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長沙最早的記憶是一路吉祥巷,等我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時市框,我已經(jīng)離開了那里霞扬。
名字和事物有著神奇的聯(lián)系,這一點很多人都意識到了,它不僅僅是期望和暗示祥得,它有時就是箴言兔沃。在我8歲以前,我曾有過很放松的時候级及,那是和一路吉祥巷的祥和氣氛分不開的乒疏。
一路吉祥巷到底有多長?在一個孩子的眼里饮焦,那是一個她不會迷失的長度怕吴。從家中出來,下樓县踢,走過兩排房屋夾著的麻石巷道转绷,出去就是主巷道,往左走硼啤,不遠就是燎原電影院议经,再往前走一點,是一家南食店谴返;往右走煞肾,是居委會主任肖娭毑家,就記得這些夠了嗓袱。
我常常夢見有人在這個巷子里打架籍救,直打得頭破血流,其實這事從來沒發(fā)生過渠抹,我頂多就是看見過一個醉漢蝙昙,醉倒在巷子里罵罵咧咧的。
現(xiàn)在才知道家附近有家電影院是件幸事梧却。不管看不看得懂奇颠,光怪陸離的影像總要比日常生活有趣多了。兩毛錢一張的電影票也不是人人都樂意付的篮幢,因為5毛錢就可以買一斤豬肉了大刊。一米以下的小孩不用買票,一米以上的要買半票三椿。等我長到了一米高后缺菌,經(jīng)過影院驗票口的一米高的紅線時,總要彎腰縮頭搜锰,以蒙混過關(guān)為天大的樂事伴郁。那時候都看了些什么電影,我一部也不記得了蛋叼,只記得每片總有“加演”焊傅,即新聞簡報剂陡,不是毛澤東就是周恩來,總是在接見外國友人狐胎,滿面笑容鸭栖、親切握手,每次解說詞里都會有“毛主席神采奕奕握巢、紅光滿面”晕鹊。我當然知道毛主席是誰,因為幾乎所有場所暴浦、家家戶戶都有他的畫像溅话,無處不在,以至在我腦子里形成永不磨滅的印象歌焦。
比電影院去得還多的是南食店飞几。有時候是買零食,棒棒糖独撇、小花片屑墨、碎麻花、話梅券勺、紅姜绪钥,等等,有時候是幫家里打醬油关炼,一般打一毛錢的,自己帶個醬油瓶匣吊,店員拿出個漏斗儒拂,架在瓶口,然后用竹筒做的勺子色鸳,一毛錢就舀一筒社痛。
關(guān)于打醬油的故事,家里人——父母命雀、外婆蒜哀、姨媽、舅舅吏砂、叔父撵儿、伯父,總愛講它狐血,講了很多很多遍淀歇。故事說:“有個細伢子呢,記性不好匈织,囑咐他的事情總是忘記浪默。屋里有次冒得醬油了牡直,喊他去打,怕他忘記纳决,媽媽特別囑咐他碰逸,一路上就念‘買醬油’三個字,一直念到店子里就可以了阔加。細伢子接過醬油瓶子答應(yīng)好去了饵史,一路上口中念著‘買醬油買醬油買醬油’,走著走著掸哑,前面碰到一條溝约急,要跨過去要廢點力,細伢子便叫了一聲‘哎多隨’跨過去苗分,然后就念著‘哎多隨哎多隨哎多隨’到了店子厌蔽,見了老板講:‘老板哎,買哎多隨羅摔癣∨’”大人們講完了就笑,我也跟著笑择浊,心里卻有點不樂意戴卜,分明是取笑小孩子的嘛。
我比較喜歡小舅舅講的那個琢岩,小舅舅講:“從前一個細伢子投剥,媽媽給他個碗要他去打油,到了糧店里打油担孔,老板說:‘接滿了江锨,還有一點剩怎么么辦?’細伢子說:‘碗底子還可以裝’糕篇,就把碗反了過來啄育,接完了剩下的油“柘回到家挑豌,媽媽問他:‘怎么才這么點油?’細伢子把碗反過來說:‘這邊還有呢墩崩∶ビⅲ’”小舅舅每次說完都會笑個不停,我也會笑得要死泰鸡。因為整個故事絕無可行性债蓝,一聽便為虛構(gòu),所以才覺得那么好玩盛龄。
那時候饰迹,打醬油這件事在長沙幾乎所有的小孩子都做過芳誓。所以常聽到這樣的問答:問“細伢子好大了?”答“打得醬油了啊鸭∏绿剩”
說完了一路吉祥巷的左邊,再說說右邊的肖娭毑赠制。肖娭毑的兒子肖伯伯是久爺爺?shù)闹袑W(xué)同學(xué)赂摆,年青時就去了北方工作,說的一口北方話钟些,他常來我們家跟久爺爺聊天烟号,久爺爺也跟他說普通話,但總帶著長沙話的腔調(diào)政恍。他們兩個人說的什么我不感興趣汪拥,就覺得兩人說話的腔調(diào)有意思。
巷子里有了什么糾紛篙耗,總要叫肖娭毑去調(diào)停迫筑,久娭毑說肖娭毑最公正。因為久爺爺和她兒子是同學(xué)的關(guān)系宗弯,肖娭毑處理我們家有關(guān)事務(wù)的時候會不會有所偏袒呢脯燃?有時候當事人只有被袒護時才會認為公正。不管怎么樣蒙保,我們家非常信任和愛戴慈祥的肖娭毑辕棚,有了難事總要去找她。
一路吉祥的家里是木板地板邓厕,當時叫“樓板”坟募,雖然舊得掉了漆,仍然有一種高級感邑狸。每當久娭毑拖地板,我就莫名的興奮涤妒,在剛剛拖過的地板上跳起了《北風(fēng)吹》单雾。
有一次久娭毑去井邊洗衣服去了,爸爸和外婆也不在家她紫,有幾個小朋友來我家玩硅堆,他們帶來了各種顏色的粉筆,就在我家樓板上畫給我看贿讹。我說:“不要在我家樓板上畫渐逃,我媽媽會謾砣∶窆樱”小朋友們不聽茄菊,他們說樓板上太好畫了疯潭。
看到場面失控,我只好下樓去井邊找媽媽面殖。當時我6歲竖哩,穿著一雙大碼的棉鞋,久娭毑嫌我長得快脊僚,總要把衣服鞋子做大一點相叁。鞋子不合腳,走到去井邊的臺階時我摔倒了辽幌,應(yīng)該摔得比較重增淹,我大哭起來。街坊們聽到哭聲趕緊跑過來乌企,我被抱了起來虑润,聽到有人說:“快拿雞毛來止血!”又有人說:“用草木灰逛犹!”我只記得我被眾人托舉著端辱,仿佛騰云駕霧,而我的哭聲直沖云霄虽画。
后來爸爸媽媽送我去醫(yī)院舞蔽,額頭上縫了三針。這次事故并未給我留下多么疼痛的記憶码撰,反而是那些及時的救助想起來就覺得溫暖渗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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