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接到青吾的電話是在兩天后的清晨回俐,那會兒我剛從浴室沖完澡出來逛腿,正一絲不掛地坐在餐桌前,在我吃完最后一片全麥面包片時仅颇,放在桌上的iPhone跳出了青吾的名字单默,我拿起來接通,在那之前強行咽下了沒有完全粉碎的面包忘瓦。
“喂”
“喂搁廓,干嘛呢?”電話里傳來青吾獨特的俏皮語調(diào)耕皮。
“剛洗完澡境蜕,在吃早飯”我喝了一口溫度剛好的小米粥說。
“還喜歡不穿衣服么凌停?有了女朋友可怎么辦啊粱年,每天就那樣杵著?”
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罚拟,青吾曾經(jīng)跟我一起合租過一段時間台诗,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什么秘密。
“沒有赐俗,很早就不再那樣了”我雙腿盤坐在椅子上拉队,最敏感的部位緊貼著自己的大腿,每每這樣就有種自己終于完整了的感覺阻逮。
“嗯粱快,中午能出來么?附近新開了一家養(yǎng)生菜館叔扼,帶你這個隱士下山去開開葷”
“好皆尔,12點怎么樣?”
“沒問題币励,我開車去接你慷蠕,還有,你讓我?guī)湍悴榈氖虑樵陔娫捓镂也恢涝趺凑f食呻,見面再聊吧”
“沒問題流炕,再見”
“再見”
掛掉電話,我走到自己的床邊仅胞,順勢一下倒在床上每辟,看著揚起的微塵將射進屋里的陽光幾乎固態(tài)化,屋外汽車鳴笛的聲音也滿是了一夜睡夢之后煩悶干旧,看來機械的系統(tǒng)跟人一樣渠欺,總想賴著不動,但又都有不得不動的理由椎眯。任由陽光依附在裸露的皮膚上挠将,我看著蘋果電腦旁邊的路飛胳岂,有時我也叫他橡皮小子,他雙腿叉開舔稀,兩臂張開乳丰,臉上凝固著單純自信的大笑,頭上是那頂繼承了香克斯意志的草帽内贮,其實最我喜歡的是他現(xiàn)在胸前的那道疤痕产园,我不是虐待狂,即便是虛擬中的動漫人物也是實實在在有命運的夜郁,OnePiece開啟了偉大航路什燕,路飛決心成為海賊王,但是從某一時間開始竞端,人們越來越關(guān)心劇情中沒有的東西秋冰,那是每個人物不為人知的一面,每當(dāng)看到路飛胸前的那道刺眼的傷疤婶熬,我就多希望自己身上也有那樣一道被命運刻下的痕跡,而且我的另一面一定也有人知道埃撵。
12點整赵颅,我準(zhǔn)時放下書,出門找青吾去了暂刘。
等我走到路邊饺谬,青吾的沃爾沃S60也開了過來,車停好后谣拣,我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募寨,我上次坐這輛車是在一周前,如今車?yán)飶浡还膳c上次完全不同的濃烈香水味森缠,青吾在對待異性方面似乎是我的對立面拔鹰,把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等換成他的女友個數(shù)并不夸張,每次有了新的關(guān)系他都會把車?yán)锏南闼稉Q一次贵涵,工作以后我們一個月會見兩三次列肢,雖然不會每次都不一樣,但是一種味道連續(xù)兩次被我聞到是極少有的宾茂。
青吾人長得很好看瓷马,輕柔的頭發(fā)總是像剛剛洗過一樣濕濕潤潤的,嘴角時常掛著帶出酒窩的微笑跨晴,他一手扶著方向盤欧聘,另一只手拽起我的T恤一角說“你這件衣服是大一還是大二的時候買的?”
“大三買的”我打掉他的手看著窗外說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端盆,可要是告訴別人你30歲了還是處男怀骤,你堅持的結(jié)果沒人信還有意義嗎费封?”
這不是青吾第一次用處男這個梗來揶揄我了,在他的理解看來晒喷,我保持處男的純貞是為了留給命中注定的那個女人孝偎,而他認為,處男之身根本毫無意義凉敲,只是人生中無數(shù)次的第一次而已衣盾,而一個人每時每刻都在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第一次,更重要的是如今沒人會相信一個人30歲還沒有過性經(jīng)歷爷抓,不論男女势决。
“不瞞你說,如今我每天都會有晨勃蓝撇,你怕是連晨勃是什么都沒見過吧果复?”
“有用么?先看看這個”說完他把手機遞給我渤昌。
我接過來虽抄,看到手機上是一張照片,拍的應(yīng)該是舊報紙上的內(nèi)容独柑,發(fā)黃的紙上印著一個標(biāo)題“廣西遭遇臺風(fēng)迈窟,沿海多地被淹”,標(biāo)題下面并沒有對應(yīng)的內(nèi)容忌栅,而是一則重慶牙膏廠的廣告车酣。
停車后,我把手機遞給青吾索绪,一時不明白他讓我看著這照片的意思湖员,他說“走,邊吃邊說”
點完菜后瑞驱,他隔著桌子問我“你媽說你走丟的時間是1980的幾月幾號娘摔?”
我說“8月15號”
青吾是知道他問的問題答案的,所以我的話音剛落唤反,他就接了上去晰筛,他說“這份報紙的日期是1980 的8月8日,你的親爹親媽為啥會帶著還露著屁股的你看臺風(fēng)拴袭?”
“那年月出去旅游肯定是說走就走读第,廣西有臺風(fēng)他們怎么知道,那時候信息肯定不如現(xiàn)在靈通”說完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眼前的南瓜汁拥刻。
青吾不慌不忙怜瞒,從兜里掏出煙,送到嘴里一根,然后又從容不迫的從另一個兜里掏出打火機吴汪,等我聞到煙味兒時惠窄,我面前的南瓜汁已經(jīng)被我喝的見底了。
青吾喜歡《英雄本色》中周潤發(fā)飾演的Mark漾橙,所以他抽煙也總是用食指和中指若有若無地夾著煙嘴杆融,手肘支在桌面上立在腦袋旁邊,他朝我吐出一口青煙霜运,說“海石村的信息我也找到了脾歇,但是村子在1980年的8月份被海水吞了以后就消失了,也就是說海石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大海的一部分了淘捡,都是拜那場臺風(fēng)所賜”
“你覺得我親媽他們根本就沒去過海石村藕各?”
“傻小子”青吾笑著把手中的煙從左手換到右手,“我覺得你的爹地和媽咪就算去過海石村焦除,肯定也另有目的激况,而且好像你媽也騙了你,后來的那個”
“海石村有確切的地點吧膘魄?”我問他
“當(dāng)然有乌逐,如果你想去,我陪你一起”青吾正經(jīng)起來是很讓人感動的创葡。
我說“嗯浙踢,一定要去一趟才行”
青吾問我“你真的覺得這樣對你寫的小說有幫助?不是任何事情都是適合被人知道的蹈丸,要學(xué)會視而不見”
“是嘛?”我說呐芥,我想起了簡秋逻杖,她說人不能靠假象活著,不能對真相視而不見思瘟,我很清楚荸百,有時候真相的重量是常人所負擔(dān)不起的,在和青吾交談過之后我更加這么覺得滨攻,可是難道正常的邏輯不應(yīng)該是這樣:無關(guān)緊要的真相毫無價值够话,而讓人不易承受的事情更配得上真相兩個字,越是沉重越是至關(guān)重要光绕。
4
明天就到了去咖啡見簡秋的日子女嘲,一周以來經(jīng)常會突然想到她,女人的突然主動诞帐,是否都會讓男人無從防備欣尼?我沒有告訴青吾關(guān)于簡秋的事情,我想再確認一下停蕉,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再確認一下什么愕鼓。
小說的進展仍然如清晨開上主干道的車那樣寸步難移钙态,很多大作家也都會有遇到瓶頸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是否是我的生活太過平淡無味才會讓故事無法延續(xù)下去菇晃?據(jù)我所知很多有名的大家都是有奇怪的習(xí)慣的册倒,有的嗜酒如命,有的煙不離手磺送,更有的風(fēng)流成性驻子,而我除了偶爾會抽煙以外沒有符合成為大作家的條件。
陰沉煩悶的心情趕上淅淅瀝瀝的小雨册着,外面的街道上不時有汽車行駛過水洼濺起水花的聲音拴孤,海風(fēng)從窗口吹進來,像個柔情蜜意的少女輕撫著我的脖頸劃過我的胸前甲捏,簡秋突然竄進了我的腦子里演熟,漸漸地揮之不去的成了她好看的胸部,想象著她迷人的乳溝讓我不禁身子一顫司顿,下面迅速有了反應(yīng)芒粹,怦怦的心跳讓我?guī)缀跏チ死碇牵胍恍狗叫莸囊饽钪鲗?dǎo)了意識大溜,就那樣化漆,我第一次想象著簡秋讓自己射了出去,當(dāng)空虛感襲來時我躺在床上钦奋,任由清醒的意識回歸肉體座云。
還是一周前的時間,我到達咖啡館的時候簡秋已經(jīng)在那里了付材,臨近清晨雨停了朦拖,這會兒太陽已經(jīng)如上次那樣掃進咖啡館的一面,簡秋端坐在陽光里厌衔,只不過這次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璧帝,腳上也不再是那雙長青款的帆布鞋,而是換成了一雙米色高跟皮鞋富寿。
我拽了一下下衣擺睬隶,然后快步走過去,
“很早就來了页徐?”我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苏潜。
“啊,你來啦变勇,沒有很早窖贤,我也是剛剛到”她笑著說道,頭發(fā)扎了馬尾,輕快的跳動在她的腦袋后面赃梧。
“喝咖啡還是別的滤蝠?”我問她。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下吧臺授嘀,回過身來說“和你一樣吧”
咖啡上來后物咳,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咖啡問我“你喝酒么?”蹄皱。
我說“不喝”览闰。
她似乎不太相信,又問道“是完全不喝么巷折?”压鉴。
我說“完全不喝,從來就是滴酒不沾锻拘,連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堅持過來的”我有種感覺油吭,她是在用我的答案解答她心里的另一個問題。
她哦了一聲署拟,然后端起咖啡杯輕輕呷了一口婉宰,我看到她的眉頭微微緊在一起,似乎不常喝咖啡推穷。
她看了一會窗外心包,然后說“你是寫小說的吧?不是詩或者短篇評論什么的蟹腾?”
我說“嗯,就是小說”
她又一次露出關(guān)于酒的話題時的表情区宇,問“成功出版過書么萧锉?”
“還沒有珊随,雖然能夠成功出書一直是我的夢想述寡,但是迄今為止還沒有柿隙,很慚愧”作為像我這樣的一名寫手,回答這樣的問題其實很是痛苦鲫凶,因為最初的自信到如今早已變成了跟現(xiàn)實的妥協(xié)禀崖。
她的臉上略顯失望,但是她似乎在努力控制不表現(xiàn)出來螟炫,接著她說“壓力大么波附?會不會影響到生活?”
她的問題似乎早就準(zhǔn)備好了,就像照著寫好的材料在一個一個讀出來掸屡。
我說“寫小說是項孤獨的工作封寞,整座建筑的一磚一瓦都需要獨自堆砌,小說之外的生活仅财,要么受損嚴(yán)重狈究,要么獲益頗多”。
這時咖啡館的門在我進來之后第一次被推開盏求,一對戀人走進來抖锥,女生被男生摟著肩膀,看樣子像是像是大學(xué)在讀的學(xué)生碎罚。
簡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磅废,回過頭來低頭看著杯子中的咖啡,咖啡已經(jīng)沒什么熱氣荆烈,但是我從簡秋的臉上看得出雀摘,那里展現(xiàn)出一絲難以消退的愁容翘鸭。她把臉抬起來看向我,泛起紅暈的臉頰,微微鄒起的眉頭下是瑩亮的雙眼格带,那里似乎有淚水在醞釀。簡秋那沐浴在陽光下的臉有一半隱藏在暗影中括授,像是一幅明暗分明的素描畫脆炎,她收起輕松愉快的面容,端起面前的咖啡仰頭喝下去鞋邑,一滴褐色的咖啡順著她的嘴角滑向頸部诵次,如果不是她恢復(fù)坐姿,地心的引力一定會把那滴幸運的咖啡引領(lǐng)到她好看的胸部枚碗,我收回視線看向簡秋愁容滿面的臉逾一。
她開口說“我的丈夫也是一名小說家,而且算是很成功的小說家肮雨,出版了幾本長篇小說遵堵,每本上市的時候都登上了暢銷書排行榜”她看著我,面前是已經(jīng)空蕩蕩的咖啡杯怨规,然后接著說“希望我說這些不會引起你的厭惡陌宿,我只是在陳述前提,我的丈夫在外人看來不管從哪方面評價波丰,都是無可挑剔的壳坪,但是他的另一面也只有我這個做妻子的能夠看到。他在一本小說寫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消失了”
她頓了一下掰烟,臉頰似乎更紅了爽蝴,接著說“消失前的那一周沐批,他失去了那方面的能力”說出這句話,她像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蝎亚。
我感到難以把聊天的結(jié)構(gòu)維持下去九孩,雖然我很想維持下去,但我找不到什么詞句能夠完美地回答簡秋发框。
不過簡秋并沒有讓我為難太久捻撑,她開始接著說“可能緣于女人本身的敏感,遇到和我丈夫同為小說家的你缤底,總是忍不住想要把你們兩個放在一起對比一番顾患,希望能夠找到他消失的原因”
話題流入了嚴(yán)肅的成分,我感覺好一點了个唧,我用盡量嚴(yán)肅的語調(diào)說“你是說他在消失之前失去了性能力江解?所以你覺得他的消失跟這個問題有關(guān)系?”
簡秋點了點頭徙歼,然后說“寫小說犁河,會導(dǎo)致失去那方面分能力么?”
她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后魄梯,喝了一口咖啡緩解氣氛桨螺,然后端正了一下身子,對我說“抱歉酿秸,問這么私密的問題灭翔,其實從第一眼見到你就莫名地感到親切,總是忘了我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面”
被她這么一說辣苏,我也意識到起初那種類似好感的印象肝箱,的確有種親切的感覺在里面,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舊友稀蟋,跨越時間的界限回到原點煌张,但那種感覺真的只有單純的親切在里面么?連我自己都無法肯定退客。
“所以骏融,你想看看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情況?”事到如今萌狂,我只能順著她的問題往下走档玻,即便是我很不想繼續(xù)這樣的話題。
她點點頭粥脚,雖然她的結(jié)論很是籠統(tǒng)窃肠,幾乎是用一句話概括了很多復(fù)雜曲折的事件包个,但是我不準(zhǔn)備去追問刷允,就算是我知道了也未必能明白她的丈夫喪失性能力繼而整個人消失的原因冤留,我只要告訴她我正不正常就夠了,但是就連這個答案我似乎也沒有辦法回答她树灶。
“我想我并沒有喪失基本的生理功能”我能感到我的臉像高燒時的滾燙纤怒,我實在沒有想到我們今天會有這樣內(nèi)容的談話。
“那就是說天通,不是寫小說引起的”她像是在問我泊窘,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手里握著面前的檸檬水沉默不語像寒。
“應(yīng)該不會是寫小說造成的烘豹,雖然這樣的工作有時會有壓力也會遇到難以逾越的瓶頸,但是通常不會造成生理上的重大缺陷”話一出口诺祸,我便有些后悔携悯,我評論的對象可是出版了好幾本暢銷書的人,他的經(jīng)歷怎么可能是我這樣的業(yè)余選手能比的筷笨?我急忙補充道“當(dāng)然憔鬼,我的例證并不足以說明什么,畢竟這方面的事情怎么都有可能的”
她依舊點了點頭胃夏,心思似乎并不在我的回答上轴或,玻璃墻外走過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他們奔向?qū)儆诟髯缘南乱粋€時間節(jié)點仰禀,這就是時間在此時此刻的目的照雁,就像母親家族里的代代相傳的那個噴嚏,時間總是如同一條沙漠中的角蝰蛇答恶,而它的獵物或是一個噴嚏或是兩個應(yīng)該相遇的人彼此錯過囊榜。
接下來,我和簡秋沒有再聊什么具體的事情亥宿,能看出來她無意再待下去卸勺,臨別時我們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她說“等我打給你”然后揮手匯入了進入商場的人流烫扼,我轉(zhuǎn)身從過往的人群中突圍來到?jīng)]有什么人的街道上曙求,斑駁的樹影像是街頭的藝術(shù)繪畫,我走上去總是難免小心翼翼映企,陽光照耀下的城市像剛剛倒進杯子里的橙汁悟狱,新鮮富有活力,整座城市開足了馬力奔向時鐘上的某一點堰氓,那是注定只閃現(xiàn)一次就要永恒終結(jié)的一點挤渐。
5
午夜,我從夢中驚醒双絮,夢的內(nèi)容似乎在醒來的那一瞬間被蒸發(fā)掉了浴麻,如今看著灑進屋里地板上的月光得问,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空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软免?經(jīng)歷了人生的前三十年宫纬,任誰都不會腦袋空空,總該有些想法有些記憶有些色彩膏萧。
我下床走到冰箱前漓骚,拿出一瓶300ml的純凈水一口氣喝了下去,一股冰涼從食道順溜而下榛泛,最后輻射往全身好像打開了皮膚上所有的汗毛孔蝌蹂。屋外響起一陣刺耳的轟隆聲,先是由遠及近曹锨,很快便又向遠處飄走了叉信,像經(jīng)歷過的每一個時間節(jié)點,都曾由低沉駛向高潮艘希,繼而又沉寂下去硼身,直到所有都離我遠去,沒有了聲音覆享,沒有了模樣佳遂,最后一點記憶也會被不堪重負的大腦排泄掉。
時間在我周身豎起高墻撒顿,把我囚禁在5歲那年丑罪,再往前的記憶像被鎖在了冰冷荒蕪的極地,我再怎么努力凤壁,也只是在漫無人跡的荒原上孤獨的徘徊吩屹,我努力了多次,都不曾找到那之前的一點信息拧抖,連支離破碎的碎片都沒有煤搜,只是空白。
躺倒在沙發(fā)上唧席,不知何時竟又睡著了擦盾,被手機鈴聲叫醒時墻上的掛鐘剛過9點,我腦袋暈沉地起身走進臥室淌哟,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是個陌生號碼迹卢,接通后便聽到略帶怨恨的聲音“沐川先生么?”是個女的徒仓。
我說“我是”
“我們這邊是電力公司腐碱,你這個月的電費透支了800多塊錢,請盡快繳費吧”
我住處的電器就算一整天全部開著掉弛,一個月的電費也不可能超過300塊症见,一下子超了800多有些不可思議喂走,我說“是不是電表出了問題?超出這么多肯定不正惩彩危”
那邊的女人像是在干別的事情,等了一會兒才又拿起電話聽筒說“如果有疑問可以申請查看電表壁晒,表箱旁邊有電話”還沒容我說話對方就掛了電話瓷们,大概打來電話是她的兼職工作,她在電話那頭正在修指甲或者別的跟工作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秒咐,而當(dāng)她早上看到我的名字時一定怨恨的翻著白眼谬晕,然后極不情愿的打來電話照本宣科地完成信息傳達,最后用力扣下聽筒把我這個討人厭的家伙甩掉携取。我默默地放下電話攒钳,大早上被這樣的一通電話攪得心情煩悶,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泊被排進了污穢惡臭的臟水雷滋,想要恢復(fù)怕是不太容易了不撑。
吃完早餐,我便坐在電腦前繼續(xù)寫小說晤斩,面前的電腦屏幕由寫作頁面進入了黑屏焕檬,我盯著陷入黑暗的屏幕試圖抓住自己的思維,像原始社會利用鉆木取火制造火源那樣澳泵,我希望能在迷霧叢林一般的思維世界制造出我期待的那一束火苗实愚,只要嚓的一聲,火焰猝起兔辅,我期待那“嚓”的一聲響起腊敲。但任憑我如何努力,思維總是干干澀澀的维苔,就像需要眼淚的時候怎么擠眉弄眼淚腺也無動于衷碰辅。刺激!我意識到我需要足夠的刺激介时,裝載成炮彈乎赴,用來打散積聚在天空的積雨云層,可哪來的炮彈呢潮尝?
我環(huán)視了一下身處的房間榕吼,沒有什么東西能一下子鉆進我的腦子,草帽小子也沒辦法勉失「迹看來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在心里長嘆一聲乱凿,拿起手機打給了青吾
“喂顽素,什么事把氏摇?”青吾心情不錯胁出,不過他一向如此型型,不用為錢努力工作,只需要有個好心情就能完美地度過一天全蝶。
“在忙嗎闹蒜?”我問他,禮節(jié)上的程序還是必要的抑淫。
“在做一個版面的標(biāo)題绷落,但也可以隨時離開”青吾的態(tài)度里總有種常人難有的輕快和令人感動的直爽,他不是浪漫主義的追崇者始苇,相反他極具理性和沉穩(wěn)砌烁,手邊的事情總能輕拿輕放,就像整理自己的桌面那樣輕易就能讓物歸原位催式,盡善盡美函喉。
“不用離開,上次說的海石村的位置信息荣月,得空發(fā)給我吧”函似。
“怎么,要去了喉童?”撇寞。
“嗯,剛剛決定”我有些無奈地說堂氯。
“也好蔑担,什么時候走?我好請假”青吾淡淡地說咽白,就好像上級已經(jīng)批準(zhǔn)了他的假期申請啤握。
“我想后天就去”頓了一下,又說“青吾晶框,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吧排抬,兩個人去總像是去旅游觀光的,雖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區(qū)別授段,但是我想還我自己去吧”蹲蒲。
“好的,本來我也只是怕你路上會無聊嘛侵贵,那一個人去注意安全届搁,我一會就把地址發(fā)給你”
“好的,再見”
“再見”
掛掉電話,我去燒水泡了一杯咖啡卡睦,扔掉濾過的咖啡渣宴胧,我端著杯子來到迎接海風(fēng)的窗戶邊,隨風(fēng)飄動的白色窗簾像少女的舞裙表锻,沐浴在和煦的陽光里恕齐,我啜了一口咖啡,illy的掛耳咖啡是我喝過最順口的牌子瞬逊,跋涉在大城市像我一樣的年輕人連抬腳向前邁一步都要思索一番显歧,也就索性放棄了手沖咖啡的那一份情懷,開始習(xí)慣方便快捷的掛耳式码耐。
屋外鳥啼蟬鳴追迟,間歇時風(fēng)把遠處的浪濤聲送至耳邊溶其,在這盛夏的晌午骚腥,合奏出一段自然和諧的美妙曲調(diào)。
母親帶我離開海石村瓶逃,是在我13歲那年束铭,算下來我生活在海石村的時間遠遠超出了跟親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那時候我總喜歡把時間想象成尾隨在我身后的“它”厢绝,它沒有生長極限契沫,每次我回頭看時,它都會大的讓我驚愕不已昔汉,但我總能知道它是不完整的懈万,缺失了某些重要的部分,我總是滿懷期待地以為靶病,它變得足夠大時缺失的部分也就會痊愈了会通。
在離開海石村前,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事情娄周,之所以用“發(fā)現(xiàn)”“不同尋程槌蓿”這些字眼,是因為當(dāng)時的我還不足以消化這件事情帶來的驚詫煤辨。
海石村跟如今居住的城市一樣裳涛,臨近海灘,相對于現(xiàn)在的城市那時的海石村就像原始人的村落众辨,石塊堆成的一間間屋子端三,被周圍的密林植物包圍,雖然通了電鹃彻,但是每天都有規(guī)定的斷電時間技肩,就像現(xiàn)在寄宿制的學(xué)校實施的辦法一樣。
一天夜里,睡夢中的我被窸窸窣窣的動靜吵醒虚婿,黑暗里我迷糊地撐開極不情愿的雙眼旋奢,銀色的月光下一個黑影爬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然痊,即便她已經(jīng)極力避免發(fā)出聲響至朗,但是已經(jīng)醒來的我還是聽到了開門和關(guān)門時鎖舌碰撞獨有的撞擊聲。
從人影的身形判斷應(yīng)該是母親剧浸,我翻身確認旁邊本來母親應(yīng)該躺著的地方空蕩蕩時才敢確認锹引。寂靜的夜晚,遠處的波濤聲不絕于耳唆香,那海浪像是拍打在我的脊背上嫌变,如霜的月光依附在床上地上,在把被子拉到下巴的我看來躬它,那月光異常詭譎腾啥,而周圍躲在暗處嘶鳴的蛐蛐就是那月光的幫兇。
母親回來時冯吓,詭異的月光已經(jīng)消散倘待,我從故意在雙眼間留出的縫隙中看到母親略顯疲倦的面容,她像是倒放著之前出去時的動作组贺,輕聲爬上床凸舵,躺在我身邊,我合緊雙眼失尖,讓自己陷入黑暗啊奄,我意識到我能做的只能是這些。
那之后的每天夜里掀潮,母親都會出去菇夸,而我像是被什么驅(qū)使著一樣,每次都會醒來胧辽,只是我未曾挪動一下跳下床跟上去峻仇,那段時間我就像只剩下思維和眼睛能夠活動的病人,等著母親回來邑商,在我身邊躺下摄咆,解除我身上無形的束縛。
直到母親帶我離開海石村人断,我才隱約察覺到在清醒中度過的那些夜晚吭从,似乎直接或者間接地得出了離開那樣的結(jié)果,就像是簡單的加法算式恶迈,我們在海石村的生活被時間算出了答案涩金,母親便是寫下那個算式的人谱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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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住生活的喉嚨,自己才能暢快呼吸”
翻看的列車上的書里有這樣一句話步做,那是本訪談集副渴,這句頗具反抗精神的話被印在一頁紙的中間,加粗的黑體字像是剛剛從外面跳進紙里去的全度。
列車穿梭在大山深處煮剧,匆匆駛過叢林山澗,從來不曾留戀過什么将鸵,我望著窗外的景色勉盅,合上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顶掉,能夠清晰的感觸到喉結(jié)的存在草娜,扼住生活的喉嚨?要怎么做痒筒,我連生活的脖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宰闰,更何況生活更像是承載著數(shù)百人以每小時300公里前進的列車,對于那樣的龐然大物凸克,要扼住它的喉嚨似乎并不現(xiàn)實议蟆。我看了一下表闷沥,還要再過3個小時才能到萎战,車廂里各種聲音交流混雜,男人的舆逃。女人的蚂维,成熟的。稚嫩的路狮,狂妄的虫啥。謙虛的,但他們的聲音也只限于回蕩在這節(jié)短短的車廂里了奄妨,車一到站涂籽,這些聲音的主人就會各奔東西,車廂又會被別人的聲音占據(jù)砸抛,周而復(fù)始评雌,沒有什么規(guī)律更沒有什么特色,別說扼住生活的喉嚨那樣極具主動意識的行動直焙,就算安靜地坐在那里景东,把生活的過往拽出來彈一彈上面的塵土抖一抖里面的腐朽也是沒有多少人會去做的。
幾個小時之后奔誓,我輾轉(zhuǎn)來到青吾給我的地址斤吐,下車后,現(xiàn)代化的氣息撲面而來,鋼筋混凝土的樓宇拔地而起和措,抬頭看去天空只留下一小塊庄呈,身處的地方像是一處深井,一種壓迫感由上壓下來派阱,記憶中的事物一樣也沒剩下抒痒,除了有節(jié)奏的海浪聲,我更像是到了一個從沒到過的陌生城市颁褂。站在街頭故响,我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我的精神在此地又一次走丟了颁独,家在哪里彩届?或許就在我所站的地方,可就算那樣也回不去了誓酒,“它”早就把我回家的路給封死了樟蠕,甚至它的存在就是為了阻礙我順利回家,它一點點地壯大就意味著我回家的路在一點點縮小靠柑,如今它已不只是在尾隨我寨辩,它還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走進街邊的便利店買了包煙歼冰,跟老板打聽海石村靡狞,他說他說從北方來的,沒有聽過海石村隔嫡,我本來也沒有報太多希望甸怕,重新來到街上,看到一隊背著旅行包的老年人走過腮恩,領(lǐng)隊的年輕人要帶他們?nèi)ズ_吷液迹铱紤]了一下便跟了上去,想象中的收獲恐怕是不會有了秸滴,最近幾年沿海地區(qū)建設(shè)力度很大武契,可能除了海岸線,像海石村那樣的沒有絲毫價值的房子早就被壓在了現(xiàn)代化的大樓下面荡含。我默默地抽著煙跟在老人們后面咒唆,穿過馬路,經(jīng)過一片公園内颗,迎面吹來的帶著水汽的海風(fēng)終于把我和這片大海的距離拉到了最近钧排,我把煙熄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踩在沙灘上均澳,我的身后留下一個個形狀相同的小坑恨溜,而整個沙灘上遍地都是這樣的痕跡符衔,明天或者后天,風(fēng)會把整個沙灘抹平糟袁,我留下的痕跡頂多也就存在幾個小時而已判族。
淺水區(qū)有很多人在游泳,隨著海浪的起伏他們興奮的尖叫不已项戴,看著那副景象我突然覺得人們就像依附在家牛皮毛上的牛虻形帮,被牛用尾巴掃過全部興奮地飛起又落下,樂此不疲的重復(fù)著相同的動作周叮,渴望精神從中得到某種滿足辩撑。
正享受著海風(fēng)的時候手機響了,我摸出手機仿耽,是簡秋合冀。
“喂,你好”我還是放不下那份客氣项贺,內(nèi)心深處不想讓她覺得我無禮君躺。
“喂,你好嗎开缎?”簡秋的語調(diào)竟然是問句棕叫。
“好吧,在海邊”
“哪里奕删?我想見你”簡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純凈鮮甜俺泣,像植物剛剛提出的新芽。
“我在廣西急侥,是急事么砌滞?”我知道我不該跟簡秋繼續(xù)更深入的關(guān)系侮邀,她是有夫之婦而且丈夫是有名的作家坏怪,這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實施了精準(zhǔn)的軍事打擊,為了避免尷尬我也沒有詢問她丈夫的名字绊茧,即便是我書架上某一本書就印著他的名字铝宵。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的意識很難控制我的行動,前一秒意識的命令华畏,下一秒行動就違背了鹏秋,簡秋身上有某種東西拖拽著我,我意識到我很難去拒絕亡笑。
“廣西侣夷?”她那邊沒了聲音,片刻后她說“在那邊等我仑乌,我現(xiàn)在就去”說完她就掛了電話百拓。
我拿著手機琴锭,看著遠處海天相連的地方,天衙传、海决帖、陸地,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組合蓖捶?當(dāng)然我沒辦法回答我自己地回,有太多的事情只有答案而沒有為什么,學(xué)生時代的考試俊鱼,只寫答案不寫過程的話刻像,閱卷老師只會給很少的分數(shù),沒有求解的過程是不完整的并闲,甚至可能被視為虛假的抄襲者绎速。
年輕的導(dǎo)游招呼著周圍的老人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焙蚓,還沒有告訴簡秋我在哪里纹冤,拿手機打給簡秋。手機里傳來急促的“滴滴”购公,我又嘗試了幾次還是同樣的現(xiàn)象萌京,作罷后我并沒有太過擔(dān)心,簡秋既然要來找我一定會再打過來問我所在的位置宏浩,我等著就好了知残。
看著大海深處我用力呼出一口氣,然后直接坐在腳下的沙地上比庄,一只沙蟹慌張的從我面前爬了過去求妹,想到簡秋,真是個奇怪的女人佳窑,果真是我的職業(yè)引起了她的興趣制恍?我希望如此單純也希望她另有企圖,美麗的少婦守著諾大的空房神凑,一定會忍不住想點別的事情吧净神?但是今天的她似乎比前兩次面對面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通過電話滲透了過來溉委。
接到簡秋打來的電話是在翌日的早上鹃唯,帶著早晨特有的鼻音,她讓我去公交站點接她瓣喊,我沒來得及拋出我的疑問坡慌,或許我在前一天的電話里告訴了她我的位置。
她在我前一天下車的地方藻三,棉質(zhì)的連帽上衣洪橘,耐克的束腳褲和運動鞋摔敛,束在腦后的馬尾在清晨的陽光中泛著好看的光澤聋庵。她下車后看到我威兜,對我微笑了一下然后看著海灘那邊說“這里有什么涨共?”
”啊抡四?”我一時沒理解她在問什么柜蜈。
“這里有什么,讓你特地跑來指巡?”她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淑履,一副好奇的樣子。
“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藻雪,我最近在寫我小時候的事情秘噪,回到這里感受一下”我苦笑了一下,又說“沒想到根本沒有記憶中的感覺勉耀,白跑一趟”
“是嗎指煎?帶我走走吧”她說。
“你有什么事便斥?”我走在她右邊至壤,從昨天到現(xiàn)在,她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上加深了我的疑慮枢纠,前一天在打給我電話前她并不知道我在哪里像街,她到底為了什么非要見我?在電話里她只字未提晋渺,但是我有種感覺镰绎,自從她打電話來,某個事件就開始運轉(zhuǎn)了木西,其中的齒輪開始轉(zhuǎn)動期待已久的身軀畴栖。
“大事不妙了”她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幾個字,輕松的語調(diào)卻像給這幾個字帶上了沉重的枷鎖户魏,讓我的心沉了一下驶臊。
我在說話前先回憶檢查了一遍自己,到底哪件事會讓大事變得不妙了叼丑,沒有未還的欠款、房租準(zhǔn)時交了扛门、沒有動手打過人鸠信,正當(dāng)我自我檢討的時候,她問我“你是在檢討自己嗎论寨?”說完對我眨了眨眼睛星立,就好像小孩子般俏皮可愛爽茴。
“我是怕犯了什么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錯誤”我走在她身邊,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绰垂,不知為什么我總是忍不住歷數(shù)我們的見面次數(shù)室奏,就好像在強調(diào)什么但我自己又不知道原因。
我們走進前一天我去過的公園劲装,清晨植物吐出的清香氣息和海風(fēng)帶來的清涼讓人倍感身心暢快胧沫,草坪上有幾位老人在打太極拳,我們兩個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占业,周圍滿是青草的味道绒怨,草坪好像剛剛被修剪過,抬頭能看到路對面的大樓伸出了我們頭上的樹梢谦疾,當(dāng)鋼筋混凝土把原本大自然的地盤占盡之后南蹂,又在這里搞出一塊顯示其對自然熱愛的公園,人啊總是喜歡自欺念恍,喜歡用一個借口來掩蓋真實的目的六剥,連我自己都喜歡這一套。
“我來找你是因為我不得不來峰伙,能讓我看一下你的手么仗考?兩只手都行”她看著我。
聽到她的話词爬,我疑惑地抬手自己一看了一眼秃嗜,起初沒有看出什么不同,但是隨即我就發(fā)現(xiàn)了哪里不對顿膨,我把右手掌用力撐開湊在眼前锅锨,手紋消失了,我掌心里原本錯落縱橫的紋路沒有了恋沃,只剩下一層單調(diào)光滑的皮膚必搞,就像唐僧師徒取到了無字佛經(jīng)一樣,我看著自己的手又看向旁邊的簡秋囊咏,這個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恕洲,我手掌遞給她。
她只是看了一眼梅割,準(zhǔn)確地說她僅僅是確認了一下霜第,然后竟然就看著前方不再說話。
我不太明白她的舉動隱含了什么意義户辞,也不確定自己手掌紋路的消失到底意味著什么泌类,表面上看似乎并不影響健康,可那樣的東西突然消失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底燎,而極有可能知道這些事情緣由的人就坐在我面前刃榨,她說的大事不妙了一定跟我掌心紋路突然消失有關(guān)系弹砚,她如今卻像個陌生人一樣把我晾在一旁。
晨練的老人們已經(jīng)離開了枢希,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開始出現(xiàn)在周圍桌吃,他們互相傾訴著家長里短的苦惱,虛貶實夸著自己孩子的爸爸苞轿,嬰兒車載著嬰兒靜靜地停在一邊茅诱,來這的目的更像是讓他們看一看數(shù)十年后自己的樣子。
我看了一眼簡秋呕屎,她依舊看著前方像是在等待什么让簿,我放棄了起初想要追問的決定,莫名其妙的沉默環(huán)繞在我們周圍秀睛,我們像塊激流中的石頭尔当,周圍嘈雜的水流在我們這里被改變了流向,我索性靠在長椅上蹂安,靜靜地等著簡秋椭迎,她既然費盡周折坐在這里,一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再次離開田盈,一定會留下點什么畜号。
沉默爬過了山巔,連推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們都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允瞧,天色不知什么時候慢慢陰沉下來简软,早晨的霞光萬丈似乎被世間的人們消耗殆盡了,她說“你看那邊”述暂,我看到她用手指著前方痹升,那是海平面的深處,天海交匯成一線畦韭,一團烏云在那邊積聚成型疼蛾,我能感覺到迎面的海風(fēng)已經(jīng)帶著怒氣的余威了。
“那是什么艺配?”我暗含報復(fù)性的明知故問察郁。
“臺風(fēng),或者熱帶氣旋转唉,名字只是名字皮钠,叫什么并不重要”她轉(zhuǎn)頭看著我說,離散出的幾縷長發(fā)隨風(fēng)舞動在臉旁酝掩,讓我想起了秋日如浪蕩漾起伏的金黃麥田鳞芙,我覺得即便是她故意不回答我的問題也沒那么討厭了。
海洋深處的怒氣似乎越來越大了期虾,陰暗的云層開始排兵布陣原朝,已經(jīng)占據(jù)了半邊天空,頗有立體感的云層背后像是站立了一隊隊天兵镶苞,像是上古的那場天庭被攪的天翻地覆的大戰(zhàn)喳坠,手握定海神針的孫悟空正在何處呲牙嘲笑著這群陣仗嚇人的天兵天將,他把玩著紫金冠上的鳳翅翎毛茂蚓,眼前這群外強中干的敵人數(shù)量再多壕鹉,也抵不過他金箍棒的橫掃。奈何踏碎凌霄聋涨,悟空卻終成佛晾浴。
“你還記得那場臺風(fēng)嗎?”簡秋的話被風(fēng)吹的七零八落牍白,周圍已經(jīng)有人開始撤離海灘脊凰,沖涌上岸的浪濤像是被派遣出的先遣部隊一次一次地侵占海灘的領(lǐng)土。
簡秋的話我應(yīng)該是聽到了茂腥,但是我已經(jīng)沒有精神上的余裕去思考和回答她狸涌,臺風(fēng)或者熱帶氣旋,叫什么并不重要最岗,她說的很對帕胆;風(fēng)吹散了我記憶里的那片迷霧,海石村出現(xiàn)了般渡,風(fēng)像強盜一般掃蕩著深夜中的街道懒豹,搖搖欲墜的風(fēng)燈,條石砌成的房子驯用,通向黑暗的石板路脸秽,到處都透著堅硬冰冷,就連畏縮在墻邊的我也快要失去體溫變得僵硬晨汹,臺風(fēng)讓村里的人都逃走了豹储,海水剛剛退去,街道上彌漫著腥臭的味道淘这,像是含了一口血在嘴里剥扣,我吐了一口,暗紅的唾液在地上像是海洋中的軟體動物順著石縫蠕動铝穷,嘴里有地方受傷了钠怯,血腥味又一次充斥口腔,我沒有再吐出去曙聂,我咬著牙晦炊,舌尖死死地抵住上顎,在海中快要窒息的感覺再一次爬上來,這次一起來的還有沉重的昏睡断国,他們關(guān)上了意識的燈贤姆,拉下我的眼皮,我回憶起被海浪沖上岸能夠暢快呼吸的那一刻稳衬,所有感覺和記憶都在離我遠去霞捡,我要去哪里?
一絲溫暖從我的手心向全身傳遞薄疚,雖然不足以驅(qū)散侵入體內(nèi)的寒冷碧信,但總算有了一絲希望,一只溫度36度的手掌輕輕地滑進了我的手心街夭,雖然有些莫名其妙砰碴,但我告訴自己那樣的溫度就是36度,那是我自己制定的溫度計量單位板丽,并非形而上學(xué)呈枉,更談不上經(jīng)驗主義,我就是把我感受到的感受交給自己命名檐什,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意味著什么碴卧,36度的手掌試著握緊了我的手,把我那快要逃走的意識被拉了回來乃正。
“我們要去哪住册?”
“回家”
“你不是我媽媽”
“你也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媽媽去哪了?”
“回家去了”
“這不是回我家的那條路”
“回家的路不止一條”
“…..”
“家也不止一個”
我沒有反抗瓮具,或許是那次的經(jīng)歷給我造成的影響荧飞,在那以后的生活中我總是習(xí)慣被人帶著走,與其說是盲目地順從名党,更像是想要重新體味那被黑暗寒冷籠罩下崛起的那一絲溫暖叹阔,雖然如嫩芽一般脆弱,但卻能夠打破囚禁自己的禁錮传睹。
腳下突然失去支撐耳幢,接著冰冷的海水倒灌進了我的嘴里和鼻子里,我本能地屏住呼吸欧啤,冰冷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我的頭皮上睛藻,我手腳向下劃水,腦袋轉(zhuǎn)出水面邢隧,四周是絕對的黑暗店印,那種只有夢境中才經(jīng)歷過的絕望順著海水滲透進我的皮膚,我意識清醒倒慧,所有的判斷和邏輯分析都把“這是夢境”的結(jié)論給否定了按摘,我曾經(jīng)從視頻上體味過深喊恐懼,把那叫“恐懼”并不十分貼切炫贤,那是種在精神上趨于無限的定義溅固,任何完整任何崩壞的事物都不存在,永恒地飄忽下去照激,想象著有一天重力突然消失发魄,身體慢慢飄離地面升空盹牧,期待中的停止永遠不會出現(xiàn)俩垃,直到地球在我眼中變成一顆星星直至消失在視線的遠方,身處虛無的宇宙中就像飄蕩在自己的意識中汰寓,時間和空間已經(jīng)變得毫無意義或者難以理解口柳,不久意識停機,肉體冰凍有滑,化為宇宙膨脹的一步跃闹。
“沐川”被意識飄忽化的叫聲好一會兒才激活了我的大腦,是簡秋的聲音毛好,我大叫著簡秋的名字望艺,生怕剛才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
“你安靜點肌访,把手遞給我”這次我能夠清晰地判斷出聲音在我的背后找默。
我把手伸出去,觸碰到她的手后吼驶,兩只手立馬攥在了一起惩激,原來我身后就是一塊巖石,被簡秋拉上去后蟹演,我順勢躺在了面積似乎很大的巖石上风钻,感覺到從身體里逃離出去的某些東西又飛回來了,我顧不上理解身處什么地方酒请,就那樣躺在哪兒把空氣吸進肺里然后再吐出來骡技,就像把空氣當(dāng)成了食物大口大口的咀嚼。
半晌羞反,我逐漸平復(fù)下來布朦,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看到一個身影坐在我的腳邊苟弛,是簡秋喝滞,我記得我們坐在海邊公園的長椅上,那會狂風(fēng)正卷席著烏云逼近我們所處的岸邊膏秫,她說那是臺風(fēng)右遭,所以做盅,我們躲起來了?
“這是哪兒窘哈?”我用手支起像換了團靈魂似的身體吹榴,濕黏的衣服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我看到她的轉(zhuǎn)過來看了我一眼又轉(zhuǎn)了回去滚婉,但是看不到臉上的五官和表情图筹,只有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在我腦海中勾勒出她的樣子,那感覺既熟悉又遙遠让腹。
“你想家么远剩?”她又一次答非所問,但我并沒有感到厭煩骇窍,至少這樣我能夠確認她就是簡秋瓜晤,我發(fā)現(xiàn)在確認我們希望的事情上永遠不會嫌證據(jù)過多。
“當(dāng)然想”
“你今年27歲還是32歲腹纳?我記得你好像告訴過我”她像是在和另一個空間的我說話痢掠。
“30歲,過了9月22號就正式步入中年了”
“哦嘲恍,你的生日是9月22號足画?那你可是處女座”
“那你是什么星座?”
“天秤”
“我以為你是水瓶座佃牛,天秤也挺好”我有些殷勤地說淹辞。
“看不出來你竟然信這個,寫小說不是應(yīng)該討厭宿命論么吁脱?”
她應(yīng)該是從她丈夫那里得出的結(jié)論桑涎,其實宿命與否根本沒那么重要,討厭也罷兼贡,相信也罷攻冷,都可以從利于自己的方面找到有利觀點,我說“我當(dāng)然相信宿命論遍希,因為小說里的人物命運是由我決定的等曼,我就是神,有神的地方就是宿命主宰的地方”
她輕輕的笑了一下凿蒜,說“你的生日是誰告訴你的禁谦,媽媽么?”废封。
“是的州泊,是我母親”來到這個問題面前我才意識到,母親告訴我的生日準(zhǔn)確么漂洋?9月22日遥皂,更有可能是我遇到她的那天力喷,因為她沒有能夠獲知我生日準(zhǔn)確時間的渠道。
“人無法自知的兩件事演训,竟然是生和死弟孟,想想真是可悲”像是她對周圍的黑暗發(fā)出的嘲諷。
“人也無法直視自己的背面样悟,這是事物的局限性拂募,沒什么可悲可言,對人而言窟她,更重要的是后天的學(xué)習(xí)和經(jīng)歷”我總是不能容忍別人的悲觀陈症,即便多數(shù)時候我也如此。
“那對于自己的開始礁苗,一直以來都是錯誤的認知爬凑,那也沒關(guān)系么?”
我不記得在什么時候告訴過簡秋我幼年的經(jīng)歷试伙,但她說的內(nèi)容如同箭矢射在了靶心,像是已經(jīng)完全知道我曾經(jīng)與父母失散的事情于样。
“我小時候跟父母走散了疏叨,就在大嶼礁,至今都還不知道他們在哪”我看著融化在黑暗中的她說穿剖,向別人主動提起這件事蚤蔓,簡秋是第二個人,第一個當(dāng)然是青吾糊余,我并非不愿提起秀又,而是這件事情在我看來實在相當(dāng)無關(guān)緊要,血緣關(guān)系就像宿命論的結(jié)構(gòu)贬芥,雖然有特殊的開始吐辙,但是并不代表往后的一切,某一個時間節(jié)點縱然可以意義重大蘸劈,但是作為時間子體的我們經(jīng)常會陷入意識上的真空狀態(tài)昏苏,忘了呼吸忘了過去與未來,奔波于當(dāng)下威沫,一步一步把墊腳石放在自己的腳下贤惯,既然生而為人,我們可以幸運地跟隨父母長大也有可能走進別人的庇護所棒掠。
“所以你堅持要回來孵构,只是為了尋找記憶?”簡秋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烟很,或許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颈墅。
“你呢棒假,突然跑來有什么事?”雖然黑暗固還是執(zhí)地擠在在我們周圍精盅,但是海浪的波濤聲開始在四周響起帽哑,總算不覺得我和簡秋兩人像被拋棄在荒涼星球的上的星際旅行者。
“你難道不應(yīng)該先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谶@里么叹俏?”簡秋的語調(diào)里帶著俏皮的質(zhì)問妻枕,海水撞擊的聲音小了很多。
“如果你想先回答這個問題也可以”
“你手上掌紋的消失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信號粘驰,就像那場臺風(fēng)屡谐,它的出現(xiàn)跟你身上消失的東西達成了某種契約,這是我們在這里的直接原因”她的話突然變得難以理解起來蝌数,就像傍晚的天空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月亮愕掏,事態(tài)的發(fā)展好像在朝著失控的邊緣慢慢靠近。她接著說“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也無法解釋顶伞,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饵撑,我們已經(jīng)跨出了原來的生活”。
“我手上掌紋的消失和北部灣卷起的臺風(fēng)唆貌,這兩者共同作用滑潘,造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簡秋的話讓我想起了彩票锨咙,無數(shù)人都在為了那幾個神奇數(shù)字的出現(xiàn)拼盡了自己的運氣语卤,但是運氣這種東西不是你想從兜里掏出來就可以的,運氣說白了就是運氣本身酪刀,它可能被一次呼吸改變也能面對驚濤駭浪巍然不動粹舵,但是運氣卻是被現(xiàn)實支撐起來的,也就是說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一定具有現(xiàn)實意義骂倘,而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結(jié)果里面總是環(huán)繞著錯亂交織的前因后果眼滤,就像原子中的電子和原子核。
“這里是中間地帶或者叫緩沖區(qū)稠茂,怎么叫都無所謂柠偶,當(dāng)事件的交織孕育出了通向這里的縫隙的時候,我們就鉆進了這里睬关,就像嬰兒從母體通過陰道來到世界上一樣”簡秋站了起來诱担,向我伸出手。
“謝謝电爹,我自己可以起來”我沒有去迎接簡秋的手蔫仙,自己站了起來。
“走吧”簡秋說丐箩。
在我聽來她像是在說”跟我出去吧”摇邦,我像個滿腹疑問的小學(xué)生跟在驕傲自信的老師后面恤煞,她將為我解答的是她的領(lǐng)域,題目迷宮的出口只有她知道施籍。巖石堆成的坡道上簡秋走的很快居扒,四周的黑暗不再是密不透風(fēng),頭頂應(yīng)該是山體丑慎,因為光線是從坡道盡頭的地方照下來的喜喂,漸漸地可以看到石塊的輪廓和簡秋曼妙的身形,簡秋扶著一塊一人多高的礁石轉(zhuǎn)身看著我竿裂,等我走近時她說“你覺得人如果與自己為敵玉吁,誰會贏?”
就像是在等待我的那幾秒里面感到無聊說出的趣味段子腻异,我終于能夠看到她迷人的鵝蛋臉进副,我說“輸?shù)哪莻€會贏”。
我看到她嘴角浮現(xiàn)出笑意悔常,像是很滿意我的那句毫無邏輯的胡扯影斑,她轉(zhuǎn)身向前,我在經(jīng)過大礁石的時候瞥到了不遠處的石塊之間有一點反光这嚣,是那種金屬特有的光澤鸥昏。
“快過來”簡秋在前面催促,我放棄去撿回來的念頭姐帚,跟上了簡秋,繼續(xù)爬上了幾塊大的礁石障涯,海風(fēng)猝然變緊罐旗,爬上一塊橫著的黑色礁石,夜空終于出現(xiàn)在了頭頂上唯蝶,海風(fēng)帶著深夜的味道九秀,我們跳到沙灘上,海浪孤獨執(zhí)著地輕撫著沙灘粘我,抹去沙灘上時間的褶皺鼓蜒。
回頭看我們出來的地方是一片黑石錯落的礁石群,我問簡秋“我們在那里面待了這么久征字?”從水里出來后我曾經(jīng)拿出手機都弹,但是由于進水已經(jīng)宣告犧牲了,頭頂高掛的弦月和四周無聲的靜謐匙姜,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深夜了畅厢。
“分開吧,你走左邊我走右邊氮昧,或者反過來”她的臉上似乎隨著說出的話傳遞出了另一層相反的意思框杜,好像在說我不想和你分開浦楣,你走向我,我走向你吧”咪辱。
我愣在原地振劳,她又說“不用擔(dān)心我的安全,咖啡館再見”她向我招了招手油狂,然后沿著海灘向前走去历恐,她在月光下越來越小的背影像是隨時有可能被海風(fēng)吹散,我很想追上去选调,但想到她奇怪地來到又莫名其妙地離開夹供,這里面滿是她所說的叫什么都無所謂而我卻無法理解的皮相,我告訴自己照她說的去做仁堪。
我向跟簡秋相反的方向走去哮洽,跟她經(jīng)歷的那段時光給我?guī)砹司眠`的類似愛戀的浪漫,浪漫主義是埋藏在每個人基因里的種子弦聂,我們身體距離的遙遠并不影響我們之間存在的一條看不到的線鸟辅,我相信存在一條線在我和她之間,所以我能夠安心地轉(zhuǎn)身離開莺葫,皎潔的月亮固執(zhí)地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匪凉,就像在替太陽值守夜間的天空,月亮捺檬、太陽再层、地球,為什么是這樣的組合堡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