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陰冷的氣溫讓廣州終于進入了冬季。在人煙漸少的街上,憑著從前的記憶終于找到了區(qū)人社局的大門烘豌。
還好,歷時16年居然沒搬家廊佩。頭天問省社保中心的人是否還是這個地址,他們都不清楚标锄。
是啊茁计,當年合資公司關門后料皇,我自己把檔案提交到這兒,那也是第一次登這門檻星压。如今好些這里的工作人員估計當年都還未工作践剂。
大廳咨詢臺的服務人員態(tài)度很好娜膘,告訴我檔案室在二樓。
二樓是個環(huán)形辦公區(qū)竣贪,從天井可以俯瞰大廳军洼。我忽然想起2002年我曾來過這里,并且依著直覺竟推開了正要找的檔案室大門贾富。
屋里一半是工作區(qū)歉眷,由低矮的柜臺隔開颤枪,外圍是我們幾個前來辦事的群眾∥犯伲可能是天氣的原因,今天排隊的人沒幾個盗胀,工作人員也很耐心。
當班的是一男一女女阀。男的年齡大概30多歲宅荤,像個業(yè)務骨干或部門負責人浸策,一般都是他先看檔案里內容,再向當事人講后面的程序或是做相關解釋惫确。
另一個年輕的姑娘看樣子剛畢業(yè)不久,帶著白手套改化,根據男同事的指示枉昏,去后面房間內取出薄厚不一的檔案袋,帶著一股塵封的氣味凶掰,將鵝黃的紙袋一一開封,而后再按領導的吩咐封裝、蓋章稚配。
二
“阿叔呀,你這檔案里只有中學畢業(yè)證明道川,沒有當初派遣你插隊的信息”,男領導翻了一遍袋里的所有資料冒萄,向排我前一位的師傅講臊岸。
頭發(fā)花白穿著工裝的師傅尊流,像是剛從流水線上過來的老工人。
“那要怎么辦崖技? 我這都跑了幾個地方才找到你們,他們說有檔案查到我插隊時間瞎访,就可以算工齡的吁恍〔パ荩”
“沒錯伴奥,按政策當年插隊時間算工齡宾巍。不過你檔案里只有1974年從高中畢業(yè)渔伯,1984年開始在無線電廠上班,1994年下崗选浑,解除勞動合同……” 領導邊翻看他的資料邊向老工人敘述他的歷史玄叠。
“這樣吧,你最好回到你畢業(yè)的中學去問問读恃,讓他們把你當初去農村插隊的派遣信息開個證明,另外疹吃,最好再回下你插隊的農村西雀,你是在哪里插隊?”領導問道艇肴。
“河源,青年農場核畴〕寰牛可那邊農場早都解散了,我不知找誰呀娘侍!”
“唉,怎么我的命就那么苦呢嚎杨。 快三十歲才回到城里上班氧腰,工作十年廠子倒閉又下崗刨肃。結婚晚孩子小箩帚,要掙錢養(yǎng)家真友,換了幾個私企打工都沒給買社保紧帕。”
“前幾年好容易自己出錢按月買愈案,現在剛好交夠15年鹅搪,就想早點退休不做了±鍪粒”
老大哥聲音雖然不高,但在冷清的房間內回蕩得很震耳馁筐,幾乎在講述他們那一代人所有的不幸幔睬。
男領導等大叔說完停頓當兒,告訴他:“阿叔不要急麻顶,您這種情況我們遇到過很多舱卡,我們盡量幫你把插隊那些年的工齡補回來,這樣你退休的待遇會好很多矫钓∩岫牛”
“小青,趕緊給這所中學的黨委和區(qū)教育局打印份資料查詢函既绩。 阿叔,先拿到你當初的派遣插隊證明私杜,然后我們再聯系農場那邊,好吧衰粹。”男領導不緊不慢地邊說邊收攏起老師傅的資料誊爹,一并放進新檔案袋瓢捉。
老大哥沒再多說啥,只是輕聲道了句“謝謝”泊柬,便走到另一邊等候小姑娘打印的公函了。
三
“下一位状答〉堆拢”,男士話音剛落亮钦,我遞上省社保中心的調檔函。
他將我的身份證放在讀卡器片刻蜡娶,屏幕上便顯示我的檔案保管位置映穗。小姑娘按他指的信息馬上轉身走進后面的保管室。
我不知自己的檔案在這里沉睡十幾年是怎樣度過的蚁滋。從敞開的保管室門口向里張望, 一排排密封的檔案柜陰森壁壘睦霎,每一列都有個輪舵般的主開關走诞。
不一會兒女孩拿著一封土黃色的檔案袋走出來,放到他領導的咨詢臺上速梗。
牛皮紙袋大概有小一寸厚,外表貼著張清單枕赵,最后一行是“解除勞動合同書”,那是我最后一次給別人打工的證明拷窜。
男士很熟練地用裁紙刀打開了我的檔案,從里面抽出所有的紙張和證明赋荆。
好像按國家相關規(guī)定懊昨,一個人終生都沒有機會與自己的檔案內容見面,不知里面到底都記錄了哪些具體信息嫉你。
我不知道最早插進檔案袋的躏惋,是我小學還是初中的文件,但那位男領導翻開一面“干部履歷表”時簿姨,我的心靈深處還是被猛然震動了一下。
表上貼著的小一寸黑白照片准潭,應該是我大概21歲時照的域仇,還燙成當年時髦的“奔頭卷”,現在雖然看著有點傻氣殉簸,但畢竟透著滿滿的“年輕”沽讹。
男領導還特地抬眼鄭重看了我一下,難道是要驗證什么嗎蝠检。
“您以前是在通信企業(yè)工作的挚瘟?饲梭!”他簡要瞭了一眼履歷表內容焰檩,合上后又翻數了后面的一些篇章。
那中間有張黑白大一寸照片在我眼前一晃而過析苫,我清楚地記得是我最早的職稱證明照,領導翻到最后一頁時停下了国旷。
“您最后一次來我們這里查檔案茫死,是15年前辦理創(chuàng)業(yè)補助、獎勵金屡久」窃樱”
聽男領導一說,我不太記得搓蚪。不過當時自己公司的營業(yè)執(zhí)照辦妥后,工商稅務部門的人倒是跟我提到悴能,政府有鼓勵創(chuàng)業(yè)的資金可以申請雳灾。
我寫過申請,后來也領到了錢谎亩,但查檔案手續(xù)不是自己親手辦的,估計是相關部門審核期間查過夫凸。
男領導叫小姑娘遞來一封新檔案袋阱持,將所有資料收拾整齊后苛骨,隨即重新封裝歧胁。
那張履歷表就在最上方桶现,原本純白的底色雖然還不到泛黃的階段,但也被蒙上了薄薄的暗影巩那,無形中潛繪著我生活過的流光。
抱著這封嶄新的檔案袋走在蒙蒙細雨中噪生,里面裝著我曾經的人生記錄东囚。
心里一陣翻涌,眼眶頓變潮濕桨嫁。 50歲的我想對曾經的20歲份帐、30歲說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