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后肴熏,父親一個人拖著我們姐妹仨,除了心理上承受著突然失去母親的苦楚姐刁,更大的壓力和焦慮是養(yǎng)活我們仨蘸际。于是父親幾百里外的老家來了一封信,信里勸著父親回老家去苍凛,稱那里的母親和兄弟都很想念他趣席,回去了才30多歲的他完全可以開啟新的人生。
那個時候還沒有電話醇蝴,書信的溝通的主要渠道宣肚。這封信的落款是奶奶和四叔。
父親沒有和我們說起過信悠栓,但他也曾可能有過這樣的念頭霉涨,那就是把我們?nèi)咏o外婆一家,獨自遠走高飛惭适。因為在他喝酒后笙瑟,他會訴說著生活的艱難,順便把罵我們作為重要內(nèi)容癞志。
“都是你們往枷,是你們啊,不是你們凄杯,我早就走了师溅,不然,留在這個破地方干什么盾舌?我傻嗎”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見過信墓臭,也不知道父親的走是去哪里。心思細微的小妹把這封信藏了起來妖谴,并默默承受著父親可能會扔下我們的心理恐懼窿锉。
在我很小的時候酌摇,父母親帶我回去了父親的老家。和奶奶相處的日子不長嗡载,在我的記憶里幾乎是空白窑多。
后來父親似乎定下了心,不再罵我們了洼滚,努力賺錢養(yǎng)活我們埂息。小妹才把那封信給我們看,信的內(nèi)容狠狠的灼傷了我的眼睛遥巴。竟然有奶奶會慫恿自己的兒子不負責任千康,把自己的孫女拋給已經(jīng)失去女兒的外祖父母。
我頓生仇恨情緒铲掐。
前幾年拾弃,已經(jīng)參加工作的我陪同父親回老家。此前摆霉,父親已獨自回去幾次豪椿,我借故沒有陪他。大抵是真的沒有感情的緣故携栋,我一點沒有想念之情搭盾。但這次,奶奶從院壩的墻上摔下婉支,父親又一再同我商量鸯隅,說奶奶很想見見我們。我?guī)捉?jīng)蹉跎磅摹,帶著旅游的心回去了滋迈。
坐了一天火車,又轉坐面包車户誓,終于到達饼灿,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因為沒有事前告知帝美,在樹木掩映的破敗農(nóng)家小院碍彭,沒有人回答父親的呼喚。以為屋里沒人悼潭,我和妹妹便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一根長長的積滿灰的木凳上庇忌。正在我們捶腿拍衣時,一個老婦人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的身后舰褪,把我和妹妹嚇了一大跳皆疹。
父親轉過身,叫了一聲“娘……”占拍,便跪在婦人面前抽泣起來略就。
我和妹妹不知如何反應捎迫,在我們的人生經(jīng)歷里,奶奶是個太陌生的詞表牢,實在喊不出來窄绒。
老婦人沒有父親那般激動,她認錯了人崔兴,把父親當做四叔了彰导。原來她除了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敲茄。
馬上天黑了位谋,就老婦人一個人在家。問及四叔一家折汞,她說賺錢去了倔幼。問她晚餐吃什么盖腿,她說哦天是快黑了爽待。問她腿還疼得厲害不,她說呀對翩腐,隔壁鄰居送了塊肉過來鸟款,你們把它吃了,我嚼不動茂卦。我說的她聽不懂何什,她說的我半天沒有辦法反應過來。我見了那塊肉等龙,有足足兩斤处渣,一大塊,沒有切開蛛砰,但煮熟了罐栈。這怎么能嚼得動,嘴巴無處下口泥畅。
幸好我們在轉乘面包車之前荠诬,去鎮(zhèn)上的市場買了一些菜。我和二妹燒火做飯位仁,父親陪著自己的母親坐在屋檐下有一句無無一句的說著話柑贞,父親的嗓門很大,大得在廚房的我和妹妹聽得真真切切聂抢。
第二天钧嘶,親戚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都趕來了,大家做著飯琳疏,熱火朝天有决。和頭一天的清冷完全兩個樣摄欲。
我問嬸嬸,這附近都沒有鄰居嗎疮薇?
嬸嬸說胸墙,哪里有啊,都走咯按咒,這一畝三分地哪里養(yǎng)得活一家子迟隅?孩子要吃飯,老人要看病励七,在外面打工智袭,一個月能有2000多塊,這種地一年也種不出個名堂掠抬。
我無知的問到吼野,那地怎么辦?
嬸嬸擇菜邊指指遠處两波,響亮地說瞳步,荒了,都荒了腰奋,看對面那棵樹单起,就是最高那棵,那樹旁邊的就是當初你奶奶要給你爸媽的劣坊,那個時候你這個女娃還小哦嘀倒。你媽不喜歡在這里,又走了局冰。你走的時候還抱著你奶奶哭勒测蘑,傷心得很。
我疑惑的看著她康二,仿佛是她記錯了人碳胳。
是嗎?心里卻想起那封信赠摇,不再說話固逗。
第三天,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買房的二叔邀請大家去他家坐坐藕帜。父親推辭不過烫罩,帶著妹妹先去了。
我在屋里趕稿洽故,想在中午吃飯前再一路溜達過去贝攒。
老婦人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看看我的電腦又看看我时甚,安娃子隘弊,你這個是怎么回事哈踱。
什么事?我抬頭問她梨熙。
她指指電腦开镣。
我大聲說,我在工作咽扇,不寫不賺錢邪财。
她驚訝地說,這樣的就能賺錢质欲?安娃子树埠,你真有本事啊,你這么小時嘶伟,我就知道你能有出息呢怎憋。
她用手比出一個高度。
真的九昧?我突然很想笑绊袋。
你爸14歲就出去找吃的了,家里幾乎開不了鍋了耽装,愁得我啊愤炸,整夜睡不著覺期揪,四個兒子都在長身體掉奄,都是飯量最大的時候。你爸最懂事凤薛,要出去學工姓建,其實心里想著為我們減輕負擔吶。一個男娃子缤苫,身上裹著件破衣服速兔,啥也沒有,謀生活去了活玲。不曉得挨了多少餓涣狗。
她一雙迷茫的慘白慘白的眼睛望向遠處。
我看著她只有80斤的瘦的離譜的身影舒憾,咳一聲镀钓,再咳一聲,在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里镀迂,似乎把我對信的怨恨一下一下被咳出去了丁溅。
在一個鄰居都沒有的鄉(xiāng)村,一個瘦瘦的背影探遵,守著一間多年未曾整修的平房窟赏。周圍妓柜,總是一片沉寂,蟬鳴是唯一的單調的哭訴涯穷。
父親想把奶奶接走棍掐,跟著他一起生活。奶奶直接拒絕了拷况,我哪里也不去塌衰,娃,你爸就睡在對面山坡上蝠嘉,我在這里最疆,他都能看到,我們互相有個伴蚤告。
我看著對面的山坡努酸,那些蔥蔥郁郁的樹林,呈現(xiàn)的是一片從未有過的綠杜恰。
嬸嬸說获诈,不得行,哥心褐,我們早勸她跟我們?nèi)プ√蛳眩@里一個鄰居都沒有,說句難聽的逗爹,就算她死了亡嫌,我們也得過幾天才能發(fā)現(xiàn),但她越老越犟掘而,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挟冠,只能讓她在這里。大不了我們腿勤快些袍睡,一周跑回來一趟知染,看看她,送些吃的斑胜。
臨行前控淡,父親拿了幾千塊錢給奶奶。
奶奶推辭止潘,我哪里花的出去掺炭?穿的多得很,吃的覆山,你曉得的竹伸,我現(xiàn)在啥也吃不下。
父親不肯,執(zhí)意放下了勋篓。
在荒無人煙的院落吧享,腿腳不靈便的她上哪兒去花呢。
父親每個月都給大伯寄東西譬嚣,讓他轉交奶奶钢颂。有時一忙,晚了一些拜银,大伯便打電話來要殊鞭。
一次,邊打包東西邊念叨著尼桶,不知是不是真的給你奶奶了操灿,你大伯的孫女那份,我是另外買的泵督。
我沒有說話趾盐,想起上次小妹跟我爸回去那次,另外一個親戚托大伯轉交給我妹200元壓歲錢小腊,大伯一直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件事救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