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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新華路小學開學的前一天晚上,白浩摟住他媽媽的腿竹握,拼死拼活地不上床睡覺画株,穿墻破瓦的哭聲吵醒了他哥哥白康,所以白康穿著條格背心和藍色的小短褲慌慌張張地跑到了白浩的屋子啦辐,在看見他弟弟和媽媽的拉鋸戰(zhàn)后谓传,跑上去攬住白浩的肩膀說,好了昧甘,別怕了良拼,明天有哥哥战得。
? ? ? 白浩吸著已經(jīng)快要滑到嘴里的鼻涕充边,無可奈何地看了眼白康,最后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點了點頭:“行常侦,那我睡覺了浇冰。”
? ? ? 那是1998年聋亡,白浩8歲肘习,那段時間多美好啊,美好得像一個夢坡倔。
? ? ? 白浩就這么一覺睡到天亮漂佩,等看到舅舅在屋子里點著他鼻子瘋狂亂吼的時候,他就知道又回來了罪塔。這才是他18歲該過的日子投蝉。
? ? ? “在我這兒白吃白住了整整兩年,也算對得起我妹妹了征堪!既然已經(jīng)滿了18歲瘩缆,就自己出去討生活吧!”
? ? ? 這個說話十分討厭的人佃蚜,就是白浩的舅舅庸娱,當然也是白康的舅舅,同時又是妹妹崔月的舅舅谐算。但是舅舅和舅舅不一樣熟尉,崔月的舅舅可以讓外甥女過生日的時候穿得像個小公主,白浩和白康的舅舅呢洲脂,就只能讓他倆從學校食堂吃完晚安再回家斤儿,反正錢已經(jīng)交了,過生日也沒見給退個一毛兩毛的。
? ? ? “這菜要是給崔月吃準得炸鍋雇毫⌒叮”崔月的爸爸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長,因為夫妻工作忙棚放,總是把孩子寄放在她舅舅家枚粘。
? ? ? 白浩的飯里已經(jīng)第二次發(fā)現(xiàn)蟲子了,就這一頓飘蚯,還沒算中午和早晨的馍迄。他翻過筷子,把兩條蟲子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局骤,在菜里翻著下一條攀圈,準備把他們按大小個排成一個隊伍。
? ? ? “別玩了峦甩,快吃吧赘来。”
? ? ? 白浩要是知道第二天天沒亮就得拎著行李被他舅舅趕出來凯傲,說什么都會把這碗飯好好吃了犬辰,可他不知道啊。
? ? ? 所以冰单,當這兩個人拎著壞了輪子的行李箱回到老屋時幌缝,肚子里面的戲文已經(jīng)一出一出地唱出韻了。
? ? ? “哥诫欠,我餓涵卵。” 白浩年紀小荒叼,所以理所當然地要吃的轿偎。白康把行李箱打開,夾層里還剩了一個巧克力派甩挫,上個禮拜舅舅家來客人贴硫,舅媽就隨手也給了他們兩個,白康沒舍得吃伊者,一直放箱子里留著英遭。
? ? ? “哥,這個都碎了亦渗⊥谥睿”
? ? ? “湊合吃吧》ň”白康一邊說多律,一邊低頭在行李箱里找鑰匙痴突,他家平房的鎖是老鎖,鑰匙也相應地小狼荞,他在衣服底下摸了半天才摸到辽装,等要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插不進去相味,門鎖里面都銹住了拾积。
? ? ? 白浩兩口就吃完了手里的巧克力派,現(xiàn)在正在把袋子里的渣也用舌頭舔上來丰涉,這個時候拓巧,他看見哥哥正舉著門鎖在眼前研究,就過去跟他說:“哥一死,這個好像得往里灌油肛度。”話一出口投慈,他就知道他們沒處去找油承耿,所以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辦法:“哥,你看我的逛裤〈袢蓿”?
? ? ? 他先卡了卡嗓子猴抹,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带族,感覺嘴里的巧克力味兒淡了一點后,往鎖芯里也吐了一口蟀给,神奇的是蝙砌,當他哥哥把鑰匙再往里面插的時候,鎖竟然咔嚓一聲打開了跋理。
? ? ? 白康轉(zhuǎn)身拎著行李往里面走择克,白浩也跟在后面,雖然餓前普,但是家里實在沒什么吃的肚邢,兩個人只灌了個水飽。房子里面挺亂拭卿,他們一整天才簡單地騰出了個屋子骡湖,這一天實在太累,他們很早就睡下了峻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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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等兩人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响蕴,剛一進入夢鄉(xiāng),8歲的白浩就醒了惠桃。
? ? ? 他看見哥哥還睡在他身邊浦夷,穿著條格背心和藍色短褲辖试。
? ? ? 他用大拇指懟了懟他哥哥還顯著嬰兒肥的小胖臉,不禁在心里感嘆著劈狐,這回的夢太真實了罐孝。
? ? ? “你他媽的干什么?肥缔!”白康操著這句貫穿他整個青少年時期的國罵肾档,十分惱火地被手指捅醒了。他定睛看見白浩的臉辫继,心里也是一驚怒见,“你臉怎么這么小了!”
? ? ? 他們交換彼此的夢境姑宽,才發(fā)現(xiàn)兩個人的情況相同:在離開家以后陸續(xù)做著回到兒時的夢遣耍。不過他們倆第一次一起回到了8歲,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個夢又回去炮车。
? ? ? “要是能一直在這兒就好了舵变,哪怕是個夢∈菽拢”白浩說纪隙。
? ? ? 于是,第二天扛或,這兩個18歲的年輕人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小學一年級绵咱。他們倆第一天上學,就因為打抱不平被人送了個名字熙兔,叫綠林好漢悲伶,白浩給改成了黑白雙煞,比黑白顏色本身還真住涉,比街上混混還牛的雙煞麸锉,其實因為他倆是雙胞胎,不仔細看的話舆声,他們就像是一個人花沉。
? ? ? 在學校里混跡了一天,因為沒哭沒鬧還被老師往作業(yè)本上一人蓋了一朵小紅花媳握〖钇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白浩就高聲地喊著:媽毙芜!我要喝牛奶忽媒!要熱的!
? ? ? 他媽媽正在廚房里準備晚飯腋粥,聽到他的叫喊聲也大聲回了一句:知道啦晦雨!先洗手架曹,飯要好啦。
? ? ? 白浩那天晚上無比懂事闹瞧,還把菜里的瘦肉都夾到他媽媽的碗里了绑雄。連他爸爸都覺得,那天是白浩記事以后最聽話的一次奥邮。
? ? ? 他們吃完飯后万牺,白浩急急忙忙地拽著他哥哥回到了屋里。兩個人在床上對坐著洽腺,手一下一下摸著下巴脚粟。
? ? ? “你說,我們的事李翠翠到底知不知道蘸朋『宋蓿”
? ? ? “應該是不知道,要不怎么什么都沒有說藕坯⊥拍希”白康仔細琢磨著他們的奇遇。
? ? ? 李翠翠是他們的親媽炼彪,這個人吶吐根,性格懦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辐马,從來都只是安安生生地生活拷橘。話本來就很少,等嫁給他們爸爸之后齐疙,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膜楷。他們的爸爸是跑長途開大車的,人送外號白子贞奋,在他們16歲那年的春節(jié),因為想多掙點外快跑了遠路穷绵,車在路上翻了轿塔,他媽媽那次去跟著壓車,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仲墨,兩個人都沒能幸免勾缭。運輸公司說他晚上老是喝酒,那一天可能也是喝多了才出的事目养,再說貨還耽誤了呢俩由,所以只象征性地給了一點撫恤金,因為沒別的親戚癌蚁,從那以后他們就只能到舅舅家生活了幻梯。
? ? ? “我們今晚還在一個屋子睡兜畸。”
? ? ? “嗯”碘梢。
? ? ? 也許是因為他們過于緊張咬摇,那天晚上兩個人都沒有做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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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二天醒過來煞躬,第三天肛鹏、第四天……一年、兩年……因為夜夜安眠恩沛,他們的身體像抽穗的麥子一樣長高在扰,變得更加壯實,臉上已經(jīng)冒出了胡茬雷客,身邊也有了一群朋友健田,每天吃吃喝喝地逗悶子,他們身體里的那個老靈魂已經(jīng)在這里橫行霸道慣了佛纫。
? ? ? 一直到那天重新碰到花蕊妓局。
? ? ? 那是白浩小時候就喜歡的女孩,但是轉(zhuǎn)學住到舅舅家之后就再沒見過她呈宇。她的頭發(fā)總是像墨色的瀑布一樣鋪在肩膀上好爬,皮膚白靜,眼睛清澈甥啄。白浩看見她的時候存炮,她正坐在小公園的秋千架上蕩秋千,裙子都像花苞一樣地蓬起來了蜈漓。
? ? ? 白浩趕緊跑上去打招呼穆桂,還用手捋了捋頭發(fā)。
? ? ? “你好融虽,我是你隔壁班的享完,我叫白浩∮卸睿”白浩的指尖還帶著一點香煙的味道般又。
? ? ? “我叫劉花蕊∥∮樱”花蕊在秋千架上抬著頭看他茴迁。
? ? ? 我知道,我知道很多年了萤衰。白浩在心里得意地想堕义。? ?
? ? ? 那天以后,他們倆就算是朋友了脆栋。? ?
? ? ? 過了一段時間之后倦卖,他回到家里和哥哥商量洒擦,要怎么盡早把劉花蕊納入自己名下,他可不想再錯過一次了糖耸。他把想送給劉花蕊的發(fā)卡小心地放在小盒子里秘遏,后來又忍不住放回口袋里,隨身裝著嘉竟。
? ? ? 白康沒有回答他邦危,只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連他的話音都沒聽見舍扰。白浩在他眼睛前面使勁地晃著倦蚪,卻一點反應也沒得到。
? ? “咱們爸媽边苹,就是下個月出的事陵且。”白康緊皺著眉頭个束。
? ? ? 白浩聽后慕购,忽然想起了從前的情景,心里一陣酸澀茬底,這次沪悲,他說什么也要阻止這場災禍,就算真的只是個夢也值了阱表。更何況殿如,這么多年過去讼渊,他們早就已經(jīng)習慣這次重新開始的生活了隧魄。
? ? ? 為了弄清楚爸爸媽媽的死亡時間和地點,他們得冒一次險峭火,從夢里再回到以后爱致。
? ? ? 應該怎么回去呢烤送?白浩緊鎖著眉頭想著,這時候蒜鸡,他看見白康從脖子上拉出來一根紅線繩胯努,上面墜著的就是當年他們打開家門的鑰匙。
? ? ? “這不是那根鑰匙嗎逢防?它一直在你身上?”
? ? ? “嗯”
? ? ? “你是說蒲讯,因為這把鑰匙忘朝,我們才回到這里的?”? ? ?
? ? ? “或許是判帮,也或許不是局嘁,試試看吧溉箕。”
? ? ? 那天晚上天黑以后悦昵,白康鬼鬼祟祟地來到白浩的房間肴茄,躺到了他身邊,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但指,然后滿懷心事地睡著了寡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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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一覺真是香甜無比,等他們醒來的時候棋凳,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日上三竿拦坠,連屋子里的破蜘蛛網(wǎng)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果村委的大媽不隔著玻璃拍窗戶的話剩岳,他倆現(xiàn)在也醒不了贞滨。
? ? ? “醒醒醒醒吧,別睡啦拍棕!”大媽的臉貼著窗玻璃映進來晓铆,突然一看還挺嚇人。
? ? ? 他們趕緊跑到客廳把門打開绰播,大媽進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的:“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睡覺骄噪!這里下午就要拆了,快出去出去幅垮!”
? ? ? “就要拆了腰池?”
? ? ? “拆遷款不是早就發(fā)下來了嗎?哎這是誰家的孩子忙芒,家是這兒嗎示弓?”大媽虎視眈眈地看著他,開始往外拉扯他倆呵萨,八成是把他們當成小偷了奏属。
? ? ? 白浩和白康可沒有空跟她掰扯,這樣看來潮峦,只有加快速度了囱皿。
? ? ? 他們倆決定去一趟爸爸的公司,查清楚死亡時間忱嘹。
? ? ? 在他們終于風塵仆仆地跑到爸爸公司的時候嘱腥,人們都已經(jīng)在往外走,是吃中飯的時間了拘悦。他們問遍了從那里出來的人齿兔,卻沒有一個人說認識他們爸爸。白浩和白康急中生智,自己混進了公司的檔案室分苇。
? ? ? “可能爸爸的事根本就沒有寫到檔案里添诉,”白康對著白浩說。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找了快一個小時了医寿,那些檔案中連爸爸的名字都沒有栏赴。
? ? ? “哥,那我們怎么辦靖秩⌒刖欤”白康想著另一個世界將要發(fā)生的事,急得要哭了盆偿。
? ? ? “快跟我走柒爸。”白康跟弟弟說了一句事扭,然后火急火燎地奔向了樓下捎稚。
? ? ? 等到他們在警察局里站定的時候,工作人員都愣住了求橄。這兩個人風塵仆仆地來到這兒今野,竟然不是報案也不是投案,而是要查卷宗罐农。
? ? ? “不行条霜,這是我們內(nèi)部資料,別說是你涵亏,誰來也不能看宰睡。”兩個兄弟就要被工作人員鐵面無私的態(tài)度所折服了气筋。
? ? ? 白浩用上了所有他平時軟磨硬泡的方法拆内,連跟人家攀親的手法都用出來了,卷宗還是沒有看到宠默。最后還是被拎著領子從局子里扔了出來麸恍,“再不出去就算擾亂治安!直接拘留搀矫!”長著草莓鼻子抹沪、公正無私的警官說。
? ? ? 白浩和白康真的沒什么辦法了瓤球,這時候融欧,他們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人,那個人穿著西裝卦羡,拎著公文包蹬癌,正好從他們面前過去权她。
? ? ? 看到他虹茶, 白康和白浩的眼睛一亮逝薪,好像找到救星了一樣:“姨夫!”
? ? ? 那個人聽到以后蝴罪,轉(zhuǎn)過了頭董济,看見蹲在警局門口的他們倆,眼睛里面馬上顯出了幾分不屑要门,但是由于周圍的人太多虏肾,只好也答應了一聲。
? ? ? 那個大腹便便的人竟然是崔月的爸爸欢搜!他應該是到這里來辦事情的封豪。
? ? ? 兩兄弟在辦公室里等結果的時候,互相吐了吐舌頭炒瘟。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吹埠,這個總是瞧不起人的大姨夫竟然會有一天幫他們一把。
? ? ? 小個子警察按照他們說的疮装,把那個月的死亡人口檔案都拿了出來缘琅。
? ? ? 終于翻到他們父母那一頁時,白浩眼尖地喊了停廓推。他們看見刷袍,父親的檔案上,死亡原因?qū)懼砭岂{車樊展,死亡時間是06年6月26號11點06分呻纹,那張照片下面是他們的母親。
? ? ? 看著父母的照片专缠,白浩的眼睛里突然續(xù)滿了眼淚雷酪,心里酸酸的。在他用手背擦眼淚的時候藤肢,白康突然叫他太闺,“干嗎?”
? ? ? 白康指了指這一頁最下邊的人嘁圈,白浩的眼睛跟著他的手指向下望去省骂,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直到他朝著名字再三確認的時候最住,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钞澳。那個妙齡女孩的照片旁邊寫著三個大字:劉花蕊涨缚,死亡日期06年6月26日11點轧粟,死亡原因是抑郁癥發(fā)作月余,自殺身亡。
? ? ? 白浩愣住了兰吟。他怎么也想不到通惫,劉花蕊那樣的人會自殺,這次來之前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混蔼,還約定了下周一起去看電影履腋,她怎么會自殺呢?不行惭嚣,白浩想遵湖,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地守住劉花蕊晚吞,半分鐘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延旧。
? ? ? 他們倆千恩萬謝過小個子警察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了家槽地。但是看起來還是晚了一步迁沫,轟隆隆的機器聲在房子上空響起,連墻都只剩下一半了闷盔。
? ? ? 白康像是瘋了弯洗,他飛一樣地朝房子奔過去,像一塊彈弓射出的石頭逢勾,一根樹枝彈飛的鳥一樣牡整,他瘋狂地踢打著正在動工的挖掘機,使上了全部力氣溺拱。
? ? ? 工人們本來打算扒完這一間房子就收工回家了逃贝,可是突然竄出來這么一個小崽子,都嚇了一跳迫摔。連忙都從崗位上下來看看沐扳,白康這個時候兇得像一個狼崽子,整個身體橫在房子前面不讓它們再扒句占,工人們沒辦法沪摄,從村委里叫出委員們把那個孩子拉走了。經(jīng)這么一打斷纱烘,太陽就快下了山杨拐,也就索性不再開工了。
? ? ? 白康被幾個村委扯著肩膀帶走的時候擂啥,白浩就藏在樹后面哄陶,他望著哥哥走的方向,捂緊了兜里的鑰匙哺壶,那應該是哥哥剛才塞給他的屋吨。
? ? ? 那天晚上蜒谤,四野無風。白浩一個人靠在那堆廢墟上至扰,手枕在腦袋后面鳍徽,心里正在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情緒,然后又被他一波波地強行壓制下去渊胸。
? ? ? 他想到哥哥被帶走旬盯,想到爸媽的死,想到花蕊的死翎猛,想到就要拆了的老房子,想到手里緊緊攥著的鑰匙接剩。
? ? ? 這把鑰匙真的能打開從前世界的大門嗎切厘?我和哥哥真的沒在做一場大夢嗎?就算回去了懊缺,我真的能在夢里一直不省嗎疫稿?
? ? ? 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 ? ? 他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鹃两,面天枕地地睡在那些磚頭塊里遗座,像一只迷失了巢穴的野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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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可他還是醒來了俊扳。
? ? ? 他醒來的時候依舊日上三竿途蒋,哎,真是越來越愛睡覺了馋记。他從床上坐起來号坡,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又回到從前了。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梯醒,他終于又回來了宽堆!他能阻止從前發(fā)生的一切!白浩的心里升上一種狂喜茸习。
? ? ? 他急急忙忙地穿上鞋畜隶,大聲叫著他媽媽:
? ? “媽——”沒人理。
? ? “爸——”還是沒人理号胚。
? ? “哥哥籽慢!哥哥!白康——”他卻突然想起來涕刚,白康留在了那個世界里嗡综,他沒和自己一起回來。
? ? ? 他帶上床邊的電子表杜漠,眼睛瞬間瞪大了极景,他清楚地看見上面顯示著今天的日期:6月26號察净,10點40分。
? ? ? 這是爸媽出事的那天盼樟,比他原定的時間晚了一個月氢卡!
? ? ? 白浩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抓著自己的書包跑出了門晨缴。
? ? ? 巷子口的出租車少译秦,他跑到街上才攔到了一輛』魍耄“師傅筑悴!快去光霞路和北雁路的交叉路口!快快稍途!我多給你錢阁吝!”
? ? ? 出租車在路上開得飛快無比,周圍的樹木從窗子里飛奔而過械拍,連路旁女孩子的裙子都被車子帶起的風揚了起來突勇。白浩看到白色裙子,突然像是想到了另一個人坷虑,他突然想明白了花蕊的死甲馋,手拽著座椅哽咽出聲。
? ? ? 應該是老房子的拆遷改變了時間軌跡迄损,花蕊等了他一個月定躏,直到今天。白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突然消失讓花蕊患上了抑郁癥海蔽,但是能夠確定的是共屈,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花蕊一定會在今天死去党窜。
? ? ? 白浩在出租車的后座上緊緊地捂住了嘴巴拗引,他感覺就快要嘔出自己的靈魂。
? ? ? “怎么了幌衣,小伙子矾削?去醫(yī)院?”
? ? ? 很長時間之后豁护,白浩才穩(wěn)定住自己哼凯,出聲說了一句:“不用,您接著開吧楚里《喜浚”?
? ? ? 白浩覺得是自己親手殺死了劉花蕊,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手上正沾滿鮮血班缎。但他毫無辦法蝴光,就像我們生活在世上痛苦良多她渴,然而時間永遠不會給你再選一次的機會。
? ? ? 車還在路上不斷地開著蔑祟,白浩突然覺得自己累極了趁耗,他把頭靠在后座的椅子上,很想睡一覺疆虚。
? ? ? “吱”地一聲苛败,剎車的汽車輪胎和地面緊密地摩擦著,“到了径簿,小伙子罢屈。”
? ? ? “謝謝師傅牍帚,這是錢儡遮,都給你吧“蹈希”師傅看著這個穿著背心短褲的年輕人,從一個破舊的學生書包里拿出鉛筆盒肃叶,把里面一把細碎的毛票一股腦扔在了座位上蹂随,嘴巴抽了一抽,讓他下車了因惭,“有病吧”岳锁。
? ? ? 白浩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長大了很多,也笨重了很多蹦魔,出租車的后座都顯得小了激率。他用手扶著腦袋,在路口旁邊蹲了下來勿决。
? ? ? 時間還來得及乒躺,剛剛10點55分,他已經(jīng)想好了低缩,待會兒爸爸的車來了嘉冒,他遠遠地就在路上張開手攔著,一定讓他們看見咆繁,然后他們會下車讳推,跟他一塊兒回家。如果車不停下玩般,他也絕對不動银觅,他在這個世界里已經(jīng)不認識任何一個人了,要走也帶他一塊兒坏为。
? ? ? 今天的路上真安靜究驴,路上沒有過去一輛車镊绪,連一點風絲兒都沒有。白浩看著路邊的一片雜草和土坡纳胧,心里忽然覺得很平靜镰吆。
? ? ? 然后他從路邊站起來,走到路中間張開雙臂跑慕,把自己打開到最大万皿,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 ? ? 他等著那輛車來核行,滿心苦澀又滿心歡喜牢硅,像在和整個痛苦的青春告別,好像在迎接一場盛大的重逢芝雪。
? ? ? 很長時間過去了减余,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那么長吧惩系,沒有一輛車打這兒經(jīng)過位岔。他的手臂早酸了,所以索性放下堡牡,但依舊閉著眼睛在路中等待著抒抬。
? ? ? 掃路工人從旁邊提醒他的時候,他還是不想睜開眼睛晤柄,只是從眼角旁邊留下眼淚來擦剑。
? ? ? “這人有病吧,這條路現(xiàn)在不通車芥颈,你等誰吶惠勒!哎哎!”
? ? ? 白浩不愿意理他爬坑,只是一路往回走纠屋。他走向大道,走回老街妇垢,走上舊房拆掉后新蓋的居民樓巾遭,走到留給自己的那間小臥室里。他瞟了一眼墻上的合照闯估,十幾年前的照片已經(jīng)有些泛白了灼舍,但爸媽的臉依然年輕,在灰塵不及之處安靜地笑著涨薪。
? ? ? 桌子上用紅筆寫著一串電話號碼骑素,他突然忘記了那是誰的,只好一個電話打過去刚夺。
? ? ? “哦献丑,是劉醫(yī)生啊末捣,我是白浩康〈撮希”
? ? ? “沒有箩做,今天還好,沒有頭疼妥畏,哥哥的人格沒有出來邦邦。”
? ? ? “心情也很好醉蚁∪枷剑”
? ? ? “我今天沒有出去啊,在家里看了一天書网棍,什么名字啊黔龟,”他低頭看了一眼:“叫《記憶碎片:我們?nèi)绾螛嫿ㄗ约旱倪^去》±溺瑁”
? ? ? “好氏身,好的,我知道惑畴,這種影響病情的書我以后不看了观谦。”
? ? ? “謝謝您的提醒桨菜,每天三片,嗯捉偏,藥我會按時吃的倒得。”
? ? ? “再見夭禽∠疾簦”
? ? ? 掛斷電話后,他打開床邊的抽屜讹躯,那里果然有一瓶貼著“白浩康”三個字的奧氮平片菩彬。他正好取出三片,扔到衛(wèi)生間的馬桶里潮梯,用最大的水流沖了下去骗灶。
? ? ? 他又走到那個窩了一天的小書桌旁開始讀書:“……認知心理學家逐漸達成一個新的共識:我們并非擁有固定不變的記憶,而是每次被要求回憶的時候秉馏,都重新創(chuàng)造一個記憶……”
? ? ?
(奧氮平:用于治療精神分裂癥耙旦,用后嗜睡。)
文章為原創(chuàng)萝究,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作者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