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著頭望著車窗外快速退去的山丘裆熙,和遠(yuǎn)處飛來的蘆葦以及極目之處的某種白色的抑或灰白色的東西——后來我知道了它是鉀鹽工碾!周科長不停的叮囑我在井隊?wèi)?yīng)該時刻注意岸啡,小心提防鸵赖,耳聽六路毕贼,眼觀八方温赔,井隊的工作屬于高危行業(yè),來不得半點(diǎn)馬虎鬼癣,更開不得半點(diǎn)玩笑陶贼。有什么不懂得,得及時請教老師傅待秃,在自己弄懂拜秧,熟悉之前不可胡亂操作,那都是大鐵旮沓章郁,都是飛轉(zhuǎn)的死神...
漸漸的一陣轟鳴聲襲來枉氮,越來越響也越近,將科長的聲音淹沒在轟鳴聲中,我抬起頭只見一副高大的井架豎在眼前聊替。我正在看楼肪,車停了,周科長下車了佃牛,我也就跟著下了車來到了一間火車車廂組成的房子里淹辞,房子挺大,一節(jié)車廂分成兩間俘侠,里頭設(shè)施齊全,然后我就看到一個黑黑的蔬将,但有幾分威的人笑著迎了出來爷速,他就是我以后的隊長張利祥同志,還有一個眼睛有點(diǎn)小霞怀,但是個兒挺高惫东,滿臉生笑的人也出來了,他不怎么威毙石,但卻感覺挺樂呵一人廉沮,原來他是我們隊的書記李寧同志!
來到這“火車房”里徐矩,我看到了整潔的會議室滞时,墻上掛著各種獎狀和榮譽(yù)證書,她們被擦的干干凈凈滤灯,迎著太陽高傲的發(fā)著光坪稽,似乎極力的訴說著自己的歷史和那不為人知的故事,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文件在墻角的夾子上閑閑地掛著鳞骤。周科長和隊長書記寒暄幾句窒百,就開始談?wù)撐业氖拢f我來這兒實習(xí)的要求和在井隊的注意事項豫尽,交代完了篙梢,沒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坐車離開了美旧,望著遠(yuǎn)去的車影渤滞,和它揚(yáng)起那一道的灰塵,我呆呆的望著陈症,似乎是在送別一個久違了的朋友蔼水,又似乎是在心里迎接另一個朋友。
我正在呆想录肯,書記拍拍我的肩膀趴腋,拎著我的旅行箱把我送到了副隊長汪財洲的房間,好似一個“熱心的阿姨”一樣,幫我鋪床优炬,整理柜子颁井,還和我喧慌,說著井隊的生活可能會很苦蠢护,但也很鍛煉人雅宾。奧,他告訴我那不是火車房子葵硕,那是營房眉抬!
就這樣,我成了青海鉆井公司40916鉆井隊的一名實習(xí)技術(shù)員懈凹。以前我的世界里沒有這樣一群人蜀变,也沒法想象他們的生活和全部的情感,直到我來到他們中間我才知道介评,這是一群“野蠻未開化”的鉆井人库北!
開始的一個月,我?guī)缀醵际菂⒂^们陆,都是看著他們在這個高大的鐵人身上寒瓦,上上下下,敲敲打打坪仇。飛轉(zhuǎn)的大傳好似卯足了勁兒杂腰,上緊了發(fā)條,不停的旋轉(zhuǎn)著烟很;還有那泥漿池上肆意飄飛的特殊的味兒颈墅,讓人好奇,又讓你鼻刺想吐雾袱;兩臺氣動絞車不停的上下運(yùn)動恤筛,一會兒吊鉆桿,一會兒吊套管,接頭或是各種鋼鐵俠芹橡;柴油車咕咚咕咚的響個不停毒坛,轟鳴聲把整個地面都震的顫抖,抖得那固定高壓管線的U型卡上的螺絲不停地跳舞林说,直到它竄出絲扣煎殷,我又撿起來把它旋進(jìn)去,看著它一次次重復(fù)腿箩,煩了就將它旋進(jìn)去豪直,找根鐵絲栓死,然后轉(zhuǎn)身離去珠移,去別的地方去呆想弓乙,去冥思末融。
看著這群野蠻的人掄著榔頭到處砸,砸的直冒火芯子暇韧,砸扁了這個勾习,砸圓了那個,砸的只叫那鋼鐵成泥懈玻,泥巴如鐵巧婶。破煙嗓時不時地嘶吼著,扯著嗓子和這些個轟鳴的機(jī)器賽歌喉涂乌,嘴里粗話連篇艺栈,說話好似一串串排株炮連發(fā),噼里啪啦湾盒,顯擺著自己的高腔亮嗓眼滤。總覺得他們說話一點(diǎn)兒都不著調(diào)历涝,一個比一個能吹,罵人的話漾唉,那是信手拈來荧库,張嘴就到,“粗俗赵刑,庸鄙分衫,沒教養(yǎng)”。
他們的娛樂方式般此,也相當(dāng)?shù)膯我或秸剑褪巧暇W(wǎng)看段子。除了段子铐懊,我好奇的是邀桑,他們這些來自四海八荒,各懷絕技的“神仙們”科乎,居然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壁畸,那就是吹牛,喧慌,侃大山,擺龍門陣,大忽悠外加調(diào)侃。而且那是一個比一個厲害茅茂,真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捏萍。吹的話題,侃的角色空闲,擺的故事令杈,忽悠的人調(diào)侃的對象那是五花八門,好似打開了萬花筒碴倾,五彩繽紛逗噩,絢麗奪目掉丽,讓你目不暇接,耳不忍聞给赞』颍總之,我又一次加深了心里的感覺片迅,這是一群“野蠻未開化”的鉆井人残邀。
那天下班回去看著汪隊長和老婆孩子視頻聊天,那個昔日耀武揚(yáng)威柑蛇,高聲大氣的漢子芥挣,好似一個稚氣未消的孩子,同老婆細(xì)數(shù)著自己養(yǎng)的鴿子耻台,笑得合不攏嘴空免,兩個溜圓的大眼珠子上下翻飛,逗孩子樂盆耽。時而低聲細(xì)語蹋砚,時而扮丑作怪,儼然一個小丑摄杂,端詳著孩子的一顰一笑坝咐,他把自己也笑成了一個英雄。
中秋節(jié)那天析恢,師傅們聚到一起墨坚,在一望無垠的荒原上,一大群老爺們映挂,居然爭相望月泽篮,因為沒有開鉆,所以每人咂了幾口小酒柑船,各自給老婆孩子帽撑,和家里的老人寒暄問候,過后又?jǐn)[了一出龍門陣椎组。不知不覺間油狂,氛圍卻變得有些異常,每個人都瞅著月亮寸癌,亦或是月亮升起的地方专筷,呆呆的坐著,誰也不說話蒸苇。我不由得干咳了一下磷蛹,罪過啊溪烤!這聲咳嗽來的太不是時候味咳,打破了塵封了良久的寂靜庇勃。習(xí)慣了平日里轟鳴的鉆機(jī)和柴油機(jī)的爭相嘶吼,還有就是鉆工們的破煙嗓高音炮似得嚎叫槽驶。這突然的寂靜讓我重新審視這群“野蠻未開化”的鉆井人责嚷,這群我曾經(jīng)覺得“粗俗,庸鄙,沒教養(yǎng)”的野男人們。
那天回去后掂铐,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罕拂。腦海里時刻縈繞著基辛格的那句話:“誰控制了石油,誰就控制了所有國家全陨;誰控制了糧食爆班,誰就控制了人類;誰掌握了貨幣發(fā)行權(quán)辱姨,誰就掌握了世界”柿菩。我深深地知道石油作為一種戰(zhàn)略儲備能源,對一個國家的經(jīng)濟(jì)和工業(yè)有著怎樣的重要性雨涛,尤其是對于我國這樣一個世界性的人口大國枢舶,一個能源需求大國,一個貧油性的大國替久。鉆工們時常說:“石油行業(yè)不景氣祟辟,國家的改革正在逐漸的淡化石油的影響力,我們的飯碗也快丟了侣肄。”
的確醇份,國家是在對石油行業(yè)改革稼锅,是在逐漸深化改革,在不斷的市場化僚纷,標(biāo)準(zhǔn)化石油行業(yè)的市場化機(jī)制矩距。但是,絕對不是為了踢掉鉆工們的飯碗怖竭,也絕不是為了減小石油的重要性和影響力锥债。相反的,國家之所以不斷的深化改革痊臭,不斷的調(diào)節(jié)機(jī)制哮肚,就是因為重視石油行業(yè),知道石油的重要性广匙,之所以查腐敗允趟,搞市場化,是為了更好的發(fā)展石油行業(yè)鸦致,是為了去除國有企業(yè)遺留的某些病灶和毒瘤潮剪,是為了提高行業(yè)的免疫力和抗病毒能力涣楷,增加自我更新和適應(yīng)時代發(fā)展的能力。
因此抗碰,鉆工們狮斗,石油工人們,國家絕對不會忘記這一群人弧蝇,這一群為新中國的工業(yè)發(fā)展,國防建設(shè)和現(xiàn)代化默默貢獻(xiàn)過碳褒,依舊堅持貢獻(xiàn)著的英雄們。是捍壤,這群人掄起榔頭是很野蠻骤视。但是,一個娘炮鹃觉,一個文縐縐的人专酗,一個個西裝革履的“文明人”,在鉆井隊盗扇,在荒漠祷肯,在戈壁,在雪域高原疗隶,在瀚海大漠佑笋,在這一望無際的烈焰火洲,真的需要嗎斑鼻,真的適合嗎蒋纬,真的能生存嗎,真的也能做出如此貢獻(xiàn)嗎坚弱?我想不能蜀备!
這荒漠戈壁,這雪域高原荒叶,這瀚海大漠碾阁,這烈焰火洲,這寒冰灘澗...需要你們些楣,需要你們這群“野蠻”的人脂凶。
也同樣,他們說話“粗俗庸鄙”愁茁,最大的娛樂方式也是那么低俗——吹牛,侃大山,擺龍門陣蚕钦,忽悠加調(diào)侃。但是鹅很,如果他們不會這項娛樂方式冠桃,如果他們是一群開化的文明人,在這荒漠戈壁道宅,這雪域高原食听,這瀚海大漠胸蛛,這烈焰火洲,這寒冰灘澗他們還能夠生存嗎樱报,他們還能夠工作嗎葬项,還能在高強(qiáng)度的體力勞動和個枯燥乏味的高危職業(yè)中奉獻(xiàn)這么久嗎,能排除那長長的黑夜之后的白天和白天以后的黑夜所積攢的無盡的孤寂和壓抑嗎迹蛤?不能民珍,我想這絕不能!
現(xiàn)在盗飒,我開始了解那鉆井液相關(guān)的嚷量,不只是那幾個笨重的儲液罐。儲液罐只不過是一副骨架逆趣,一副皮囊蝶溶。她還有自己的血脈和心跳,那些泥漿管線宣渗,就是血脈抖所,鉆井泵就是心跳。而鉆井液性能痕囱,才是她的全部情感和思想田轧。同樣的,鉆臺,機(jī)房,泵房...都有著獨(dú)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為方式鞍恢。
現(xiàn)在傻粘,我也開始了解這些鉆工,他們也不只是說話粗帮掉,干活猛抹腿。他們也有鐵漢柔情,也有各自獨(dú)特的生活和情感旭寿。他們今天所有的野蠻,只是為了回家能給父母妻兒一個溫馨文明的家崇败,一個沒有野蠻也不需要任何野蠻的家盅称!
我想偷偷地再次對所有鉆工師傅們,說一聲對不起后室,請原諒我的無知缩膝,原諒我的幼稚。同時岸霹,請允許我成為你們中的一員疾层,一名“野蠻未開化”的鉆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