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走下飛機(jī)的時候正是柬埔寨的傍晚,血紅的落日映紅了西邊的云彩纺酸,一隊黑鴉穿過彤云從玫瑰頭頂掠過嘲碱,遠(yuǎn)處隱隱傳來寺院的鐘聲金砍。她的行李不多,只有隨身的小手包和一只藤條箱麦锯,所以沒花多少時間就走到機(jī)場大廳了恕稠。
玫瑰從來沒有到過這個神秘的南亞國家,這次是來繼承叔叔的遺產(chǎn)的扶欣。她在寫字樓工作了二十多年鹅巍,每天埋著頭對著打字機(jī)按鍵盤千扶,領(lǐng)著稀薄的薪水勉強(qiáng)度日。同事們覺得她太沉悶了昆著,白白失去卻很多好機(jī)會县貌,其實玫瑰如果把挽在腦后濃厚的長發(fā)放下來术陶、摘下眼鏡凑懂、長胖一點、身體語言再豐富一點梧宫,也不失為美人接谨,但她又高又瘦,又不會打扮塘匣,成天穿一件黑色連衣裙脓豪,到了冬天會加上一件方格子呢大衣,沒有任何首飾忌卤,皮包里倒是有一支口紅扫夜,但她老是忘記涂上。她不善言辭驰徊,成天對著打字機(jī)噠噠噠打字笤闯,根本沒有機(jī)會去領(lǐng)會男人的暗示,那些本來打算向她獻(xiàn)殷勤的男士最后都被艷麗的女同事?lián)屪吡斯鞒В氖鍤q的她至今沒有結(jié)婚颗味。
玫瑰的叔叔是她父親唯一的弟弟,早年到東南亞經(jīng)商牺弹。讓玫瑰吃驚的是浦马,沒想到叔叔經(jīng)營的是鉆石生意,挖礦张漂、打磨晶默、銷售,穩(wěn)扎穩(wěn)打航攒,到后來成為富甲一方的鉆石大王荤胁。叔叔唯一的兒子——玫瑰的堂弟——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玫瑰就是叔叔在世的最近的血親屎债,成為了叔叔遺產(chǎn)的繼承人仅政。
叔叔的律師在機(jī)場大廳等候玫瑰,他驚詫于玫瑰的簡陋盆驹,沒有想到巨額遺產(chǎn)的繼承人如此面黃肌瘦圆丹。
“玫瑰夫人,我先送你到酒店休息躯喇,明天我來接你到事務(wù)所辦理轉(zhuǎn)交手續(xù)辫封,然后”硝枉,老律師頓一頓,緩緩的說倦微,“希望你能夠主持你叔叔的葬禮妻味,畢竟,你是他唯一的繼承人欣福≡鹎颍”
“我會去的”,玫瑰溫和的說拓劝。
老律師寬慰了雏逾。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以后,玫瑰也知道自己的身家了郑临,她并沒有沉甸甸的感覺栖博,貧窮成了習(xí)慣的人,還不能一下子找到多余的財富的意義厢洞,不過她接受了老律師的建議仇让,在柬埔寨多停留幾天,好不容易到了這么遙遠(yuǎn)的地方躺翻,不如順便旅游一趟丧叽。玫瑰真的是難得遠(yuǎn)行一次,況且柬埔寨這么美麗嫻靜获枝。
她在柬埔寨的大街小巷中穿行蠢正,讓自己迷路,再一路上問著路找回酒店去省店,覺得其樂無窮嚣崭。她在一個地攤上看見一枚鉆石戒指,粉紅色懦傍,晶瑩剔透雹舀,玫瑰拿起來戴在手上試一試,柔和的光芒在她修長白皙的手指上熠熠生輝粗俱,她迎著太陽抬起手说榆,讓陽光從鉆石中間透過,粉色光芒照得她睜不開眼睛寸认,她摩挲著戒指舍不得蛻下來签财,攤主站在旁邊殷勤的說:“美麗的夫人,這顆鉆石配你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偏塞,而且唱蒸,要是你付美元的話,只要二十元灸叼∩裥冢”
玫瑰覺得這枚假鉆戒比真的還漂亮庆捺。昨天她在叔叔的保險柜里欣賞過了他收藏的鉆石,有幾顆大約有一百多克拉屁魏,還有無數(shù)小鉆石滔以,全都沒有打磨過,一直保持著淳樸的色澤氓拼,像一顆顆蒙塵的再普通不過的玻璃你画。玫瑰付了二十美元給攤主,沒有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披诗,“像一塊麻將牌”撬即,玫瑰想立磁,要是被刻薄的瑪歌看見了她一定會這么說呈队。玫瑰一直戴著它,繼續(xù)散步唱歧,直到夕陽西下宪摧。
天色開始朦朧,玫瑰剛剛從一個集市走出來颅崩,街上的人流開始稀少几于,但還是很嘈雜。突然沿后,一輛人力三輪車從玫瑰背后的人群中沖過來沿彭,駕車的人大聲叫喊讓人群避開,一只手死命壓在手剎上尖滚,另一只手勉強(qiáng)握著龍頭喉刘,但已經(jīng)不能控制這輛車,人們發(fā)出一陣驚呼漆弄,玫瑰和旁邊的人一起被車扯倒在路邊睦裳,腳踝扭了一下雪雪生痛,這時她覺得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她的臂膀撼唾,將她從壓在身上的人堆中拉出來廉邑,把她牢牢圈在堅硬的手臂中帶到旁邊的空地上。玫瑰驚魂未定的好不容易站住了倒谷,才看清剛才抓住自己的是個英俊少年蛛蒙,“他有多大年紀(jì)?不超過二十歲吧”渤愁,玫瑰想牵祟。少年那西方式深邃的面部輪廓中揉入了東方式的柔美線條,濃密的眉毛下閃爍著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睛猴伶,飽滿的雙唇微微向前嘟起來课舍,像隨時要吻上一粒草莓塌西。
“夫人,你沒事吧筝尾?”捡需,少年關(guān)切的問。
“哦筹淫,我沒事站辉,謝謝你,請問你是……”
“我叫明斯克损姜∈伟”
玫瑰覺得臉頰有點燒紅,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陌生人面前害羞摧阅,一抬頭卻迎上明斯克晶光瑩瑩的大眼睛汰蓉。
“夫人,你第一次到這兒來吧棒卷,我可以為你做導(dǎo)游顾孽,帶你到處逛逛,去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任何地方”比规,他略略有點急切若厚,生怕玫瑰拒絕了他。
“不蜒什,不用了”测秸,跟明斯克的英俊明朗比起來玫瑰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夫人灾常,我會是一名好導(dǎo)游的霎冯,你可以試試,我愿意免費為你這么美麗的夫人服務(wù)岗憋,相信我”肃晚,明斯克著急的說。
玫瑰分明看到明斯克眼里閃爍的淚花仔戈,“他多漂亮肮卮!”监徘,玫瑰覺得明斯克眼睛里的晶體將她融化了晋修,“好吧”,玫瑰有些羞澀的答應(yīng)了凰盔,“天啊墓卦,怎么回事,像我這種年紀(jì)的女人還能對美少年動心户敬,真是犯罪奥浼簟睁本!”,玫瑰暗自慚愧忠怖。
明斯克陪著玫瑰到夜市游玩呢堰,他們在燈火通明的路邊攤中游蕩,附在被裸露的電燈泡照亮的攤鋪上挑選手工藝品凡泣,品嘗當(dāng)?shù)氐男〕酝魈郏⒐系睦苯纷屆倒逍闹械姆序v熱滾滾翻上臉頰,沁出的眼淚模糊了雙眼鞋拟,他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骂维,明斯克怕玫瑰走掉了,伸手將玫瑰的手緊緊握在手里贺纲,玫瑰手上那顆戴鉆石戒指的手指被捏得生痛航闺,但是玫瑰沒有告訴明斯克,怕他就不再握住自己的手了哮笆,玫瑰寧愿就這樣忍著疼痛也要被明斯克牽著手来颤。
明斯克告訴玫瑰汰扭,他跟母親住在一起稠肘,全靠母親替人家洗衣服度日,他高中畢業(yè)就輟學(xué)了萝毛,現(xiàn)在到處給人當(dāng)導(dǎo)游補(bǔ)貼家用项阴,“因為窮唄”萤衰,明斯克牽牽嘴角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渠啊,拉著玫瑰的手走在前面省骂。玫瑰聽出他語氣里的傷感:“我一定要慢慢打聽出明斯克母親的地址消别,給她匯一筆錢榨为,指明要用來給明斯克付教育費是己,這樣明斯克接受起來就不會尷尬的了”献联,玫瑰感覺他是個敏感的孩子劝篷,要是當(dāng)面給他一大筆錢巴粪,他一定會拒絕的通今。
夜深了,明斯克把玫瑰送到酒店門口肛根,玫瑰把手伸進(jìn)皮包里辫塌,隨手摸出幾張鈔票遞給明斯克:“謝謝你今天的陪伴,我玩得太高興了派哲【拾保”
明斯克急切的搖著頭:“不,不要錢芭届,我是自愿的储矩「邪遥”
玫瑰望著明斯克不知道說什么好:“為什么呢?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持隧?”
“你讓我想起我的媽媽”抑月,他慢慢靠攏過來,將玫瑰摟在懷里舆蝴,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谦絮,“夫人,明天我來接你一起去吳哥窟洁仗,還是讓我做導(dǎo)游吧层皱,我一定會給你仔細(xì)介紹我們最驕傲的國寶的,請千萬不要拒絕我赠潦〗信郑”
玫瑰覺得全身都要融化掉了,羞澀的低下頭她奥,明斯克把玫瑰的手緊緊握住瓮增,玫瑰手上的戒指嵌進(jìn)了肉里,她卻沒有覺得疼痛哩俭,只有一股熱流涌上心頭绷跑,“好的”,玫瑰點點頭凡资。
“好好休息砸捏,明天一早我來接你∠读蓿”
她走進(jìn)酒店垦藏,明斯克一直站在大門外望著玫瑰,直到她消失在電梯口伞访。
晚上玫瑰坐在梳妝臺的鏡子前掂骏,摸摸滾燙的臉頰:“我這是怎么了?”厚掷,她問自己弟灼。她不是小姑娘了,并沒有幼稚到不諳世事蝗肪,也知道年輕男人追求老女人意味著什么袜爪,“但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薛闪,我得到自己所希望的辛馆,他也有權(quán)利得到自己所需要的”,玫瑰緩緩放下腦后的長發(fā),她清瘦的臉在長長鬈發(fā)的陪襯下比白天美了一些昙篙,但是她心知肚明腊状,這垂暮中的美貌在明斯克絢爛的青春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我是應(yīng)該付出代價的”苔可,玫瑰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缴挖。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焚辅,玫瑰被玻璃窗上“叮當(dāng)叮當(dāng)”的聲音吵醒映屋,她心中一動,翻身爬起來同蜻,赤腳跑到窗口往下一看棚点,果然是明斯克站在窗下濕漉漉的草坪上,背后的薄霧還沒有完全散開湾蔓,他就像叢林中的納爾克索斯瘫析,手里捏著小石子,正準(zhǔn)備繼續(xù)往上扔默责,看見玫瑰打開窗子探出頭來贬循,明斯克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玫瑰覺得他像一盞黑暗中的明燈桃序,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杖虾。
“快下來”,明斯克笑盈盈的招呼玫瑰葡缰。
“這么早亏掀?”
“嗯,就這么早去泛释,比較清凈啊∥滤悖”
玫瑰不再多問怜校,洗把臉,往身上隨便套一件紗籠就跑了出去注竿。明斯克一看見她就緊緊握住她的手茄茁,還重重的捏了幾下玫瑰帶戒指的手,玫瑰覺得一股暖意涌上心頭巩割,清晨的寒意被驅(qū)逐得干干凈凈裙顽。
他們游覽了整個巴肯山,玫瑰覺得有點累了宣谈,但是為了不讓明斯克掃興愈犹,她還是興致勃勃的跟在他身后。明斯克的興致很高,一直拉著玫瑰在充滿哥特式風(fēng)味的塔林中轉(zhuǎn)悠漩怎,玫瑰覺得每一個空穴中殘缺的塑像都竭力張開嘴勋颖,像要向她訴說什么,但是她還來不及聽明白勋锤,又被明斯克拉走了饭玲,“我們得抓緊時間,不然今天可能就下不了山的”叁执,明斯克解釋說茄厘。
天色漸晚了,玫瑰的頭頂開始出現(xiàn)血紅的晚霞谈宛,空氣中氤氳著薔薇色蚕断,他們走到一座火紅的神廟前,“它叫'班德斯蕾'入挣,里面住著一位女神”亿乳,明克斯指著神廟向玫瑰解釋。
“班德斯蕾是什么意思径筏?”葛假,玫瑰好奇的問。
“班德斯蕾就是祈求幸福的意思滋恬×难担”
“我真希望我能幸福”恢氯,玫瑰情不自禁的說带斑,她希望能夠向神廟里的女神祈求哪怕一點點的幸福,她一生中的大半時光已經(jīng)在打字機(jī)面前流逝勋拟,再不能幸福就只能到天堂去尋找了勋磕。玫瑰覺得明斯克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肩膀上,“這就是幸福嗎敢靡?”挂滓,玫瑰想,“對于四十五歲的老小姐來說啸胧,這不啻是幸福赶站,簡直就是天堂》哪睿”
玫瑰感覺到了明斯克的手往上摩挲到了她的脖子上贝椿,他的臉俯到她耳邊,她聽到了他喘氣的聲音陷谱,因為激動而有些不勻稱烙博,玫瑰的耳朵在明斯克的熱氣中紅得透明,她祈禱,就讓時間凝固在這里吧习勤。她感覺到明斯克握住自己脖子的手越來越緊踪栋,她漸漸感到呼吸有點困難,大腦的缺氧令她的身體感到一種徹底放松的快感图毕,但是夷都,明斯克并沒有停下來,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予颤,玫瑰在最后一刻才看到了死神冰冷的一瞥囤官,但是已經(jīng)晚了。
明斯克慢慢放下玫瑰蛤虐,確定她已經(jīng)死亡以后党饮,他蛻下玫瑰手指上的鉆石戒指,揣進(jìn)兜里急急忙忙離開了驳庭,一路上他很高興的想刑顺,這枚戒指很漂亮,送給媽媽饲常,她一定會喜歡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