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國初年驹暑,經(jīng)濟衰落玫恳,難以為生。但是對于干我們這行的人來說倒是件好事兒优俘。
今天受邀為一個大戶人家的兒子送魂京办,本來我是不太愿意的,好歹我也是遠(yuǎn)近聞名的半仙兒帆焕,算命才是我的本職惭婿。不過李家是大戶人家,都這個時候了视搏,還能把生意做的紅紅火火的人家,最好別惹县袱。
看了李家公子之后浑娜,我明白為什么得送魂了。
嘴唇烏青式散,面色慘白筋遭,指甲泛黑,食指上有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跡。眼珠子凸出老高漓滔,脖子上好像還有幾道指甲痕编饺,看著看著,我總覺得他馬上就會蹦起來拽著我給他陪葬响驴。
罷了罷了透且,好好給人送魂,省得死后不安生出來折騰人豁鲤。
干完這一票秽誊,我拿著銀子跑到茶館緩神,正看見一個婦人提著籃子被警察盤問琳骡。問得都是些家住何方锅论,從哪里來的簡單問題。
李家公子莫名死了楣号,全城戒嚴(yán)盤查是遲早的事最易。只是這個當(dāng)差的問得也太過簡單,不免有些敷衍了炫狱。
有意思的是這個老婦人藻懒,盡管面對毫無傷害的問題,還是表現(xiàn)得異常緊張毕荐,提著籃子的手臂晃來晃去束析,另一只手按在籃子里面死死不動。
巡警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憎亚,直接把人放走了员寇。我本想笑笑了事,卻發(fā)生了兩件令我猝不及防的事第美。
第一件事蝶锋,當(dāng)日晚間,我受邀去了這位老婦人的送魂儀式什往。
第二件事扳缕,她的死狀與李家公子一模一樣。
2
美人在骨不在皮别威,這句話在梁居安身上倒是體現(xiàn)了個透徹躯舔。
一身墨綠色的旗袍,微卷的短發(fā)省古,大紅色的指甲蜷在一起粥庄,雙手緊攥在身前,出神地盯著躺在地上的尸體豺妓。盡管如此惜互,依舊賞心悅目布讹。
梁府也是個大戶人家,碰巧和死了兒子的李府是聯(lián)姻的训堆。不知道最近出什么事兒了描验,兩個府里都相繼死了人。李府是死了兒子坑鱼,這梁府膘流,死的是家仆……
“頭些日子,府里平白冒出許多墨綠色的翡翠姑躲,許多下人都看到了睡扬,只是所有翡翠都躺在一灘血里,誰看了都害怕……”梁居安對著我娓娓道來黍析,“大家找也找了卖怜,問也問了,就是不知道這翡翠是誰的……”
盡管如此阐枣,大家看到什么怪事也沒發(fā)生马靠,于是誰也不拿這件事當(dāng)怪事兒了,這翡翠啊蔼两,誰撿到就是誰的了甩鳄。
“難道沒人管嗎?”我氣道额划。
“——誒妙啃。”梁居安一聽這話俊戳,長長地嘆了口氣揖赴。
這個梁家家主梁居安呢,最近是霉運連連抑胎。
先是生意不景氣遇見危機燥滑,再就是要聯(lián)姻的未婚夫李公子平白無故就死了。
她兩件事一起處理下來阿逃,廢了不少心思铭拧,更沒精力管這些事兒了,既然什么怪事都沒發(fā)生恃锉,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搀菩。一時之間,下人們也得了不少好處破托。
沒成想肪跋,就在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關(guān)口上,開始死人了炼团。
3
第一個發(fā)現(xiàn)血翡翠的人澎嚣,當(dāng)著大家伙兒的面嘔血抽搐,好幾個家丁一起把他捆起來瘟芝,在凳子上綁緊了易桃,沒想到那人抽了兩下,吐出一口血就咽氣了锌俱,這下大家都愣了晤郑。
他吐出的血里偏偏就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墨綠翡翠。這一次贸宏,誰也沒敢撿……
沒幾日的時間造寝,接觸過血翡翠的人幾乎都死了,死狀都一樣吭练。
聽到這里诫龙,我仔細(xì)觀察了一下死者的樣子。
他們大都面色泛白鲫咽,嘴唇微張签赃,脖子上的血管異常明顯地泛著青紫色。跟李家公子的死狀有些相似分尸,但又不完全一樣锦聊。
“有幸存者嗎?”
老實說箩绍,在不知道翡翠可以傷人的時候孔庭,恐怕誰都想上去撿一下,這梁府還剩下這么多人材蛛,不可能誰都沒碰過這個翡翠吧圆到?
“有⊙鏊埃”
沒多久构资,幸存者都來到了房間中,打眼看過去陨簇,一共三個吐绵,都是男人。
一個家丁河绽,身體很是強壯己单,面色不善;一個老管家耙饰;還有一個年紀(jì)比較小的家仆纹笼,笑瞇瞇的十分討喜。
看上去沒有絲毫關(guān)聯(lián)苟跪,不過有個共同點——都?xì)⑦^人廷痘。
只有手上有人命的人蔓涧,才有幸逃過一劫。想到這里笋额,我不禁瞟向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梁居安……
作為家主元暴,難道沒碰過這個翡翠嗎?
4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兄猩,梁居安自己送上門來了茉盏。
“姑姑,此事可有眉目枢冤?”
梁居安低沉的聲音傳過來鸠姨,如此時候還能波瀾不驚,不愧是商場里打拼過的人淹真,果然有膽色讶迁。
“依我看,這大概是一種詛咒的禁術(shù)核蘸√泶桑”死狀成這樣的,師傅書上也有不少案例值纱,幸好我看過鳞贷,“既然與翡翠有關(guān),想要破解這種詛咒虐唠,還是得從翡翠下手……”
“最近府里新得了個物件兒搀愧,不知道跟這件事兒有沒有關(guān)系,還想姑姑幫忙過過眼疆偿≡凵福”我這么一提醒,梁居安就遞過來一個一直裝在身上的小紅盒子杆故。
看來面對府中如此情景迅箩,梁居安早有了自己的懷疑,因此才提前準(zhǔn)備好這個小紅盒子处铛,只待我來給她確證了饲趋。
那小盒子外表暗紅,看起來有些年頭撤蟆,邊邊角角都已經(jīng)被磨得十分圓潤奕塑。里面躺著一個紅色的翡翠戒指。
我瞅了瞅盒子里面暗紅色的翡翠戒指家肯,又看了看被家丁們包裹了好幾層龄砰,從血里拿出來的墨綠色的翡翠。
“翡翠生翡翠,你們梁府可真是撿到寶了呀换棚!”我調(diào)笑道式镐,梁府正當(dāng)生意危機的時候,冒出如此多的翡翠固蚤,怎么可能不令人生疑碟案?
“這是懷森的∑睦”梁居安回道:“他去世之后,我從他身邊帶回這個辆亏,打算留個念想风秤。”
她這么一說扮叨,我倒是想起來缤弦,之前看李懷森尸體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左手食指上彻磁,有常年帶戒指留下來的痕跡碍沐。
既然是死人的東西,那說法可就多了去了衷蜓。
我把盒子里所有的東西都倒在小幾上累提,果不其然在盒子底部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細(xì)小的紋路。但這符文并不常見磁浇,我不敢貿(mào)然辨認(rèn)斋陪。
“敢問府上可有上了年紀(jì)的老人?”
“有幾個奶媽子置吓∥扌椋”
我趕忙收了拂塵對梁居安笑著說:“怕是我沒說明白,我指的老人衍锚,是梁小姐的祖上友题。”
聽見這話戴质,梁居安竟然微微一愣霞丧,沒有馬上回話斥铺。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兩口茶,心里打著鼓,看她的樣子好像有什么難言之隱债朵,要不收回剛剛的話?
正當(dāng)我想松口的時候禁舷,梁居安說話了旅东。
“祖母還在⌒刑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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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漾稀?”
沉穩(wěn)地聲音傳過來模闲,我轉(zhuǎn)回頭,看見一張異常嚴(yán)肅的臉崭捍。老太太滿頭華發(fā)尸折,身子骨看起來很是硬朗,通身的氣派殷蛇。
我簡單解釋一下事情經(jīng)過后实夹,把手中的翡翠戒指給她看。她接過戒指粒梦,掃一眼之后亮航,眼神輕飄飄地落在一旁的梁居安身上。
“你現(xiàn)在倒是翅膀硬了匀们,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說缴淋!哼!”
我悄悄瞥了梁居安一眼泄朴,只看見她面色尷尬重抖,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符號祖灰,我年輕的時候倒是見過……”看過符文后钟沛,老太太開始為我們說起,關(guān)于這個符號的事情局扶。
之前世道亂的很讹剔,窮人沒錢就去盜墓取財糊口,當(dāng)時許多的富貴人家都遭殃了详民。但陪葬的東西一般都珍貴至極延欠,為保護自家下墓的陪葬品,很多人家就在棺木上畫這個符文沈跨。
東西隨死人入土下葬由捎,除了那些殺過人嘗過血氣的手以外,活人碰了饿凛,準(zhǔn)保就吐血而亡狞玛,死狀極慘。
這事兒在當(dāng)時還引起過不小的轟動涧窒,富貴人家的老一輩都知道心肪,也就是因為如此,才一度被禁止纠吴,后人就很少有知道的了硬鞍。
“所以,這個戒指有符文的看護,所有擅自動這翡翠戒指的人固该,都會受到詛咒锅减,想來這就是梁府死人的根本原因》セ担”我套著手卷怔匣,把小幾上的東西一一裝回去。
“是不是只要把戒指還回去桦沉,詛咒就可以打破了每瞒?”梁居安急切地問道。
“應(yīng)該是纯露,這個符文只有詛咒剿骨,不會主動傷人,還回去就沒事了苔埋。”
我看著端坐在主座上的老太太蜒犯,一派淡然的神色组橄;與眼前把心事都展露在臉上的梁居安,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樣子罚随。
盡管都是商場上打磨久了的人玉工,但是梁居安看起來,可比這個老太婆有人情味多了淘菩。
6
“九兮姑姑遵班,梁府的老夫人沒了!”
“什么潮改?”
彼時狭郑,我正坐在屋子里頭折騰我的龜甲,突然傳來了這個消息汇在。
戒指送回去之后翰萨,本來應(yīng)該一切事情都了結(jié)了,卻沒想到依然有人受害糕殉,而且這次亩鬼,死的不僅有家仆,還有梁府的老夫人阿蝶。
再次見到梁居安的時候雳锋,她看上去面色蒼白,心力交瘁羡洁。
“是祖母玷过。”梁居安揉了揉太陽穴,“把翡翠戒指還回去之后冶匹,府上確實安頓了些日子习劫,沒想到的是……”
梁居安把手放下來,盯著地面嚼隘,說話的聲音出奇地輕诽里,“祖母竟然背著我,將戒指拿回來了飞蛹。有幾個下人不信邪谤狡,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話至此處,她竟然有些氣憤卧檐,“她明明知道那個東西會害人墓懂,而且跟在她身邊的,都是能為梁府肝腦涂地的人霉囚!”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捕仔,又慢慢平靜下來,“我一直知道祖母在乎梁家生意盈罐,但是生意竟然比人命還重要嗎……”
梁居安的聲音越來越低榜跌,好像并沒有在跟我說話,一切的疑惑盅粪,都像是在問自己一樣钓葫。
“人命,就如此不值錢嗎……”說到這里票顾,仿佛突然戳到她痛處一般础浮,眼淚唰的一下就砸下來了。
直到我出了門奠骄,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豆同,嘴里低喃著這句話。
出了門含鳞,我打算去靈堂祭拜一下老夫人诱告,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甚是奇怪的事。
我本來以為梁老夫人只是貪心民晒,取回翡翠之后精居,自食惡果,不小心碰了血翡翠潜必,受詛咒吐血而死靴姿。但是她的尸體,嘴唇烏青磁滚,面色慘白佛吓,指甲泛黑宵晚,眼珠子凸出老高,這分明與李懷森是同一種死法维雇,想來是被人謀害淤刃,中毒而亡。
既能接觸到梁老太太吱型,又能接觸到李懷森逸贾,還能給他們下毒……
這人,該不會是……
我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津滞,想到剛剛在房間里铝侵,梁居安的低喃:人命,就如此不值錢嗎……我不禁汗毛直立……
幾天之后触徐,路過茶攤子喝茶的時候咪鲜,聽見旁邊桌上的人嘀嘀咕咕。
“你知道梁居安嗎撞鹉?就那個生意做的特別好的梁府小姐疟丙,她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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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之事鸟雏,一時之間享郊,沸沸揚揚。
“聽說了嗎崔慧?那個梁小姐拂蝎,在她祖母入殮的時候穴墅,看見了個陪葬的紗帳惶室,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大哭大鬧的玄货,從沒見她這么狼狽過皇钞!后來下人沒攔住,一腦袋碰在她祖母的棺材角上松捉,直接就磕死了夹界!你說這梁府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聽說拿了別人家的陪葬品,我看這回隘世,這個梁居安可柿,看見陪葬品就發(fā)瘋,純粹就是報應(yīng)氨摺复斥!”
“所以說,不是你的東西就別碰……”
……
沒幾天的時間械媒,接連死了這么多人目锭,梁府成了個真正晦氣的地方评汰,生意也一落千丈。
正值這個時候痢虹,我收到了梁居安的一封來信被去。
“九兮姑姑親啟〗蔽ǎ”封面字體俊秀朗逸惨缆,沒有女氣,倒是有幾分難得的豪情臭埋。
“姑姑踪央,想必這一切的事情,在您這里瓢阴,都已經(jīng)有七八分明朗了畅蹂。沒錯,李懷森和祖母都是我殺的荣恐。
自我少時液斜,祖母便投身梁家生意,對我疏忽管教叠穆,我與她不和已久少漆,但我至少以為,我們是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硼被。
沒想到示损,此次梁家生意受創(chuàng),她竟想讓我與李府聯(lián)姻嚷硫。誰都知道那李懷森表面上文質(zhì)彬彬检访,卻是個當(dāng)之無愧的紈绔,若是嫁過去仔掸,肯定沒什么好結(jié)果脆贵。她明知道我過去就是一輩子受苦,竟還是執(zhí)意要我嫁過去……
我不愿嫁給李懷森起暮,卻需要他的財力支持卖氨。正趕上李懷森歹心突起,萬般無奈下负懦,我只好在他飲食里下毒筒捺,被一個老嬤嬤看見,她趁火打劫取走了不少李懷森的下葬之物纸厉,又誤食了我為李懷森準(zhǔn)備的毒藥系吭,一命歸西。
她自食其果也算公道残腌,只是如今村斟,她家中也有人深受符文之害贫导,因此想勞煩姑姑走一趟,取回死人之物蟆盹,還人家一個太平日子孩灯。
另外,祖母貪心逾滥,看中翡翠戒指帶來不可估量的財力峰档,因此偷偷取回戒指,我如何勸阻都沒用寨昙,所以才多了這許多不必要的人命讥巡。
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命,一個一個又都是從小守在我身邊的人舔哪,我如何能坐視不理欢顷?我深知翡翠并非梁府悲劇的根本原因,祖母愛財捉蚤,她在一日抬驴,便會想法子折騰一日,我梁府將永無寧日缆巧。
這個決定于我而言無比艱難布持,但想來我當(dāng)初下決心殺李懷森時,便注定以后雙手帶血陕悬,永無寧日题暖。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呢捉超?
我還依稀記得胧卤,年少時期,祖母冬天為我填碳狂秦,夏天親手為我織帳灌侣,那個時候推捐,她還不曾被生意場浸染地毫無良知裂问,我也把她當(dāng)作至親。
只是如今牛柒,一切都為時晚矣……”
到此為止堪簿,信讀完了。一時之間皮壁,我竟不知說什么好椭更。
梁居安說,小時候的夏天蛾魄,祖母親手為她縫帳虑瀑;又想起之前路人所說湿滓,她看見祖母的陪葬紗帳,哭鬧不已舌狗。
或許叽奥,當(dāng)年溫馨的小小幸福,不止她一個人在懷念……
又或者痛侍,那個曾經(jīng)關(guān)心她的人朝氓,從來也沒有走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