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稀疏的人流將渴睡了一夜的小鎮(zhèn)擾醒,紅彤彤的太陽從遠山的峰頂輕輕躍起,任那七彩的云霞將它的光分成大小不一的輕重幾縷试疙,還是忠于職守地向著那片廣袤的大地盡情地揮灑它的萬丈光芒。那光抠蚣,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朝氣祝旷,積攢著積極向上的力量。草坪上庸懶的露珠在太陽的警示下羞愧地隱匿起來嘶窄,檐下奔放的木槿花此刻也變得越發(fā)鮮艷和嬌嫩怀跛,窗前那深淺不一的薔薇花競相開放,錯落有致且五彩斑斕柄冲。陽光敲開了窗戶吻谋,也敲開了當當新的一天。
當當先去洗漱现横,緊接著陪母親用早餐漓拾,然后才來到嚴苛的病房里。今天嚴苛要辦理出院戒祠,一早他就將部分行李收拾好了骇两,此刻正端著杯喝水呢。聽到有人進來得哆,他連忙回頭脯颜,但不知怎的一下子被水嗆到哟旗,又開始重重地咳了起來贩据。
“叫你別喝涼水,別喝涼水闸餐,你怎么就不聽呢饱亮?”當當埋怨道。
“誰說涼水不能喝……”嚴苛畢竟是嚴苛舍沙,只有他斥責對方的份近上,他哪里受得了別人的訓斥?他本能地站起拂铡,繼續(xù)狡辯壹无,“醫(yī)生又沒說不準喝涼水!”但當他抬頭看見當當那委屈的表情時感帅,心中不由得一震斗锭,不禁想起了之前和遠慧聊天的情景來。是呀失球,我不是說過我這樣的脾氣會讓她受委屈嗎岖是?之前說過的話,怎么過不了幾天就拋之腦后忘記得一干二凈了呢?不能豺撑,我不能這樣烈疚!良心也不允許!他一咬牙聪轿,一跺腳爷肝,將那就要從喉嚨中倒出來的話兒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深呼吸之后陆错,他放慢速度一頓一挫地回應道:“我……我……這水不涼阶剑,是溫的∥:牛”看當當疑惑的表情牧愁,他走過來拽當當?shù)氖秩ッ安恍磐饬磕忝戆耄忝?/p>
女人鉆進來,驚愕中不禁笑道:“今天天氣好怪偷线,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磨确。”
嚴苛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声邦,板著臉吼道:“你一個女人家乏奥,瞎摻和什么!出去出去亥曹!”說完就閉眼低頭不停地向外甩手邓了。
“好好好,是我多事媳瞪,我出去了骗炉!”女人掩面一笑,走開了蛇受。
嚴苛撇開當當句葵,追出去大喊,說讓女人中午先拿行李搭車回家兢仰,他和當當要到東林寺一趟乍丈,晚點再騎自己家的摩托車回去。
收拾完東西把将,再跟院長告別轻专,時間已接近中午。寺院的面包車來了秸弛,隨車的小沙彌說铭若,住持在寺里準備了午餐洪碳,請他們過去用膳。
回到東林寺叼屠,在小沙彌的安排下瞳腌,父女倆先用膳,然后午休镜雨。
午休后嫂侍,在寺院遠慧住持的帶領(lǐng)下,嚴苛和眾僧侶虔誠地跟在后面荚坞,先是環(huán)繞大殿一周禮佛三拜挑宠,然后排成一行屈膝盤坐,拇指相觸雙手合十颓影,氣運丹田閉目參禪各淀,最后誦念佛經(jīng)。那個下午诡挂,嚴苛重溫了當年出家的生活碎浇。
嚴苛虔心念經(jīng),不敢有私心雜念璃俗。頃刻之間奴璃,他腦海中靈光閃現(xiàn),見浩瀚的夜空中有一顆異星熠熠生輝城豁,然后化作一束集聚的光向著自己射來苟穆,緊接著一團巨大的金光將自己團團裹住,并不停地收放閃爍唱星,把周圍的天空照得一片通明雳旅。一眨眼,他感覺到那束光“嗖”的一聲進入到自己的天靈蓋魏颓,并轉(zhuǎn)化成一股能量從頭頂沿著胸脯直往下走岭辣,抵達會陰之后又迅速地改變方向沿著脊椎返回。突然甸饱,身體劇烈一顫,他感覺到體內(nèi)的任督二脈在那一刻被一股強大的內(nèi)力打通仑濒,整個人頓時變得神清氣爽叹话、步履輕松,且充滿了力量墩瞳。又一團強光閃過驼壶,他看到了自己在時光隧道中風馳電掣般往回穿梭,他和當當之間發(fā)生的一幕幕往事在他的眼前重新浮現(xiàn)喉酌。
突然热凹,世界像被施了魔法泵喘,星月的旋轉(zhuǎn)變得緩慢,晝夜的更替明顯拉長般妙,就連曇花也開得持久纪铺,開得優(yōu)雅,開得更有意境碟渺。萬事萬物都放慢了腳步鲜锚,一切都顯得更加淡定和從容。在與當當?shù)膶χ胖猩慌模蝗挥X得女兒并沒有之前那么蠻不講理芜繁,也沒有之前那么令人窒息,好像很多時候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绒极,都是可以原諒的骏令;反觀自己,說話太快垄提,處事太急伏社,很多時候都顯得咄咄逼人且過于嚴苛。
我怎么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塔淤?難道這才是我真實的自己摘昌?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他想不通高蜂。其實也不奇怪聪黎,世界上最難認識的人就是自己。也只有跳出來备恤,才能更公正稿饰、更客觀、更清楚地看清自己露泊,包括所有的優(yōu)點和缺點喉镰。看來惭笑,我寬于待己卻嚴于律人侣姆,在這樣的雙重標準之下又有哪一個人肯真心服從呢?是呀沉噩,在這種缺乏平等與尊重的狀況下又怎么能跟對方好好地進行溝通呢捺宗?看來,我還得向上成長川蒙,尊重一點蚜厉,寬容一點,設(shè)身處地一點畜眨,給對方多留一點空間昼牛,這才是我要進一步改變的方向术瓮。
這時,遠慧住持走到他的跟前贰健,問道:“阿彌陀佛胞四,施主是否有所參悟?”
嚴苛畢恭畢敬地站起霎烙,雙手合十緩慢地回答:“回師父撬讽,嚴和發(fā)現(xiàn),當我們放慢腳步悬垃,眼前的每一處都是世間上最美的風景游昼。”
遠慧住持微笑著“嗯嗯”地點了點頭尝蠕,很好烘豌,很好,就憑你用起了當年出家時用的名字看彼!
是呀廊佩,愛的失去和獲得,都會改變一個人靖榕,就像修遠變成了遠慧标锄,嚴苛變成了嚴和!愛是一把雙刃劍茁计,它有時惡如罌粟料皇,遮蔽人的雙眼,埋沒人的善良星压;有時又甜如甘泉践剂,帶給人美好,帶給人希望娜膘。它可以摧毀一座城堡逊脯,也可以構(gòu)筑一份希望,更可以重塑一輪新生竣贪。無論過程如何坎坷曲折军洼,愛的正能量最終會變丑為美,變惡為善贾富,變狹隘為豁達歉眷,變艱辛為甜蜜。
太陽緩緩西斜颤枪,棉絮般的云朵也慢慢地親近,陽光透過絮縫在大地上描畫出一幅幅斑斑駁駁的山水畫卷淑际,為一切的景物都涂上了明麗柔和的色彩畏纲。東林寺的宮殿在它的描繪下顯得更加莊重典雅扇住,孝坡上的草坪在它的重抹下顯得更加鮮嫩柔情。
遠慧和尚在前盗胀,嚴苛跟在后面艘蹋,倆人悠然地漫步在這段長長的孝坡上,并不時地談論著什么票灰。當當不敢走近女阀,只是遠遠地跟在后面。
嚴苛說:“因為我的性格屑迂,給她造成了創(chuàng)傷浸策,我……”
是呀,你這樣的性格惹盼,的確讓她受了苦庸汗,受了傷。但是手报,我有什么資格去說你呢蚯舱?我連找她回來的勇氣和行動都沒有,更不用談去責怪人了掩蛤。既然上天如此安排枉昏,我想必定有它的道理。于是他說:“她是你的女兒揍鸟,怎樣教都是你份內(nèi)的事兄裂,外人管不著◎谀叮”
“你怎么可能是……”嚴苛嚅囁道懦窘。
既然作了決定,就不要反復稚配,就算有萬般的私心畅涂,也只能永遠珍藏在心底。想罷道川,遠慧說道:“以后午衰,當當就交給你們了!”
“那——行冒萄!不過你若想見她臊岸,隨時都可以!”嚴苛說尊流。
遠慧雙手合十帅戒,再念一聲:“阿彌陀佛!”
此時崖技,坡下的當當手沒抓穩(wěn)逻住,水瓶“砰”的一聲落在地上钟哥,就見它沿著斜坡緩緩地向上滾動。一米瞎访,五米腻贰,十米……水瓶越過草皮,碾過瓦礫扒秸,帶起枯葉播演,蕩起塵埃,速度越來越快地向著坡頂上的兩個男人奔去伴奥。
就在那一瞬間写烤,當當?shù)难矍俺霈F(xiàn)了不可思議的幻象:水瓶越滾越大,緊接著蓋子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擰開渔伯,就見那清澈的水從里面源源不斷地噴涌出來顶霞,最后化作一股股巨大的熔流,閃爍著耀眼的金光锣吼,將山頂上的那堵南墻也照得通亮选浑。突然,一陣火星迸射玄叠,熔流加快了流動的速度古徒,奔騰著,翻滾著读恃,向著坡頂上的兩個男人涌去隧膘,涌去……
遠慧回頭,見有水瓶滾了上來寺惫,連忙蹲下拾起疹吃,并順手交給嚴苛。
嚴苛感激地接過西雀,然后從衣兜里掏出一張泛黃的彩色照片萨驶,輕輕地放在了遠慧的手上。
那是一張當當?shù)睦险掌щ龋菄揽恋竭_緬甸找到當當之后第一時間拍的腔呜。照片中的當當坐在一張椅子上,平靜地看著前方再悼。那眼神核畴,黯然中透出一絲難以覺察的光,那道光冲九,充滿了一種無以言表的對拍攝者的信任與親近谤草。
遠慧久久地看著,不禁又紅了眼眶。意識到一時失態(tài)后咖刃,他將相片收起泳炉,然后強顏歡笑道:“去吧憾筏,當當在等著你呢嚎杨!”
“嗯!”
嚴苛走向當當氧腰,并領(lǐng)著對方走下孝坡枫浙。他跨上那輛暗紅色的男式摩托車,當當緊隨其后古拴。嚴苛不忍回頭箩帚,他“噠噠”地按了兩聲汽笛,算是對老朋友最后的話別黄痪。摩托車引擎發(fā)動了紧帕,油門拉得一次比一次緊,聲音也一次比一次大桅打,煙囪里冒出了一股股輕盈的白煙是嗜,慢慢地彌漫開來向四周不斷地擴散。
在陽光的照耀下挺尾,摩托車慢慢啟動鹅搪,向著前方駛?cè)ァD且豢淘馄蹋敭斮艘涝趪揽恋谋成侠鍪粒瑐?cè)著那半張微圓的臉,露出了兒時那種幸福而久違的笑容魂挂。車越開越快甫题,頭發(fā)肆無忌憚地隨風起舞,衣襟如隨行的小鳥上下翻飛涂召,可最顯眼的卻是他們倆人頸項上戴著的“同甘”與“共苦”兩塊玉牌坠非,它們在風中互相輝映,閃耀出奪目的光芒芹扭!
遠慧淚眼汪汪地目送著他們麻顶,許久才回轉(zhuǎn)身。他重新拿起照片舱卡,再次細細端詳辅肾。可一時手沒拿穩(wěn)轮锥,風將照片吹翻在地矫钓。他將照片拾起,突然發(fā)現(xiàn)照片背面的右下角有兩行小字,是的新娜,是嚴苛的筆跡赵辕,上面用正楷寫著:“不負重托,當如吾兒概龄!”
那一刻还惠,遠慧住持的眼眶里滿是晶瑩的淚花。
許久私杜,他才將照片裝進胸前的口袋里蚕键,然后再抬起頭,表情平靜地投向當當和嚴苛遠去的方向衰粹。
此刻的陽光锣光,溫馨而細膩,它靜靜地灑落人間铝耻,無私地給予每一個個體光明與溫暖誊爹。它照耀著山川河流,照耀著亭臺水榭瓢捉,照耀著風花雪月频丘,照耀著鳥獸蟲魚,照耀著你我他泊柬。是的椎镣,它照耀在遠慧那張堅毅而安靜的臉上,也照耀在當當和嚴苛在上面飛奔著的那條石子公路的中央兽赁。
遠處状答,傳來了當當和嚴苛兩個人的大聲呼喊:
“爸爸,我們回家嘍——”
“欸——女兒刀崖,我們一起回家惊科!”
你聽,那聲音排山倒海亮钦,越來越響馆截,如春之驚雷,響徹大地蜂莉,直沖云霄蜡娶,在天地之間不停地縈繞、回響映穗。摩托車漸行漸遠窖张,慢慢地消失在紅霞浸染著的茫茫天際……他們父女倆一路狂奔,盡管道路崎嶇坎坷蚁滋,但確定無疑的是那必定是一段精彩的旅程宿接。他們努力地向前奔跑赘淮,向著家的坐標,向著和諧的安寧睦霎,向著美好的生活梢卸,向著幸福的明天!
2021年12月3日于東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