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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十·一”的這幾天羔巢,可把路希明忙壞嘍萝映,從北京回來后立刻投入工作吴叶,馬不停蹄,幾乎連軸兒轉序臂。也難怪蚌卤,不僅要把北京招商會上已簽署的項目緊鑼密鼓地進行落地對接,而且恰巧趕上國家有個重要峰會即將在京召開奥秆,這重要時間節(jié)點維穩(wěn)要緊逊彭,所以路希明作為政府副區(qū)長,還必須騰出手來處理一些棘手的老百姓上訪問題构订。說到上訪問題侮叮,這里還得扔下點兒文字解釋下,那就是越到這樣的重大節(jié)日或重要會議召開期間悼瘾,各地集中進京去省尋求解決問題的群眾上訪意愿越高亢囊榜,與此相對审胸,各地黨委政府這一時期的信訪穩(wěn)控工作也就越難做。
近一時期卸勺,景華區(qū)的群眾進京信訪總量在全省排名第一砂沛,居高不下。前段時間區(qū)委書記何建國被省里領導緊急調去約談孔庭,并警告說再有一次就亮黃牌尺上。這亮黃牌一事非同小可,直接涉及到頭上那頂烏紗帽還戴不戴圆到,讓何建國怎能不如坐針氈怎抛?回來的當天夜里何建國露楞個大長臉兒,氣兒還沒喘勻就接二連三地召開幾個層面的緊急會議芽淡,最后特意把涉案的重點部門和街道辦事處一把手留了下來马绝。名義上傳達省里的會議精神,講清目前信訪維穩(wěn)的形勢緊迫和任務艱巨挣菲,重新部署下一步工作富稻,實則是把這堆責任狠狠下壓,層層傳導壓力白胀,推交到這些下級頭上椭赋。何建國的話說得異常嚴厲,非常時期誰家出事兒誰負責或杠,紀委實行責任倒查哪怔,問責到底,省里既然采用亮黃牌手段向抢,那景華區(qū)就來個歇職誡勉认境。這不禁讓與會者噤若寒蟬,感受到了這時期控訪息訪工作的異常嚴峻挟鸠。
面對如此形勢叉信,路希明也生怕幾處地塊拆遷引發(fā)的群眾集體上訪在這個時候惹出辣子,畢竟自己主抓這項工作嘛艘希。除此之外硼身,還令他揪心的就是壓在景華區(qū)頭上的這些硬性指標,原來以為統(tǒng)計數(shù)字擠掉水分后覆享,市里會相應把經濟指標降下來鸠姨,哪曾想省內各市為爭位次排名,都明降暗增淹真。景華區(qū)上年靠英國TESCO、美國惠爾頓等幾個商業(yè)地產大項目的入駐才勉強完成指標连茧,但今年受經濟形勢影響核蘸,再加房企融資困難巍糯,地產行業(yè)更是舉步維艱,完成經濟指標確實難上加難客扎。
郁悶也好祟峦,牢騷也罷,趁區(qū)長栗鈞平心情好的時候徙鱼,路希明跟他嘟囔幾句宅楞,算是自我解壓,也算是開脫責任袱吆,但這種郁悶和牢騷說多了不但沒用厌衙,反而會讓栗鈞平心生反感。路希明知道他壓力更大绞绒。眼看進入第四季度了婶希,可全區(qū)外資注入額才剛剛完成過半,這超重的指標任務確實壓得景華區(qū)喘不過氣兒來蓬衡。市長杜偉民三番五次地調度栗鈞平喻杈,栗鈞平回來后再五次三番地調度路希明和區(qū)里經濟部門,這上上下下都在為指標問題憂心狰晚⊥彩危可偏偏這個時候,主抓常務工作的副區(qū)長周力群突發(fā)心臟病住進了醫(yī)院壁晒。
這天一早瓷们,路希明陪同栗鈞平到醫(yī)院看望術后的周力群√忠拢回來的路上换棚,栗鈞平特意把他叫到自己車上,語氣凝重地說:“希明反镇,力群這次恐怕得休息一段日子了固蚤,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你一定要替我把力群的攤子擔當起來歹茶∠ν妫”
路希明看著表情嚴肅的栗鈞平,理解性地表態(tài)說惊豺,區(qū)長您放心吧燎孟,我會盡我的全力。路希明心里明白尸昧,在這個關鍵時候自己必須頂上來揩页,絕不能有半點兒的猶豫和推辭,不要說是栗鈞平親口指派烹俗,就是他沒發(fā)話爆侣,周力群的那攤子工作也得由剩下幾個副區(qū)長共擔萍程,何況年底政府就要換屆了,趁著這階段多替栗鈞平分擔下工作兔仰,也算是跟他深入拉近了感情茫负。
只是路希明稍有顧忌,主要來自其他兩位副區(qū)長乎赴,除了周力群年齡較大之外忍法,他們三位歲數(shù)相差不大,“肩膀頭”都一般高榕吼,換屆時常務副區(qū)長的位置讓誰坐都屬于正常饿序,所以在這個時候貿然承接周力群的攤子有點過于招搖,太過敏感友题,必然會招致一些閑話嗤堰。可是栗鈞平已經這樣安排了度宦,自己也沒辦法踢匣,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戈抄。路希明臉上浮過一絲無奈离唬。
正行間,栗鈞平手機一陣嗡鳴划鸽。他接通電話输莺,里面的聲音似隱又揚地飄出來,關掉手機后轉身對路希明說裸诽,辦公室來電話說現(xiàn)在政府大樓門前圍滿了上訪群眾嫂用。
“是哪兒來的上訪?”路希明一聽有上訪圍堵丈冬,腦子里立刻蹦出剛平息不久的永昌西坪動遷戶嘱函,便急切地問。
栗鈞平說:“是家企業(yè)的退休職工埂蕊⊥”
“哦⌒钛酰”路希明稍放寬心函似。不想栗鈞平又緊接著問了一句,“永昌西坪那家光明制衣廠是怎么回事喉童?退休職工還鬧騰個啥撇寞?希明你過問一下,是不是涉及企業(yè)動遷的事兒?”
“懊锏!露氮?光明制衣廠?”到底還是沒有脫離干系钟沛,路希明皺眉輕聲道,“光明的談遷方案我們已經跟企業(yè)談得妥妥的局扶,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恨统,至于退休職工問題,我問問培海吧三妈⌒舐瘢”像自語,又像是自我表白畴蒲,他拿出手機給王培海打了過去悠鞍。
還沒等路希明問話,王培海氣喘吁吁的聲音倒先過來模燥,“陸區(qū)長咖祭,情況不好!”路希明討厭他的這種說話語氣蔫骂,于是狠狠地臭白一句么翰,“什么不好不好的!怎么回事辽旋?你說得仔細點浩嫌!”
見惹生氣了路希明,王培翰古撸慌忙平緩了語氣码耐,“光明制衣廠職工剛才糾結了四五十人,包括退休的一部分職工溶其,把政府大門給封堵上了骚腥。”
“他們想干什么握联?”路希明追討一句桦沉。
“他們不同意企業(yè)合并〗鹈觯”王培捍柯叮回答完,又補充了一句代芜,“我們會同商務局和信訪辦的同志一直在做他們的工作铛楣,但已經僵在這兒艳汽,他們說不答應要求就死活不走猜年「傩铮”
“不是說好了采取置換的方式解決嘛⌒谈希”路希明沒好氣地說,停頓一下,問起制衣廠總經理苹威,“制衣廠的老潘現(xiàn)在在哪?”
“正和我在一起驾凶⊙栏Γ”王培海低聲道。
“你去跟他……”路希明正想對王培海電話里交待什么调违,發(fā)現(xiàn)坐在旁邊的栗鈞平沖自己擺了下手窟哺,忙捂住話筒。
“先把涉及到的幾個部門負責人召集起來技肩,就制衣廠問題再作專門研究且轨,具體事情會上說。事不宜遲虚婿,你馬上轉告辦公室旋奢,讓他們通知,你主持雳锋』萍ǎ”栗鈞平目光炯炯,眉頭微蹙玷过。
路希明對著電話那頭的王培海爽丹,近乎命令:“聽著!你和老潘直接到后樓的會議室辛蚊,我馬上就到粤蝎。”沒等王培海答話袋马,他直接掛斷了手機初澎,這種人沒必要再多費口舌。路希明又把電話給政府辦公室撥了過去虑凛,讓辦公室通知信訪辦碑宴、商務局、發(fā)改局等幾個部門負責人準備就會桑谍。
“還有延柠,讓征收局和建設辦也參加÷嗯”栗鈞平在旁補充贞间,“希明你和他們就永昌西坪整體動遷再作下研究贿条。”
路希明點頭轉述增热,說畢懇切地又問區(qū)長整以,您看還有哪些需要在會上交代。
“你先開會峻仇,我去建國書記那兒說說力群的事兒公黑,順便提一提南環(huán)城路動遷和永昌西坪項目進展的情況,也好征求下他的意見摄咆,如果回來早也到會帆调。關于制衣廠問題,我的意見是豆同,既然永昌西坪已經納入到市里的整體規(guī)劃建設,企業(yè)就要服從大局含鳞,做出些犧牲也是必然的影锈。對待職工們反映的問題,我們要細致研究蝉绷,能幫助解決的就立即解決鸭廷,快速給人家一個答復;不能盡快解決的熔吗,要好好向職工說明清楚辆床。這個時候無論如何要先穩(wěn)住,絕不能僵化矛盾桅狠,出現(xiàn)越級訪和進京訪讼载!希明你記住,如果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問題中跌,那可就是大問題咨堤!”栗鈞平有條不紊的話語,很有張力漩符,也沒容得路希明的半點兒插嘴一喘。
光明制衣廠是前幾年實行屬地化管理后從市里劃歸過來的老國有商業(yè)企業(yè),因前期企業(yè)管理混亂嗜暴,主體業(yè)務喪失凸克,一直靠廠房場地出租勉強維持。因為座落在永昌西坪這塊商業(yè)黃金地帶闷沥,企業(yè)地皮的整體征用萎战,讓職工一下子來了勁頭兒。談遷之初狐赡,路希明曾召集相關部門專題進行研究撞鹉,擬采取企業(yè)破產合并的方式疟丙,并入另一家區(qū)屬企業(yè)。當時還未等具體方案出臺鸟雏,風聲就走漏在外了享郊。職工代表找到政府,堅決不同意方案執(zhí)行孝鹊,即使商貿城建成也要索回企業(yè)原有的建筑面積炊琉。這么苛刻的要求,任何一家地產商都不會貿然同意又活,最后好歹勸離了來訪人員苔咪。
路希明知道跑漏消息的罪魁禍首不是潘清塘,就是王培海柳骄,別看這兩人嘴上都支持企業(yè)破產合并团赏,但內心肯定不情愿。那次會后耐薯,潘清塘還專門找過路希明進行探討舔清,說自己身為制衣廠總經理,也是黨多年培養(yǎng)的干部曲初,一旦企業(yè)破產合并体谒,自己內心的坎兒過不去,也不知道組織上對他會做出怎樣安排臼婆。路希明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是來探聽未來的落腳地抒痒,便直截了當?shù)嘏u他,既然是黨員干部颁褂,那么在大局面前就不能計較個人得失故响,同時也要相信組織會給你一個妥善安置的。潘清塘見得不到滿意的答復颁独,便悻悻地離開被去,沒準兒就是他鼓弄的職工不搬離。王培海就更不用說了奖唯,狗肚子裝不下二兩酥油惨缆,只要酒杯一端,底線全無丰捷,滿嘴跑火車坯墨。
景華區(qū)政府大樓的門前好不熱鬧,簇擁著上百號人病往,鬧嚷著圍堵在政府的門前捣染,中間拉著白色條幅格外顯眼。有幾個警察在上訪的人群中間停巷,好像正在勸說著耍攘。領頭的上訪人指手畫腳榕栏,在和警察爭論著什么,情緒似乎有些失控蕾各,聲嘶力竭地叫嚷著扒磁。
車從政府后院進去后,路希明坐電梯直接趕到會議室式曲。坐定不久妨托,參會的人員便齊了。路希明會上簡單聽完制衣廠上訪情況匯報后吝羞,綜合了栗鈞平對制衣廠的總體意見兰伤,便開門見山做出了工作部署,大致是制衣廠用地征用是大局所需钧排,也是板上釘釘兒的事兒敦腔,為了使工作平穩(wěn)過渡,除了綜合考慮光明的未來發(fā)展恨溜,做好企業(yè)選址搬遷外会烙,還要跟市里相關部門協(xié)調,妥善安置好職工以及相應的補償問題筒捺。職工安置可分三種方式進行,第一種推向社會保險纸厉,補繳相關費用系吭,可由服務業(yè)局先行墊付;第二種鼓勵職工自主創(chuàng)業(yè)颗品,可以用貨幣補償?shù)霓k法肯尺,在征地過程中兌現(xiàn);第三種就是愿意繼續(xù)工作的職工可以重新安置躯枢≡蛞鳎總之,職工問題是大事锄蹂,一定要妥善處理好氓仲,盡可能滿足職工的要求,會后轉告給制衣廠今天上訪的職工得糜,不出半個月敬扛,一定給予他們答復。
安排完畢朝抖,參會人員各行其是啥箭。隨后不多時,政府門前聚眾的人群也在工作人員的解答中慢慢散去治宣。
路希明回到辦公室急侥,順著玻璃窗看著政府門前已經恢復了平靜后砌滞,如釋重負地回到座位上。他覺得自己處理剛才的問題果斷而有招法坏怪,既能妥善化解眼前的群眾圍堵政府事件贝润,又為將來操作光明制衣廠的搬遷有了鋪墊,他閉上眼沉浸在剛才的決策中陕悬。在這個問題上题暖,路希明當然有他自己的小算計。
“嘀捉超!”放置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提示著胧卤。一看是譚雪的,路希明就立刻反撥了過去拼岳≈μ埽“小雪你給我打電話了?”
“嗯惜纸,打了你也不接啊叶撒,哥哥,可好幾天都不見你蹤影了耐版§艄唬” 譚雪還是一貫乖巧溫順的聲音。
路希明以為譚雪埋怨自己這幾天沒去她那兒報到粪牲,急作解釋古瓤,這陣子工作實在太忙,沒脫開身子腺阳。
譚雪馬上接過他的話落君,“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亭引,今天早上接到公司通知绎速,要我回一下省城”候荆”
“哦纹冤,是這樣」汗”路希明這才舒緩了口氣赵哲,把剛才翹起來的身體往后挪了挪,慵懶地問一句君丁,“那你什么時間回來枫夺?到時候可別讓哥等得心急如焚』婷疲”
“哥哥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橡庞〗咸常”譚雪故作嗔怪地笑了一下,“心急如焚的可是小雪啊扒最,盡管這個妹妹的身份永遠轉正不了丑勤。”
一句話讓路希明沒了電吧趣。的確法竞,盡管與佳諾存在太多不和諧,但還是沒到那種徹底分開的地步强挫,他也沒這個打算岔霸,“小雪,如果你真得到了你想要的俯渤,那我們會怎樣呆细?”
“我們……”譚雪電話里靜默了幾秒,才緩緩地說八匠,“哥哥絮爷,說心里話,我不希望那樣的情形出現(xiàn)梨树,盡管我無數(shù)次地憧憬過坑夯。但我知道你家庭觀念重,你也是愛佳諾嫂子的抡四,到時候恐怕只有我譚雪悄聲隱退的那一天柜蜈。”
“但你是知道我對你的好床嫌。”路希明直起身胸私,大聲地辯解厌处。
“這是兩回事兒!哥哥岁疼,我們不要爭了阔涉,好不好?如果將來真有一天我從你的身邊離開捷绒,請你別怪我瑰排,因為你這個小妹也是愛你才離開你的∨龋”譚雪幾乎哽噎了椭住,“所以我們今后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把它作為我們的最后一天來過字逗【┲#”
譚雪的話說得異常令人感動宅广,路希明一下子懵在那兒,不知道怎樣勸慰了些举。
兩人沉默了好久跟狱,最后還是譚雪說話了,“別多想户魏,等我處理完公司的業(yè)務就回來驶臊。”
“別這樣嚇唬我叼丑,好不好肮佤帷?”路希明可憐兮兮的語氣幢码。
譚雪笑了笑笤休,“有些事總是要面對,今天我只是隨意說說症副〉暄牛”
路希明還是覺得譚雪今天話里有話,“這可不是你隨意所說的贞铣∧掷玻”他嘟囔完這句后,就沒再繼續(xù)言語辕坝∏戏埽或許,還想表白什么酱畅,又不知怎樣是好琳袄。也是,如果不能帶給人家一份想要的結果纺酸,無論怎樣天花亂墜的表達窖逗,也只能是貧瘠的白紙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