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抑郁症加重,经人介绍去上海看专家。
专家并没给我破碎的生活带来任何转机。
三天后的夜晚坐上回程的飞机。我和妈妈在第一排,妈妈靠窗,我在中间,靠过道那个座位是空置的。
夜深了,机舱里熄了大灯,只有昏黄的小灯明明灭灭,许多人都睡着了。
我瞪着眼,脑子混沌沌一片,似乎有万千思绪,但又仿佛什么也没想。然后,我意识到飞机在剧烈颠簸,整个机身都在短促的起伏中发出巨大的噪音,就像是每个零部件都在叫嚣着要散架。
我突然有点兴奋,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如果能以空难的方式死去,死在这夜色浓重的高空里,这样绚烂的死法简直可遇而不可求。我本就了无生趣,时常思索着各种自杀的方法,却又顾虑痛苦程度与死相是否庄严,倘若今次直接炸裂在空中,倒是免了我苦苦思索抉择的难处。
我又阴暗地想,更何况,还有这一飞机的人和我一起上路,我还有何惧?
一声炸雷拉回了我奔逸的思维,恍惚间我听见机内广播里是空姐反复、柔和的安抚,却盖不过客舱里乘客带着躁意的交头接耳声。
舷窗外不知何时已是雷电交加。青紫色乃至灼白色的闪电撕裂天幕,将整个天地照得亮如白昼,每一次的寂灭后都是失明一般的黑暗,清凛的雷声震耳欲聋,与记忆里不愠不火的滚滚闷雷相比,那力量轻易就摇撼了灵魂。
我沉浸在极度的震悚与兴奋中,双拳紧握,颤抖地迎向想象中的死亡,荒芜的内心里还涌动着一种病态的、献祭般的喜悦。
有人在拍我。我的手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我回过神,发现手里是一包餐巾纸,扭头一看,右手边那个空位上坐着一个空乘小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下的。
“擦擦眼泪,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打雷闪电都是常事,我们见得多啦。”
“喏,这个送你。”
一个毛绒玩具。是当年X市世园会的吉祥物。
我依言拿起纸巾往脸上擦去,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满脸满脖子的眼泪。
可能是方才心神震荡太过激动吧,没想到被对方误认为是在害怕。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顺着小哥的话往下溜,“那就好,我不怕了,谢谢你。”
他又拿出一袋花生米,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小哥长的真帅啊,一时间我也没心思考虑那些寻死觅活的事了,跟他从飞机在雷电中的安全性聊到本届世园会的最大看点。最后飞机落地,我左手拎着吉祥物,右手捏着半袋没吃完的花生,浑浑噩噩地跟着父母走出了机场。没能在雷电中瞬间炸裂结束生命,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小遗憾啊。
作为一个病娇的真·中二少女,身患重度抑郁症,我那时候的思维无法以常理揣度。但到了后来,我的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情绪平稳了,脑子也清醒了,每每想到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的心里都是温暖又感激的。
吉祥物历经多年依然在客房的床头屹立不倒。
知乎作者:郁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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