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近些年,地球上一些看起來穩(wěn)定安全淤袜、一成不變的地方碌识,接二連三動蕩起來。驚濤怒浪砍的、山河變色的一章,發(fā)生在 2010 年年末開始的“阿拉伯之春”莺治,并由突尼斯迅速波及埃及廓鞠、巴林、也門谣旁、利比亞床佳、敘利亞等。然而榄审,稍微把視線放寬些就會看到砌们,突如其來的變革不僅限于阿拉伯國家,2009 年伊朗“綠色革命”搁进,2011 年俄羅斯人抗議普京浪感,2013 年土耳其100 多座城市鬧翻天、巴西數(shù)十萬人上街饼问、烏克蘭總統(tǒng)出逃影兽,2014 年委內瑞拉、匈牙利……世上年年有示威莱革,但如此密集峻堰、此起彼伏的抗爭之間,是否有共通之處盅视?
一
“阿拉伯之春”聲勢捐名,變化劇烈,很容易被單獨歸類左冬,被認為要么是中東在地緣和宗教上百年恩仇的延續(xù)桐筏,要么就是石油鬧的。
誠然拇砰,中東任何風吹草動梅忌,都會撕開舊沖突的瘡疤,但這一次除破,一種新的因素不但貫穿“阿拉伯之春”前后牧氮,更把這世界的不安分連成一片。
2011 年瑰枫,埃及企業(yè)主艾哈邁德舉著受傷的手臂告訴我:“這不是為了面包的斗爭踱葛,而是關于自由丹莲。”他把那場革命定義為“中產階級抗爭”尸诽。在巴林甥材,我看見人們開著奔馳、舉著iPhone出來游行性含;土耳其抗議爆發(fā)前10年洲赵,人均國民收入(GNI per capita,世界銀行資料商蕴,以購買力平價計算)翻了接近3 倍叠萍,國內生產總值(GDP)在全世界第15 至17 位之間,超過西方一些發(fā)達國家绪商。
這些年我走過的抗議現(xiàn)場苛谷,幾乎都能見到,不是吃不飽肚子的人揭竿而起格郁,反而是經(jīng)濟條件尚可的人腹殿,站出來要求更多權利。國內生產總值反映宏觀經(jīng)濟例书,而人均收入赫蛇、貨幣購買力、失業(yè)率等綜合考量雾叭,大致可以衡量一地人民的生活水平。以“阿拉伯之春”發(fā)生前10 年計落蝙,埃及人均收入翻了一倍织狐。突尼斯經(jīng)濟增長有起伏,但以購買力計筏勒,10 年間人均收入增長40%移迫,漲速快的時期,恰恰發(fā)生在推翻本·阿里統(tǒng)治前3 年管行。僅僅從資料來理解厨埋,兩國人民本該是“奔向好日子”才對。
變革發(fā)生前捐顷,突尼斯與埃及的失業(yè)率雖然常年較高(10%以上)荡陷,但沒有突然升高,埃及的失業(yè)率自2001 年以來甚至一路下降迅涮,只在2008 年全球經(jīng)濟危機影響下略微增高废赞。也許有理由懷疑官方資料是否準確,但可以肯定的是叮姑,兩個早發(fā)生政權更迭的阿拉伯國家唉地,革命前沒有出現(xiàn)特別嚴重的蕭條。經(jīng)濟原因或有助推,但不能單獨構成抗爭的導火線耘沼。
貧困人口亦非抗議主體极颓。2011 年,當開羅城里的抗議如火如荼群嗤,我在郊外的“死人城”——貧困人群聚居的墓園——看到人們猶豫旁觀菠隆,置身事外,大規(guī)模游行爆發(fā)當天骚烧,“死人城”里的一家人正籌辦女兒婚嫁浸赫,對未來所求,不過是能不能搬進城里住赃绊。
日子好過一點的人要求獲得更多的政治權利既峡,在人類歷史上并不新鮮,18 世紀法國大革命碧查、1848 年席卷歐洲的革命运敢,乃至中國現(xiàn)代革命一開始也是由知識分子領頭,農民忠售、工人后來才成為主體传惠。然而,這一次全球中產興起稻扬,潮流浩蕩今非昔比卦方,一個深刻的變化正在醞釀:接下來的十多年里,人類歷史上中產人數(shù)將次超過貧困人口總和泰佳。
總部設在巴黎的歐盟安全研究所發(fā)表“2030 年全球趨勢”盼砍,預言全球中產階層人數(shù)將從2012 年的20 億,增加到2020 年的32 億逝她,到2030 年浇坐,更會增加到49 億。整個地球村正在脫貧奔小康黔宛。
二
討論這股趨勢帶來的變化之前近刘,我們先要解決一個問題:誰是“中產階級”?字面意思是社會中間段收入的人臀晃。但各國衡量標準不同觉渴,目前為止,并不存在“中產”定義的普世標準积仗。經(jīng)濟學家們用來衡量“中產”的指標超過20 個疆拘,但沒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
其中寂曹,寬泛的定義是“非窮人”哎迄。世界銀行劃定的貧困線回右,是每天可支配收入兩美元。如果在這個標準線之上就算“中產”漱挚,那么發(fā)展中國家已經(jīng)出現(xiàn)30 億中產翔烁,但他們有的還沒有用上電和潔凈水。這個指標設定顯然太低了旨涝。如果以接近或超過發(fā)達國家中等收入蹬屹、每天可支配收入85 美元計,那么全世界只有12%的人算“中產”白华,這個標準又定得太高慨默。
兩位曾在世界銀行工作的學者布蘭科·米拉諾維奇和什洛莫·伊札奇,設定的中產收入標準獲得過廣泛引用:把巴西(發(fā)展中國家代表)和意大利(發(fā)達國家代表)2000 年的平均收入弧腥,定為全球中產收入的下限和上限:年收入4000—17000 美元厦取。除去貨幣購買力因素,他們定義“中產”的每日可支配收入大概在10—50 美元之間管搪。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的兩名研究員烏里·達迪什和希莫什·阿里認為虾攻,無論怎么算,以收入來定義中產階級都會碰到現(xiàn)實障礙更鲁,如匯率波動霎箍、申報不準確等。他們提出了一個更加便捷直觀的算法:擁有一輛汽車的家庭澡为,就算中產漂坏。車雖有普通豪華之分,比如在印度媒至,一部二手汽車價格也許只要500美元樊拓,但即便如此,負擔得起一輛汽車的人塘慕,多數(shù)情況下,算得上當?shù)刂挟a蒂胞。
歐盟安全研究所報告采用的中產定義图呢,是除去購買力因素外,每天可支配收入10—100 美元的人骗随,比米拉諾維奇蛤织、伊札奇的算法上限更寬。而聯(lián)合國經(jīng)濟及社會理事會在研究“阿拉伯中產階級”的報告中鸿染,使用“三分之一原則”:滿足基本食物指蚜、住所開支之后,剩余三分之一收入可自由支配涨椒。
計算方法五花八門摊鸡,但各種統(tǒng)計都認同這樣的趨勢:全球中產階級增長之快绽媒,大大超出預料。而近年來新增中產人數(shù)免猾,幾乎全部來自發(fā)展中國家是辕。
以汽車數(shù)量估算中產規(guī)模的方法,存在諸多缺陷猎提。比如获三,不適用于中國香港、新加坡這樣公共交通發(fā)達锨苏、私人汽車稅率極高的地方——當?shù)刂挟a未必買車疙教。如果一個家庭擁有不止一輛車,以汽車數(shù)目代替中產人數(shù)伞租,也會不準確贞谓。但是,過去10 年間肯夏,全世界汽車擁有量增長快的10 個國家经宏,其中9 個是發(fā)展中國家,這與其他計算方法推導的中產興起趨勢驚人吻合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