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富貴的做法終于激起了大家的不滿雌芽,人們紛紛指責(zé)他“讓老大給老二扛活”這種想法的荒唐。爺爺是愛操心的熱心腸电媳,見不得誰家有難事蒙揣,便對老富貴拍起了胸脯:
“……好歹讓孩子成個家,這事兒包在我身上眯杏!”
話雖這么說夜焦,實現(xiàn)起來可真是“難于上青天”∑穹罚——李長富不只有名副其實的“爛眼子”的雅稱茫经,還有新晉的“李魔道”的名號,實在是不受女方家的打聽萎津。
但爺爺終于給他尋了一個身材矮粗卸伞,走路昂首搖擺而又彳亍的一只眼睛總是塌迷著的姑娘。
李長富歡喜起來姜性,他也終于有了自己的女人瞪慧,自己的家!別看他瘦小部念,他卻有股子不服輸?shù)男U力弃酌,就像“魔道”時的那股子邪勁一樣,敏捷而又強大儡炼!
爺爺蓋房子用石頭妓湘,李長富知道后跑到爺爺家,自告奮勇地說:“三哥乌询,這事包在我身上了榜贴。”
爺爺盯著他打量了一番妹田,默默地?fù)u了搖頭唬党。
李長富急了,右手“嘭”地一拍胸脯鬼佣,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倍驶拱,就像西瓜在人們的靜靜期待中的一聲“炸響”一樣,讓人心安而驚喜晶衷,“三哥蓝纲,我不要錢阴孟,你給我?guī)c干糧就行……”
就這樣,爺爺五間房子需用的石頭税迷,都是李長富利用空閑時間永丝,跑到七十多里外的山上用腳一步步丈量回來的。
(三)
李長富用實實在在的勞動潤澤著自己的家庭箭养,呵護(hù)著自己的女人慕嚷,轉(zhuǎn)眼已是兒女成群的人了,可是人們還是叫他“李魔道”毕泌。
那時村里沒有自來水闯冷,全村人都要到一個大坑旁的“拉水井”上擔(dān)水吃。村里有紅白喜事時懈词,供百多口子人用水的差事是沒有人愿意干的蛇耀,這往往讓“問事的人”很是犯難。
“哎坎弯,魔——”問事人這時總能在人群中一下子看到李長富纺涤,一時竟像是遇到救星似的心中大喜,但一張口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抠忘,趕快改正說撩炊,“長富,你擔(dān)水吧崎脉∨】龋”
長富默默地拿起墻邊的扁擔(dān),像經(jīng)線子一樣開始了“梭子”似的生活囚灼。
如是幾次之后骆膝,挑水的事好像就是李長富生就的任務(wù)了。村里每每有事需要擔(dān)水了灶体,總是會有這樣的一番對話:
“哎阅签,長富呢……”
“長富擔(dān)水去了……”
這時總免不了有“嗤嗤”的笑聲不知從哪里傳過來,“問事的”也總會把臉一繃蝎抽,半嗔道:“笑啥哩政钟,沒有人家長富,貓尿你也喝不上樟结!”
這時便有人舉著啤酒瓶子大喊:“老族長养交,他喊兩瓶‘貓尿’了∑盎拢”
眾人轟笑起來碎连,“問事的”也轉(zhuǎn)嗔為喜,兩顆黃燦燦的大金牙再也遮擋不住刁笙,跑出了唇外……
李長富不僅任勞任怨破花,對力氣毫不吝惜,而且對“天上掉下來的外財”也從沒動過什么心思疲吸。
還記得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深夜座每,我們被一陣“啪啪”的敲門聲驚醒了。當(dāng)時已是深秋摘悴,半夜涼氣襲人峭梳,更兼夢香驚醒,不情愿地披衣開門蹂喻,心中已無好氣葱椭,見是“李魔道”站在門外,更是添了幾分惱怒口四。
“這是你家的羊不孵运?”還沒等我們開口,李魔道便搶先問道蔓彩。
陰影處五只羊雄糾糾地站在一起治笨,如凱旋的勇士等著我們檢閱。聽到我們的說話聲赤嚼,領(lǐng)頭的母羊“咩咩”地叫著走過來旷赖,像孩子似的偎依著我們,撒嬌地用頭蹭我們的手更卒。母親激動地打開門等孵,五只山羊簇?fù)矶搿?/p>
“這就放心了,我在門口看到這五只羊蹂空,攆著繞著莊子跑了一圈了……怕人給偷走了……”李魔道兩撇稀稀疏疏的小胡子這時也手舞足蹈地站起來俯萌,露出開心的樣子。
我們原來的怨懟情緒一掃而光上枕,代之而來的是滿滿的感激绳瘟。——那時農(nóng)村偷羊賊很猖獗姿骏,常有在路邊放羊的老漢糖声,大睜著兩眼看著賊人把羊放到摩托車上給“偷”走的;也有以買羊為名把人家羊給騙走的分瘦,更有甚者把鄰居家羊給弄到家蘸泻,想私宰了自己過年用的……
——這樣的人怎么能是“魔道”呢?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嘲玫,對異于眾人者悦施,我們是保持著一份難得的清醒還是簡單粗暴地“隨俗”呢?
(四)
李魔道夜里睡不著去团,有睡一陣半夜就起來轉(zhuǎn)一圈的習(xí)慣抡诞。一天夜里他正在院子里轉(zhuǎn)穷蛹,見一個三輪車?yán)皥A盤耙”從門前的小胡同過。這引起了李魔道的注意——半夜三更的拉著圓盤耙不走大道走小道昼汗,這是怎么回事肴熏?
李魔道上前喝止了三輪車。三輪車主心中的那個慌啊顷窒,說話語無倫次的蛙吏,讓李魔道更加警惕起來——他要上車去看一看圓盤耙!但還沒等李魔道閃開車頭鞋吉,走向后面鸦做,三輪車就“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地冒出一股黑煙,“嘎吱——”一聲掛了擋谓着∑糜眨——這是要跑啊赊锚!李魔道瞬間就拿出了當(dāng)年爬樹的勁頭坷檩,一個箭步竄到后面,右腳踏到車箱上改抡,左腳蹬墻矢炼,雙手抓住圓盤耙,右膀一較力阿纤,大喊一聲:“嗨句灌!——下!——去——吧欠拾!”千多斤的圓盤耙胰锌,竟被李魔道硬硬地從車上掀了下去!
第二天藐窄,李魔道拖著一腐一拐的被碰傷的右腿來到叔叔家资昧,——他知道這附近就叔叔一個圓盤耙。到了現(xiàn)場一看荆忍,叔叔也是萬分感激格带,圓盤耙失而復(fù)得,多虧了李魔道刹枉,“換作別人叽唱,這圓盤耙肯定被別人偷走了!”
可是人們眼中的李長富還是“李魔道”微宝!
前兩年棺亭,李魔道的二妮在傍晚的上學(xué)途中出了車禍。李魔道夫婦悲傷過度蟋软,經(jīng)常在公路上“罵空”瀉憤镶摘,人們眼中的李魔道更“魔道”了嗽桩。
但是老天還是最公道的,他的兩個孩子娶媳婦凄敢,連一棵煙錢都沒花碌冶,而且兒媳婦沒有一個嫌棄婆婆走路歪斜彳亍,一只眼塌迷迷的……
“誰家娶媳婦不花幾十萬呢贡未,看看人家……”村人說起來都嘖嘖稱羨,“兒媳婦還都挺孝順的……”
“你現(xiàn)在子孫滿堂蒙袍,這不也值了嗎俊卤?”我真心地祝福他。
他咧嘴笑了害幅,兩撇黃黃的小胡子驕傲地亂顫消恍,“多虧你爺爺,我那三哥……”他忽地一拍大腿以现,四指并攏打著手勢狠怨,聲音也厚重了許多,“你家有活邑遏,我總想伸手……”
一陣風(fēng)吹過佣赖,樹上的雪花被簌簌地抖落下來,把李魔道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记盒。兀地憎蛤,我突發(fā)奇想,這樣的人被竟被稱之魔道纪吮,這世間“魔道”的到底是誰呢俩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