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死丛晌!那么多人去死仅炊,你怎么不去死!茵乱?”
“你明天要是不回來茂洒,以后再想見孩子,門兒都沒有瓶竭!”
“你混蛋编兄!——你愛來不來!”
李倩再也摁不下這幾天心里窩著的火氣译打,沖著電話那頭怒吼殖侵,五官在怒火中猙獰扭曲,眼珠往外凸出仿佛稍再用力就會掉下來荧恍,頭發(fā)凌亂瓷叫,左手在空氣中揮舞,似乎企圖推開站在眼前的擋住自己去路的某個人送巡。
掛斷電話摹菠,李倩頹靡的癱坐在沙發(fā)上,雙臂無力垂落骗爆,手機從右手掌滑落次氨,她卻渾然不覺,眼神絕望而茫然……
自己的怒吼聲緊緊纏繞摘投,在耳邊回響煮寡,李倩似乎感覺到一股污濁的燥熱之氣從胸腔往頭上竄,胸悶犀呼,頭暈幸撕。
天色將晚,室內(nèi)光線昏暗外臂。這通電話打了差不多半小時坐儿,太陽已經(jīng)下山,她卻沒覺察专钉,也顧不上開燈挑童。
12歲的大兒子在客廳靠陽臺的位置,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跃须,完全沉浸在聲色喧囂的游戲世界里站叼,他跟隊友們在打?qū)官悾z毫沒有閑暇理會自己的媽媽菇民。
6歲的小兒子家軒坐在地板上尽楔,在看電視上播放的動畫片投储,跟著熊大熊二在森林里的奇遇,興高采烈的手舞足蹈阔馋。
幾盆綠植在陽臺的架子上玛荞,黃綠相間的葉子上落了一層灰蒙蒙的塵土。
李倩環(huán)繞客廳看一圈呕寝,昏暗勋眯,吵雜,電腦和電視不停跳動閃耀的光線下梢,更使她頭疼不已客蹋。
火氣再次沖上心頭,矛頭一轉(zhuǎn)孽江,李倩對著大兒子家樂一頓發(fā)作讶坯。
“家樂!你個??的岗屏,你趕緊關電腦辆琅!再玩我就揍死你!上屋里寫作業(yè)去这刷!”李倩對大兒子吼婉烟。
“我還沒吃飯呢∠疚荩”大兒子極不情愿地關掉電腦隅很,嘴里諾諾地說道,眼睛并沒有看向自己的媽媽率碾。
“吃吃吃!你爸爸不給錢屋彪,我讓你吃屎所宰!我給你說,你爸爸說沒有空回來畜挥,你弟弟戶口上不了仔粥,我都煩死了,你還有心思吃蟹但!“李倩不管大兒子能否明白自己的話躯泰,一口氣把憋心里的話噴了出來。
“唉——华糖!”家樂重重的嘆了口氣麦向,坐在電腦椅上望著窗外,一動不動客叉。
爸爸遠在北京诵竭,已經(jīng)有快兩年沒回這個家了话告。
家樂知道,爸爸在鄰省還有一個家卵慰,那個家里他還有一個老婆沙郭,一個女兒,有家樂所謂的爺爺奶奶裳朋,但是家樂這么大并沒有見過他們病线。
去年夏天,爸爸在北京又找了個老婆鲤嫡。
這些都是家樂在媽媽打電話跟爸爸吵架的時候送挑,聽來的。
媽媽給爸爸打電話無非三件事泛范,要錢让虐、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如果爸爸不給錢又不回來罢荡,那就會發(fā)生第三件事——吵架赡突!他們一吵架,家樂覺得媽媽就會特別兇殘而且丑陋区赵。
從懂事起惭缰,家里就不斷地重復這樣的節(jié)奏。他已經(jīng)從當初的懵懂恐懼笼才,到現(xiàn)在麻木漠然漱受。
家樂想不通,為什么他的爸爸跟別人的爸爸不一樣骡送,他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老婆昂羡?他沒問媽媽,媽媽也從來沒有給過他正面的解釋摔踱。
前天娘家哥哥給李倩來電話通知虐先,村委這幾天正在人口普查,家軒的戶口要趕緊趁這個機會報上去派敷。
家軒再過一年就該上小學蛹批,再不上戶口就來不及了。李倩當天就趕緊去娘家村委遞上資料篮愉,由于孩子是非婚生育腐芍,需要孩子父親到場簽一個放棄孩子撫養(yǎng)權的協(xié)議,才能把孩子戶口上到李倩的名下试躏。
如今所有的資料已經(jīng)準備好了猪勇,萬事俱備,就缺孩子父親的一個親筆簽名颠蕴。
李倩跟那個男人已經(jīng)快兩年沒見面埠对,每次提出讓他回來看看孩子络断,電話里對方答應回來,可是回家的日期總被各種理由一推遲再推遲项玛。以前李倩和兩個孩子的生活費按月按時到賬貌笨,近兩年生活費也被這樣那樣的理由拖延——錢也越來越難要了。
這次孩子上戶口這么重要的事情襟沮,倒要看看他如何再做推辭锥惋?
上戶口截止到20號結束。從16號開始开伏,李倩懷著賭一把的心理膀跌,開始了電話戰(zhàn)術,這次他再不來固灵,那自己真的需要重新考慮自己和孩子的出路了——再找不到理由勸說自己維系這段早已支離破碎的感情捅伤。
幾天的努力,結局是文初的那一幕巫玻。
無論李倩如何哀求丛忆,好話說盡,甚至威逼利誘仍秤,卻被一句“有事”給推托了熄诡,連借口都不肖換一個。
李倩只覺得頭疼诗力,滿腹絕望和委屈頓時涌上心頭凰浮。突然兩只手交叉在眼前回來舞動,兩眼緊閉苇本,鼻子一酸袜茧,頭禁不住晃動地抽泣。
漸漸平靜的李倩把頭靠在沙發(fā)靠背上瓣窄,她眼望著天花板惫周,淚水無聲流淌。往昔如電影般康栈,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一切都是自己做的選擇,后果只能由自己承擔喷橙。更可怕的是啥么,一步一步一錯再錯,如今時光流逝贰逾,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悬荣。
當初明知他在家鄉(xiāng)已有妻室,卻堅信只要給他生個兒子疙剑,他早晚會離婚氯迂,把他們娘倆迎接進門践叠。
然而,他只是哄騙著讓她生下兒子嚼蚀。離婚之事不但不提禁灼,卻在她賭氣帶著兒子家樂回家鄉(xiāng)不到半年的時間,又找了別的女人轿曙。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弄捕,李倩不遠千里,帶著6歲的家樂去北京跟他一起過年导帝,偷偷做準備再為他生一個兒子守谓。
從北京回家鄉(xiāng)的那個秋天家軒如期誕生了。生兒子的時候您单,只有姐姐在醫(yī)院陪產(chǎn)斋荞。生死未卜的時刻,千呼萬喚也呼喚不來對方回來陪產(chǎn)虐秦。
家軒四歲的時候平酿,他又找了一個女人一起生活,為了躲避李倩的電話羡疗,不惜關機一個月染服,毫無音訊。事后給李倩的解釋是叨恨,跟別人要債打架打傷對方柳刮,躲起來了。
李倩明知是謊言痒钝,卻選擇了原諒和默認秉颗。
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熬到如今,李倩已經(jīng)年過四十送矩。多數(shù)同齡人通過自己的努力蚕甥,生活已經(jīng)開始步入穩(wěn)定,孩子已經(jīng)逐漸離開家上大學栋荸,工作家庭基本沒有太大矛盾菇怀。可是為何自己卻仍在怨恨和絕望里苦苦掙扎晌块,看不到希望爱沟?
一個人拉扯兩個年幼無知的孩子,沒法出門工作匆背,沒有錢的日子只能東借西湊著過日子呼伸。
李倩也曾試過出門掙錢,她有一部接送孩子的三輪車钝尸,可以在大街上載客括享。一天二三十塊錢的收入搂根,根本不解決問題,沒堅持幾天就果斷放棄了铃辖。
“媽媽剩愧,我餓!我們晚上吃什么澳叉?”電視里光頭強放完了隙咸,6歲的家軒跑過來趴媽媽腿上,天真地看著媽媽說餓成洗。
“好兒子五督,媽媽這就給你下面條吃,好吧瓶殃?”
家軒長的漂亮充包,而且一直乖巧溫順,李倩一向?qū)λ葘覙窚厝帷?/p>
李倩深深吸一口氣遥椿,從沙發(fā)站起來的時候基矮,她感覺渾身酸疼無力,像散了架似的冠场。
她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家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蒼老,哭腫的雙眼空洞無神碴裙。再看看身邊站著的家軒钢悲,李倩做了一個決定——明天繼續(xù)打電話給那個男人。
為了孩子舔株,為了自己已經(jīng)輸?shù)舻那啻狠毫眨^續(xù)跟他耗下去。
“你快去死载慈!那么多人去死惭等,你怎么不去死!办铡?”
陳志和眉頭一皺辞做,把電話往茶幾上一扔,任由電話那頭繼續(xù)傳來憤怒的吼叫寡具。
“你明天要是不回來秤茅,以后再想見孩子,門兒都沒有晒杈!”
陳志和低聲嘆息,并不準備再去理會孔厉。
“你混蛋拯钻!——你愛來不來帖努!”電話傳來這句話后,被掛掉了粪般。
京都的天空已經(jīng)開始灰暗拼余,廚房里他的新女友杜美玲正在忙碌地準備晚飯。
聽到電話結束了亩歹,杜美玲趕緊過來給陳志和輕輕揉太陽穴匙监。
”要不,你明天過去一趟唄小作,她也挺不容易的亭姥。“杜美玲跟在陳志和身邊兩年多顾稀,這種情況早已習慣如常达罗,他倆并不忌諱談到李倩和兩個孩子的話題。
“沒空静秆,明天還得搬工地粮揉,孩子是她自己要生,跟我沒關系抚笔,叫她自己弄去扶认!”陳志和擺擺手,杜美玲識趣地退回廚房殊橙。
陳志和半年前得了胃穿孔辐宾,在住院的半個月里,杜美玲跑前跑后細心照料蛀柴。出院后為了繼續(xù)照顧陳志和螃概,干脆搬過來住一起了。陳志和已經(jīng)年近五十鸽疾,多年在生意場上應酬吊洼,喝酒喝到胃穿孔,身體已經(jīng)不能肆意對待制肮,為了照顧老板陳志和一日三餐冒窍,杜美玲特意報了烹飪班,學習養(yǎng)生飲食搭配豺鼻。
當年妻子生女兒的時候大出血综液,子宮被切除。女兒一天天長大儒飒,看著女兒亭亭玉立谬莹,陳志和要兒子的愿望卻一日比一日強烈,他常常看著女兒的背影出神附帽。
善良溫柔的妻子怎能不明白丈夫的心事埠戳?女兒十三歲那年,妻子默默帶著女兒回家鄉(xiāng)蕉扮。
妻子用意不言而喻整胃。陳志和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找人生一個自己的兒子喳钟,把兒子送回老家給妻子撫養(yǎng)屁使,花一筆錢把孩子的生母打發(fā)掉。
同年奔则,經(jīng)朋友介紹認識李倩蛮寂。
彼時的李倩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正是感情空窗期应狱,性格直接執(zhí)著的李倩內(nèi)心十分脆弱共郭。陳志和連哄帶騙,李倩終于答應為他生兒子疾呻。陳志和答應她除嘹,生下來兒子,他立刻和妻子離婚岸蜗。
幸運的李倩果然生了一個兒子尉咕。看著白白胖胖的兒子璃岳,陳志和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終于圓滿了年缎。
事情看似一切順利,唯一失控的是李倩常沉蹇叮拷問他何時離婚单芜。陳志和深知李倩的性格,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的目的犁柜,說不定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洲鸠。
陳志和只能拖,閉口不提離婚馋缅,被李倩問急了扒腕,就找借口拖延。期望有一天萤悴,李倩失去耐心后瘾腰,主動提出離開,那時候陳志和就可以有足夠的理由留下兒子覆履。
李倩隱忍地等了三年蹋盆,失去耐心和信心的她费薄,脾氣越來越暴躁,稍有不和即對陳志和破口大罵栖雾,罵陳志和是一個大騙子义锥。
家樂從小體弱多病,家樂三歲那年岩灭,李倩失望地帶著孩子回了老家。心里還是希望陳志和早一天實現(xiàn)和妻子離婚的諾言赂鲤。
奇怪的是噪径,每次回老家家樂的身體就會安然無恙,健健康康数初。但是只要回到京都找爱,家樂不是感冒就咳嗽。就這樣泡孩,李倩干脆帶著孩子在老家定居车摄,來北京的次數(shù)極少。
陳志和松了一口氣仑鸥,他期望李倩能在老家遇到喜歡的男人吮播,為了組建新的家庭,而把拖油瓶家樂無條件送回來眼俊。
為了磨滅李倩的耐心意狠,陳志和的態(tài)度越來越冷淡,生活費也常常無故推遲疮胖。
而家軒的到來根本就是李倩的一個陰謀环戈,家樂6歲那年,李倩不知道聽見了什么風聲澎灸,不顧勸阻來京都過年院塞,并偷偷懷孕。陳志和讓她把孩子打掉性昭,無奈李倩人在千里之外執(zhí)意要生下來拦止,他也左右不了。
多一個兒子巩梢,李倩多一個拷問陳志和的理由创泄,多一個要錢的借口。李倩常常對他說孩子想父親需要父親括蝠,要求陳志和回老家看望她和孩子鞠抑。而小兒子對陳志和而言,卻多了一個厭惡李倩的緣由忌警。對李倩母子三人搁拙,他保持一個態(tài)度和做法秒梳,就是讓他們餓不著肚子,除了生活費箕速,李倩提的其他方面的要求比如買商業(yè)保險酪碘、首飾、服飾等盐茎,陳志和口頭上從不阻攔兴垦,看似鼓勵她去消費,其實錢是很難到位的字柠。
李倩對陳志和也從當初的執(zhí)著漸漸轉(zhuǎn)變成了恨探越,只要稍有不順心,她就在電話里指著陳志和破口大罵窑业,畢竟罵急了钦幔,陳志和有時也會多轉(zhuǎn)些錢過來。有次把陳志和罵生氣了常柄,他竟然關機一個月鲤氢,不給李倩任何音訊。從那以后西潘,李倩也有所收斂卷玉,罵仍會罵。
直到家軒已經(jīng)6歲喷市,陳志和才去到李倩的老家見這孩子兩次面揍庄。孩子長得太像陳志和,他真想把孩子帶走啊东抹,可是李倩怎么可能放手呢蚂子?
胃穿孔手術住院那段時間,李倩打電話來陳志和正在睡覺缭黔,杜美玲接的電話食茎。李倩終于覺得陳志和娶她已經(jīng)不可能的事,吵吵鬧鬧的要跟陳志和一刀兩斷馏谨,并索要50萬的分手費别渔。
陳志和明白,以李倩的性格和對自己的怨恨惧互,就算給她50萬也只是讓自己清凈一段時間哎媚,錢花完了,李倩還會像噩夢一樣纏著他喊儡。畢竟拨与,兩個兒子已經(jīng)成了李倩這輩子的長期飯票。
“來艾猜,吃飯了买喧!”杜美玲輕聲輕語在他耳邊喚道捻悯,把陳志和從往事叫了回來。
“走淤毛,吃飯吃飯今缚!”自從杜美玲搬過來,陳志和享受著無微不至的照顧低淡,還有美玲的寬容大度姓言。
他知道明天,李倩仍會繼續(xù)打電話過來蔗蹋。
他和李倩事期,就像被困在一個繭蛹里,一輩子糾纏不清纸颜,掙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