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晚上風(fēng)清氣爽硼端,胡老漢露著胸膛坐在凳子上州丹,他鋼筋一般的筋骨被身上干瘦的皮肉包裹著。他搖著扇子刁憋,算計(jì)著母豬下崽的時間滥嘴。他能想象到一群活潑亂跳的豬仔搶奶吃的情形,母豬橫躺在地上职祷,露出肚子下面的兩排奶頭氏涩,小豬們擠著去叼奶嘴届囚。等到把豬仔賣了有梆,就可以去集市上買頭羊回來,再把玉米收好賣了意系,就能買一頭牛泥耀。到時候家里豬聲,牛聲蛔添,羊聲和孩子們的叫喊聲混在一起痰催,多么幸福的一家岸荡恰!胡老漢覺得自己又想到了童年時候的生活夸溶,滿意地抽了一口旱煙逸吵。不過這些現(xiàn)在只能想,賣豬賣糧食的錢那是為兒子娶媳婦用的缝裁,一個兒女一條心吧ㄖ濉!等到大學(xué)把媳婦娶了以后再買羊買牛捷绑。
時間一向都過得很快韩脑,四季在人們的身邊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粹污。就在人們的忙碌中段多,秋天來了。在雞叫狗吠壮吩,玉米成熟的時候村子里傳來了喜慶的鞭炮聲进苍,胡老漢樂得都合不住嘴,迎接來祝賀的鄉(xiāng)親們粥航。穿著艷紅的婚妝的新媳婦在人們的笑聲中出現(xiàn)了琅捏,所有的人都看著這個欣喜而害羞的女孩,伴娘扶著她一步步走進(jìn)新家時递雀。她開始感到陌生和膽怯柄延,突然感到不想結(jié)婚了,但她還是記住了父母教她的話缀程,結(jié)婚那天不要怯場搜吧,要顯得隨意,平靜杨凑。別人才會說你在娘家是個好姑娘滤奈,到了新家會是個好媳婦。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撩满,低頭紅著臉看著院子里的人滿臉笑容朝她指手畫腳蜒程。
胡青和胡嘉明還不知道他們有兩個堂妹,他們兩三歲時見過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家里住過幾天伺帘,他們有兩個女娃昭躺。那時家人都說男的是他二爸,女的是他二娘伪嫁,兩個女娃是他們的妹妹领炫,他二爸為給他倆大白兔糖和二娘吵了一架。不過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张咳,他倆早忘記了帝洪。早上他爸爸把他倆帶到兩個大概有四歲女娃身邊似舵,告訴他倆她們都是妹妹,今天出去玩的時候帶上她們葱峡。男娃和女娃相互陌生地看著地方砚哗,一個女娃說道:“我們才不跟他倆玩,看他們吃糖的樣子真丟人砰奕,弄得胸前都是口水频祝。”說著指著胡嘉明臟兮兮的胸前脆淹。
胡青自己平時欺負(fù)弟弟常空,但不許別的孩子欺負(fù)他弟弟。他對胡嘉明說道:“嘉明,咱們自己去玩盖溺,跟兩個女娃玩有什么意思漓糙。”胡青拉著胡嘉明的胳膊走了烘嘱。
胡青和弟弟胡嘉明的口袋里塞滿了喜糖昆禽,兩個孩子嚼著糖,擠在人群中看新媳婦蝇庭,笑得合不上嘴醉鳖。“哥哮内,我也要娶媳婦盗棵。”弟弟向胡青說道北发。
“行么纹因,那你給咱爸去說,順便說我也要娶媳婦琳拨〔t恰!毙值軆蓚€看著對方嘿嘿一笑。
胡嘉明擠過人群找到了胡解放狱庇,“爸惊畏,我要娶媳婦∶苋危”兒子嚼著糖颜启,在地上跳著,笑著看著胡解放批什。
胡解放正忙著招呼客人农曲,心想社搅,你個毛孩子才幾歲就想媳婦了驻债∪楣妫“去給你媽說去,沒看見我正忙著呢合呐∧旱模”說完后轉(zhuǎn)頭招呼客人。
胡嘉明見父親不搭理他淌实,又轉(zhuǎn)身跑到灶房找母親去了冻辩。灶房里都是干活的女人,胡嘉明從許多面孔中找到了母親拆祈,“媽恨闪,我也想娶媳婦!”孩子抬頭看著母親放坏,眼睛里充滿了乞求和興奮咙咽,這次他沒有跳來跳去,站在灶房里狹小的空間認(rèn)真地看著母親淤年。
“你個小流氓還想娶媳婦钧敞,娶媳婦干什么呢?”一個端著空盤子的男人走進(jìn)了灶房麸粮,他嘴里抽著一根煙溉苛,古銅色的臉上帶著笑容。
“媳婦好看呀弄诲,還能洗碗愚战,洗衣服,做飯齐遵。晚上我撒尿的時候就不叫我媽了凤巨,讓媳婦帶我去尿尿÷宀螅”胡嘉明說完話敢茁,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嘴。
“哈哈哈……”留美。灶房里的人都笑了彰檬。
一個切菜的中年婦女說道:“你小叔的新媳婦長得好看不?”
“好看谎砾!”胡嘉明說道逢倍。
“今天晚上把你小叔趕出房間,你和新媳婦睡在一起景图,咋樣较雕?”那女人笑著對孩子說道。
“媽,我要和新媳婦睡覺亮蒋。今天晚上把小叔趕出房間扣典。”胡嘉明抱住母親的左腿慎玖,喃喃地說道贮尖。
“你有本事就把你小爸趕出去,小心他把你扛著從后院扔出去趁怔∈酰”
孩子一聽把他從后院扔出去就害怕了,抱死母親的腿润努,哭著說道:“把小爸從后院扔出去关斜!”。
他撒嬌時父母就板著臉對他說铺浇,再不聽話就從后院扔出去蚤吹,外面有一只大灰狼專逮小孩。有一次發(fā)燒了随抠,醫(yī)生說得打針裁着,一聽打針胡嘉明就甩胳膊蹬腿,胡解放和醫(yī)生費(fèi)了不少勁都沒把他褲子扒下來拱她。醫(yī)生說道二驰,真是個犟娃。胡解放嚇唬兒子說再不聽話就從后院扔出去喂狼秉沼。兒子頂嘴道桶雀,喂狼也不打針。胡解放氣急了唬复,一下子就把兒子扛到肩膀上徑直走到醫(yī)生家的后院矗积,狠狠地說道,打針還是喂狼敞咧!胡嘉明已經(jīng)被嚇軟了棘捣,哭著說道:“打針……⌒萁ǎ”
胡青等了一會不見弟弟回來乍恐,自己就跑到門口撿炮殼去了。他喜歡放鞭炮测砂,每次過年時他點(diǎn)著一根香茵烈,裝上一口袋炮殼在村里找養(yǎng)狗的人家,他在這些人家門口放炮砌些,嚇得院子里的狗狂叫不止呜投,直到主人跑到外面叫罵時他拔腿就跑。胡青比弟弟機(jī)靈多了,每次干完壞事被母親發(fā)現(xiàn)時仑荐,他立刻從家里跑出來雕拼,逛到晚上才回去,這樣就可以免一頓打释漆,弟弟就是不跑,讓母親拿著掃把揍得大哭不止篮迎。
有一次他倆在人家門口放炮男图,院子的狗叫聲激怒了主人家,他眼睛亮甜橱,看見院子里有人向門外跑逊笆,立刻扔掉香就跑。而弟弟還拿著一根香準(zhǔn)備點(diǎn)炮岂傲,被人家一把揪住衣領(lǐng)抓住了难裆,然后被臭罵一頓。兄弟倆為這事吵了好幾次镊掖,胡嘉明罵胡青不夠仗義乃戈,撇下弟弟自己就跑了。胡青罵弟弟太笨了亩进,怎么反應(yīng)就那么慢症虑!夏天他們背著口袋,去山上摘野酸棗归薛,滿滿的一口袋山棗吃得牙齒都軟了谍憔。冬天他倆去鉆地道,鉆完地道就用鏟子切斷彎彎曲曲的干枯的老樹根主籍,點(diǎn)燃后像父親抽煙一樣抽著燃著的老樹根习贫,他們還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烏龍煙”。以前鉆地道都沒有被父母發(fā)現(xiàn)千元,他倆很放心苫昌,很大膽地鉆地道,最后還是被父親發(fā)現(xiàn)了幸海,都被狠揍了一頓蜡歹,再也不敢鉆地道了。
新婚的胡大學(xué)可沒那么高興涕烧,大清早穿著舊衣服月而,放在炕上的新衣服他連看都沒看。他就不想結(jié)婚议纯,結(jié)婚是為了什么父款,成年人必須履行的義務(wù)還是傳宗接代的必要過程?鏡中的自己顯得很邋遢,蓬頭垢面憨攒,明顯一副未老先衰的樣子世杀。
父親和兩個哥哥來他房間時看他這個樣子很生氣。胡老漢氣紅了臉肝集,上去就給了他兩個耳刮子瞻坝。大哥和二哥把父親拉出了屋子,好說一陣后胡大學(xué)把新衣穿上了杏瞻,到了時間出去迎接未來媳婦所刀。新婚的一天胡大學(xué)沒有激動,遺憾中帶有些害羞捞挥,他的臉上掛著機(jī)械的笑容浮创,他心里決定晚上不會動那女子一下∑龊可是晚上他和媳婦抱在一起揉搓的時候斩披,他意識到自己不是個男人,說話不算數(shù)能算男人嗎讹俊!那會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垦沉,欲望已經(jīng)控制了他的身體,欲望和身體的需要擊垮了最弱的意志仍劈。完事后他躺在被窩里乡话,徹底服輸了,認(rèn)命了耳奕。接下來能做的是生幾個孩子绑青,把日子過好。
第二早晨屋群,胡解放看到小弟打不起精神來闸婴,看樣子他已經(jīng)度過了那個神秘的夜晚,嘗到了娶媳婦的甜頭,以后就是養(yǎng)家糊口了芍躏。
三年以來邪乍,村里發(fā)生了許多變化,大街小路上架起了不少電線桿对竣,細(xì)長的電線纏繞著線桿被拉到每個村民的家里去了庇楞,煤油燈和蠟燭的照明功能被燈泡代替了,“電”這個名詞第一次走進(jìn)這個小村子里否纬。不少人豎起大拇指夸獎道“電”是個好東西吕晌,用起來比煤油和蠟燭強(qiáng)多了,燈泡一亮整個屋子就亮堂堂的临燃。好的東西睛驳,新鮮的東西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烙心,還有一部分村民不肯拉電線,村委會的人做了不少思想工作乏沸,還有個別“頑固派”就是不拉電線,軟的不行來硬的淫茵,不拉不行!電工強(qiáng)行把電線拉到“頑固派”家里時蹬跃,那些人哭爹喊娘地叫罵匙瘪,電工充耳不聞,干完了拍拍手走了蝶缀。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再把種地當(dāng)做職業(yè)了丹喻,他們背起鋪蓋或是走進(jìn)工地,或是坐火車去南方打工扼劈。村里的泥坯屋子越來越少驻啤,被風(fēng)雨與時光摧殘得體無完膚菲驴,用一根根木棍支撐著它們殘廢的身軀荐吵。農(nóng)村娶媳婦,女人要看你的房子以后才同意結(jié)不結(jié)婚赊瞬,再靠這種老舊的土坯房是娶不著媳婦的先煎。蓋新房子得用樓板,鋼筋和混凝土巧涧,這種房子看上去美觀薯蝎,而且也堅(jiān)固。蓋房子的價(jià)錢也就高了很多谤绳,光靠幾畝薄田是一輩子都攢不到這么多錢的占锯,所以不少男人都得外出打工,掙個萬兒八千的缩筛,才能回家蓋房娶媳婦消略。不就計(jì)劃生育又來了,自打那起超生孩子的人家都得罰款瞎抛,妻子或者丈夫要到醫(yī)院去做結(jié)扎手術(shù)艺演,一般都是女人做結(jié)扎手術(shù)。村里人都說男人們?nèi)绻隽诉@種手術(shù)那就是被閹了桐臊,成了太監(jiān)胎撤,以后再也干不了那事了。政策歸政策断凶,誰家里生了兩三個女兒還沒男孩的繼續(xù)生伤提,在農(nóng)村沒男孩子是不行的!
夜色如水认烁,胡老漢一只手打著手電筒飘弧,另一只手提著一袋禮物彎著腰走到一戶人家的門口识藤,他敲了敲門。
“誰呀次伶,等等痴昧,就來開門」谕酰”一個中年婦女走到門口赶撰,開了門≈梗“哎呀豪娜,叔!進(jìn)來進(jìn)來哟楷,你有啥事呀瘤载。”女人讓開身讓胡老漢進(jìn)了門卖擅。
“你們家立學(xué)在么鸣奔?”胡老漢問女人。
“在惩阶,在挎狸。你進(jìn)屋說話。立學(xué)咱叔來了断楷∠谴遥”吳立學(xué)從炕上下來,穿上鞋走出屋子冬筒。
“叔恐锣,晚上來有啥事情?”吳立學(xué)看見胡老漢手里的禮物就知道有事舞痰,故意問道土榴。
說著就和胡老漢進(jìn)了屋子,胡老漢微笑著說道:“咱們村里劃莊基地匀奏,你知道我兩個兒子分家是早晚的事鞭衩。趁著這會我也想給小兒子弄塊莊基地⊥奚疲”
“呵呵论衍,行。這沒問題聚磺,干嘛非得你老來坯台,你讓大學(xué)來就行了√鼻蓿”吳立學(xué)客氣地說道蜒蕾。
“大學(xué)他賣菜忙稠炬,我在家閑著就過來說一下。這是劃莊基地的錢咪啡。還有這些是給娃們買的一點(diǎn)吃的首启。”吳立學(xué)堅(jiān)持不要撤摸,雙方為禮物爭執(zhí)了幾分鐘毅桃。
胡老漢說道:“行了,不就一點(diǎn)禮物么准夷,拿著吧钥飞。天都黑盡了,再爭下去衫嵌,我都看不見回家路了读宙。”吳立學(xué)這才收下了禮物楔绞。
回到家后胡老漢告訴兒子胡大學(xué):“大學(xué)呀结闸,我已經(jīng)給你把莊基地弄好了,接下來就是你自己掙錢蓋房子了墓律“蚬溃”
楊玉聽后問丈夫幔亥,咱爹這是啥意思耻讽。啥意思?咱爹這是說帕棉,以后我們要從家里分出去针肥,他和大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