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钝吮,陪外地來的小友逛蘇州,始覺身在一座城市板辽,雖然能感覺到它的好奇瘦,但常常無暇消受。比如誠品書店劲弦、鳳凰書城耳标,除了開業(yè)時去湊過幾回?zé)狒[,后來就很少去了邑跪,書大多從網(wǎng)上買次坡,自以為“又便宜又快捷”;周莊画畅、同里砸琅、木瀆、千燈這些古鎮(zhèn)轴踱,如果不是陪客人症脂,也斷不會想到約上三五知己,作一日游淫僻,就是經(jīng)過路過诱篷,也很少停下舟車去拾閑情;都說蘇州的秋天很美雳灵,天平山的紅楓兴蒸、西山的橘子、道前街的銀杏细办,以及虎丘山的菊花……也有好多年沒去欣賞了;最可笑的是年年辦一張可記100次的園林卡,可是幾乎沒有一次好好使用過笑撞〉盒ィ——枉對一座城!——其實愧對的是自己茴肥。忙不是理由坚踩,只是借口。說到底瓤狐,是失去了應(yīng)有的生活態(tài)度瞬铸,失卻了對詩意生活的追求,把生活的品質(zhì)活生生打了折扣础锐。新年伊始嗓节,寫下這些文字,警醒自己皆警,不忘初心:擁有內(nèi)心的自由拦宣,擁有詩意的生活。附舊文一篇信姓,寫平江路的鸵隧,以饗小友∫馔疲】
我要先和你說說我所居住的這座城市豆瘫。它的名字,是可以像蓮花一樣菊值,從你的朱唇上輕吐出來的外驱。當(dāng)你吐出它名字的第一個字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唇齒留香了俊性。另外的一個字略步,你完全可以抿在嘴里,直到抿出它糯軟的感覺來定页,直到抿得它化在你的舌根趟薄,甜到你的心頭〉浠玻——它的名字叫蘇州杭煎。
我不喜歡那個戴眼鏡的余秋雨給蘇州下的定義——“白發(fā)蘇州”。是的卒落,蘇州已經(jīng)兩千五百歲了羡铲,但是它依然長發(fā)飄飄、身姿婀娜儡毕,永遠不老的樣子也切。連被稱為“百戲之祖”扑媚、老得不能再老、雅得不能再雅的昆曲雷恃,都排出了青春版的《牡丹亭》疆股。蘇州就像一個天上下凡,不倒槐,不旬痹,該是天堂固有的仙女,每到春天來臨讨越,就會水聲輕靈两残,走動出一個曼妙的身段。
我知道我這么一說把跨,你就會在苔痕上階人弓、草色入簾的季節(jié)到蘇州來,扮一回風(fēng)景节猿,不票从,風(fēng)情中的人。你會把杜麗娘那句“不到園林滨嘱,不知春色如許”咿咿呀呀地吟唱給我峰鄙。是的,蘇州園林太雨,僅幾塊亂拼的花窗吟榴,就能乍現(xiàn)它的精細靈活;只一條曲折的長廊囊扳,就能隱藏它的悲歡離合吩翻。但我不會先帶你去那些地方,我要帶你先到平江路走一走锥咸。
平江路是古城蘇州保存相對完好的一條老街狭瞎。這條老街,綿延三四里搏予,兩側(cè)伸出眾多歷史悠久的小巷熊锭,比如:獅林寺巷、東花橋巷雪侥、曹胡徐巷碗殷、大新橋巷、衛(wèi)道觀前速缨、懸橋巷锌妻、菉葭巷、丁香巷旬牲、傳芳巷仿粹、大儒巷搁吓、中張家巷、蕭家巷吭历、鈕家巷等等擎浴。光這些個巷名,念叨念叨毒涧,就很有些味道,就會讓你心底輕泛起些許漣漪贝室,腦中平生出許多遐想契讲。這就仿佛一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樹,累了滑频,倦了捡偏,躺倒在青石板上椎椰,但枝枝蔓蔓依舊擴展開來成洗,爆出春天的嫩芽占哟;又如一個久經(jīng)滄桑的老人姻几,倦了贯底,累了喂击,閉目于歲月的躺椅荐类,已無風(fēng)雨已無晴麦乞,一任兒孫繞自膝夯辖。
但是他的“另一半”——平江河還在琉预,同樣是綿延三四里。幾百年蒿褂,不圆米,應(yīng)當(dāng)是幾千年如一日,正像我們和自己深愛的人約定的那樣啄栓,相依相伴娄帖,終老不棄£汲或者如歌中所唱近速,“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要穿軟底的平跟鞋桂肌,甚至納底的粗布鞋走在平江路上数焊,不要在凹凸不平、老實厚重的長條街石上敲擊出“的咯的咯”的聲音崎场,不要去驚動歷史佩耳。要撐戴望舒在《雨巷》中“撐”過的那把“油紙傘”走在平江路上,不管逢不逢見“一個丁香一樣的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谭跨。要把心頭事了無塵埃地放下干厚,不是為尋覓而來李滴,也不是為排解而來,為只為蛮瞄,什么也不為(陽平)所坯,什么也不為(去聲)……
就這樣,走在平江路上挂捅,你會覺得走出了另一片天地芹助,走進了夢中的世界。一側(cè)枕河石欄把時光流轉(zhuǎn)闲先、歲月冉冉訴說給你状土,兩眼擋路古井將幾多往事、幾多風(fēng)雨深蘊其中伺糠。俯身探視石欄光滑蒙谓、苔痕青綠的井口,你會平添感慨:兩千年了训桶,歷盡滄桑累驮,它依然清澈無比!抬首凝望墻影斑駁舵揭、窗漆脫落的老宅谤专,你會如陸蘇州所言,“仿佛還可以看見王孫公子騎著高頭大馬走進了小巷琉朽,吊著銅環(huán)的黑漆大門咯咯作響毒租,四個當(dāng)差的從大門堂內(nèi)的長凳上慌忙站起來,扶著主子踏著門邊的下馬石翻身落馬”箱叁,“仿佛可以聽到喇叭聲響墅垮,炮竹連天,大門上張燈結(jié)彩耕漱,一頂花轎抬進巷來”……
該是一聲長調(diào)把你的魂魄召回到平江路钾麸。那是藍印花布、提籃小賣的農(nóng)家大嫂拖著長聲在沿街叫賣:“阿——要——白——蘭——花——”這一聲聲的長調(diào)被一陣陣潔白純美的花香所包圍炕桨,你被它們牽引著饭尝,走過了潘世恩故居,走過了洪鈞故居献宫,走過了全晉會館钥平,一不留神,就走到了你所向往的園林——這里是藕園姊途。
坦白地說涉瘾,在蘇州眾多的私家園林中,藕園排不上什么大的座次捷兰。若論古樸立叛,蘇州有宋代的滄浪亭;若論雄深贡茅,蘇州有元代的獅子林秘蛇;若論雍容,蘇州有明代的拙政園顶考;若論清幽赁还,蘇州有清代的留園……而這藕園,仿佛當(dāng)年園子主人在攤開的圖紙上只畫了了的幾筆驹沿,顯得太過隨性艘策,太過散淡。但正是這隨性和散淡甚负,合了平江路的風(fēng)韻柬焕。平江路要是開腔唱來审残,必定是:“我本是,臥龍崗斑举,散淡人……”
走出平江路搅轿,就是喧鬧無比的干將路。這是蘇州古城的主干道富玷,目前正大興土木璧坟,在原有路基下,建造蘇州第一條輕軌線路赎懦。望著車水馬龍而又擁擠不堪的街市雀鹃,想著如何才能在滾滾車輪中穿過狹窄的斑馬線,你生出感慨:平江路是多好的一條路啊励两,平江路是多美的一段歷史黎茎!我轉(zhuǎn)過身來,在你当悔,也在自己耳邊低語:
“這個城市傅瞻,曾經(jīng)到處都是平江路……”
(此文系作者長篇散文《與君書》開篇,刊于《新華月報》)
【附】賠我一個蘇州(作者:車前子)
蘇州是江南大于整體的局部盲憎。它占有江南不多的美嗅骄,但患有江南不少的病。
江南是被江南文人搞小的饼疙。
我并不是太喜歡江南溺森,無論是詞,還是物窑眯,都有點軟屏积,有點粉。江南是奢侈的磅甩。許多地方都超出我的理解力——一個在江南長大的蘇州人的理解力肾请。
我眼中的江南很小,我常常把江南看成蘇州更胖。蘇州是江南大于整體的局部铛铁。它占有江南不多的美,但患有江南不少的病却妨。從人性上談?wù)撎K州饵逐,大概如此。
軟和粉彪标,其實也不錯倍权。只是江南的軟和粉,是有點軟有點粉,還到不了極致薄声。軟但不是水性当船,粉但不是鉛華,小家子氣默辨,風(fēng)土人情都缺乏大手筆德频。江南的小家子氣,不是說江南山水缩幸,說的是江南文人——江南是被江南文人搞小的壹置。尤其是近幾十年。
“一星如月看多時”的黃景仁表谊,北上京師钞护,除了謀生,更是求活爆办,以求大一點的文化空間难咕,文化空間大了,個人才好找活路距辆。謀生像是物質(zhì)保證步藕,求活像是精神需要。郁達夫?qū)S景仁情有獨鐘挑格,看來不僅僅隔代知己,也是地理上的逃脫沾歪。精神需要往往是從地理上的逃脫開始漂彤。隋朝開皇年間,大英雄楊素把蘇州從伍子胥圈定的城池中逃脫出去灾搏,在七子山下建造新城挫望,不能光認(rèn)為是出于軍事上的考慮。楊素的藝術(shù)氣質(zhì)箭在弦上狂窑,到他子孫楊凝式手上終于射出媳板,百步穿楊的時候,就是洛陽紙貴泉哈。楊凝式洛陽書壁蛉幸,恰好五代——江南也就是在五代發(fā)跡從而名聲大振。俗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丛晦,就是五代人的說法奕纫。
只是我在蘇州生活,卻從沒有身居天堂的感覺烫沙。我一直尋找這種感覺匹层,結(jié)果是別人的天堂,他們的城市锌蓄。我在蘇州是這種感覺升筏,現(xiàn)在離開撑柔,還是這種感覺。我已難以和蘇州達成和解您访,盡管應(yīng)該把蘇州和蘇州人區(qū)別對待铅忿。可以這樣說洋只,迄今為至辆沦,我受到的全部滋養(yǎng)來自蘇州,我受到的全部傷害來自蘇州人识虚。耿耿于懷未免斤斤計較肢扯,想一笑了之,真能一笑了之的話担锤,我又覺得自己不是在韜光養(yǎng)晦蔚晨,就是裝孫子。這可能是一回事肛循。韜光養(yǎng)晦在坊間的說法就是裝孫子铭腕。困難的是裝孫子的到底是老子在裝呢還是兒子在裝——這是裝小多糠;還是曾孫子在裝呢還是末代孫子在裝——這是裝大累舷。既不能裝孫子,又不想耿耿于懷夹孔,就只得把一口惡氣吐在蘇州身上被盈。我是因為蘇州人才不能和蘇州和解的,這話聽上去自負搭伤。我當(dāng)然自負只怎,否則也就難以求活。自負是山窮水盡時的精神需要怜俐,與途窮而哭一樣身堡。我的宗教是藝術(shù),我的信仰是自負拍鲤。
蘇州已被有知識沒文化有客套沒教養(yǎng)的空氣污染贴谎。
我一寫蘇州,就會心態(tài)失衡語無倫次季稳。
也正因為如此赴精,蘇州讓我保持現(xiàn)實感:你還將受到侮辱,你還將受到損害绞幌,你還將受到不公正蕾哟,只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也正因為如此,我要感謝蘇州——它讓我盡可能地一意孤行獨來獨往谭确。
我現(xiàn)在生活在一個遠離蘇州的地方帘营,感覺日子安逸了,就回蘇州逐哈。蘇州至今倒還不失那樣的能力芬迄,可以把我搞得亂七八糟。在中國昂秃,我看非傳統(tǒng)安全因素文學(xué)作品在狹隘的小城出現(xiàn)禀梳,它的發(fā)生方式似乎更可靠些。
以上文字?jǐn)鄶嗬m(xù)續(xù)肠骆,像是提綱算途。寫到凌晨,撐不住了蚀腿,就睡∽烊浚現(xiàn)在起床續(xù)寫,想補充莉钙、發(fā)揮廓脆,興致全無。
……一回蘇州磁玉,我就忍不住為周圍的人事生氣停忿,以致失去寫散文的心境——
賠我一個蘇州!
蘇州被搞成這么個樣子蚊伞,哪里還有一點古城味道席赂?
賠我一個蘇州!
人不能死而復(fù)活厚柳,城市也是如此。杜牧之的江南沐兵,范石湖的蘇州别垮,在前三十年還依稀可見,在近十年被破壞得比任何時期都要厲害≡眩現(xiàn)代化的代價如此之大碳想,盲目、急功近利毁靶、割斷記憶……最后必將得不償失胧奔。其實這不是現(xiàn)代化問題,普遍的浮躁预吆、當(dāng)事人和決策者的貪婪龙填、剛愎自用、草率、市民的麻木岩遗、地方名流心懷叵測的順從扇商,用偷梁換柱的現(xiàn)代化覆蓋不能再生的文物性。江南的一些城市具有文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