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新年頭一天台妆,陽光像打擺子的人似的翎猛,時明又暗,方暖還寒频丘,奇怪的很办成。這讓看的人,說笑也是搂漠,埋怨也是迂卢。
一、水磨的由來
高粱灣鎮(zhèn)有個水磨村桐汤,至今留存一口又大又老的石磨而克,半打成人高,口徑足足一米怔毛。
早先在舊社會時员萍,水磨村老少的女人們,逢著過年過節(jié)拣度,都靠它磨米磨面碎绎,人氣興隆的很,在遠近都有名抗果。
再後來筋帖,村裏老人們聚堆而罵,不知啥時冤馏,哪些個濫腸子的人日麸,弄壞了水磨村的磨?好好的磨輪斷成兩半逮光,磨盤也大豁連小豁代箭,烏黢麻黒的墩划。
有人見到過,說村裏原先死了的小孩嗡综,結成伙伙圍著石磨乙帮,你追我跑,爬高上低蛤高,撒尿吐口水蚣旱。
這石磨每過一陣碑幅,還總會散發(fā)出動物屍體腐爛的氣息戴陡,惡臭的都不行,卻沒人發(fā)現(xiàn)過有什麼東西沟涨。
石磨立在那恤批,大概歲月有些漫長,儘管老損裹赴、醜陋喜庞、礙眼,卻畢竟是有輩份的棋返,連村裏有的老人都說不清延都,自己哪一輩上的爺爺曾就見過,因此至今也沒人能拆了它睛竣。
二晰房、通靈的界碑
這石磨,如今緊立在村子的主道邊射沟,路是東西向殊者,石磨以南是劉富貴家,路北住著屠長興家验夯。
這屠家與劉家猖吴,一北一南,隔路為鄰挥转,以路為界海蔽,以磨為碑,對門而望绑谣,狹路而對党窜,相生相剋。
這話是陰陽先生蔣子奇域仇,前幾天被劉富貴的小兒子刑然,請到家看日子講的。
蔣子奇不是水磨村的人暇务,離水磨村還隔了十里八村泼掠。此人長相普通怔软,唯一與眾不同的,是個獨眼龍择镇,擅長給死人看真穴挡逼,可要錢很心黑,這跟一段神奇的經(jīng)歷有關腻豌。
據(jù)說郭陰陽打小隨爺爺進山家坎,遇到天黑迷路,迎面撞上一群狐貍吝梅,不索命不劫財虱疏,用美妙的叫聲勾走了爺爺?shù)幕辏S狐貍而去苏携,阻攔不了做瞪,也拉不住,任憑爺爺在眼前消失右冻。他嚇得眼前一黑装蓬,再醒過來時,就躺在山中的一所道觀門口纱扭,什麼都不記得牍帚。
最後,蔣子其乾脆就留在道觀乳蛾,成為出家人暗赶,拜師修行,道號清虛屡久。大概到了四十歲左右忆首,一天,觀里來了位女香客被环,丈夫剛剛得怪病死去不久糙及,心中煩悶不已,請求清虛給予滌除筛欢,女子抬頭那一剎那浸锨,眉宇間嫵媚多情,輝光無限版姑。
那刻柱搜,清虛心中頓萌男女之意,強要還俗剥险。離開道觀聪蘸,下了山。清虛又成了蔣子奇,回到村裏健爬,娶了房後的寡婦控乾,專自算卦看風水謀生,白手起家娜遵,到六十歲整時蜕衡,家中經(jīng)濟已無限發(fā)達,還得生一子设拟。
而就在這孩子辦滿月時慨仿,房子突然失火,寡婦和孩子被燒臥房纳胧,生命危急镰吆,蔣子奇奮力營救,被房梁上的釘子躲雅,扎破了眼鼎姊,變成獨眼龍。
蔣子奇生逢甲子之年相赁,寡婦再歸,老而得子慰于,大喜臨門钮科,然而瞬間失而復得,再度驚嚇婆赠,一無所有绵脯。
在所有人合而救火,狼狽奔竄時休里,蔣子奇先是很氣蛆挫,然後冷靜地蹲坐地上,大拇指掐著指節(jié)妙黍,口裏默默成誦悴侵,雙眼閉而復睜,突然驚立一喝拭嫁,該有此一難可免,有此一難。
失去了妻兒做粤,沒了居處浇借,蔣子奇似乎也甘心,更清凈了幾分怕品,有時能重拾曾經(jīng)在道觀修行的心境妇垢。
此後,蔣子奇依然為人算卦看風水,獨居獨網(wǎng)闯估,有飄然之風恢总。
三、蔣陰陽看陰宅
劉富貴死了睬愤,他的兒子來請蔣子奇片仿,去看墓地和日子。他開口要價一萬尤辱,好吃好喝好住砂豌,還得車接車送纔去。
劉富貴一生想要富貴光督,曾經(jīng)有幾次重要的機會阳距,可以實現(xiàn)富貴的夙願,卻也不幸錯過了结借。臨死之前筐摘,他交代兒子的最後的話,是說有高人指點過船老,劉家命中註定有富貴象咖熟,只要在兒子手裏,貴人一旦出現(xiàn)柳畔,家道昌盛無疑馍管。
攝於蔣子奇的有過的神奇經(jīng)歷和後來的威名,劉富貴的兒子不敢討價還價薪韩,更不能怠慢确沸,就答應下來。
蔣子奇來劉富貴家俘陷,看了看他生前的睡房罗捎,來到堂屋轉了一圈,然後眼睛直瞅院壩邊的石磨拉盾,還有緊挨著的路桨菜,以及路對面的屠長興家,正在張燈掛彩盾剩,眼睛微閉雷激,手指輪迴。
轉過身來撂下一句硬梆梆的話告私,你老子的葬期屎暇,就定在對門結婚當天。現(xiàn)在就去看一處陰宅驻粟,回來開始安排準備根悼,我也回去準備凶异。
四、富貴的玄機
蔣子奇收了一萬元挤巡,在劉富貴的墓地上剩彬,頗為用心。
他背起褡褳矿卑,掌起羅盤喉恋,灑下符米,祭起尋龍鎖母廷,用了整整半天的功夫轻黑,給劉富貴下了一處上好的壙穴,就在水磨村北七八里琴昆,河梁外的一片巴茅坪上氓鄙。
這雖是一片亂葬墳,但劉富貴的墓卻靠北业舍,占據(jù)整個墳場最高位抖拦,居一片隆起的小丘上,可俯瞰四面風物舷暮,作龜枕蛇行之勢态罪,可升陰中之陽,壓服祟佞脚牍。
蔣子奇說道向臀,劉老漢這處壙穴,上通天河诸狭,四象齊備,可謂藏風聚氣君纫,步步為勢驯遇。
瞧!壙的頭位蓄髓,上罩一棵大楊樹叉庐,枝干層層疊疊,形同山岳会喝,為震為陽陡叠,且樹上安有數(shù)十個老鴉窩,可感招風雨肢执,應和生氣枉阵。
而劉老漢家院壩邊的石磨,經(jīng)年日曝月露预茄,風雨侵蝕兴溜,穢氣厚濁,為坎為陰,妨礙主命拙徽。
楊樹與石磨刨沦,二物南北對峙,遙相呼應膘怕,一陰一陽想诅,正好克復生往,氣機相接岛心,好運無窮来破。
壙的南面不遠處,有條麻繩粗細的小河鹉梨,徐徐宛宛讳癌,似聚風之池,又若待翔之雁雀存皂。
東面有片麻柳樹林晌坤,幽渺廣遠,當?shù)谬埻录{之場旦袋。西面是片麥地骤菠,再遠處有條大路,迂回平夷疤孕,正作虎踞之象商乎。
蔣子奇說,屆時讓打壙的人祭阀,在下葬前三天鹉戚,給劉富貴的陰宅,頭位安一龕专控,點燃天燈抹凳,腳位安一龕,點燃地火伦腐,與墳場周圍的脈象赢底,襯托呼應,定能為劉家子孫蓄積能量柏蘑,發(fā)家旺祖幸冻,不出三代,有讀書人起咳焚,可振興劉家洽损,光耀門楣。
劉富貴的兒子黔攒,在旁側聽了趁啸,也覺得不錯强缘,連連點頭稱是,臉上堆笑無數(shù)不傅。
五旅掂、蠻娃打壙說
給劉富貴打壙的人里面,有一個叫蠻娃的访娶,姓衛(wèi)商虐。雖有姓,老少的人們崖疤,只光叫他蠻娃秘车,他也不覺得什么。
蠻娃40多歲了劫哼,家住水磨村鄰村叮趴,至今沒老婆沒孩子,孤身一人权烧,哪里有吃喝有熱鬧眯亦,就準能出現(xiàn)在哪里,一般也沒人拒絕般码,對十里八鄉(xiāng)中的人和事妻率,磚著了解打聽,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板祝,曉得的也廣泛宫静。
蠻娃十幾歲放牛,竄到牛屁股后面券时,彎腰往竹筐里捋牛糞時孤里,不防被牛蹄了腦袋當門,回家就喊頭昏橘洞,睡了三天三夜扭粱,醒來就不記得中午吃過什么飯,只認得爸媽震檩,但以前的人和事,都不記得了蜓堕。
爸媽試問過蠻娃抛虏,一點也不傻,就是不知道啥原因套才,這么小的娃迂猴,突然失憶了。
蠻娃每天照常干著放牛背伴、撿牛糞沸毁、拾柴三件事峰髓。家里的房檐下,柴禾堆的像城墻息尺,院壩邊的糞池里也滿的平地起携兵,夏天上面可以搭蒼蠅窩。
要說放以前搂誉,唯一不一樣的是徐紧,走在路上蠻娃不跟人打招呼,有人叫他一聲蠻娃炭懊,他也會答應并级,因為他聽見爸媽這樣叫他。有人和他搭腔侮腹,他只會說吃了嘲碧,憨憨的笑過。
后來父阻,村里過路經(jīng)常見過的人愈涩,熟了之后,見面再叫蠻娃至非,便話也多了起來钠署。
蠻娃逢人總愛跟人,分享自己相親的事荒椭。頭兩天他拉著牛從田坎過谐鼎,遇到割草的肖老頭,說他在河南跑丟的媳婦趣惠,又回來了狸棍,一直在找他,要重歸于好味悄,讓他去縣上見面草戈。前一天,他又跟地里拔豆子的江老婆侍瑟,說他下個月就準備去四川唐片,跟他新找的對象結婚,都懷孕四個多月涨颜,馬上要生了费韭,得接回來。
當晚劉富貴的兒子庭瑰,來找他給自己的父親打壙星持,說每天有酒有肉,住在他家弹灭,還發(fā)他工錢督暂,活干完了給他買車票揪垄,去看他媳婦快得很。
蠻娃有些不情愿逻翁,說本來有個女的饥努,眼睛很大,明天就到天津火車站了卢未,說好叫他提前去接肪凛,票都買好了。蠻娃這般說著辽社,拿出一張紙頁牌伟墙,讓劉富貴兒子看。聽他那么一說滴铅,只好為難的答應有送,明天去給他老漢挖壙式散。
六片部、死者的生前
蠻娃一邊鏟土疹瘦,一邊對另三人議論劉富貴其人,就說道劉富貴是屬雞的噩翠,小名就叫鳳兒戏自。他父親劉老二是個破落的地主,生他那會已是深秋伤锚。
那天劉老二在外打獵擅笔,捕獲好多野雞和斑鳩,挑在槍尖上屯援,邊走嘴里還滴滴答答瀝著血猛们,爪子如干枯的花梗,直喇喇地向天刺狞洋,弯淘。羽翼像胳臂,耷拉掉落下來吉懊,任意交錯庐橙。尾上的長毛,在風里拂來拂去借嗽。他每走一步怕午,槍尖上顫動一團,遠遠的看威武極了淹魄。
劉老二前腳剛進門,將火槍和獵物堡距,咚的扔在灶房門后甲锡,就急著去解手兆蕉。劉老二蹲坑一半時,清晰的聽到缤沦,兒子落地的啼哭虎韵,嗚哇嗚哇不停,便三兩下提起褲子缸废,往屋里跑去包蓝。
他不料,恰經(jīng)過灶房門口時企量,有只還沒死定的野雞测萎,連同伴的尸體和槍桿,一起拖拽掙扎了出來届巩,把劉老二絆了個狗爬勢硅瞧。
那只活著的野雞趁勢挪上來,對準劉老二的太陽穴上恕汇,硬硬的啄了一口腕唧。劉老二也不甘示弱,氣急敗壞的摁住野雞瘾英,一口咬斷了它的脖子枣接。
劉老二爬起來去,吐了滿嘴雞毛缺谴,呡了下嘴角的血但惶,迫不及待的沖到兒子跟前,就是劉富貴瓣赂。
劉富貴瞇著眼睛榆骚,正在吃手,聽到劉老二來煌集,不僅不哭妓肢,還咯咯的朝爹笑出聲來,這讓劉老二出乎意料苫纤,并且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碉钠。
這天半夜,劉老二頭疼起來卷拘,不一會肚子也開始鬧騰喊废。劉老二打亮手電,趿拉上鞋栗弟,往茅坑里走污筷,剛蹲下就撲通一聲,掉到稠糊糊的屎糞里乍赫,再沒能起來瓣蛀。
劉富貴出生第二天陆蟆,就死了爹成了孤兒,后面由母親一手帶大惋增,讀了點書叠殷,識了些字,能算簡單的賬诈皿。
劉富貴20多歲時林束,遇上嚴重的年饉,遠近糧荒成患稽亏,母親每頓都省下吃的壶冒,緊著兒子肚子,撐了三個月不到措左,就餓死了依痊。
后來的日子,據(jù)說劉富貴當過兩載兵怎披,不知為啥胸嘁,被人攆了回來,又到川中拜師學木匠凉逛,眼見三年之期將滿性宏,不久即要出師,卻另有本事状飞,把他師傅的女兒毫胜,強行睡了一回。本來是相互情愿的诬辈,可被師傅發(fā)現(xiàn)了酵使,師傅氣紅了眼,差一點打斷劉富貴雙腿焙糟,他剩下一口氣逃了出去口渔。
再后來,劉富貴在鎮(zhèn)上販舊書穿撮,擺地攤維持生計缺脉,干了沒半年,外面認識了一個打饃的山東人悦穿,賴著給人家做了半年下手攻礼,回到老家,自己支起一頂鏊子栗柒,一口鍋礁扮,學著打饃賣,專在村里辦廟會,鎮(zhèn)上逢集時候深员,生意馬馬虎虎负蠕。
一直做到55歲,娶了鎮(zhèn)上一戶做油坊買賣人家的黃花閨女倦畅,結婚第二年,就生了現(xiàn)在的兒子绣的。后來家境沒有先前窘迫寒酸叠赐,在老家原來的地基上拆舊屋蓋新房。
不打饃的劉富貴屡江,也不怎么會種田芭概,吃的糧食和菜,靠著老婆一人生產(chǎn)惩嘉,不過問也不幫手罢洲。隨著歲數(shù)漸老,劉富貴養(yǎng)成了逛鎮(zhèn)子文黎,日日坐茶鋪打牌喝酒的嗜好惹苗。
從村里去鎮(zhèn)上,有十里半的路耸峭,劉富貴早初靠兩條老腿走去桩蓉,花將近兩個鐘頭。有時厚著臉劳闹,一次次央求順路的人院究,用車捎帶他去,不多幾回也沒人愿意本涕。
鎮(zhèn)上不能不逛业汰,茶鋪不能不坐。這讓劉富貴索性菩颖,不知從哪弄來一輛半新舊的自行車样漆,整天在自家院壩里學起來,引得房前左右的鄰居位他,大人小孩們都湊著看把戲一樣氛濒,吶喊的吆喝的鼓掌的,絡繹不絕鹅髓。劉富貴任了性舞竿,受到鼓勵,半月時間窿冯,自行車騎的有模有樣骗奖。從此就騎車上鎮(zhèn)里坐茶鋪,每天早出晚歸,雷打不動执桌。
對老子這樣的行徑鄙皇,兒子雖說慢慢大了,看著管不著仰挣,老婆勞累又氣憤伴逸,卻也管不了,前后只三五年光景膘壶,就也死掉了错蝴,留下劉富貴跟兒子,兩個人守著房子颓芭,如天上的參商二星顷锰,你在他不在,早見晚不見亡问。
劉富貴的兒子官紫,上個月剛滿29,過年后在網(wǎng)上州藕,認識了個賣珠寶的姑娘束世,兩人處的火熱,一片歡心慎框,但人家對劉富貴的家境不了解良狈,心里不放我心,姑娘心里打鼓笨枯,則一直猶豫不決薪丁。
劉富貴的兒子,因人家姑娘答應的不爽快馅精,心里煩悶严嗜,別扭的很,感到干啥都缺力氣洲敢,沒精神一樣漫玄,蔫不溜求的。
恰恰這當口压彭,一天晚上睦优,劉富貴坐完茶鋪,喝了酒醉醺醺的壮不,從鎮(zhèn)里騎車回來時汗盘,拐到路邊一堆沙子和磚頭堆強,摔倒下來询一,嚇得劉富貴隐孽,當場突發(fā)腦溢血癌椿,等120急救車到達時,就剩下最后一口氣了菱阵。劉富貴兒子趕來踢俄,干脆把老漢直拉回家,到了院壩邊石磨那兒晴及,劉富貴已完全咽了氣都办,死時84歲,熬過了冬至虑稼,卻沒撐到春節(jié)脆丁。
父親的突死,讓劉富貴兒子动雹,跟那姑娘的是徹底無暇顧及思考了。
更讓劉富貴兒子惱火和不平衡的是跟压,路對門的屠長興跟他兒子屠順娃胰蝠,再過幾天就要同時舉行婚禮。哎震蒋!這對氣人的賊爺倆茸塞,不知廉恥的老狗和小狗,一個71歲查剖,一個24歲钾虐,竟要同時結婚,不要臉笋庄,真是成心不讓自己好好活效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