄念秧,
明天淤井,一切的虛榮就要幻滅了,唯有下毒摊趾,才能讓她跳過苦罕液荩”。
葉子從兜里掏出一袋海南咖啡砾层,仍在了地上漩绵。
“女孩每天晚上都要在這位男士宿舍過夜,每天醒來都要給他沖一杯海南咖啡肛炮。他們的感情越深止吐,我越害怕。我怕失去侨糟,我怕她受傷害碍扔。我剪短了頭發(fā),穿起了西褲秕重,只是為吸引她不同。可這種平衡被打破了溶耘,直到有一天二拐,她回到我身邊,靠在我肩膀凳兵,哭泣地訴說著她被拋棄的過程百新。這世界已經(jīng)再也不能傷害我們了÷ǎ”
我咚地跪倒在地饭望,雙手悟住臉,內(nèi)心像撕裂一般形庭。
雨越下越大铅辞,浸透了我的衣服,沁入我心碘勉。
葉子已經(jīng)知道了我和立雯的事情巷挥。
我強忍著把手放下,直視著女孩验靡,緩慢地走向她倍宾。
我想著一千種解決的辦法
道歉雏节、懺悔、補償高职、還是輕輕推她一把……
我越來越靠近她……
“老師”
我扭頭一看钩乍,是立雯。
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裙子出現(xiàn)在我身后怔锌。
“老師寥粹,請記住我最美的樣子”
說罷,便輕盈地走到天臺邊埃元,坐在了葉子旁涝涤,手拉著手。
“待枝繁葉茂時岛杀,我們登上松木梯子阔拳,直穿云霄,到達天堂”
枝繁葉茂就是高考當(dāng)日类嗤,松木梯子是去天堂糊肠,我當(dāng)下反映了過來。
我咆哮著跑向他倆遗锣,想抓住立雯的手货裹。
6:00整
清爽的校園想起了搖滾歌曲《don’t ??cry》
“溫柔地向我傾訴吧
我已讀出你心中的異樣
別沉浸于哀傷
別為我哭泣”
高考之日到了,
立雯和葉子注視著對方精偿,手拉著手弧圆。
——————緩緩地落下
像風(fēng)一般。
我的手伸像他倆还最,可什么也抓不到墓阀。
除了空氣毡惜,什么也不存在拓轻。
我緩緩地爬下懸梯,
用袖子蹭掉了墻上的字跡经伙,生怕留下什么扶叉。
我走出教學(xué)樓,
路過立雯和葉子身旁帕膜,
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潮濕的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