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張超一家三口正圍坐在院子老槐樹下的四方桌子上吃午飯剩胁,門外忽然傳來了張超二姨李桂芳的聲音缚陷。
“姐……姐夫……,你們在家嗎铁坎?”
李桂芳的嗓音響亮蜂奸。三人剛從飯桌上抬起頭,她便已推開大門邁了進(jìn)來硬萍。
“呦……你們正吃飯呢窝撵,看來我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一家人還客套個啥子襟铭!桂芳妹子碌奉,來一起吃點(diǎn)吧!”張超母親撂下碗筷寒砖,伸出手臂把李桂芳往餐桌上引赐劣。
“阿超,趕緊給你二姨搬個凳子哩都,再加雙碗筷魁兼。”老張頭邊說著邊朝張超使了個眼色漠嵌。
張超剛要起身咐汞,卻被李桂芳叫住了盖呼。
“你們都不用忙乎,我在家吃過了化撕,今天來主要是為了咱們家張超找對象的事几晤。”
“找對象——”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植阴。
“看把你們興奮的蟹瘾!”李桂芳掛不住臉上的燦笑,“我這邊打聽到有戶閨女掠手,尋摸著還算不賴(差)憾朴,就緊趕著過來找你們了!”
“哦……哦……他二姨喷鸽,快坐众雷,快坐,咱們好好嘮嘮具體是咋回事做祝±。”老張頭兒迫不及待地把凳子擺在了李桂芳的身后。
02
李桂芳不緊不慢地入了座剖淀,咽了口唾沫纯蛾,緩了口氣,這才發(fā)覺來的路上自己走得急了些纵隔。
也不怪乎眾人的急切心情翻诉。張超今年已經(jīng)32歲了,這個歲數(shù)還單著的青年捌刮,在農(nóng)村會被貼上一個不雅的稱呼——“老光棍”碰煌。
周圍和張超同齡的伙伴們幾乎都已成家,甚至有些家的孩子個頭都快要蓋過張超了绅作÷可張超呢,到現(xiàn)在卻連個生崽兒的婆娘都尋不來俄认,這成為他心頭一個時常隱隱作痛的傷疤个少。
其實(shí)痛的遠(yuǎn)不止張超自個兒。老張頭兒兩口子因為兒子的婚事眯杏,也總覺得在村里挺不直腰板兒夜焦,再加上一幫跟著瞎著急的七大姑八大姨們,讓張超娶個媳婦成為全家人當(dāng)前最急迫的“政治任務(wù)”岂贩。
“鄰村有個閨女茫经,今年29,長得還算可以,人也沒病沒災(zāi)的卸伞。”張桂芳慢條斯理地介紹著抹镊,“我是昨天無意中聽一個熟人說起的,那人和這閨女她媽是親戚荤傲,我已經(jīng)托他去那閨女家提咱們的事了垮耳。”
“聽著是不賴(差)弃酌,可這個年齡還沒結(jié)婚的女娃子是不是有啥問題鞍惫健儡炼!”老張頭兒尖銳地提了出來妓湘。
“姐夫,就知道你會這樣問乌询。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榜贴,那女孩兒以及家庭都沒啥大問題,拖到現(xiàn)在沒成家妹田,聽說是因為對男方的要求比較高唬党。”
“要求高鬼佣?我們家張超人也不賴(差)驶拱。如果是彩禮上想多要些,只要不離譜晶衷,我們湊一湊蓝纲,也盡量拿給他們!”張超母親語氣中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骸?/p>
“哎呀晌纫,大姐税迷,具體啥要求得你們以后慢慢談。等我把那女娃的聯(lián)系方式要來锹漱,張超先跟人家接觸著箭养,找個機(jī)會到對方家里坐坐,細(xì)水長流嘛哥牍!”
李桂芳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張超毕泌,張超臉“唰”地紅了起來。
“他二姨嗅辣,孩子的事以后還得你多在中間攛掇攛掇撼泛!”
“那還用說,肯定比自己的事都要上心的辩诞。行了坎弯,你們慢慢吃吧,我回去還有點(diǎn)事要忙】偻”說罷撩炊,李桂芳便起身往外走。
張超和母親一直把李桂芳送到大門口才返了回來崎脉。
03
張桂芳走后拧咳,張超一家人都沒了心思再繼續(xù)吃飯。
“阿超囚灼,你二姨張羅的這個對象骆膝,你可得用點(diǎn)心啊,現(xiàn)在找一個合適的女孩兒太難了灶体≡那”老張頭兒面色凝重地望著張超。
“可不是嘛蝎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樱現(xiàn)在女孩子都成了稀罕物,咱們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jī)會樟结⊙唬”張超母親在一旁附和著。
張超默不作聲瓢宦,只是一個勁兒點(diǎn)頭碎连。
他比誰都清楚老兩口心中那滾燙的急切,可偏偏找對象的事是急不來的驮履。
其實(shí)張超人不錯鱼辙,老實(shí)本分,就是性格上有些內(nèi)向疲吸,不太愛和人交流座每。
高中畢業(yè)后沒考上大學(xué),張超就在家里務(wù)了兩年農(nóng)摘悴,隨后一直在沿海的廠子里打工峭梳。
這七八年來,張超也記不清到底相過多少次親蹂喻,接連的受挫甚至讓他有些麻木葱椭。
這相親對象中,有嫌他內(nèi)向的口四,有嫌他不夠帥的孵运,也有嫌他家里條件不夠好的……反正張超覺得這年頭想要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來真的比登天還要難蔓彩。
尤其近幾年治笨,找對象愈發(fā)變得艱難驳概。拋開連年上漲的彩禮不說,村子里適齡青年男女大多外出討生活去了旷赖,留在村子里的年輕女孩掰著手指都能數(shù)過來顺又。
所以說,只要發(fā)現(xiàn)一個“幸存”的女青年等孵,張超一家人怎么著都得拼盡全力去試試稚照。
04
沒過兩天,二姨張桂芳要來了女孩的聯(lián)系方式俯萌,第一時間便告訴了張超果录。
張超加了對方微信,算是正式開始了漫漫“征途”咐熙。
初步接觸后弱恒,張超了解到女方的一些情況。女孩叫李萍糖声,家住鄰村斤彼,在鄉(xiāng)里的幼兒園上班分瘦。家里還有個同齡的弟弟蘸泻,家里經(jīng)濟(jì)條件一般。
張超精心地呵護(hù)著這來之不易的機(jī)會嘲玫,約會悦施、逛街、買禮物去团,接觸的一個月里抡诞,他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
李萍也對老實(shí)穩(wěn)重的張超印象頗佳土陪,兩人感情升溫迅速昼汗,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眼見有戲鬼雀,張超便想趁熱打鐵顷窒,提出要到李萍家里坐一坐,見見李萍的父母源哩。
李萍欣然接受了他的請求鞋吉。
到了約定好的那天,張超花了將近一千塊励烦,買了幾件上好的煙酒和禮品谓着,滿懷希望卻又忐忑不安地去了李萍家里。
李萍家人對張超倒也熱情坛掠,張羅了一桌酒菜招待張超赊锚。
席間治筒,李萍父母與這個未來的女婿相談甚歡,嘮著嘮著終于嘮到結(jié)婚的彩禮問題上了舷蒲。
“小伙子矢炼,看你人也不錯,我們就跟你直說了吧阿纤。我們家李萍各方面不差句灌,這出嫁肯定也不能太委屈了∏肥埃”李萍母親微笑中帶著一種不容爭議的氣勢胰锌。
“嬸子,那是當(dāng)然的藐窄,有啥要求您就說吧资昧。”
“其實(shí)要求不多荆忍,現(xiàn)在不都流行結(jié)婚三大件嘛格带,車子、房子刹枉、票子叽唱。縣城得有一套房子吧微宝,車子得有一輛吧棺亭,彩禮至少得三十萬,其他方面的東西另算……”李萍母親一口氣羅列出了一大堆蟋软。
聽完李萍母親的一番話后镶摘,始終清醒著的張超竟有些恍惚起來。
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李萍家里走出來的岳守。
返家的路上凄敢,張超腦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厝恰安识Y、房子湿痢、車子”幾個字涝缝,那些字眼粗細(xì)交替 ,晃著虛影蒙袍,胡亂飛舞俊卤,整得張超腦袋觸電般地疼。
05
張超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害幅。
看到兒子蔫里吧唧的樣子消恍,張老頭兒兩口子心里一頓著急。
“咋樣啊以现,談的還順利嗎狠怨?”老張頭兒急切地問约啊。
“還行吧,就是……”張超欲言又止佣赖。
“你這娃子恰矩,有啥話快講出來,急死個逑了憎蛤!”
不敢怠慢外傅,張超便把李萍母親提出的條件一五一十地給復(fù)述了一遍。
聽完后俩檬,老張頭兒首先爆了雷萎胰。
“這他媽的什么世道啊,結(jié)個婚跟搶劫似的棚辽。農(nóng)村人過日子非得住縣城的房子嗎技竟,非得開四輪的車嗎,都凈特么裝大尾巴狼呢屈藐!”
“誰說不是呢榔组。隔壁老李家孩子前年結(jié)婚借錢在縣城買了套房子,買完之后联逻,小夫妻倆就出去打工了搓扯,縣城房子都快空置三年了。還有他家買的那輛車遣妥,天天在門口停著沒見挪過地方擅编。你說花這些錢是不是作孽啊◇锊龋”張超母親長嘆了一口氣。
“還有彩禮竟然要三十萬谭贪,他們家賣女兒呢境钟。別人家結(jié)婚彩禮也才十幾萬出頭,真以為自己家閨女多金貴哩俭识!”老張頭兒越說越激動慨削。
聽著父母你一嘴、我一言地聲討著女方套媚,張超心里難受極了缚态。
他自責(zé)、內(nèi)疚堤瘤,痛恨自己沒本事賺錢玫芦,讓父母一把年紀(jì)了還為自己的事操心上火。
張超知道這些彩禮已經(jīng)超過家里的承受范圍本辐,就算把他們?nèi)胰诉B皮帶骨頭生吞活剝了桥帆,也拿不出來這么多錢來医增。
不知道如何勸解父母的怨氣,張超悄悄溜進(jìn)自己的屋里老虫,一直呆到屋外的聲音漸漸淡去叶骨。
晚上的時候,張超和李萍像往常一樣在電話里嘮了起來祈匙。
心里裝著事忽刽,張超始終不在狀態(tài)。他有意無意地往彩禮的話題上引夺欲,想探探李萍的口風(fēng)缔恳。結(jié)果剛提出彩禮倆字,就被李萍澆了一頭冷水洁闰。
“張超歉甚,我媽給你說的那些彩禮一個都不能少,我一個黃花大閨女不能白嫁給你家扑眉。你要拿不出來纸泄,咱倆也就沒有繼續(xù)談下去的必要了⊙兀”李萍態(tài)度堅決聘裁,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
“嗯-------我和家人再商量商量吧弓千『獗悖”
張超有些心灰意冷,原來一個多月以來的你儂我儂在物質(zhì)面前這么不堪一擊洋访。
其實(shí)他也知道在農(nóng)村相親找對象主要圖的是過日子镣陕,遇到真正的戀愛比買彩票中獎還難。
可張超在內(nèi)心深處依然保留了一點(diǎn)點(diǎn)愛的火苗姻政。
現(xiàn)在火苗被澆滅了呆抑,張超的心冷了一半。
06
第二天一早汁展,張超從房間里出來鹊碍,看到老張頭兒正蹲在院子中間吸悶煙,周圍地上散落著七八根長短不一的煙頭食绿。
瞥見張超侈咕,老張頭兒把吸了半截的煙往地上一擰,倏地站了起來器紧。
“阿超耀销,我和你娘合計了一晚上,這個婚不管多難我們都得結(jié)品洛,錯過這個機(jī)會不知道又得等到猴年馬月了树姨∧ν埃”
“可是---那彩禮----”張超一提到彩禮倆字,話都磕巴了起來帽揪。
“想想辦法總能湊齊的硝清。你這幾年外出打工不也攢了20萬嘛。我和你娘沒啥本事转晰,操勞一輩子芦拿,手里也有10多萬〔樾希”老張頭兒眼神暗淡蔗崎,說話的時候抬頭望向遠(yuǎn)方,“這幾天我和你娘去周圍親戚家走動走動扰藕,借個十萬塊不成問題缓苛,這些錢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買房子和禮金的部分。至于車嗎邓深,到時候先交個首付買一輛吧未桥。”
聽老張頭這么一安排芥备,張超心里壓了一夜的愁云似乎散開了一些冬耿。
“兒子,壓力別太大萌壳,走一步算一步吧亦镶。咱們欠些外債也沒啥,大不了我和你媽出去打工袱瓮,幫你一起還缤骨。你們結(jié)了婚踏踏實(shí)實(shí)過日子,我和你娘苦點(diǎn)累點(diǎn)都沒啥懂讯『杀铮”
張超心里不是滋味。父母今年都60多歲了褐望,遭了一輩子的罪,哪還有體力出去打工啊串前。
他想起之前聽母親說過瘫里,鄰居老李給兒子辦完婚禮后欠了十幾萬的外債,盡管已經(jīng)將近70歲,他們夫妻倆依然到工地上干重體力活,幾個月下來廷蓉,錢沒掙多少扫倡,反倒累出了毛病撘進(jìn)去了不少錢犁柜。
這婚禮真是一個呲著獠牙的吸血鬼啊毁靶,父母的血肉被吸食得連個渣兒都不剩裳食。
想到這些或衡,張超心里疼得直抽搐哆姻。
“爹宣增,結(jié)完婚,我們就出去打工掙錢矛缨。你和娘不用操心還債的事爹脾,我們節(jié)省點(diǎn)用不了一年就能還完』眩”
“嗯----”老張頭眼里聚集起淚花灵妨。
07
彩禮很快就湊齊了,接下來的事水到渠成落竹。
張超把三十萬禮金送到了李萍家里泌霍,接著兩家人安排見了面,約定好半年后結(jié)婚述召。
隨后朱转,張超邊在家附近打著零工,邊張羅著到縣城買房子桨武。
自從開始相親肋拔,張超提早便把外地廠子的工作辭了,留在老家一心撲在這件事上呀酸。
這天凉蜂,張超正在吃飯,突然接到了李萍的電話性誉。
“你忙著呢嗎窿吩,跟你說個事!”李萍話語里有些焦急错览。
“說吧纫雁,不忙!”
“是這樣的倾哺,我家里現(xiàn)在急缺五萬塊錢轧邪,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這-----這-----我現(xiàn)在手里沒有靶吆!忌愚!”
“知道你挺難,就當(dāng)是彩禮錢我們朝你多要五萬吧却邓!”李萍似乎以為張超故意不想給硕糊。
“什么,這五萬怎么能算成彩禮錢呢?”張超覺得莫名其妙简十。
“我說是就是檬某,你要不想給,咱們就散了吧螟蝙。我家會把之前的彩禮退給你恢恼,但是彩禮錢現(xiàn)在大部分已經(jīng)用了,只能隨后慢慢還你胶逢!”
張超崩潰了厅瞎,一涉及到錢的事,李萍就用退婚威脅初坠,他越來越搞不清楚李萍是要和他過日子和簸,還是要和錢過日子。
“那你老實(shí)告訴我這五萬到要底干什么碟刺!”
李萍道出了原委锁保。原來李萍弟弟也正處著一個對象,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半沽,弟弟女友家里的要求和李萍家對張超的要求如出一轍爽柒。李萍父母東湊西湊,當(dāng)然這其中包含張超給的30萬彩禮錢者填,可湊來湊去還是少五萬塊錢浩村。
“張超,你就幫幫忙吧占哟!結(jié)完婚咱們就出去打工心墅,這五萬塊就當(dāng)我先預(yù)支了!”李萍的態(tài)度有些緩和榨乎。
本來已經(jīng)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張超怎燥,突然發(fā)現(xiàn)憋在胸口里成噸的指責(zé)和說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受害者竟然同情起同為受害者的加害者了蜜暑,這世界多么操蛋啊铐姚。張超無奈地苦笑著。
“好吧肛捍,這五萬塊我想想辦法隐绵!”張超無奈地應(yīng)了下來。
張超越發(fā)覺得自己處在一種尷尬的境地中拙毫。這婚事繼續(xù)下去似乎是個無底洞氢橙,可如果現(xiàn)在退出,前期的各種投入都打了水漂不說恬偷,最重要的是三十萬彩禮錢暫時是要不回來了,盡管李萍家承諾會返還,但吞進(jìn)去的骨頭再吐出來怎么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袍患。
“都特么怨自己坦康。單著不挺好嗎,我非要結(jié)什么婚肮钛印滞欠!”張超朝著自己懟了幾拳。
08
日子不快不慢地向婚禮那天挺進(jìn)肆良。
有天筛璧,老張頭兒叫住了張超。
“阿超惹恃,婚禮咱們得好好辦夭谤,不能讓人瞧不起∥撞冢”
“爹朗儒,能節(jié)省就節(jié)省吧,花那錢沒啥必要参淹!”
“那可不行醉锄,辦得不好,你爹我這老臉以后都沒法見人了浙值,另外恳不,李萍家里人也得瞧不起咱們!”
“咱們已經(jīng)欠了債了开呐,總不能窟窿越來越大吧烟勋!”張超不能理解父親的想法。
“有些錢該花就得花负蚊,不行的話我和你娘再去借神妹!”
“得了,我想辦法吧家妆,爹鸵荠,這事你別管了!”張超知道拗不過老張頭兒伤极,只能應(yīng)了他蛹找。
離婚期越來越近,張超心中的焦慮卻成倍地疊加匯聚哨坪。
李萍家新要的五萬塊彩禮還沒著落庸疾,辦婚禮至少也得五萬多,這十萬塊錢的缺口像一把錐子当编,每天都在刺痛著張超脆弱的神經(jīng)届慈。
再讓父母去借嗎,張超于心不忍,之前老兩口拉下臉到處借錢已經(jīng)萬分不容易了金顿,絕對不能再讓他們?yōu)殡y臊泌。
可是到哪找這十萬塊錢呢,張超絞盡腦汁也沒有主意揍拆。
直到某天渠概,張超路過一根電線桿,被上面貼的一個貸款小廣告給吸引了嫂拴。
猶豫了半天播揪,張超還是按著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很快10萬塊貸款就談妥了筒狠。
張超和對方約定貸款兩年猪狈,年利率20%,相當(dāng)于一個月就得還利息將近2000元窟蓝。
雖然代價很大罪裹,但張超別無選擇。
辦妥這十萬塊錢的事运挫,張超終于長舒了一口氣状共。
他覺得自己結(jié)這次婚一點(diǎn)幸福感都沒有,全是慘淡的現(xiàn)實(shí)帶給他的血淋淋的撞擊谁帕。
更令他不安的是峡继,最近幾天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腦海里總會憑空勾勒出一個血淋淋的場景匈挖,而且總是能隱約聞到一股血腥味碾牌。
這種感覺尤其當(dāng)張超參加村里別人的婚禮時感覺特別強(qiáng)烈,他總不自主地覺得婚禮上那喜慶的紅色像是被鮮血侵染過一般儡循,紅得瘆人舶吗。
09
到了婚禮那天,張超和父母忙翻了天择膝。
所幸一切還算順利誓琼,婚禮也辦得紅紅火火。
晚上村里同齡的伙伴們來鬧洞房肴捉,嬉嬉鬧鬧地折騰了三四個小時腹侣。
送走最后一批鬧婚的親朋,張超帶著酒意迷迷糊糊地推開房門齿穗,妻子李萍正坐在梳妝臺前玩著手機(jī)傲隶。
李萍紅色的禮服還沒來得及換去,火紅的顏色在燈光下格外耀眼窃页。
他搖晃著向李萍走去跺株,那種奇怪的感覺卻越來越強(qiáng)烈复濒,張超似乎聞到了鮮血濃重的腥味,他感到喉嚨一陣干嘔帖鸦。
看到張超芝薇,李萍欲言又止,面露難色作儿。
“累了一整天,早點(diǎn)休息吧馋劈!”張超顯得不冷不熱攻锰。
“張超,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妓雾,但是你別生氣娶吞。”
張超心里咯噔一下械姻,莫不是又要加彩禮妒蛇。
這次要是還敢多要錢,我絕對不會妥協(xié)楷拳,張超心里暗自思忖著绣夺。
“你說吧!我盡量不生氣欢揖!”
“之前咱們說好的結(jié)完婚一起出去打工陶耍,現(xiàn)在可能不行了,我父母不想我離家那么遠(yuǎn)她混,再加上我弟弟吊兒郎當(dāng)?shù)牧页x家近些我還能照顧一下他們±ぐ矗”
雖然不是要錢毯欣,可李萍這番話卻比要錢更讓張超來氣,他第一次朝李萍吼了起來臭脓。
“你是跟你家人過日子還是跟我過日子酗钞,你為我們的將來考慮過了嗎?”
“知道你不容易谢鹊,可是你說這話什么意思八惴浴!”李萍被張超的暴躁嚇住了佃扼,這是相親以來她第一次見識到張超的怒氣偎巢。
“什么意思,哼兼耀,實(shí)話告訴你吧压昼,為了和你辦這婚禮求冷,我借了10萬塊高利貸,兩年后連本帶利得還14萬窍霞,我們不出去打工匠题,到時候拿啥來還〉穑”張超怒目對視著李萍韭山。
之前他本來是想瞞著李萍高利貸這事的,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憤怒沖昏了頭冷溃。
“原來你們家沒錢結(jié)婚啊钱磅,沒錢結(jié)婚就別結(jié)啊,你這是讓我結(jié)完婚就背上一身債似枕,你們一家人都是大騙子盖淡!”李萍越說越激動。
“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凿歼!”張超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褪迟。
“日子沒法過了,明天就去辦離婚答憔!”李萍嗯嗯唧唧地哭了起來味赃。
“明天誰不離誰就是孫子!”張超越想越氣攀唯,啪地一聲洁桌,摔門而出。
走到院子侯嘀,張超的手機(jī)響了另凌,拿出一看,是高利貸的還款提醒信息戒幔,張超只覺得一股怒氣竄到頭頂吠谢,“砰”地一聲把手機(jī)摔了個稀碎。
迷迷糊糊中诗茎,多年來的焦慮工坊,父母的血汗,吃人的彩禮敢订,李萍的責(zé)難王污,恐怖的高利貸----所有的種種混聚成洶涌的洪水,頃刻間沖垮了張超內(nèi)心的防線楚午。
他對周圍的一切徹底絕望了昭齐。
在院子里呆了幾分鐘后,張超又回到屋里矾柜。這時李萍正背朝外側(cè)身和衣躺在床上阱驾。
“真的要離婚嗎就谜?”張超站在床前不遠(yuǎn)處質(zhì)問李萍。
“離里覆,必須離丧荐,今晚你給我滾出去睡⌒希”李萍背對著張超虹统,全程沒有看他一眼。
張超紅著眼割去,像一頭嗜血的野獸窟却,緊緊盯著眼前的獵物。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一次充滿了張超的大腦呻逆,李萍渾身的紅色在張超眼里愈發(fā)凝黑,漸漸幻化成無數(shù)張滿口獠牙的怪物菩帝,瘋狂地撕咬著張超父親咖城、母親以及張超的血肉,一灘一灘的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呼奢。
張超渾身顫抖了起來宜雀,他握緊拳頭朝著那攤紅色狠狠掄了下去……
屋外的夜?jié)夂诘南褚粸┠焐嫌问幹鴰捉z黑云握础,一輪殘月躲在浮云后面辐董,冷眼旁觀著地面上的一切。院里老槐樹上不知名的鳥兒禀综,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嚇简烘,撲騰著翅膀逃也似的鉆進(jìn)了遠(yuǎn)方的濃黑中。
10
聽到李萍?xì)⒇i般的嚎叫聲時定枷,老張頭兒兩口子剛躺在床上還沒睡熟孤澎。
驚嚇中,老張頭兒披了件薄外套便朝張超的屋子方向沖去欠窒。
剛到門口覆旭,老張頭兒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昔日里老實(shí)溫順的兒子現(xiàn)在正騎在李萍身上岖妄,亂拳飛砸著身下的獵物型将。
而李萍則痛苦地掙扎著,呻吟著荐虐,嘴角已經(jīng)流出一縷血跡七兜,整個臉腫得像一塊剛出熱爐的面包。
“弄啥呢缚俏,張超惊搏!”老張頭兒怒吼一聲贮乳,沖到跟前,使出渾身力氣把張超從李萍身上拽了下來恬惯。
李萍尋得空隙向拆,抹著眼淚逃出了屋子,穿過院子徑直隱沒在大門外的黑暗中——
第二天上午酪耳,派出所的人來到張超家里浓恳,將還在昏睡中的張超拷回派出所拘留了10天。
半個月后碗暗,張超和李萍辦了離婚手續(xù)颈将,雙方約定李萍家退回禮錢20萬,剩余10萬作為對李萍傷害的賠償言疗。
一個月后晴圾,張超收拾行李回到了以前一直打工的廠子。
張超走后噪奄,家里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死寂死姚。
每次走過張超空蕩蕩的屋子,老張頭兒總會落寞地嘟囔著:
“一場空勤篮,一場空岸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