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記·淮陰侯列傳》中,太史公司馬遷講了這么一個故事鸠蚪。
西漢立國后今阳,因功受封楚王的韓信居功自傲,不知收斂邓嘹,被氣壞了的劉邦便設(shè)計把他抓回長安酣栈,還將其爵位貶為淮陰侯。
然而韓信并沒有吸取教訓汹押,反而怨氣沖天矿筝,覺得誰都對不起他。尤其是對劉邦棚贾,動不動就冷嘲熱諷窖维。
一天劉邦跟韓信聊天,問他:你覺得憑我老劉的本事妙痹,可以統(tǒng)率多少人馬铸史?韓信拿大白眼珠子斜棱了一下自家皇帝,然后頗為不屑的給出了答案:撐死10萬怯伊,再多你就得拉胯琳轿。
劉邦有點不高興了:那你小韓能帶多少?
韓信可不管大老板心情好不好耿芹,傲嬌的一仰脖:你給多少咱就能帶多少崭篡,要是有一個拉了胯,我就跟你姓吧秕!
這就是“韓信將兵砸彬,多多益善”的典故——當然是被小小的演繹了一下的版本颠毙,但我覺得這樣才符合韓信的性格斯入。至于太史公在故事的末尾又添了幾筆,說劉邦質(zhì)問韓信蛀蜜,你這么能咋還被我老劉逮了刻两?韓信答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涵防,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闹伪。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壮池,我倒覺得跟前邊的語境完全不符偏瓤,有狗尾續(xù)貂之嫌。
畢竟韓信要是那么會找補椰憋、馬屁拍得那么香厅克,又何至于后來慘死于婦人之手?
都說劉邦殺功臣橙依,其實這事挺冤枉的证舟。老劉看似宰了一地的人,但這些倒霉鬼中的大多數(shù)自有取死之道窗骑,也很難算得上是真正的功臣女责。而且即便是對這些異姓王,劉邦也并非一定要斬盡殺絕创译。比如像趙王張敖就因為是老友之子抵知、自家女婿的情分被赦免了罪過,僅是貶爵宣平侯而已软族;長沙王吳芮得了張良的忠告刷喜,哪怕刀架脖子上也死活不反,最終劉邦也沒拿他怎么樣立砸。
西漢開國后掖疮,劉邦為遍賞功臣曾封侯143人,但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為了維護穩(wěn)定和安撫人心所設(shè)颗祝。而且劉邦也挺念舊情的浊闪,像是本為沛縣一名小卒的秋彭祖,就因為在劉邦起兵時第一個打開了城門螺戳,哪怕在此后再未立寸功(一直負責給劉太公端茶倒水)规揪,最后也撈到個戴侯的爵位。
至于真正追隨他打天下的核心班底温峭,如蕭何、張良字支、曹參凤藏、陳平奸忽、灌嬰、周勃揖庄、樊噲等栗菜,劉邦更是給予了最優(yōu)厚的封賞,使其富貴不窮并蔭及子孫蹄梢。
唯一的例外疙筹,就是韓信。
而且虧得韓信攤上的是劉邦這樣的主子而咆,要是換個姓楊的、姓朱的或是姓愛的幕袱,沒準他的腦袋早被砍掉多少回了暴备。
01
韓信,出生于淮陰(今江蘇淮安)们豌,家世不詳涯捻。早年間他混得很落魄,一度慘到了在鄉(xiāng)鄰家混吃混喝才能維持生存的地步望迎,其實也怪不了別人障癌。畢竟韓信年輕力壯,卻不肯安心種地辩尊,更沒有做工或經(jīng)商的本事涛浙,整天不務(wù)正業(yè),就是個“街(gāi)溜子”对省,怎么可能不招人煩蝗拿?
所以當他遭受胯下之辱時蒿涎,估計鄉(xiāng)親們都會覺得他活該哀托。
這一點倒跟未發(fā)跡前的劉邦很像。但人家老劉混社會混到了狐朋狗友遍及豐沛劳秋、振臂一呼八方景從的程度仓手,而韓信卻把自己混成了孤家寡人,人生中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蕭何還把他往死里坑玻淑,這其中的原因就耐人尋味了嗽冒。
后來天下大亂,在家鄉(xiāng)快活不下去了的韓信就投軍追隨了項梁补履。等項梁死后添坊,他又跟了項羽,結(jié)果被安排了個抱著桿大戟站崗放哨的差使箫锤,于是一怒之下就跑去投了劉邦贬蛙。
這可能算是韓信的一生中雨女,做出的最明智的選擇。
不過此時的韓信還是個無名小卒阳准,自然沒有無緣無故受重用的道理氛堕,還因為沒看好倉庫差點被劉邦宰了。于是一怒之下的韓信野蝇,居然一撒腿……又跑了讼稚。
不知道這位在戰(zhàn)場上算無遺策的“兵仙”是否曾經(jīng)想過——縱以天下之大,此時又有何處是他的容身之地呢绕沈?
幸虧此前對他頗為賞識的蕭何上演了一出“月下追韓信”的好戲锐想,而且還豁出老命去向劉邦舉薦韓信:
“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七冲,國士無雙痛倚。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澜躺;必欲爭天下蝉稳,非信無所與計事者。顧王策安所決耳掘鄙≡牌荩’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操漠?’何曰:‘王計必欲東收津,能用信,信即留浊伙;不能用撞秋,信終亡耳∠桑’”(《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蕭何的意思很簡單吻贿,你老劉要是想混吃等死,那用不用韓信無所謂哑子;可要是有意問鼎天下舅列,那就必須重用韓信。就是不知道老蕭是否還有一段后話——如果不想用韓信卧蜓,也不能讓他跑了帐要。否則這貨要是落到別人手里,必成大患弥奸。
這倒不是我內(nèi)心陰暗。后來陳豨謀反冒冬,韓信身陷嫌疑伸蚯,恰恰又是蕭何獻計呂雉,才將韓信擒殺——真是妥妥的“生死一知己”啊简烤。
劉邦很信任蕭何,就接受了他的建議摇幻。然而横侦,此前非但沒有名氣,更未曾立下過任何功勛的韓信驟然被拜為大將軍绰姻,不但使得“一軍皆驚”枉侧,更不知讓多少一直追隨劉邦鞍前馬后的宿將老臣又嫉又恨。后來韓信在朝中一直沒什么朋友狂芋,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來榨馁。
更不知,這種狀況是否在劉邦和蕭何的謀算之內(nèi)帜矾。
而韓信與劉邦的初次會面翼虫,就直接懟得自己這位新老板血壓直沖180:
“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xiāng)爭權(quán)天下屡萤,豈非項王邪珍剑?’漢王曰:‘然∷缆剑’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招拙?’漢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措译”鸱铮’信再拜賀曰:‘惟信亦為大王不如也×旌纾’”(引用同上)
劉邦打仗不如項羽這碼事规哪,天下人誰不知道?即便老劉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掠械。但有些事情由缆,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猾蒂,更何況是初次見面就直懟領(lǐng)導的肺管子均唉?就算劉邦心胸寬廣或是愿意為大局忍了,但在心底投下的這抹陰影肚菠,在多年后沒準就會轉(zhuǎn)化成殺機舔箭。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劉邦其實在一開始就沒信任過韓信。一個證據(jù)就是自從后者受拜為大將軍层扶,曹參就始終給他當副將箫章。
劉邦一輩子最信任的,就是他當年混社會時結(jié)交的一幫小兄弟镜会,即所謂的豐沛鄉(xiāng)黨檬寂。而曹參在其中才能不及蕭何,勇武不如樊噲戳表,親厚不如盧綰桶至,風頭還經(jīng)常被周勃、王陵等人所掩匾旭。但在劉邦心目中镣屹,要論到老實可靠,誰都不如曹參价涝。
像曹參這樣替劉邦打天下時悍不畏死,“身被七十創(chuàng)色瘩,攻城略地伪窖,功最多”(《史記·卷五十三·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天下太平后當了宰相還能“蕭規(guī)曹隨”的人泞遗,還有什么不讓人放心的惰许?
所以曹參名為副將,實為監(jiān)軍史辙,否則劉邦憑啥放心的將大半精銳漢軍交給韓信使喚汹买?
后來劉邦遍賞功臣時,蕭何功居第一聊倔,曹參排名第二晦毙,而他的老上司韓信僅排名第二十一。可見韓信在老劉的心目中,其實就是個工具人的角色鞋囊,真正跟他貼心的還是曹參,或者說是他的豐沛鄉(xiāng)黨须揣。
這是韓信天生的悲劇,但卻并非他落得個被誅滅三族下場的本因钱豁。
02
韓信的軍事天才是毋庸置疑的耻卡。
尤其是在楚漢爭霸這場西漢立國之戰(zhàn)中牲尺,韓信爆發(fā)出了卓越的統(tǒng)帥才能——先定魏卵酪,再破代幌蚊,此后又滅趙、降燕溃卡、亡齊溢豆,最后與劉邦合兵在垓下全殲楚軍。而且在此期間韓信還有奇謀妙算不斷瘸羡,如一戰(zhàn)定三秦的明修棧道漩仙、暗渡陳倉之計,如在井陘之戰(zhàn)中拔幟易幟犹赖、背水一戰(zhàn)讯赏,如在濰水之戰(zhàn)中以水為兵、半渡而擊冷尉,再如垓下之戰(zhàn)中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這樣經(jīng)典的戰(zhàn)例哪怕過了兩千年之后仍為后人所津津樂道系枪、高山仰止雀哨。可以說單憑自己的本事私爷,十個劉邦也不是項羽的對手雾棺,可是在有了“漢初三杰”的輔佐之后,這位漢太祖問鼎天下幾乎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衬浑。尤其是韓信在其中的作用更是無可取代捌浩,像是堪稱歷代帝王中軍略無雙的唐太宗李世民,就認為若無韓信工秩,劉邦就啥也不是:
“漢以六合為家尸饺,是賴淮陰之策≈遥”(《帝范·求賢第三》)
李大帝的觀點雖為人所喜聞樂見浪听,但顯然是有點偏頗了,起碼對于劉邦來說是不公平的眉菱。
只需粗略的復盤一下楚漢之戰(zhàn)迹栓,我們就可以清晰的發(fā)現(xiàn)漢軍的基本戰(zhàn)略思路就是維持內(nèi)外兩條戰(zhàn)線——內(nèi)線以劉邦為主負責吸引項羽主力的視線,而外線的韓信則趁機大肆攻城略地俭缓。用接地氣的話說就是劉邦負責當肉盾拉仇恨克伊,韓信則只管輸出偷塔……
事實證明,這是個正確的戰(zhàn)略华坦,沒準還是唯一正確的那個愿吹。
要論打仗洗搂,劉邦肯定不如韓信,也不是項羽的對手。那要是把漢軍內(nèi)外兩線的主帥對調(diào)一下耘拇,結(jié)果又會怎樣撵颊?
項羽在政治上的智商,可能還沒韓信高明惫叛,比起戰(zhàn)略上的大局觀差距也非常明顯倡勇。但不得不承認,項羽的戰(zhàn)場直覺嘉涌、戰(zhàn)術(shù)指揮以及臨機應(yīng)變能力妻熊,其實并不比韓信差,而且單論殺敵破陣的勇武之力仑最,韓信更是只有被秒殺的份兒扔役。因此要是拿韓信硬剛項羽、非得在戰(zhàn)場上較個真章警医,勝負還真不好說亿胸,最大的可能要么是相持不下,要么就是兩敗俱傷预皇。
那么讓劉邦去對陣魏豹侈玄、李左車、陳馀吟温、田廣序仙,就一定能打贏?答案可能還是否定的鲁豪,結(jié)果很可能是菜鳥互啄潘悼,打成一團漿糊。
與其內(nèi)外兩線都沒把握呈昔,那還不如采用田忌賽馬的辦法——讓韓信去欺負一群弱雞挥等,而劉邦這個“下駟”則頂著一張嘲諷臉去給項羽送菜。
反正劉邦跟誰打都不好贏堤尾,況且項羽一瞅見這貨就上頭肝劲,拿老劉去拉仇恨正好廢物利用……呃,應(yīng)該說是恰如其分郭宝。
于是我們就看見這樣頗具喜劇效果的一幕——一邊是韓信在一路攆著魏代趙燕齊等六國余孽的屁股窮追猛打辞槐,一邊是項羽在輕描淡寫間就屢屢將劉邦打成狗。要不是有張良陳平之流拼命出謀劃策粘室,更有蕭何躲在大后方玩命的加血補奶榄檬,老劉可能早就完蛋了。
即便如此衔统,劉邦也慘到了連老爹老婆都被抓了俘虜鹿榜,親生兒女都被當做累贅踹下逃亡的馬車的地步海雪。不過他有多倒霉,韓信那邊就有多得意舱殿,盡管劉邦也很清楚不管輸贏韓信都是替他打工的奥裸,還得強作笑臉予以表彰賞賜,但心里邊能不窩火嗎沪袭?
火總有憋不住的時候冈绊。
漢王三年(公元前204年)侠鳄,劉邦在滎陽又被項羽胖揍了一頓,然后逃到成皋(今河南滎陽境內(nèi))死宣,結(jié)果又被包圍伟恶。老劉坐困孤城感覺非常的空虛寂寞冷,結(jié)果呼朋喚友了半天毅该,連離得最近的韓信都不搭理他知押。于是他就怒了,拉上夏侯嬰偷渡黃河鹃骂,一口氣跑到修武(今河南焦作),然后自稱漢使混進了韓信的軍營罢绽,直接奪取了兵權(quán):
“張耳畏线、韓信未起,即其臥內(nèi)上奪其印符良价,以麾召諸將寝殴,易置之。信明垢、耳起蚣常,乃知漢王來,大驚痊银。漢王奪兩人軍抵蚊,即令張耳備守趙地。拜韓信為相國溯革,收趙兵未發(fā)者擊齊贞绳。”(《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但這只是劉邦氣急敗壞下的一時任性之舉致稀,事后又很快將兵權(quán)還給了韓信冈闭。如果事情到此為止,依然不足以成為后來韓信必死的理由抖单。
等到韓信在外線將六國余孽一掃而光萎攒,完成了戰(zhàn)略上對楚國側(cè)翼的大包圍之后遇八,也不知道是志得意滿下有點飄了,還是被人慫恿后腦子進水了耍休,居然上書要求劉邦封他為王:
“齊偽詐多變刃永,反覆之國也,南邊楚羹应,不為假王以鎮(zhèn)之揽碘,其勢不定。原為假王便园匹■ù蹋”(《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當時劉邦又在習慣性的被項羽按住猛揍,而且還是在老地方滎陽裸违,仍在望眼欲穿的等著哪個小弟來救駕掖桦。結(jié)果救兵沒等來,卻等來了韓信近乎要挾式的請封文書——試問老劉會怎么想供汛?
當然是新仇舊恨集于一身,氣得跳腳破口大罵怔昨。
幸虧此時老劉被張良或陳平踹了一腳雀久,提醒他韓信這貨現(xiàn)在沒人惹得起,要是把他逼反了趁舀,那您老可要前功盡棄嘍赖捌,之前的揍算是白挨了……
劉邦最大的好處就是聽勸,于是便封韓信為齊王矮烹。而后者也頗為感激越庇,面對楚軍勸其叛離或自立的說客,立場頗為堅挺奉狈。
但他在劉邦心目中的地位和印象卤唉,卻早就跟堅挺二字無緣了。
03
劉邦在與項羽決裂后仁期,面對漢弱楚強的局面桑驱,他為逆轉(zhuǎn)大局而采取的一記妙招,就是挖墻腳跛蛋。
于是乎當年被項羽分封為王的十八路諸侯中碰纬,張耳、英布问芬、吳芮悦析、臧荼先后跳槽,而像彭越此衅、韓(王)信這樣地位較為獨立的實力派也被劉邦招入麾下强戴,再加上韓信亭螟,組成了漢初的七大異姓王。
畢竟劉邦不是能讓人“納頭便拜”的宋公明哥哥预烙,想要拉人家效忠肯定得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封王道媚。在老劉被項羽攆著打時扁掸,這樣的代價對他來說可以是無所謂的,可是當劉邦成為天下至尊之后最域,這幾個近乎獨立于大漢朝之外的異姓王谴分,就成了扎在他心底最深處的七根刺。
劉邦雖然是個老潑皮镀脂,但也并非毫無底線牺蹄。所以盡管他做夢都想早點拔刺,但也沒有不顧一切的不問而誅薄翅,而是挖好幾個大坑沙兰,然后守株待兔等人來踩——具體套路就是先散布某異姓王要造反的消息,然后如果這家伙果然反了翘魄,那就出兵討伐鼎天;如果不反,那就放過暑竟。
結(jié)果就是趙王張敖?jīng)]反训措,但他的國相貫高倒是反了,于是劉邦念在故友(張耳)光羞、翁婿(尚魯元公主)的情分將其貶為宣平侯;然后臧荼反怀大,被斬殺纱兑;彭越不敢朝見,被廢為平民化借,后為呂雉所殺潜慎;英布造反,兵敗后被百姓所殺蓖康;韓王信叛漢投匈铐炫,后被漢將柴武斬殺。
長沙王吳芮無論老劉怎么勾搭都不反蒜焊,那也只好任由他繼續(xù)稱王下去倒信。這倒好辦,難辦的是被改封為楚王的韓信泳梆,該怎么處理鳖悠?
相比于其他六王榜掌,韓信稱得上是功勛卓著——劉邦能打下大漢江山、南面稱尊乘综,起碼有一半的功勞得算在這位楚王的頭上憎账。故此,甭管劉邦對于韓信是如何的猜忌和惱火卡辰,但相較于臧荼胞皱、英布之流終究還是有很深的情分,哪是說砍死就能砍死的九妈?
更重要的是反砌,劉邦想砍死韓信,也得有那個本事不是允蚣?
于是老謀深算的陳平給劉邦獻計于颖,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韓信。話說此時君臣之間的關(guān)系雖以圖窮匕見嚷兔,但此前面對蒯通森渐、鐘離眛等人的策反,韓信都站穩(wěn)了立場冒晰,始終未反同衣,對此劉邦也是很清楚的。因此此時只要韓信識時務(wù)壶运、果斷認慫耐齐,那么劉邦也不至于非得要把他怎么樣。
可韓信呢埠况?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他居然還有心情吐槽棵癣,而且繼續(xù)保持一貫風格辕翰,句句話直捅劉邦的肺管子:
“果若人言,狡兔死狈谊,良狗烹喜命;高鳥盡,良弓藏河劝;敵國破壁榕,謀臣亡。天下已定赎瞎,我固當烹牌里!”(《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也就是劉邦臉皮厚,可以假裝沒聽著务甥。要是換個皇帝二庵,就憑這幾句話就足以將韓信千刀萬剮了贪染。
被劉邦逮回長安后,韓信貶為淮陰侯催享,還享受到了“監(jiān)視居住”的待遇杭隙。哪怕倒霉到這種地步了,韓信依然鼻孔朝天因妙、目中無人痰憎。比如他經(jīng)常不給劉邦面子,拒絕打卡上班攀涵,還動不動就牢騷連篇铣耘,說老劉恩將仇報。而他本就在朝中沒幾個朋友以故,還經(jīng)常瞧不起像周勃蜗细、灌嬰這樣皇帝的心腹、鄉(xiāng)黨怒详,說些羞與其同列之類的怪話炉媒。
有一次韓信去拜訪樊噲,后者非常重視而且執(zhí)禮甚恭昆烁,無論迎送都行跪拜大禮吊骤。結(jié)果韓信如何?居然一臉嫌棄的吐槽說静尼,我這一生混得太失敗了白粉,居然到了跟樊噲這種貨色為伍的地步。
說到樊噲鼠渺,人們最熟悉的場景就是在鴻門宴上為救劉邦鸭巴,手持劍盾硬剛項羽的事跡。實際上樊噲并非是文藝作品中描繪的那類只會逞匹夫之勇的臉譜化人物拦盹,他不但背景深厚(跟劉邦是發(fā)小鹃祖,還娶了呂雉的妹妹為妻),而且性情沉穩(wěn)掌敬,頗有謀略,故此在西漢立國后不但當過大將軍池磁,還曾任職左丞相奔害。
這樣的人物,連陳平都不敢惹地熄,即便手持劉邦親筆御書的處決令也只敢抓华临、不敢殺《丝迹可韓信說得罪就給得罪了雅潭,絲毫不放在心上揭厚。
如果這樣都能不死筛圆,那才是天理難容。
漢高帝十年(公元前197年)因陳豨造反椿浓,劉邦親自率兵征討太援。此時長安城中流傳起韓信欲與陳豨勾結(jié)起事的傳聞,于是呂雉召蕭何獻計扳碍,將韓信誘捕并斬殺于長樂宮提岔。
一代戰(zhàn)神、兵仙笋敞,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他唯一的知己和婦人之手碱蒙。
無論是《史記》還是《漢書》,都大肆渲染韓信與陳豨勾結(jié)謀反之事夯巷,反正我是不信的赛惩。我們可以懷疑韓信的情商,但千萬不要質(zhì)疑他的智商鞭莽。
無論什么事情坊秸,只要跟軍略沾邊,韓信可能說話不好聽澎怒、處置不計后果褒搔,但絕對算無遺策。造反這碼事喷面,肯定少不了要用到刀兵星瘾,韓信無論在戰(zhàn)略大局的眼光上,還是戰(zhàn)術(shù)布置的細節(jié)上惧辈,都能將劉邦琳状、呂雉、蕭何盒齿、陳平等人甩出八條街念逞,又怎么可能屢屢被算計、吃癟边翁?
如果韓信要造反翎承,最好的時機就是在他向劉邦尋求封王的時刻。當時韓信橫掃北方符匾,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一叨咖,別說封個王了,哪怕他悍然自立,劉邦也毫無辦法甸各。畢竟若是韓項合流垛贤,要滅掉劉邦還不跟玩兒似的?
就算韓信不跟任何一方合伙趣倾,反而要跟劉項一打二聘惦,其實贏面也很大。畢竟劉項互毆已經(jīng)打得精疲力竭誊酌,若遭以逸待勞的韓信大軍反戈一擊部凑,沒準都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jié)局。
韓信若是當了皇帝碧浊,可能連項羽都不如涂邀,但千萬不要懷疑他打天下的本事。
即便是韓信當楚王時驹止,也是有兵有糧有地盤浩聋。更重要的是憑著百戰(zhàn)不殆的名聲,只要他振臂一呼臊恋,估計那些心里都在打著自己小算盤的異姓王們都不能消停衣洁。所以那時候韓信若是反了,剛剛立國的大漢朝沒準就得即時傾覆抖仅,對此坊夫,劉邦也是認同的:
“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撤卢』吩洌’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放吩,而舉兵攻之智听,是趣之戰(zhàn)也,竊為陛下危之渡紫〉酵疲’”(《史記·卷五十六·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坐擁天下近半精兵時沒反,身為一方土皇帝時也不反惕澎,憑啥淪為階下之囚莉测、手中沒有一兵一卒時反倒要反了?若是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集灌,韓信的“兵仙”之名何以成立悔雹?
雖然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過于濃妝艷抹了欣喧,反倒無處不透出一個“假”字腌零。
因此在史書中,自打西漢立國后韓信的智商就直線下降唆阿,不是今天被這個忽悠益涧,就是明天被那個算計,只能說明兩件事——要么史書是騙人的驯鳖,要么韓信壓根就沒想過要反闲询。
既然不打算造反,那就與兵事無關(guān)浅辙。而戰(zhàn)場之外的韓信無論做出何種蠢事扭弧,都是可以理解的。
04
像臧荼记舆、彭越鸽捻、英布這樣的“中間勢力”,在哪朝哪代落得個遭清算的下場泽腮,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御蒲,都不值得大驚小怪。
七大異姓王中唯一特殊的就是韓信。因為他跟劉邦本有君臣之分屬碧磅,卻在大老板最艱難的時候碘箍,以近乎要挾的方式非要與其平起平坐(韓信求封齊王時,劉邦還只是個漢王)续崖,這就成了后人指責韓信“心懷野望”的證據(jù)敲街。當然殺了韓信的劉邦(雖然是借助老婆之手)也沒落到好——其實老劉對追隨他打天下的老兄弟挺好,卻因此得了個“濫殺功臣”的罵名严望。
對于這個雙輸?shù)慕Y(jié)果多艇,我以為韓信要承擔主要的責任,當然他也是自有苦衷像吻。
首先峻黍,韓信在劉邦陣營中的地位就一直很尷尬。
劉邦起家的核心班底拨匆,無一例外都是他的沛豐鄉(xiāng)黨姆涩,比如蕭何、曹參惭每、樊噲骨饿、盧綰亏栈、王陵、周勃等等宏赘。這些人無論才能如何绒北,都始終對老劉忠心耿耿,也是后者最信任的群體——除了因為家庭矛盾曾對樊噲起過殺心察署,劉邦跟他的老鄉(xiāng)們算是有始有終闷游,君臣關(guān)系十分和諧。
當然脐往,劉邦的老班底除了老鄉(xiāng)外,還是有幾個外人的扳埂,比如張良业簿,比如陳平,比如韓信阳懂。
張良是韓國貴族辖源,祖上出任過五代韓王之國相;陳平是陽武(今河南原陽)人希太,陽武在戰(zhàn)國時先屬韓克饶,后被魏國所占,所以他和張良一樣誊辉,跟先屬宋后歸楚的那幫豐沛人完全扯不上關(guān)系矾湃。可韓信就不一樣了堕澄,淮陰雖然距離豐沛有好幾百里地邀跃,可非但在戰(zhàn)國時期同屬楚地,到了秦朝還都歸一個泗水郡管蛙紫。所以要是非得將韓信說成是劉邦的老鄉(xiāng)拍屑,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而且估計后者還會挺樂意坑傅。
從這個角度看僵驰,韓信算是內(nèi)人中的外人、外人中的內(nèi)人唁毒∷廛睿看似被夾在中間兩頭不靠,但其實有著更大的操作空間浆西,如果經(jīng)營得當粉私,他完全可以左右逢源,歷史上類似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近零。
可偏偏诺核,處理人際關(guān)系是韓信最大的短板抄肖。再加上功高遭嫉,韓信最后混得兩邊不是人窖杀,我估計連劉邦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自稱“孤家寡人”憎瘸。
唯一算是朋友的蕭何,還把他往死里坑陈瘦。
其次,韓信的身份在劉邦陣營中也很尷尬潮售。
關(guān)于韓信的身世痊项,史書中語焉不詳,但隱隱透露著他出身平民的意思酥诽,但要細究一下的話鞍泉,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有很多門道:
“淮陰侯韓信者,淮陰人也肮帐。始為布衣時咖驮,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训枢,又不能治生商賈托修,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者恒界,常數(shù)從其下鄉(xiāng)南昌亭長寄食睦刃,數(shù)月,亭長妻患之十酣,乃晨炊蓐食涩拙。食時信往,不為具食耸采。信亦知其意兴泥,怒,竟絕去虾宇〈瓿梗”(《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一個布衣,卻沒有任何謀生手段嘱朽、啥活兒都干不了好唯,只能靠蹭吃蹭喝過活,這樣的人在秦漢時期只可能有兩種身份——要么像韓信的大老板劉邦一樣是個潑皮混混燥翅,要么就是個落魄的貴族骑篙。而前者顯然不可能,畢竟當混子的基本素質(zhì)就是厚臉皮森书,怎么會遭人嫌棄一下就連長期飯票都不好意思要了靶端?
臉皮這么薄的韓信要是敢自稱混子谎势,信不信潑皮老祖宗劉邦會氣得七竅生煙,早就一刀把這貨砍了杨名。
其實類似的暗示在史書中比比皆是蓉冈。比如韓信遭胯下之辱時,被嘲諷“若雖長大吃度,好帶刀劍匹涮,中情怯耳”;后來韓信投軍時趁蕊,也是“杖劍從之”——在當時可以隨身佩劍而且不事生產(chǎn)的坞生,只有貴族,哪怕是落魄的貴族也是如此掷伙。再如韓信丟了亭長家的長期飯票后是己,自己釣魚充饑,幸有個好心的“漂母”對他定時投喂任柜。感激不盡的韓信吹牛X說以后發(fā)達了定會報答老人家卒废,結(jié)果漂母不屑答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宙地,豈望報乎摔认!”(引用同上)
看到?jīng)],漂母稱韓信為“王孫”——《史記索隱》對此的解釋是“秦末多失國宅粥,言王孫级野、公子,尊之也”粹胯。
后人其實也對韓信的布衣身份普遍持懷疑態(tài)度。像是清人趙翼在點評漢初名臣時风纠,無論“最貴”還是“白徒”中况鸣,都找不到韓信的名字:
“漢初諸臣,惟張良出身最貴竹观,韓相之子也镐捧。其次則張蒼,秦御史臭增。叔孫通懂酱,秦待詔博士。次則蕭何誊抛,沛主吏掾列牺。曹參,獄掾拗窃。任敖瞎领,獄吏泌辫。周苛,泗水卒史九默。傅寬震放,魏騎將。申屠嘉驼修,材官殿遂。其余陳平、王陵乙各、陸賈墨礁、酈商、酈食其觅丰、夏侯嬰等皆白徒。樊噲則屠狗者妨退。周勃則織薄曲吹簫給喪事者妇萄。灌嬰則販繒者。婁敬則挽車者咬荷。一時人才皆出其中冠句。”(《廿二史札記·卷二·漢初布衣將相之局》)
所以說韓信很可能是因秦滅六國而破家亡國的勛貴之后幸乒。只不過跟兩千年后的那些連肚子都填不飽也得提籠遛鳥的八旗子弟有些相似的是懦底,韓信不肯找個正經(jīng)營生過活,走到哪里都得佩把破劍罕扎,反正時刻都得端著個“爺”的架子聚唐。
沒錯,盡管忍受過胯下之辱腔召,但韓信始終有著強烈的自尊心杆查。這是一個貴族的基本修養(yǎng),同時也是他跟劉邦這個“布衣天子”臀蛛,以及其麾下那些出身豐沛的“布衣將相”最大的區(qū)別亲桦。
同樣出身貴族的張良為何在功成名就后避世不出?除了保身避禍外浊仆,恐怕另一種可能就是劉邦那個亂七八糟客峭、充滿著濃重“鄉(xiāng)土氣息”的朝堂,讓天生貴胄的張子房同學忍不住腦殼疼……
那還不如眼不見抡柿,心不煩舔琅。
韓信可能沒張良感觸那么深刻,但他顯然也受不了劉邦君臣間那種過于“活潑”的氣氛洲劣。要么每每格格不入搏明,要么就是看不起這個鼠锈、“恥于同列”那個,連對劉邦也是動不動就直懟肺管子星著。
其實到后來連劉邦自己都受不了了,下令叔孫通“治禮”虚循。等到那幫老兄弟再上朝時“莫不振恐肅敬”同欠,這才爽得不行,直呼“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史記·卷九十九·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横缔。
跟張良這樣真正的貴族铺遂、張蒼這樣真正的學者,韓信交往不來茎刚;像樊噲襟锐、周勃、灌嬰這樣的“白徒”膛锭,韓信又瞧不起粮坞。也唯有蕭何這樣有一定的身份,又知書達理的人物初狰,才能讓韓信產(chǎn)生親近和結(jié)交之心莫杈。
可他又哪知道這位老兄才是個最大的坑貨?
所以韓信在劉邦手底下奢入,注定了就是個悲劇筝闹。哪怕他的情商再高、再小心謹慎腥光,結(jié)局也好不到哪兒去关顷。
畢竟老潑皮那里,除了鄉(xiāng)黨武福,也就陳平這個老奸巨猾的家伙能混得如魚得水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