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字支,在一個安靜的小鎮(zhèn)上凤藏,住著一位老母親和她的兩個兒子。老大名叫孫必達祥款,是個失意的書生清笨,年年科考年年敗,屢敗而又屢戰(zhàn)刃跛;老二名叫孫必貴抠艾,是個屠夫,以殺豬為業(yè)桨昙,四鄰八鄉(xiāng)都親切地喚他“小孫屠”检号,全家的花銷全賴于他一人腌歉。
話說有一天,哥哥孫必達游麗春院(一般取這樣名字的是個啥地方齐苛,想必大家都明了)翘盖,邂逅一位名叫李瓊梅的美人,兩人一見鐘情凹蜂,孫必達于是將李瓊梅贖出麗春園馍驯,結(jié)了夫婦。
這個舉動當然遭到小孫屠的反對玛痊,他認為哥哥應該娶一個清白人家的姑娘汰瘫。兄弟二人為此失和。
李瓊梅雖已從良擂煞,但仍不改水性楊花的性子混弥,私下與舊相識——開封府令史朱邦杰往來,被小孫屠撞見对省。朱邦杰與李瓊梅設(shè)計要除掉孫必達和小孫屠兄弟蝗拿,以絕后患。
一日蒿涎,小孫屠陪母親去東岳廟燒香哀托,孫必達為其送行。李瓊梅趁家中無人同仆,招來朱邦杰萤捆,將丫鬟梅香殺死,去其首級并換上自己的衣服俗批,嫁禍孫必達謀殺妻子而逃逸。
孫必達被捕下獄市怎,屈打成招岁忘。
孫母在進香途中因路途勞頓而猝死,小孫屠將母親安葬后返回家中区匠,得知家中噩耗干像,他去獄中看望哥哥,并用自己代替哥哥遭受盆吊而亡驰弄。
東岳泰山府君將小孫屠的冤屈奏明上帝麻汰,并降甘霖救活小孫屠。小孫屠死而復生戚篙,到開封府找包大人告狀五鲫,包公審明冤情,
將李瓊梅岔擂、朱邦杰二人押赴市曹斬首位喂。
這就是南戲《小孫屠》的故事浪耘,放在眾多戲曲作品中,其實算不得一個優(yōu)秀的作品塑崖,它之所以有名七冲,乃在于創(chuàng)作較早,
與《張協(xié)狀元》规婆、《宦門子弟錯立身》一起被稱為《永樂大典戲文三種》
(《永樂大典》是明成祖朱棣組織編撰的一部大型類書澜躺,收錄早期南戲作品三十三個,僅三個被保存下來)抒蚜。
是目前現(xiàn)存最早的劇本之一苗踪,未經(jīng)明人修飾,保留了早期南戲質(zhì)樸的特點削锰,是研究宋元南戲極珍貴的史料通铲。
拋開這點,單就《小孫屠》的內(nèi)容而言器贩,其價值在于關(guān)注市民生活和其情感世界颅夺、道德追求。
這得益于宋代商品經(jīng)濟發(fā)達蛹稍,由此形成一個新的階層——市民階層吧黄,有別于傳統(tǒng)束縛在土地上的農(nóng)民。
我們說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唆姐,正是生活中有了這么一群人拗慨,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和生活理念作用于創(chuàng)作者,才有可能形成以市民為主角的作品奉芦。
當然赵抢,與創(chuàng)作者的身份地位也不無關(guān)系讯榕。《小孫屠》由古杭書會編撰少态,講南戲概述時候我們曾經(jīng)提到南戲一般是集體創(chuàng)作,多數(shù)署名書會才人鄙皇。
書會是編寫話本先巴、戲曲其爵、曲藝的場所,供職于其中的人比較雜伸蚯,有藝人摩渺、下層文人等,借編寫故事以賣錢糊口剂邮,他們的社會政治地位低微摇幻,決定他們習慣于用一種平視的眼光去關(guān)注普通人、小人物的世界,這就有別于文人創(chuàng)作——著眼于才子佳人囚企、帝王將相等上層人物丈咐。
比較各類戲曲作品,類似《小孫屠》這樣關(guān)注社會底層人物和家庭倫理生活的龙宏,其實并不多見棵逊。退一萬步講,即便類似的作品能列舉很多個银酗,并且稱得上優(yōu)秀辆影,也未必形成戲曲發(fā)展的主流——這是從文人視角而言的。
然而受關(guān)注較少的民間演出中黍特,家庭倫理劇卻占據(jù)了很大比例和重要地位蛙讥。事件不離家長里短,所表現(xiàn)出來的是父子灭衷、婆媳次慢、妯娌、叔嫂翔曲、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迫像。
通過直觀化的藝術(shù)手段進行說教,倡導一種和諧瞳遍、相互關(guān)愛闻妓、相互包容的家庭倫理關(guān)系。
就《小孫屠》而言掠械,倡導兄弟友愛由缆、妻賢子孝,主要從小孫屠和李瓊梅一正一反兩個人物身上體現(xiàn)出來猾蒂。
小孫屠無疑是家庭美德的代表均唉,他任勞任怨用自己的雙手支撐起整個家,孝敬母親婚夫、友愛兄長浸卦。
雖然在娶李瓊梅這件事上與兄長發(fā)生爭執(zhí),甚至一度不和案糙,但在兄長含冤入獄時,竟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兄長的自由靴庆。這種踏實苦干时捌、犧牲自己以成全家人的精神,是普通民眾所推崇的炉抒。
李瓊梅則從反面說明賢妻對于一個家庭的重要性奢讨。俗話說妻賢禍少,是古人經(jīng)驗的概括焰薄,不無道理拿诸。李瓊梅對情欲的過度放縱是造成悲劇的根本原因扒袖,通過對李瓊梅惡行的揭露和最后“惡有惡報”的下場,批判紅顏禍水亩码。
《小孫屠》亦表達了下層民眾寄希望于超自然力量和清官做主的樸素心理季率,集中體現(xiàn)在泰山府君和包拯的身上。
泰山府君在劇中出現(xiàn)描沟,是荒誕飒泻、是傳奇。他為小孫屠鳴不平吏廉,并用甘露救回小孫屠的性命泞遗,這樣不可思議的情節(jié)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主義作品中,似乎不妥席覆,卻有其存在的基礎(chǔ)——觀眾的認同心理史辙。
南戲是在民間自發(fā)形成起來的,受眾是廣大的社會底層民眾佩伤,他們地位低下聊倔、力量渺小,在無常的大自然面前和遭受到不公正待遇時畦戒,便相信鬼神的存在方库,是一種精神寄托。
要說戲曲里邊最忙的官員是誰障斋?一定非包拯莫屬纵潦。不說元雜劇中存有很多包公戲,近的就是現(xiàn)在民間演出中垃环,以包公斷案為題材的公案戲仍占據(jù)了很大比例邀层。
民間普遍認為包公鐵面無私,并且“日斷陽遂庄,夜斷陰”寥院,再大的冤屈,只要有包公在涛目,就一定能夠還他們清白秸谢。于是很多作品就附會到包公的頭上,
且不拘年代霹肝、身份估蹄,就連妖精打個官司,也要出動包青天老大人沫换。
包公無疑成了一個符號化的象征——公平正義臭蚁。《小孫屠》末尾包公審明冤情,就是民間渴望清官做主心理的反映垮兑。
朱邦杰利用職務之便徇私枉法冷尉,從一個側(cè)面揭露官場的腐敗,于家庭倫理之外系枪,多一層社會的意義雀哨。
2005年,江蘇省昆劇院創(chuàng)排《小孫屠》嗤无,將這一宋元南戲活化石重新搬上舞臺震束,至此,《永樂大典戲文三種》已用昆曲形式全部重新搬演当犯,其余兩部會在接下去的文章中介紹垢村。
但省昆的《小孫屠》對原有殘卷進行重新整理加工,劇情嚎卫、人物形象嘉栓、主旨等方面都有所創(chuàng)新。
1.李瓊梅之“出軌”拓诸,無可奈何
劇作最別出心裁之處侵佃,在于對李瓊梅出軌做了解釋。一改原劇中出于水性楊花的本性.
在他人的有色眼鏡中奠支,
欲為良人難上難馋辈。
非但小孫屠極力反對兄長娶李瓊梅為妻,大喜之日冷言冷語挖苦李瓊梅倍谜,平日里處處提防迈螟、時時防備。就連看似溫和的婆婆尔崔,于心底深處也是看低她的答毫。
這種防備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比如婆婆認為敬神的香燭必須清白季春,她不許李瓊梅取香洗搂,乃下意識里認為她是個不潔之人,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實則很難改變载弄。
至于最應該貼心的丈夫耘拇,娶親似乎是一時興起,娶回家后隨意把妻子丟在一邊宇攻,只管與酒為伴驼鞭,整日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李瓊梅處在一個極度不信任尺碰、極度無依靠的境地,處處小心謹慎仍不能消除誤解。
此時經(jīng)驗老到的朱邦杰趁虛而入亲桥,就無怪乎李瓊梅招架不住了洛心。
李瓊梅的悲劇性,根本而言是社會的偏見所造成的题篷,從某種角度而言词身,作者對其報以同情,這是高明和進步之處番枚。
但未對李瓊梅悲劇的始作俑者法严,對諸如小孫屠這樣不自覺成 為殺人幫兇的人物給予批判、對不合理的社會傳統(tǒng)進行反 思葫笼,是局限深啤。
2.小孫屠之復活,非鬼神之力
原著中小孫屠的復活路星,倚靠神靈救助溯街,而重排的劇作,是出于好心獄卒的幫忙——張千和宋萬同情小孫屠的遭遇洋丐,在行刑時故意給小孫屠的鼻孔留了縫隙呈昔,“悶死”是“假死”,呼吸通暢之后便會復蘇友绝。
這就消除了原著中不合理的堤尾、荒謬的成分,使其凈化迁客。
“拋尸”的地方不偏不倚就在梅香的新墳旁郭宝,為小孫屠聽到李瓊梅的懺悔之言而清楚真相埋下伏筆。
宋萬哲泊、張千兩個小人物以丑行扮演剩蟀,有丑行固有的幽默、熱心切威、明事理育特,比起主人公小孫屠(同樣是丑行扮演)更能體現(xiàn)丑行的特點。
丑行扮演小孫屠先朦,行當特色未能充分發(fā)揮缰冤,符合“小人物”的身份,但少了丑行的味道喳魏,于演員也是束縛棉浸,小孫屠多少太正了。
“復活”助力的更改刺彩,亦對主題產(chǎn)生影響迷郑。原著的主題更多是對家庭人倫重塑的觀點和看法枝恋,即前面說到的倡導兄弟友愛、妻賢子孝嗡害;
重排的主題則是正義與邪惡的較量焚碌,同時出于李瓊梅性格的轉(zhuǎn)變,亦挖掘出人性的復雜霸妹、情與理的矛盾十电,比起原著要豐富得多。
3.冤案之明晰叹螟,有賴于人之良知
重排的劇目鹃骂,將包公虛化——他是不出場的,盡管最后“三鬼相會”似乎是包公的手筆罢绽,這不過說明他料到事情發(fā)展走向畏线,案情的真相不解自解,其核心突破點是李瓊梅有缆,更確切講象踊,是她的良心。
背叛家庭也好棚壁,誤殺梅香也好杯矩,李瓊梅都是“不自知”的,在慌慌張張袖外、懵懵懂懂的情況下史隆,自己就成了罪人。說到底李瓊梅是一個想做好人而不得的可憐人曼验,根本上是善良的泌射。
她有愧于心,便到梅香的墳前燒紙錢鬓照,將事情來龍去脈和盤托出熔酷,正巧被復蘇的小孫屠聽到,冤情水落石出豺裆。
比起大費周章去審定案情的劇作拒秘,這樣的處理似乎太過簡單,
恰恰說明審案不是全劇的重點——李瓊梅懺悔都比它重要呢臭猜。
重點是什么躺酒?主題的呈現(xiàn)。李瓊梅想做好人而不得蔑歌,阻礙她的正是那些自稱為好人的人羹应,所以誰也不要自詡好人,甚至涇渭分明去區(qū)別好于壞次屠,本身是件無稽的事园匹;李瓊梅無意識成為屠殺梅香的幫兇雳刺,已然懺悔卻仍逃不過法的制裁。
于情偎肃,應有憐憫煞烫,她本身是個受害者;于法累颂,卻不容。情與法之間凛俱,永遠存在不可調(diào)和的對抗性紊馏,于當下也一樣。
“野花不種年年有蒲犬,煩惱無根日日生朱监。”
——選自《小孫屠》
【文中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