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召娜、
1970年,整個中華大地都沉浸在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運動中檀咙,國家一片烏煙瘴氣文虏。我的家鄉(xiāng)侣诺,地處偏遠之地的一個小山村,卻似因為四方群山隔絕了紅塵氣息而成了這場動蕩中少有的寧靜之地。
當時有不少人為了躲避迫害從外界逃難而來膳算,山野村民雖然驚奇于外來人的談吐舉止和五花八門的豐富學識,但在那個填飽肚子都困難的年代誰又愿意多養(yǎng)活一張嘴呢映琳?
就在村民與外來者沖突將起的時候,三個人的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葱跋。村中二叔是參加過二十多年前那場戰(zhàn)爭被村里譽為“見過大世面”的主事人。他深知這群逃難的人大都是有真本事的矢否,因此力勸大家接納收留他們赖欣。
外來者中有一個很聰明也很有魄力的年輕人顶吮,大家都叫他陳團長。陳團長明白他們這群人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湃交,而想白吃白喝留在村里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便將這群外來者集中起來才沧,一面與村民對峙,一面通過外來者中一名姓楊的老人與二叔商量孩革,他們可以教給村民外界的知識和技術(shù),幫助村民提高作物產(chǎn)量和生活水平帆啃。
這一舉動正合二叔心意,這樣,這群外來人開始慢慢在村子里安頓下來,幾個沒有什么實用本事又沒什么力氣的人在楊老的協(xié)調(diào)和二叔眠冈、陳團長的安排下成立了一個學校蜗顽,專門教我們這群孩子讀書,楊老也就成了學校的校長崔挖。
二、
楊老是這群外來者中最特殊的一個皇帮,老人家已經(jīng)年逾古稀,憑借年齡就頗受大家尊敬,更不用提滿腹經(jīng)綸纯衍、出口成篇的文采和一手嫻熟的醫(yī)術(shù)了襟诸。他也是最受村里和外來者尊重也最被我們這群孩子喜歡的人了澜驮。
據(jù)說楊老出身書香門第,年輕時還在海外喝過洋墨水,與外國諸多大家有過往來飞蚓,卻也因此成為斗爭的對象蜗搔。本來年逾古稀又孤身一人,老人家已不懼生死缝龄,只是不忍世代收藏的孤本絕篇付之一炬,才不顧鞍馬勞頓帶著大半屋子的書籍字畫來到這里避難炼绘。
此中說法或許有些夸大俺亮,但我的確不經(jīng)意間在楊老臥室的床底下見過數(shù)個加了鎖的大箱子,老人視之如命本讥。我們這群好奇的孩子拼命討他歡喜,只為見見這些傳說中的東西薯演,可惜也從未如愿。只是老人倒是越來越受到大家的尊敬勤庐。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愉镰,外來者漸漸融入到村里的生活,而村里人也由他們的口中知道了外界的繁華與新奇丈探,大家就這么平靜的生活著。
幾年后的一天隘竭,我們正在屋子里聽楊老講課讼渊,忽然陳團長醉醺醺地闖了進來,“老楊菱皆!好消息啊仇轻!運動結(jié)束了奶甘!那些人都被抓起來了!我們的苦日子到頭了!你的那些書也可以重見天日了!”楊老皺了皺眉,沒說什么,只是吩咐幾個大點的孩子把陳團長送走。
從那天起,這群在這里生活了數(shù)年的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告別村民懒棉,滿懷激動的踏上了回家的道路妻导。倒是楊老還有陳團長一直沒有離開瓢对。陳團長說要他回去得有汽車來接他僵腺,楊老則說在這里生活的很愉快琉兜,不準備離開了桑滩。
對楊老的留下我們很高興胁澳,也都在暗地里偷偷鄙視陳團長說大話。直到有一天,真的有一輛吉普車沿著崎嶇的山路接走了陳團長,臨走前陳團長還熱情邀請楊老一起走,但被楊老謝絕了。
三钝鸽、
就這樣颜懊,該走的人都走了咸这,只剩下楊老還在堅持給我們上課侨艾,我們以為日子會這么一直平靜下去当叭。一天醉箕,陳團長忽然又坐著吉普車回來了,熱情地拉著楊老聊了好久荣瑟,聊了什么我們不知道仙辟,只是那次是我第一次見楊老發(fā)火冤狡,揮舞著手杖像是一頭憤怒地獅子合瓢,罵的陳團長狼狽而逃税弃。
后來的一段時間里陳團長又來過幾次西壮,不只如此,我還承矗看到二叔和村里的其他人也頻繁出入楊老家,只是最后都不歡而散敲长。
當時不明白怎么回事,后來才漸漸知道撵幽,陳團長做了當?shù)氐目h長强衡。陳縣長要響應國家號召發(fā)展經(jīng)濟卻又苦于沒有資金究飞,為難之時聽朋友說有些古籍文物很值錢,便將注意打到了楊老頭上慢宗。
陳縣長主意打得很好嘴脾,“大家生活這么貧苦耗拓,你既然有條件不妨拿出一些書來換些資金發(fā)展經(jīng)濟,到時候大家生活好了不都念你的好嘛副编〈郏”于是他興沖沖地來找楊老商量卻萬沒想到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陳縣長當然不死心控漠,于是就拉攏村民一起勸說楊老默勾,并許諾一旦有了資金就先幫村里擺脫貧困母剥。擺脫貧困大家當然愿意垦巴,于是紛紛找楊老勸說。
這個說“楊老骤宣,這書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守著它干嘛啊憔披“炙保”那個說“楊老,你就幫大家伙一下锰霜,等日子好了,我們給你立碑還不行嘛癣缅『逶停”還有人說“老楊頭,這些年要不是我們屡立,你骨頭都爛了搀军,你可不能忘恩啊”.......
只是任憑大家好說歹說,老人家就像泰山之石毫不動搖罩句。漸漸地,村里開始流傳老人是個忘恩負義的守財奴檩坚、老人的書都是挖墳來的,來路不正拖叙,所以不敢給人看,更有甚者說老人是當年遺留下來的漢奸薯鳍,是給日本人看守寶物的應該抓起來槍斃......
于是大家紛紛行動起來挨措,孩子們被禁止去老人家上課,調(diào)皮的還被唆使去老人家門口撒尿排泄斩松;所有人開始躲瘟疫一樣躲著老人觉既,就算從老人家門口經(jīng)過也要狠狠吐一口唾沫然后迅速通過;再也沒有人去給老人送食物和挑水瞪讼,大家都在心里暗暗說:“看這老家伙是要書還是要命!”
四嫡霞、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老人很快就會妥協(xié)希柿,有些浪漫的人已經(jīng)開始幻想今后的生活。然而狡汉,所有人都想不到老人是如此的決絕。
那一天傍晚寄锐,忙了一天的人們一邊往家走一邊相互交談著尖啡,忽然一聲大喊“著火了”,只見老人的家中升起一股濃煙盆顾,很快變成沖天大火吞沒了一切,所有人看傻了眼您宪。
聞訊而來的陳縣長到時,老人的家只剩下滿地焦土宪巨,陳縣長在廢墟前搖搖頭,嘟囔了一句“這老家伙”便找到二叔极祸,說為了大家好,這件事就不要聲張了遥金,你們打個棺材埋了他蒜田,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于是溜哮,大家草草地收斂了他的尸身色解,埋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餐茵,再然后,大家也就漸漸忘了還曾有過這么一位老人锣笨。
多年以后道批,當年還是孩子如今也成了祖父的父親一邊逗弄著我剛滿月的兒子,一邊給我講述著這個多年前的故事隆豹。最后,父親感嘆似得說:“陳團長真是條漢子判哥,他最終還是帶著大家排除萬難富起來了碉考,只可惜了老楊頭,他要是不那么自私侯谁,也許我們過的會更好章钾,他也就不會死了贱傀〗宋牵”
我沉默了片刻,“可是爸丽旅,你不覺得陳團長和二爺爺為了自己逼楊老賣掉自己的書也很自私嗎?”“胡說邪狞!”父親立馬訓斥道茅撞,“你二爺爺和陳團長明明是為了大家伙,怎么能和老楊頭的自私一樣呢剑令!”
是啊吁津!這怎么能一樣堕扶,當一個人的欲望和大多數(shù)人一致,逼別人奉獻似乎成了理所當然典尾。于是,一個自私得千夫所指不得善終钾埂,一個貪婪得光明偉岸眾口稱贊侧到,這怎么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