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向大家介紹一下近期的一點閱讀體會钻弄。內(nèi)容主要是關于湯一介先生對湯用彤先生《魏晉玄學論稿》的導讀與概述稼稿。
首先簡單介紹一下《魏晉玄學論稿》一書的背景薄榛。講到湯用彤先生與湯一介先生這對父子讳窟。湯用彤先生畢生致力于中國佛教史吕朵、魏晉玄學和印度哲學的研究南用。湯一介先生則子承父業(yè)妆档,與父親共同建立了魏晉玄學的理論構想宫屠,通過研究魏晉玄學的體系哮塞,找出其內(nèi)在邏輯與發(fā)展理路隘世。
關于《魏晉玄學論稿》的由來:湯用彤先生最早寫完《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后掀鹅,本打算寫《隋唐佛教史》丘逸,但由于抗戰(zhàn)爆發(fā)浦徊,在北大南遷途中遺失了大量資料馏予,此書無法完成;因而他改變打算盔性,轉(zhuǎn)而寫一部《魏晉玄學》,以期將《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中已涉及的許多與“魏晉玄學”相關的問題研究清楚霞丧。可惜因“家難”的打擊影響冕香,此書也未能完成蛹尝。這里的《魏晉玄學論稿》則是湯用彤的八篇論文和一篇演講記錄稿合成的文集,其中解決了“魏晉玄學”中最主要的一些問題悉尾。
湯用彤先生的《魏晉玄學論稿》比較難于理解突那,所以我在粗讀完《魏晉玄學論稿》之后,仔細閱讀了湯一介先生所寫的《魏晉玄學論稿》的導讀构眯,從導讀中理解原著的理論框架愕难。導讀將《魏晉玄學論稿》中提到的主要問題做出歸納,他認為《論稿》將玄學發(fā)展的內(nèi)因外因惫霸、方法論猫缭、核心問題,以及對當時社會產(chǎn)生的影響做了系統(tǒng)闡述壹店。
因此猜丹,我就《魏晉玄學論稿》導讀中歸納的七個問題做一些梳理。
導讀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論玄學的變遷發(fā)展之跡”硅卢。
說到“魏晉玄學”射窒,導讀中講到:自湯用彤先生始,學界統(tǒng)稱魏晉思想為魏晉玄學将塑,而玄學在他看來即是“本體之學脉顿,為本末有無之辨”。湯用彤先生認為思想蛻變求之于兩件事:一是名學抬旺,二是易學弊予。名學就是鑒識人物的名理之學,內(nèi)容偏于人事开财,它作為“準玄學”為正始玄學準備了思想氛圍汉柒;易學則關涉天道误褪,如果能弄清漢魏之間易學的變遷,則可以了解漢代宇宙學說是如何演進為魏晉玄學的本體論的這個過程碾褂。
魏晉亂世兽间,哲人們一方面希望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來彌補行動上的不自由正塌;另一方面嘀略,他們又難以逃脫現(xiàn)實的苦難,因而不得不對“何為自足或致足的人格”進行深切的思考乓诽。湯用彤先生由此立論:魏晉玄學的中心問題是“理想的圣人之人格究竟應該怎樣帜羊?” 由此而引發(fā)出的“自然”與“名教”之辨。名教鸠天,指以正名分讼育、定尊卑為主要內(nèi)容的封建禮教和道德規(guī)范。自然稠集,主要指天道自然奶段,認為天地的運轉(zhuǎn),萬物的生化,都是自然而然的剥纷。
對上述中心問題回答不同痹籍,歷史上先后出現(xiàn)了“溫和派”和“激進派”。他們一致推崇“自然”晦鞋,但對“名教”的態(tài)度判然有別蹲缠。“溫和派”不特別看重“名教”鳖宾,但也不公開主張廢棄“禮法”吼砂;“激進派”則反對“名教”,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鼎文,具有鮮明的浪漫色彩。此后因俐,向秀拇惋、郭象注《莊子》,認為其宗旨是“明內(nèi)圣外王之道”抹剩,其中“內(nèi)圣”——取道家之旨撑帖,順乎自然;“外王”——取孔儒之旨澳眷,不廢名教胡嘿。這種道儒為一的溫和思想主張“名教”合乎“自然”。西晉末葉以后钳踊,佛教盛行衷敌。印度佛教原本是一種出世解脫之道勿侯,多求“內(nèi)圣”,而忽“外王”缴罗,這種觀念影響改變了晉末的圣人觀念助琐,不循名教的思想又重新抬頭。據(jù)此面氓,湯用彤先生將魏晉玄學的發(fā)展之跡分為了正始時期兵钮、元康時期、永嘉時期和東晉時期舌界。
根據(jù)對不同流派的代表人物大量文獻的研究掘譬,湯用彤先生又總結(jié)出魏晉時期四種主要流派的核心思想,可以看出玄學的根本在于“建構以有無呻拌、本末之辨為核心的形上之學”葱轩。王弼之學強調(diào)“體用一如”、本末相即不離柏锄,以“無”為天地萬物的精神本原酿箭。向秀、郭象之學認為萬物是自身運動發(fā)生的趾娃,“無”是“有”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缭嫡,不能把“無”作為“有”的根本。心無義以心神為虛豁抬闷,但空心而不空形色妇蛀。另有僧肇之不真空義契神與有無之間,游心于動靜之極笤成,知體用之一如纵诞,動靜之不二浙芙。
第二個問題是“論漢魏之際的時風”籽腕。
之前講到魏晉玄學發(fā)展的四個時期嗡呼,那么最早的正始時期的思想又是由何而來呢万伤?
在探討玄學興起的原因時宅倒,湯用彤先生一方面分析漢魏之際易學的變遷铺韧,分析易中自由精神對“有無”、“本末”之辨的催發(fā)作用。另一方面肤舞,[P]他又明言應從漢魏之際的時風[P]尋求玄學變遷的緣由紫新。公元240年(也就是正始前后)是漢魏之際學術起大變化的分水嶺。而劉劭(shao四聲)的《人物志》正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李剖。于是湯用彤先生選擇《人物志》作為分析漢魏之際的時風及其對玄學興起的影響的范例芒率。
湯用彤先生認為《人物志》可注意者有八點「菟常總結(jié)起來偶芍,可以看出漢魏之際時風的特征——重辯論,喜論才性德玫,品藻人物等匪蟀。
湯用彤先生認為,名家學說的盛行宰僧,與政治關系很深——漢代的取士途徑為地方察舉和公府征辟材彪。[P]而察舉以輿論為標準,因此民間清議實際上操控了士人進退之權琴儿。這又直接導致兩種后果:一方面因此士人重操行段化,潔身自好;而另一方面造成,導致士人過于注重交游显熏,黨人之禍由此而起。在這樣的政治環(huán)境中一部分士人痛心疾首谜疤,轉(zhuǎn)而求“檢形定名佃延、控名責實”,致使?jié)h末學術界非常關注“形名”夷磕、“名形”之辨履肃。而《人物志》正是此種時風的代表,是漢代“品鑒”風氣的結(jié)果坐桩。但它與正始之后的玄風有重大差別——《人物志》主要評價具體人事尺棋,但是正始名士高談抽象原則。湯用彤先生將這種變化的原因歸納為學問自身的內(nèi)因與政治時局的外因這兩方面绵跷。外因中提到的“黨禍”指的是東漢的“黨錮之禍”膘螟。是指專權的宦官借皇帝之力,將反對他們的士大夫和太學生誣告為“黨人”而加以禁錮碾局。東漢大規(guī)模的“黨錮之禍”共有兩次荆残。
將這個變化過程進一步展開,湯用彤先生從漢魏之際的時風找到了玄學變遷的緣由:從漢末魏初清談家關注形名净当、名形之辨内斯,到劉劭著《人物志》使名蕴潦、儒兩家相通,之后劉劭又與《九州人士論》的作者虞毓一樣主張“依名選士俘闯,考課核實潭苞,定刑律”,兼名真朗、法此疹、儒三家之言,最后道教興盛而演化出正始玄學遮婶。證明正始時期的玄學家并非橫空出世蝗碎。
接下來的問題是講魏晉玄學本身的研究方法。
湯用彤先生指出:玄學的方法論即是言意之辨蹭睡。言意之辨說的主要是:與符號衍菱、語言和意義相關的一些問題。玄學特點是“略于具體事物而究心抽象原理”肩豁〖勾“言意之辨”說具體跡象可以言說,抽象本體只能意會清钥。因此可以說玄學家的“本末有無之辨”與“言意之辨”有密切關系琼锋。從漢魏之際的名理之學所說的“言不盡意”到正始玄學家所用的“得意忘象”論,言意之辨同樣也是由漢魏之際評論人物的名理之學發(fā)展而來的祟昭。
言意之辨在玄學中的運用領域歸納為四個方面:一是用于解經(jīng)缕坎,會通經(jīng)籍之義而不拘泥于文字;二是用于證解篡悟、建構形上學谜叹,湯用彤先生認為本體論的體用之辨的實質(zhì)就是方法論上的言意之辨。三是用于會通儒道二家之學搬葬,以“忘言得意”的方法解釋“儒”荷腊、“道”間的差異;四是用于為名士建構人生哲學或立身行事之道急凰,求玄理與其行事能保持一致女仰。所以,玄學并不是空疏不實用的哲理抡锈。
第一個問題中提到疾忍,湯用彤先生認為魏晉玄學的核心是“自然名教之辨”,而對此核心問題的探討則是圍繞圣人觀念而展開的床三。
湯用彤先生提出中國各期圣人觀念的變化:由先秦“人皆可以為堯舜”一罩,逐漸發(fā)展到宋代“圣人可至,而且可學”撇簿;在研究魏晉玄學的影響時擒抛,就不得不關注到魏晉時期“圣人不可至不能學”的圣人觀念是如何轉(zhuǎn)變而下接隋唐禪門之學的推汽。
魏晉時期的流行學說是“圣人既不能學,自不可至歧沪。”但是莲组,當時佛教極其發(fā)達诊胞,在圣人問題上,佛家認為“凡人修行入圣锹杈,雖然道路艱難撵孤,但仍能成佛〗咄” 這與當時流行的學說形成劇烈沖突邪码。如何處理這種沖突呢?
這里要提到謝靈運的《辨宗論》咬清,它集中表述了“儒闭专、釋”二教在圣人觀念方面的根本不同,進而折中以道生之論旧烧,其根本意義在于力圖建立一種折中的新學說影钉。將“圣人是否可學和是否可至”的問題排列組合,就是四種結(jié)果掘剪,而“不可學但能至”則是《辨宗論》中所述的竺道生之新說平委。這樣,“至圣成佛”便成為眾生均可企及的理想夺谁,這在魏晉玄談中則是不可能的事廉赔。竺道生的頓悟之義,是魏晉玄學向隋唐禪宗之學發(fā)展這一漫長過程中思想變遷的關鍵匾鸥。
由于玄學與文學理論這部分內(nèi)容較多蜡塌,我在這里只是做一個最簡單的梳理。
主要包括魏晉時期文學理論的起源扫腺,文學理論最先出現(xiàn)的兩個問題岗照,從這兩個問題的回答看文學理論與玄學的關系,以及文學理論的核心問題與其解答笆环。在研究“玄學與文學理論”時攒至,湯用彤先生從整體文化觀出發(fā),詳悉其文化的各方面躁劣,對各方面的關系尤為注意迫吐。他認為,玄學中文學理論本身及其對當時文章账忘、繪畫志膀、音樂等方面的影響熙宇,實際上都是以“得意忘言”為立論基礎的。說明當時的文學理論在本質(zhì)上可以說是魏晉的一般思想或時代精神之表現(xiàn)溉浙。
而在談論魏晉玄學與政治思想的關系時烫止,湯用彤先生從當時常見的政治問題出發(fā),羅列各家之言戳稽。
玄學的政治學說中討論最多馆蠕、最深入的問題是“政治組織存在之理由”,其中討論最激烈的是鮑敬言的無君論惊奇,不過互躬,魏晉名士大都認為政治組織的存在是必然的也是應該的。湯用彤先生對玄學中的政治思想分析颂郎,是以名教與自然的關系為基本線索吼渡,并認為“名教即自然”, 或者說“儒道為一”是玄學家從王弼、何晏到向秀乓序、郭象一致持有的觀念寺酪。表面上“名教與自然”“儒與道”可能是對立的,但這并不能否認他們在實質(zhì)上的共同性竭缝。
余論中說明了王弼“圣人有情”的問題房维,對“貴無”三派做了補充。在此也不展開介紹抬纸。
從以上可以看出咙俩,正如湯一介先生所評價的:湯用彤先生研究學說,著重研究其內(nèi)在邏輯湿故,以及演變阿趁、發(fā)展的歷史軌跡,并完全以史實為依據(jù)坛猪。治學注重方法脖阵,一方面注重學理自身的演變趨勢,同時注重時風環(huán)境的影響墅茉,另一方面更以新方法命黔、新學為依托發(fā)現(xiàn)和解決問題。今天我講到的內(nèi)容或觀點都是湯一介先生在導讀中所提到的就斤。我只是順著湯一介先生的思路簡單梳理一下《魏晉玄學論稿》中的關鍵問題悍募,并不深入展開。另外也希望我們可以從大師的治學方法中得到一點啟示洋机。
謝謝坠宴!
作者:俞左平 浙江大學建筑學在讀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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