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女孩子彻磁,不太可信碍沐。好像一個生離死別的場景里狸捅,張無忌的母親這么囑咐過他,嗯累提,確實有她的道理尘喝。
比如現(xiàn)在,我就不得不坐在一個暖氣不足的酒吧里斋陪,一杯杯地往肚子里灌杜松子酒朽褪,聽屋頂上噼里啪啦的雨聲。放我鴿子的女孩認(rèn)識得不久无虚,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停留在曖昧的階段缔赠。每次和她一起共進(jìn)晚餐之后,她總是會細(xì)致地分析菜色的優(yōu)劣友题,然后我們各自回家嗤堰。她的聲音很像湯唯,語調(diào)中有那種讓人連睫毛都要放松下來的韻律度宦,仿佛是用溫暖的手輕握著你小指踢匣,然后搖著你的胳膊撒嬌告匠。“不好意思离唬,公司有點(diǎn)事后专。”在微信里她這么說输莺,“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戚哎?”
所以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呀?平安夜嫂用,不就應(yīng)該留在家里建瘫,翻出一張份量恰如其份的游戲光盤,像是《旺達(dá)與巨像》尸折,或者《凱瑟琳》這種啰脚,就著一杯紅酒,安安靜靜地打到第二天上班嗎实夹?為何我要千里迢迢地來受這個罪呢橄浓?要是有可能,我真希望自己是一株毫梁剑葵荸实,不去經(jīng)歷男男女女這些麻煩,每天只要順著洋流搖擺缴淋,撈一撈身邊的魚蝦就好准给。不過會這么想,大概只是因為我不是褐囟叮葵:這個世界露氮,各自都有各自的辛苦。
雨越下越大钟沛,像是有個人在你頭頂上不停地?fù)u晃骰盅畔规,嘩嘩響個不停。酒吧里放得都是我聽不懂的粵語歌恨统,呃哼呃哼地唱得人心累叁扫。明天要去交通隊認(rèn)責(zé)我的三個超速,拖了一年還沒拔掉的智齒擠壓得我牙齦出血畜埋。我的頭開始發(fā)暈莫绣,等的女孩不接我的電話,手機(jī)早在半小時前就提示了低電量悠鞍。哦對了对室,進(jìn)門時我自信滿滿地向酒保要了兩個杯子,現(xiàn)在我為了回避尷尬,只能不斷地同時斟滿它們软驰,輪流一飲而盡涧窒。
糟透了。如果這是在GTA5的游戲世界锭亏,我大概會直接抄起身邊的板凳纠吴,把這這條街上所有腦袋都像核桃一樣敲碎吧?不過要人人都這樣做慧瘤,世界必然會亂套戴已。游戲的狡猾就在于其中的世界一切都是以你為中心,而現(xiàn)實生活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恰恰是反過來的锅减。
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糖儡,我開始在腦海中想象那女孩加班時會做什么:大概是在開會吧?她穿著平頭的高跟鞋怔匣,后跟不多不少正好是7厘米握联。絲襪的丹尼斯指數(shù)就25D好了,隱約間小腿的線條就像春麗一樣——當(dāng)然是2代的每瞒。呢子套裙距離膝蓋30厘米金闽,包裹得非常緊實,但又不至于影響她貓一樣的步子剿骨。外套么代芜,大概早已脫下,隨隨便便搭在椅背浓利,現(xiàn)在她正在幻燈機(jī)前踱來踱去挤庇,聲情并茂地分析著什么很重要的數(shù)據(jù),時不時緊蹙眉頭贷掖,像是她看到餐桌上出現(xiàn)了西蘭花時的模樣嫡秕。今天她不小心穿錯了一件S號的白色襯衫,紐扣幾乎要被崩開羽资,大概有兩個紐扣怎么也扣不上淘菩,也許是三個……
沉溺在幻想中的我還在琢磨著她的紐扣遵班,一直沉默的酒保突然開口說了話:“今天的雨好大啊屠升。”
“是啊是啊狭郑「古”
“聽說今天晚上還有可能結(jié)冰呢『踩客人您今天沒有開車吧脏答?”
“沒有,否則我也不會坐在這里喝酒啦。我是坐地鐵過來的殖告“⒌”
“沒有打車嗎?”
“這種天氣黄绩,不容易打到車啊羡洁。”
“也是爽丹。這種天氣筑煮,真的很麻煩≡列”
“是啊真仲,冬天怎么樣都很麻煩〕跖欤”
酒保平靜地擦著杯子秸应。我看到他的手保養(yǎng)得很好纵诞,指甲剪得整整齊齊祥山,白色的襯衫也非常平整愚墓,衣領(lǐng)的尖角可以扎起杯子里的橄欖撒踪,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疗锐,一看就是個非常專業(yè)的職業(yè)人員淑掌。以我的生活經(jīng)驗來說榆芦,一些小的細(xì)節(jié)往往才會壓死駱駝谭溉,那些舉足輕重的陷阱反而是人人都容易繞開捕仔。生活里沒有特工斯奈克匕积,在沒人告訴你自己的隱匿度時,一切都要謹(jǐn)小慎微才是榜跌。
“其實闪唆,冬天最麻煩的還是下雪〉龊”酒保斯奈克一邊說悄蕾,一邊穩(wěn)穩(wěn)地把伏特加緩緩倒進(jìn)半杯蔓越莓汁里。
“是嗎础浮?我還挺喜歡雪呢帆调。”
“客人您是南方人嗎豆同?”
“不番刊,我是本地人啦。只不過覺得一定要從晴天以外的天氣中選一個的話影锈,那我不如選下雪吧芹务〔醣粒”
“為什么呢?”
“也沒有什么特殊原因枣抱,大概是因為下雪那種慢悠悠的感覺吧熔吗。”
“慢悠悠佳晶?”
“是啊磁滚,感覺下雪的時候,一切都變慢了宵晚,像是黑客帝國里那樣垂攘。”
酒庇偃校看了看我:“您真是個敏銳的人吶晒他。”
“哈哈逸贾,大學(xué)里人家都叫我甘道夫呢陨仅。”
一位客人跑來結(jié)賬铝侵,斯奈克走到收銀機(jī)那邊去核對賬單灼伤。滴的一聲,他又坐了回來咪鲜。微信支付就是這么靜悄悄地干掉鈔票的狐赡,正如鈔票當(dāng)年一點(diǎn)點(diǎn)干掉了銀元。在地鐵路口我用它來買烤白薯疟丙,讓iPhone6p那防抖的攝像頭颖侄,在烤白薯大爺那焦黑的絨線手套里尋找二維碼,滴享郊,完成览祖,歡迎再來,消費(fèi)這件事炊琉,已經(jīng)變得比眨眼都快展蒂。我努力盯著柜臺里各種從沒見過的萬寶路煙盒,認(rèn)真地思考著自己和湯唯女孩的未來苔咪,結(jié)果不太讓人甘心锰悼,于是我賭氣似的討厭起這個困住我的地方。這里酒吧的氣息已經(jīng)根深蒂固悼泌,連餐巾紙都滲透出濃重的煙酒味松捉,無可奈何:畢竟這里就是這種所在嘛。
“我呀馆里,關(guān)于下雪的記憶隘世,都是不好的○伲”斯奈克說丙者,“比如,有好幾次营密,我就被大雪困在路上械媒,幾天都沒動不了一步∑捞”
“08年那次大雪嗎纷捞?”
“具體時間誰記得呢?大部分可能更早一些吧被去?我老家在更北的北方主儡,家里的水管非常容易凍裂,又找不到別人修理惨缆,您能想象自己在零下三十度去修理水管的感覺嗎糜值?有時候你還要用凍僵的手在旁邊努力生火,把凍結(jié)在里邊的冰化開坯墨,否則到了春天之前就別想喝到水啦寂汇。”
“那還真夠嗆啊捣染〗景辏”
“還有,盡管冬天野獸什么的都不出來耍攘,但是像是雪怪啦累贤,狂獵什么的,反而更加活躍少漆,下雪時視線又差臼膏,根本沒法提防。您知道有種癥狀叫‘雪盲’嗎示损?白色的雪把光線直接反射到你的眼睛里渗磅,開始是眼睛癢,之后就是刺痛检访,最后就什么東西都看不到始鱼,得緩上好幾天才能見到一點(diǎn)模模糊糊的影子,腦袋像是扎在游泳池里脆贵。所以医清,要是哪天下了大雪,盡管您是我們歡迎的客人卖氨,我建議您還是不要出門的好会烙「号常”
“這樣啊“啬澹”不想再次抽煙纸厉,但已經(jīng)興奮起來的鼻子提出了異議,我只好用拇指和食指鉗住自己的鼻頭五嫂,狠狠揉搓了幾把——嗯颗品,沒有一點(diǎn)兒效果,“我說沃缘,能幫我拿包煙嗎躯枢?Marlboro,那個槐臀,黑綠色那種锄蹂。”
撕開外包裝和錫紙峰档,我抽出一棵叼在嘴上败匹,酒保掏出一個骷髏紋飾的Zippo幫我點(diǎn)燃,一股薄荷味道飄散了出來讥巡。
“謝謝掀亩〔酃鳎”我說炼七,“話說,剛才提到雪怪和狂獵……”
“嗯按傅。”
“我們說的是游戲吧况芒?”
Zippo一閃之后消失在他的口袋绝骚,斯奈克繼續(xù)聚精會神地調(diào)著一杯龍舌蘭日出皮壁。
“這位客人,您相信這個世界有怪物嗎滴须?”
“你是說,不是某種比喻或者是在玩游戲,而是活生生的那種待德?”
“是呀,不是在形容那些變態(tài)或者犯罪分子较坛,也不是在說虛擬世界的事兒。就比如說,狼人爪喘,吸血鬼,喪尸侦鹏,這種東西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的生活中,這樣的事情您相信嗎慎璧?”
“我說不好胸私。我大概是介于相信與不信之間吧。”
“那如果讓您從兩者之間選擇呢?就像您會在晴天以外的天氣中選擇下雪,一定要選您的話扳肛,二者之間,您是選擇相信乘碑,還是不信呢挖息?”
“那,我不信”兽肤,我說套腹。
“哦∽收。”
“嗯电禀。”
我把煙叼在嘴上笤休,努力回憶自己上次吸煙是什么時候尖飞,最后暗自決定:是在2008年,我依稀記得那是一個有著重大賽事的年份,在那一年政基,我和上一任女友分手贞铣。那天也喝了很多酒,彼此說了很多無法兌現(xiàn)的話沮明,然后再也不見辕坝。我在那天突然有種天啟式的預(yù)感:就算怎么努力,最終你的人生總是會被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掩埋荐健,無可避免酱畅。
“那,鬼呢摧扇?這個您相信么圣贸?”
“哦挚歧。這種的話扛稽,大概是有的吧』海”我對他努力延續(xù)著這次看不到終點(diǎn)的談話精神欽佩萬分在张。
“為什么您不相信有怪物,但是卻相信有鬼呢矮慕“镓遥”
“按照我的理解,鬼這種概念之所以成立痴鳄,基本原則就是你看不到它瘟斜,你只能感受它干涉的現(xiàn)實』狙埃”
“嗯哼螺句。”
“而怪物一定得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橡类,對吧蛇尚。”
“所以您覺得顾画,同樣是沒有見到過的東西取劫,鬼因為本來就不該被看到,所以從合理性來說研侣,更容易得分谱邪。”
“嗯庶诡,差不多就是這樣惦银。”
街上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背后一陣發(fā)冷璧函,大概是有人推開了店門傀蚌。斯奈克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歡迎光臨”,應(yīng)該不是痴合牛客善炫。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怪物呢?您怎么辦库继?”
“那我就只好承認(rèn)嘍箩艺。”
“承認(rèn)它們的存在宪萄,還是承認(rèn)它們的合理性艺谆?”
“在我看來,這好像說的是一回事拜英【蔡溃”
“確實,好像是一回事居凶。不過其中還是有微妙差別的虫给,一般人不太容易察覺罷了∠辣蹋”
“是嗎抹估?”
“的確如此,以客人您的敏銳弄兜,更應(yīng)該能夠一眼看穿药蜻。”
好麻煩替饿∮镌螅“其實我作為甘道夫所簽的合同,在大學(xué)畢業(yè)時就已經(jīng)自動終止了盛垦∈遥”
“不,我看人是很準(zhǔn)的腾夯,在這一點(diǎn)上請一定不要自我懷疑颊埃。”
我不太熟練地吐了個煙圈蝶俱,唉班利,松松垮垮的不成個樣子。
“ 那榨呆,你呢罗标?你相信有怪物嗎?活生生的〈掣睿”
“我相信彻消。”
“為什么呢宙拉?”
“要說理由其實有很多宾尚,不過簡單的說,就像您在相信與不相信之間選擇了不相信谢澈,那我也只是選擇了相信而已煌贴。”
我摩挲著手機(jī)锥忿,感覺剛才的話作為交談的的結(jié)尾已經(jīng)非常圓滿牛郑,于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又開始想湯唯女孩穿著S號襯衫走來走去的樣子敬鬓,和那些岌岌可危的紐扣淹朋。
“我呀,其實是個獵魔人列林∪鹉悖”
我把煙夾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努力透過煙霧希痴,看著酒保斯奈克:他有著一張讓人無法記住的平凡面孔,依舊在擦拭著那些一望無際的杯子春感,一個接一個砌创。
“獵魔人,你是說鲫懒∧凼担”
“如假包換的】遥”
“是那種找到怪物之后甲献,咔嚓一下把腦袋砍下來,然后交給雇主領(lǐng)取賞金颂翼,這種晃洒?”
“您不相信嗎?”
“怎么說呢朦乏?要我突然相信現(xiàn)實生活中有個獵魔人球及,實在是有點(diǎn)……”我努力地措辭,最終放棄了呻疹〕砸“比如說,我要是告訴你我是什么宗教的前任教主,你也不會馬上相信的吧镊尺?”
“理解朦佩,所以我也沒有強(qiáng)求您相信,我只是告訴您庐氮,我是個獵魔人吕粗,是相信也好,是不相信也好旭愧,那是客人您自己的選擇颅筋。”
不好對付啊输枯,這個人议泵。
“那你有沒有戰(zhàn)利品?比如鹿精的角桃熄,獅鷲的頭先口,或者雪怪的大腳之類的東西,那種掛在墻上留作紀(jì)念的戰(zhàn)利品瞳收?如果你是獵魔人的話碉京,屋里應(yīng)該擺滿了這類東西的吧?”
“沒有螟深,那么做的話很不像樣谐宙。我好歹也是個專業(yè)人士,并不是以殺戮怪物來取樂界弧,而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在靠這個生活凡蜻。比如說,那些殺人之后會取走受害人身上器官的人垢箕,都會被稱作連環(huán)殺手或者變態(tài)之類的吧划栓?只能說是外行人的行為,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条获,把本來單純的“行動”扭曲成欲望忠荞,糟透了。只有那些半吊子的新手帅掘,才會想著在任務(wù)結(jié)束后給自己留下點(diǎn)報酬和傷痕以外的東西委煤,讓帶回家過夜的姑娘瞠目結(jié)舌一下〕”
“那真正的獵魔人是怎樣的呢素标?”
“要我說,其實和殺手沒有什么兩樣萍悴⊥吩猓”
“像荊軻那樣嗎寓免?”
斯奈克想了想:“一定要說的話,更像是《這個殺手不太冷》里邊的讓·雷諾那樣计维。荊軻那樣可不行啊袜香,一個殺手太有名的話,基本上就可以說這個人的職業(yè)生涯很失敗鲫惶。要是再摻和了政治蜈首,那簡直就是糟糕透頂∏纺福”
我附和地點(diǎn)點(diǎn)頭欢策,腦子里想的卻是娜塔莉·波特曼停留在那部電影里小小的身體,她穿著熱褲和低胸T恤赏淌,抱著那盆植物和毛絨兔子踩寇,跟著里昂走在巴黎的人行道上ד我好像愛上你了俺孙,里昂”,她后來在《星球大戰(zhàn)》成了帝國女王掷贾,在《黑天鵝》里成了芭蕾舞者睛榄,然后和編舞老師結(jié)婚生子,但只有那個叛逆的女孩讓我無法忘懷:在一些鏡頭里想帅,她未來冷艷的影子在臉上一閃而過场靴。
“做這行多久了,我是說獵魔人博脑?”我忍不住繼續(xù)問道憎乙。
“不太記得,應(yīng)該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國家存在的時間都要久些叉趣。”
“那该押,為什么不做了呢疗杉?”
酒保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我想蚕礼,他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烟具,他一定在很久以前就想告訴別人那個故事了,可是奠蹬,一直沒有找到適當(dāng)?shù)膶ο蟪H绻皇窃谄桨惨梗绻皇沁@場惱人的雨囤躁,如果不是面對一個不停地用兩個杯子喝酒的可憐男人冀痕,他是斷然不會和一個陌生人講起那段故事荔睹。
可是,他終究還是說了言蛇。
“我是怎么做上這一行的呢僻他?說起來有點(diǎn)不好意思,大概是因為天賦:我生來就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做獵魔人腊尚。從一出生開始吨拗,我就能看到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些您所說的本來不該被人看到的東西婿斥。對于我來說劝篷,這些和烏冬面和馬之類的東西沒什么區(qū)別,都是一種的‘常識’民宿。后來我漸漸長大娇妓,也是走了足夠多的彎路,才明白了如果是去做自己擅長的事情勘高,人生就會無比的輕松峡蟋。所以在活到的第三十五個年頭的時候,我接受了訓(xùn)練华望,成為了獵魔人蕊蝗。”
“成為獵魔人那么容易嗎赖舟?”
“對我而言就是如此蓬戚。你也見到過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把鋼琴彈得行云流水的人吧?對于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來說宾抓,即使經(jīng)過很多年的訓(xùn)練子漩,也無法追上霍洛維茨或者塞金·魯?shù)婪虻囊唤匦≈福蔷褪悄敲唇^少的幾個人能成為鋼琴大師石洗,從不間斷幢泼。當(dāng)然也不是說這一切就像喝下一杯酒那樣容易,但是至少很快地就能在眼前呈現(xiàn)出清晰的可能性讲衫。你明白嗎那種感覺嗎缕棵?就好像突然命運(yùn)對你有了回應(yīng),那種感覺涉兽≌新浚”
大概明白,我說枷畏。我也有這種經(jīng)驗:自我的實現(xiàn)靠鞭策是不行的别厘,無論來自別人還是自己。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是如此拥诡〈ヅ浚總而言之氮发,我成了獵魔人。漸漸地雕蔽,我終于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東西:那就是‘自由’的實感折柠。在那個年代,做獵魔人是件很輕松的事情批狐,總是有接不完的任務(wù)扇售,村口的告示板,城市的公告欄嚣艇,酒館的門口承冰,全都貼滿了各種怪物的素描,用大大的字標(biāo)著各種價錢食零。所以我與其說是在工作困乒,不如說是在旅行,基本上把馬腿能跑到的地方都走了個遍贰谣,沒錢的話娜搂,就隨手接個任務(wù),砍下一個怪物的腦袋吱抚,然后就接著上路百宇。生命變成無限長之后,最直接的影響秘豹,就是目標(biāo)這種東西再也無所謂了携御。其實,正常人腦子里那個不斷倒計時的沙漏既绕,才是所謂人生目標(biāo)的本來面目啄刹,對我來說就全然不起作用。我就像是一個會騎馬的人形記事本凄贩,在世界各地走來走去誓军,只是不斷地把各種光怪陸離的事情往上填寫,但自己從來不去翻看疲扎√菲螅”
“后來,我漸漸的懶得計算時間:一匹馬從壯年到再也馱不動我的時間评肆,這對我來說才有意義。有趣的是非区,我還記得我每一匹馬的名字:因為它們的名字都是蘿卜瓜挽。”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征绸,我既不厭煩久橙,也不急躁俄占,遠(yuǎn)離人群,然后遠(yuǎn)遠(yuǎn)地觀察他們淆衷,這讓我得到了很多的樂趣缸榄。除了趕路和干活,我?guī)缀醵寂菰诰起^里喝酒祝拯。想獲得更多的信息甚带,比酒館更有效率的場所,我至今沒有聽說過佳头∮ス螅”
“有一年,我正在耶路撒冷附近的一個酒館里康嘉,一邊喝著麥芽酒碉输,一邊在牌桌上偷偷摸摸地?fù)Q牌,突然出現(xiàn)了一陣騷動:聽說有一個偷馬賊亭珍,同時趕著好幾匹馬沖出了村子敷钾,其中就有蘿卜,上邊還馱著我的十字弩肄梨∽杌模”
“你肯定追上了他∏头叮”
“那還用說财松?偷我馬的家伙叫但丁,也是個獵魔人纱控,干這行的時間不長辆毡,也就一百三十年出頭,還是個半吊子甜害,做這件事也無非是尋求刺激舶掖。這小子的做派跟我完全不同,怎么說呢尔店?如果我是個‘專家’眨攘,那么他就是個十足的‘演員’,無論是穿著嚣州、說話方式鲫售、表情、動作该肴,還是從他身上所散發(fā)的氣息情竹,他都表現(xiàn)出一種經(jīng)過刻意設(shè)計的感覺,這其中微妙的差別匀哄,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秦效,只有獵魔人才能分辨雏蛮。不過,他的身手確實不賴阱州,我跟他拳腳相加挑秉,互相打了個鼻青臉腫,彼此之間都深刻地認(rèn)可了對方苔货,于是就找了個酒館繼續(xù)喝酒犀概,漸漸熟識起來。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惡魔從不哭泣’蒲赂,我始終沒明白過他是在對死在他劍下的怪物說的這番話阱冶,還是對他自己。他是一個非常新派的獵魔人滥嘴,幾乎是這個圈子里第一個使用火槍的家伙木蹬,一有機(jī)會,他就要對我這種半流浪式生活方式大加諷刺若皱∧魅”
“有一天,但丁摟著兩個姑娘闖進(jìn)酒館走触,‘崔西和露西亞晦譬,孿生姐妹,機(jī)靈又忠誠互广,你要哪個敛腌?’”
“我選了崔西,然后但丁開了個大房間惫皱,四個人整整胡鬧了一個晚上像樊,然后崔西就成了我的經(jīng)紀(jì)人。但丁說的沒錯旅敷,崔西確實非常機(jī)靈生棍,經(jīng)紀(jì)人這種職業(yè)簡直是為她而設(shè)計的。她幫我在羅馬買下一所房子媳谁,從此我過上了安定的生活涂滴,蘿卜終于不用四處奔波了,它頂多也就是去一趟阿納格尼那的菜市場晴音,拉一車真正的蘿卜回來柔纵。大城市的委托絡(luò)繹不絕,崔西從中條分縷析锤躁,回絕掉那些危險的和不核算的首量,和那些大客戶討價還價。然后我就像鬣狗一樣追蹤那些讓人看不順眼的怪物,一槍轟了他們的腦袋加缘,然后回到我們溫暖的家,整晚和崔西尋歡作樂觉啊。那真是一段黃金歲月啊拣宏,僅僅就收入而言,我就在一個月里掙出了過去三年的錢杠人⊙”
“如果這樣持續(xù)下去,好像也不錯嗡善。這種故事應(yīng)該有個哈姆雷特式的結(jié)尾:怪物殺光的時候辑莫,我們也都死掉,全劇終罩引「鞫郑”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沒有勾兌的伏特加袁铐,然后不停用手轉(zhuǎn)著酒杯揭蜒,陷入短暫的沉默。我知道他的故事并沒有結(jié)束剔桨,所以什么也沒有說屉更,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繼續(xù)開口。
“有一天洒缀,崔西收錢回來瑰谜,我買了拉圖莊的紅酒準(zhǔn)備慶祝,卻發(fā)現(xiàn)她臉色不好树绩。她說自己只是累了蛇摸,就早早的回房間休息,我自己坐在客廳新蟆,就著一塊牛肉饰及,慢慢地把一瓶酒喝得一滴不剩。到了半夜砰奕,她發(fā)作了蛛芥,把房間里的所有酒砸得稀巴爛,芝華士军援,威士忌仅淑,雪莉酒,赤霞珠胸哥,支離破碎的酒瓶在地面上越積越高涯竟,然后她就倒在一地的酒水中重重地喘氣庐船。”
“至于我筐钟,只能站在旁邊手足無措揩瞪,手里還托著剛才喝剩下的一杯紅酒。事實上篓冲,我被安排在這部劇里的角色李破,并不是哈姆雷特,而是他的朋友霍拉旭壹将,職責(zé)就是生還下來嗤攻,把故事講給別人聽;而倒霉的崔西扮演的是喬特魯?shù)路谈莻€喝錯了毒酒的皇后妇菱,一個可憐的人【罚”
“她中了毒嗎颜启?”我試著問偷俭。
“是‘魔’。正如客人你所言缰盏,世界上確實有種一般人無法看到的東西涌萤,但是卻能把現(xiàn)實干涉得一塌糊涂。成為獵魔人口猜,就是要和‘魔’融為一體川抡,把這種不可見的毒物化為自己的力量。但是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须尚,被‘魔’侵蝕崖堤,就會變成怪物。這好像是一種殘酷的諷刺耐床,由于跟我呆的時間太久密幔,魔性緩緩地注入了她的身體,她即將變成我的同類撩轰,但是是極端瘋狂的那種胯甩。獵魔人和怪物本身是一樣的存在昧廷,區(qū)別只是怪物會獵殺普通人,而我們會獵殺怪物偎箫,僅此而已木柬。”
渾身濕漉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多了起來镜廉,幾個歌手模樣的年輕人正在給自己的吉他調(diào)音弄诲。我和酒保在一片嘈雜之中,默默地喝著各自杯中的酒娇唯。
“真正的職業(yè)人士〖帕幔”他說塔插,“早就會預(yù)見到這種情況,當(dāng)那個場景出現(xiàn)時拓哟,會干脆利索地把劍插進(jìn)她的下巴想许,一勞永逸。成了怪物的人断序,永遠(yuǎn)都是怪物流纹,沒有任何救回來的可能。如果我在訓(xùn)練時稍微有一點(diǎn)點(diǎn)成魔的跡象违诗,那個該死的老頭絕對立刻敲碎我的腦袋漱凝。但是當(dāng)時,我卻下不了手诸迟,當(dāng)時我以為是因為我跟她上過床茸炒,所以在那個時刻甚至沒有嘗試過,就輕易地認(rèn)為自己是無法親手殺掉她是出于憐憫阵苇。于是我從衣柜的最底層找出我原來的行頭壁公,隨意收拾了一下行囊,然后仔細(xì)地關(guān)上所有的窗戶绅项。最后我回到大廳紊册,看著地上不斷扭曲的崔西,然后一槍打在地板上快耿,火焰在一地的酒精間起舞囊陡,一瞬間就吞沒了她的身體,就像是冬天润努,我在為凍冰的水管解凍关斜。我屏蔽了自己的聽覺,一步步走出屋子铺浇,騎著蘿卜痢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羅馬。兩百年后我故地重游,當(dāng)?shù)剡€有人記得那場火災(zāi)丁稀,說是在里邊有一個女人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在吼叫吼拥,那一晚羅馬沒有一個人能睡著∠呱溃”
“我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好久凿可,在羅馬掙來的錢,很輕易地就被我花光了授账。我甚至以那段時光為恥枯跑,作為獵魔人,囤積金錢這種事毫無意義白热,金錢這種造物是屬于人類的敛助,那是對人類的一種自我價值評估,能讓一部分人更加理直氣壯地凌駕于他人之上的道具屋确。獵魔人用不上這個纳击,我們完全不同,就像海馬與哈雷彗星之間的完全不同一樣攻臀』朗”
“總之,我恢復(fù)了獵魔人的標(biāo)準(zhǔn)生活刨啸,但丁那小子也沒再出現(xiàn)過堡赔,或許是死了。時間越久呜投,我越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不是人類了加匈,背后的那扇門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關(guān)閉,無法回頭仑荐。相應(yīng)的雕拼,我的技能愈發(fā)熟練,工作也越來越輕松粘招,飛機(jī)替代了馬匹啥寇,我更像是一條大馬哈魚,在世界的南北追逐著溫暖的洋流洒扎,屠殺怪物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健身運(yùn)動辑甜,只是偶爾為之。如果不是出了那檔子事袍冷,我大概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里約熱內(nèi)盧的酒館里打牌磷醋,對我來說,羅馬的故事像是一場早已結(jié)束的噩夢胡诗〉讼撸”
他仿佛在回憶著什么淌友,眼睛盯著門口的圣誕樹『С拢回頭望去震庭,窗外已是黑夜,經(jīng)過的雨傘在路燈的照耀下色彩斑斕你雌,像是各種細(xì)胞在彼此碰撞器联。門再次打開,走進(jìn)來的人遠(yuǎn)遠(yuǎn)地張開懷抱婿崭,等待著與朋友相擁拨拓。
“大約過了有一百年,我再次見到了崔西氓栈∏г”他的聲音如常,但里邊有一種說不出的空洞的味道颤绕,好像講述的是別人的事,“那是一個沒人敢接的活兒祟身,賞金高得離譜奥务,在我前邊失敗的已經(jīng)有4個人了,都是一等一的職業(yè)人士袜硫。獵魔人都是瘋子氯葬,每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刻,身體就越興奮婉陷,有時候甚至興奮到下體充血帚称,渾身通紅,因為只有在這種腎上腺素高速分泌的時刻我們才有一點(diǎn)活著的實感秽澳,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成為了嘗試的第五人闯睹。那天,在那個充滿了血腥味的房間里担神,我第一眼就認(rèn)出是她楼吃,盡管她已經(jīng)長出了3米長得膜翼,身上長滿了紫色的鱗片妄讯,爪子像是剪刀手愛德華一樣反射著燭火的光孩锡,但是唯有那張臉沒有變,依舊是在羅馬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那副生動面容亥贸,甚至帶著一絲殘酷的笑容躬窜。最詭異的是,她的足部裸露炕置,卻長了一副高跟鞋的樣子荣挨,像極了菲拉格斯她最喜歡的那一款男韧。她在那個寂靜無聲的大廳里,緩緩向我靠近垦沉,鞋跟清脆地敲擊著地面上的大理石煌抒,在屋里激蕩出讓我心跳不已的回聲〔薇叮”
“我剛剛擺好姿勢寡壮,她就沖了過來,翅膀像是兩道帆讹弯,把塵土卷得滿天都是况既。我躲過了她的突襲,盡量只盯著她的利爪和雙足组民。她的動作靈活得像冥界的豹子棒仍,時不時從口中吐出足以腐蝕鋼鐵的酸液,用死亡的風(fēng)暴把我圍在當(dāng)中臭胜。若不是我事先設(shè)下了陷阱莫其,恐怕她用不了5秒鐘就可以砍下我的腦袋。當(dāng)她觸動了機(jī)關(guān)耸三,強(qiáng)烈的光芒讓她暫時失去了視力乱陡,帶著護(hù)目鏡的我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jī),精確地命中了她的雙翼仪壮,她尖叫著被擊退5米遠(yuǎn)憨颠,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最終能做到的也只是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积锅∷”
“我冷靜地把彈殼從槍膛里退出彈殼,換上新的子彈缚陷,慢慢地接近了那頭美麗的兇獸适篙。她已經(jīng)動彈不得,渾身血肉模糊蹬跃,綠色的血從身體上那些數(shù)不過來的窟窿中緩緩地流出匙瘪,正在費(fèi)力地呼吸。她的頭已不能動蝶缀,癱軟在地板上丹喻,眼睛里露出的全是垂死掙扎的兇惡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只等待撕裂自己尸體的禿鷲翁都,跟其他怪物別無二致:她已經(jīng)完全認(rèn)不得我了碍论。”
“我當(dāng)時用槍抵住她的腦袋柄慰,心中努力下著決心鳍悠。殺死她税娜,還是放過她,在那種情況下藏研,我只能選擇一種敬矩。除此以外別我選擇〈赖玻”
“你猜弧岳,后來怎么樣了?”他問我业踏。
我一點(diǎn)也想不出來禽炬。“我猜不到勤家「辜猓”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他笑著伐脖,眼睛盯住我面前的酒杯热幔。“我收起了我的槍讼庇,再一次離開了断凶。說是離開其實并不準(zhǔn)確,其實我是逃走巫俺,望風(fēng)鼠竄,恨不得自己逃到天涯海角肿男。這個決定介汹,我早在一百年七個月零十一個日日夜夜之前就準(zhǔn)備好了〔芭妫”
“崔西早就殺死了我嘹承,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自己愛的人成為怪物的時候,我作為獵魔人的生涯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如庭,這一百年的時間叹卷,我只是在扮演獵魔人的空殼。職業(yè)殺手也好坪它,職業(yè)獵魔人也罷骤竹,我們從懸賞告示上找到獵殺對象,從委托人口中聽到信息往毡,提上自己的槍蒙揣,砰的一聲,一切搞定开瞭。怪物只是那個讓我們賬戶上多出一行數(shù)字的扳機(jī)懒震,除此它們什么也不是罩息,當(dāng)你愛上了它們中的一個,你就不再是一個獵魔人个扰。如果不是那顆閃光彈瓷炮,崔西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我扯成碎片,因為那正是我日夜所期望的事情递宅∧锵悖”
“后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崔西,她最終還是死在了別的獵魔人手上恐锣。聽說這個消息茅主,我沒有一點(diǎn)感覺,盡管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土榴,但是我怎么著也醉不了诀姚。在羅馬的那一晚,我身體有什么東西早已破碎玷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赫段,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碎裂的聲音,就像那些被崔西摔碎的酒瓶一樣矢赁。我用了一百年的時間糯笙,徒勞地把那些碎片努力拼合成原來的樣子,但是一陣風(fēng)吹過撩银,它就轟然倒塌给涕,再次隨隨便便的散落一地。那些甜蜜的回憶就在其中额获,在那些碎屑中閃爍够庙,但是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任由誰也無法再把它恢復(fù)原樣抄邀≡耪#”
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境肾,喝光了杯子中的酒剔难,然后仔細(xì)地擦拭它。
“所以說客人奥喻,我剛才說我是獵魔人偶宫,其實多少有點(diǎn)言過其實。現(xiàn)在的我只是個酒吧的服務(wù)生环鲤,給客人調(diào)酒读宙,順便聽一聽別人的故事,努力地收集楔绞,看看有沒有哪一個能恰好填補(bǔ)我心中的空洞结闸。至于獵魔人唇兑,那只是我之前做過的一個職業(yè)而已。我們獵殺怪物桦锄,而愛情獵殺我們扎附。”
十五分鐘后结耀,我們相互道別留夜,然后我幸運(yùn)地打到了一輛愿意西行的出租車。路上图甜,湯唯女孩終于打來了電話碍粥,用百分百完美的語調(diào)優(yōu)雅地道歉,說太晚了不能前來黑毅,我心懷敬畏地聽著嚼摩。
“沒事,事不湊巧嘛矿瘦≌砻妫”
“下次我親自給你做菜,補(bǔ)償你缚去〕泵兀”
“好好∫捉幔”
“那你今天晚上做什么呢枕荞?”
“大概會打打游戲,關(guān)于獵魔人的搞动,然后就洗洗睡嘍买猖。”
“真好滋尉,我都不會玩游戲呢》芍鳎”
“有機(jī)會的話我教你狮惜。”
“好好碌识。不要太晚啊碾篡,圣誕快樂》げ停”
“圣誕快樂开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