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薔薇科的一種草本植物致盟。據(jù)說其果能壯陽碎税,以致尿尿的沖擊力能打翻尿盆而得名。在我老家馏锡,又把覆盆子稱作野草莓雷蹂、啵或紅啵杯道。
每年四月匪煌,是覆盆子大成熟的時候。這個季節(jié)的山區(qū)鄉(xiāng)間最美了,春風微微地撫過的村莊萎庭,全是綠的霜医。
鄉(xiāng)間小路兩邊,草木煥然一新驳规,桃紅梨白全都讓位于青青小果肴敛。豆莢花和茄子花的芬芳牢牢地占據(jù)著小路無形的空間,蝴蝶追隨著蜜蜂在花頭上嗡嗡地叫吗购。天空剛清洗過似的医男,干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天就藍到澄澈徹底了捻勉。輕盈的些許云朵镀梭,賴在村莊上頭,舍不得走踱启,它們?nèi)绱鍕D早晨撈飯瀝出的米汁那般白报账,讓人感覺有點不真實了。
陽光不濃烈禽捆,風又輕柔笙什,輕輕抹在人的臉上,如同戀人耳鬢廝磨胚想,令人癢酥酥琐凭、醉醺醺的。
布谷鳥在山間鳴叫浊服,八哥圍著耕牛飛起落下统屈。
正是一年踏青的最好時節(jié)嘞。
田間地頭的覆盆子如仙子般地矗立在春光里牙躺。它火紅的臉龐愁憔,嬌艷欲滴。纖細的身材搖曳多姿孽拷,亭亭娜娜吨掌。
覆盆子如女大十八變般的改頭換面,是春風把它往日的土氣蕩滌得絲毫不留的脓恕。
往日膜宋,它既沒有玫瑰的芬芳,也沒有荊棘的剛猛炼幔,只是個帶著刺的丑小鴨秋茫。與作物爭肥,身上的草葉人畜又不能吃乃秀,還藏著鼠和蛇肛著。人一惹它圆兵,還扎得人鮮血淋漓。因此枢贿,非常令人討厭殉农。
但人性是復雜的,在這個季節(jié)里局荚,因為它美妙可口的果實统抬,人又很愛它了。它可不顧人心的好惡危队,趁著風和日麗,不計較土地的貧瘠肥瘦钙畔,拼命地長茫陆,拼命地開花結果。然后擎析,靜待人鳥蟲獸的光臨簿盅。
我們怎能辜負這大好的時光和大地的盛宴呢?
小時候的田野上揍魂,此時早已游動著一群群紅紅灰灰的小人兒桨醋,他們打著赤腳,俯著腰现斋,一手端著搪瓷罐子喜最,手指迅速地將一粒粒火紅的覆盆子摘下庄蹋,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瞬内。
小人群里有哥哥妹妹和姐姐弟弟之分。最小的弟弟妹妹們限书,遇到溝坎虫蝶,急得坐在地上哭。姐姐們折回頭倦西,彎身把弟弟抱過去能真,那個吃力的樣子,像端一大盆水一樣的小心翼翼扰柠,又控制不住地搖搖晃晃粉铐。
“好吃嗎?”姐姐用覆盆子一下子就安撫好了弟弟耻矮,邊摘邊逗弟弟秦躯。
“好吃●勺埃”
“怎么好吃踱承?”姐姐接著逗口齒不清的弟弟倡缠。
“甜!”
幼小的弟弟抓過姐姐給的覆盆子茎活,把這些水嫩嫩昙沦、沒有核的家伙連著鼻涕推進嘴里。覆盆子只在喉間滴溜地順了一下载荔,就到肚子里了盾饮。
這時光一晃,竟過去了四十年懒熙,那些個姐姐們丘损,早已成了奶奶和外婆了。但覆盆子酸甜的味道還在唇齒間流淌著工扎。
夜里徘钥,聽窗外淅淅瀝瀝,似有微風輕撫肢娘,又似珠玉傾落呈础。晨起,陽光照耀下的大地橱健,濕氣氤氳而钞。哦,原來是夜里下了一場春雨呢拘荡!
這場春雨不僅催長草木臼节,也催生了我對覆盆子的眷戀向往。
走珊皿!到山里采覆盆子去官疲。
透過車窗望去,郊外的原野清波漣漪亮隙,禾苗青翠途凫,草木蔥蘢。
溫煦的陽光已把昨夜灑落在地上的好雨收回去了溢吻。停車處的路邊维费、水溝旁長滿了火紅的覆盆子。沒人去搭理它們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村子里的孩童們有其它好吃好玩的促王,對它們沒有興趣了犀盟;二是這些地方汽車和禽畜經(jīng)過,污染了蝇狼,臟阅畴,不敢吃。
第一個原因是我從兒子淡定的神情揣測出來的迅耘。第二個因素則是從經(jīng)驗的直覺而來的贱枣。
在鄉(xiāng)間监署,狗最經(jīng)常抬起后退,隨意在路邊上解放膀胱了纽哥,把混濁的尿液潑在嬌艷的覆盆子上钠乏。但夜雨一沖,就看不出痕跡了春塌。
蛇也愛趴在覆盆子上晓避,它是不吃覆盆子的。蛇吃的是蛇果子只壳,蛇果子和覆盆子長得很接近俏拱,少見者難以區(qū)分孰是孰非。蛇雖然不吃覆盆子吼句,但會流下涎水粘在果子上面彰触。
小時候姐姐教我吃之前鼓起嘴巴,朝覆盆子使勁地吹一下命辖,把蛇毒吹跑了,相當于消了毒分蓖,就可以放心吃了尔艇。
村莊小路深處,路邊山坡上有一片拋荒的橘子園么鹤,里邊野草萋萋终娃,橘子樹上纏著藤草,顯示出其已失管多年了蒸甜。
橘子園的失管棠耕,卻給了覆盆子以生長的自由,許許多多的覆盆子從去年的枯死的草叢里冒出來柠新,給這荒涼帶來了些許熱烈窍荧。
我和妻子很興奮,把在城市里養(yǎng)出的緊張焦慮扔給了白水青山恨憎。我們分開兩路蕊退,母子倆留在平緩的地方,我朝著一面朝陽陡坡走去憔恳,那上面掛滿了火一樣紅的覆盆子瓤荔。
陡坡下的草葉繁茂,長及膝蓋钥组,有些荊棘拉扯著我褲腳输硝,似乎不讓我走去。我加大氣力前行程梦,走著走著点把,突然橘荠,“噗”的一聲悶響,一條黑影從我面前躥出愉粤,飛起砾医,升高。
我嚇得咯噔地打了個哆嗦衣厘,定下神看才知是一只雉雞如蚜。春眠不覺曉,它躲在草叢里打瞌睡了影暴,我粗重的腳步驚到了它错邦。它這倏地一個沖飛,也驚到了我型宙。我們彼此都因驚慌失措而狼狽了那么一下撬呢。
送走了這不期而遇的家伙后,籃子很快就盛滿了秀色誘人的覆盆子妆兑』昀梗——不像小時候那樣,邊采邊吃搁嗓,罐子很難填滿芯勘。
現(xiàn)在沒吃下幾粒覆盆子,竟酸到了牙腺逛。
是覆盆子變了荷愕?還是大地變了?我認真地審視著手中的覆盆子和腳下的大地棍矛。
覆盆子還是那個覆盆子安疗,大地也還是那個大地。
我把我的疑惑告訴了妻子够委。她想了想荐类,說,是我們自己變了呀茁帽,人一變老掉冶,松動的牙床就怕酸了。
妻子的話一語中的脐雪。我怎么沒想到斑白的雙鬢厌小、滿額的皺紋、松垮的腰身战秋、漸花的雙眼璧亚,這些歲月的刻痕呢?
但想想,我也擁有了賢惠溫柔的妻子癣蟋、健康可愛的孩子透硝、嶄新得體的衣裝和現(xiàn)代化的汽車呀。
我們自己是變了疯搅”羯可是,我們的生活也變了呀幔欧!
生命的時光就是這樣罪治,一邊給我們美好,一邊給我們丑陋礁蔗。即使是覆盆子觉义,也逃不過這樣的結局≡【看它晒骇,不是既有美麗的花朵與果實,也有丑陋的勾刺和敗葉嗎磺浙?
只是它對于得到的喪失的洪囤,不喜不悲。
無言的覆盆子撕氧,在向我們講授著生命的哲學瘤缩。
(到五月,覆盆子就結束了呵曹,這個周末趕緊去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