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哪
有媽媽陪在身邊馒过,真的很幸福。我卻是一個爸爸骏庸。
2017 年 9 月杂数,麻豆三歲兩個月,該上幼兒園了锉试。別人家的孩子第一次入園都是爸爸猫十、媽媽一起送接,麻豆是個些例外。
麻豆的媽媽叫大猴子拖云。
我不知道大猴子的缺席贷笛,對麻豆的影響有多大,上幼兒園當天宙项,如果當面叮囑班主任乏苦,我會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委屈。只好選擇打電話告知:麻豆沒有媽媽尤筐,千萬不要在麻豆面前提媽媽汇荐,我擔心麻豆會找媽媽,卻不知道如何跟他說…
話沒有說完叔磷,我卻泣不成聲拢驾。情緒完全失控了。這是時隔一年多改基,第一次提起大猴子繁疤。事情過去那么久,我還是不敢面對秕狰。我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稠腊,只要不想大猴子,很快就可以忘記鸣哀。
一年前架忌,我很理性地規(guī)劃了自己的未來,那時我衬,麻豆差一個月兩歲叹放,還不懂事,如果趁早給他找一個媽媽挠羔,把之前的記憶全部抹掉井仰,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麻豆的人生就不會被貼上“沒有媽媽”的標簽破加,也放俱恶,這樣更有利于麻豆心靈健康成長。
于是范舀,我試著接觸一些女性合是,三言兩語之后,我卻沒有了熱情锭环,總是擔心失去聪全,更加害怕付出感情,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個明確的利益權(quán)衡辅辩,真的在一起荔烧,會不會對麻豆好吱七?能不能真誠地接納麻豆?萬一生活在一起再離開鹤竭,豈不對麻豆的傷害更大?
不如算了景醇,一個人生活也挺好臀稚。
但麻豆總會長大,總有一天會問媽媽在哪三痰,我該怎么回答吧寺?這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我努力尋找一個恰當?shù)拇鸢干⒔伲诤线m的時機告訴麻豆稚机,媽媽去哪了。
很偶然的機會获搏,一個不知情的鄰居問:你媽媽呢赖条?
媽媽在老家呢。麻豆的回答不假思索常熙,而且表述非常清晰纬乍。
麻豆的回答讓我震驚,一年多沒有見過媽媽裸卫,他還記得媽媽仿贬,心里應(yīng)該有媽媽。我從他的回答中還得到一個信息墓贿,媽媽在麻豆心中的地位不那么重要了茧泪,就像路上隨處遇到的叔叔、阿姨聋袋,在麻豆心中队伟,媽媽只是一個稱呼或概念,而麻豆跟媽媽之間舱馅,已經(jīng)沒有感情了缰泡,這讓我感到憂慮。
后來代嗤,我做過一些嘗試棘钞,我塵封很久的媽媽的照片拿出來,給麻豆看干毅,看著看著宜猜,我會哭,麻豆卻像看普通的圖畫書一樣:這是媽媽硝逢,媽媽還在玩手機呢姨拥,媽媽跟爸爸坐在一起绅喉,我們?nèi)齻€人在一起很幸福。話語當中叫乌,我聽不到一絲麻豆對媽媽的思念柴罐。
麻豆還認得媽媽,但他的表情非常淡定憨奸,而且革屠,從不主動詢問:媽媽在哪?媽媽什么時候回來排宰?我開始為麻豆著急似芝,哪怕麻豆主動問一句,我心里也會得到一點安慰板甘,說明麻豆還牽掛著媽媽党瓮。我也能夠順著他的話將媽媽的故事引出來。
但從來沒有過盐类,我的“隔離政策”讓麻豆完全忘記了媽媽寞奸。這讓我的內(nèi)心更加煎熬,我感覺對不起大猴子傲醉,更對不起麻豆曾經(jīng)快樂的時光蝇闭。
可能麻豆還小,與大猴子相處的時間本來不長硬毕,感情并沒有那么深呻引。也或許,自媽媽出事后吐咳,麻豆一直寄居的我妹妹家逻悠,朝夕相處,媽媽的地位被姑姑代替了韭脊?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證明童谒,姑姑無法代替媽媽的地位。有一段時間沪羔,姑姑生孩子饥伊,在醫(yī)院和月子中心住了一個多月,見到姑姑蔫饰,麻豆并沒有那么興奮琅豆,而見到我,爸爸和媽媽的地位應(yīng)該是一樣的篓吁,這應(yīng)該是一個正常人的推測茫因,每次見到我,麻豆都格外興奮杖剪,見到別人只是高興冻押。
媽媽的地位是不可替代了驰贷,如果因為我的偏見或私欲隱瞞或者篡改事情的真相,對麻豆極為不尊重洛巢,如果在未來某一天被麻豆發(fā)現(xiàn)括袒,影響是致命的。
接受稿茉,應(yīng)該是一個人成長必須經(jīng)歷的箱熬,只是麻豆過早接受這個世界殘酷的一面,相信麻豆對環(huán)境的接納與適應(yīng)能力狈邑,還有那么多人愛著他,麻豆應(yīng)該可以堅強地成長蚤认。
后來米苹,我試著主動一些,經(jīng)常問麻豆:想不想媽媽砰琢?爸爸帶你回老家找媽媽好不好蘸嘶?麻豆總是說:想、好陪汽。然后训唱,然后我就沒有勇氣講下去了,而且我內(nèi)心深處負面的東西太多挚冤,我深知不能將這些情緒帶給麻豆况增,但我還要講一個真實地故事。
美好的故事總是存在于記憶中训挡,我需要一點坦誠澳骤,將它完整地記錄下來。
大猴子是一個堅強的姑娘澜薄,而且非常善良为肮,一直深受著麻豆,不幸的是肤京,麻豆八個月時颊艳,癌癥找上了她,那一年忘分,大猴子 32 歲棋枕。發(fā)現(xiàn)時已是晚期,而且進展很快饭庞,我們僅僅堅持了一年兩個月零二十一天戒悠。
心理扭曲
當不幸突然降臨的初期,每個人表現(xiàn)出大義凜然舟山、至愛無上绸狐,充滿熱情地積極希望著卤恳; 當這種不幸持續(xù)進行,我內(nèi)心積極的希望被消極的接受取代寒矿,心中居然產(chǎn)生了邪念與私欲突琳,如果深藏在內(nèi)心,會不會變成謀殺的工具符相?
久病床前無孝子拆融,當真如此?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啊终,作為最親近的家屬镜豹,我為自己營造了一個幻想世界,在這個幻想世界中表現(xiàn)得異常精神分裂蓝牲,在大猴子面前趟脂,我是一個拯救者,積極的付出熱情與希望例衍;在生命面前昔期,我卻是一個被動的接受者,在黑暗的深淵被驅(qū)逐佛玄、被掙扎硼一、被滅亡…
我無法解脫,或許梦抢,“謀財害命”的帽子扣在頭上最恰當般贼,即使不是直接的,眼掙掙看著最愛的人離開人間惑申,內(nèi)心的想法非常復雜具伍,有時違背道德,而這種想法不受思維控制圈驼,這是不是典型的精神分裂人芽?
我感覺,我的心理出現(xiàn)了扭曲绩脆。
大猴子離開之后萤厅,我又為自己營造了另一個空間,自我封閉靴迫,本想以這種方式與世隔絕惕味,但這個世界是社會性的,經(jīng)常有人問我:孩子的媽媽呢玉锌?她不經(jīng)常陪孩子名挥?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盡管他們不知道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主守,但我真的不喜歡別人問起大猴子的事禀倔。盡管無法回避榄融。
當我重新找工作,我鼓起很大的勇氣救湖,陸續(xù)找了幾份工作愧杯,做理財,干保險鞋既、開出租車力九、經(jīng)營小生意,也返回過原來的工作崗位邑闺,但總是提不起熱情跌前,干不了多久便辭職了,我開始害怕與人打交道陡舅,只想找一份與機器打交道的工作舒萎。
或許,我真病了蹭沛。
短短六年間,大起大落章鲤,我經(jīng)歷了人世間最幸福的時光摊灭,也度過了人生當中最黑暗的時刻。經(jīng)過幾年的打拼败徊,好不容易過上穩(wěn)定還算幸福的生活帚呼,正要開始學會生活、慢慢生活皱蹦、享受生活煤杀,不再那么拼命地工作,卻遭受如此沉痛的打擊沪哺,將我推向崩潰的邊緣…
但我不能崩潰沈自,我還是一個爸爸,我還有父母需要養(yǎng)活辜妓。
嘿枯途,老曹,你該加油籍滴。
記錄下這個故事酪夷,也算完成自我救贖,緬懷大猴子短暫的一生孽惰,然后晚岭,重新開始,再活一次勋功。
家已破碎
大猴子卻不能重新開始坦报,她去了另一個世界库说。她解脫了,不再遭受折磨燎竖,臉上露出了一絲安詳璃弄。愿天堂永遠沒有痛苦。
去往天堂的人可以撒手不管人間的一切构回,活著的人卻依然需要面對夏块。
大猴子安葬后的第二天,我便被他父母叫到家中纤掸。我們住的房子是大猴子的婚前財產(chǎn)脐供,大猴子的父母說話直截了當,給他們二十萬塊錢借跪,這個房子就歸大猴子的兒子所有政己。
但我沒有同意,原因很簡單掏愁,我沒有那么多錢歇由,即使有,也不會給果港。大猴子不在了沦泌,頓時感覺空空的,是徹底被掏空的感覺辛掠,徹底被掏空谢谦,再也沒有家的感覺了。
雖然大猴子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萝衩,但那還是一個完整的家回挽,只要大猴子在,就能感受到溫暖猩谊。此時千劈,我刻骨銘心地感受到,一個女人在家中的精神力量牌捷。
而如今队塘,一切變得如此冷漠、空蕩宜鸯。
由于看不慣家中的東西被大猴子的父母掃蕩一空憔古,也無法接受她父母的觀點:女兒去逝之后,所有的東西都歸娘家淋袖。
我選擇了離家出走鸿市。
自大猴子病情加重之后,麻豆寄居在我妹妹家,大猴子什么時候想念麻豆焰情,我們就隨時接過來陌凳。我離家了,并未出走内舟,我還牽掛著麻豆合敦,畢竟,沒有了媽媽验游,更需要爸爸的照顧充岛。
我接受不了寄人籬下的生活,為了照顧麻豆耕蝉,我在同一個小區(qū)租了一個單間崔梗,一個月 300 塊錢。租這個單間垒在,其實想有個獨立的空間蒜魄,發(fā)泄一下自己的情緒。這一年多场躯,我內(nèi)心積壓了太多負面的東西谈为,想發(fā)泄出來,發(fā)泄的方式很簡單踢关,寫下來峦阁,一吐為快。
兩個月的時間耘成,我寫了一本回憶錄,卻越回憶越痛苦驹闰,越回憶越不能擺脫瘪菌,我整個人還在迷失。我該何去何從嘹朗?像以往一樣工作师妙?像曾經(jīng)那樣生活?
不得而知屹培,我想擺脫掉內(nèi)心的壓抑默穴,不能馬上回歸到正常的生活,給自己一個旅行褪秀,一定時間長一些蓄诽,路途遠一些,道路再難道一些媒吗。我想用疲憊的方式讓自己忘掉過去發(fā)生的不幸與哀傷仑氛,我選擇了去西藏。
本來打算騎行出發(fā),約好了一個驢友锯岖,但臨近出發(fā)時介袜,他爽約了,我一個人沒有勇氣獨自前往出吹,不得不尋找新的隊友遇伞,7 月底,遇到一個自駕前往的團隊捶牢。
幸好鸠珠,我身上還有一點積蓄。但沒有御寒的衣服叫确,當時空手離開家跳芳,完全出于悲憤,并未帶太多東西竹勉,身上當然也沒有太多的錢買衣服飞盆,只好回家拿。
結(jié)果次乓,原來的家吓歇,鎖被換了。
我找到開鎖公司票腰,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城看,我的心涼透了,電視杏慰、冰箱测柠、洗衣機、抽煙煙機缘滥、電視柜轰胁、榨汁機等都被洗劫一空,而且異常凌亂朝扼,慘不忍睹赃阀,最讓我無法接受的,大猴子最愛的那臺鋼琴也被搶走了擎颖,一對農(nóng)村夫婦榛斯,快七十歲了,為何要搶走鋼琴搂捧?
大猴子是一個女兒驮俗,也是一個妻子,更是一個母親允跑。而所有的財產(chǎn)意述,都是我們一點一點打拼掙回來的。
我沒有計較這些財產(chǎn),錢財沒有了荤崇,還可以賺拌屏,我已經(jīng)失去了大猴子,還有什么不可失去的术荤?我真的無法接受他們心中沒有我和麻豆倚喂。
他們心中當然可以沒有我,畢竟瓣戚,我是一個外人端圈。可是子库,麻豆呢舱权?大猴子只有這么一個孩子,而且非陈匦幔可愛宴倍。
我無法接受這種世俗禮儀般的搶劫!
曾經(jīng)幸福的家仓技,真的不存在了鸵贬。
2016 年 7 月底,離我去西藏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脖捻,我收到法院一張傳票阔逼,被告人是我和麻豆,是關(guān)于大猴子房產(chǎn)的地沮。他們當然有理由去法院告我嗜浮,因為在法律范圍內(nèi),他們也是遺產(chǎn)的繼承者摩疑。
8 月底開庭危融。我沒有錢請律師,也沒有錢支付訴訟費未荒,家都沒有了,我爭房子有何用及志?
我選擇了逃避片排,沒有心情收集有利于我和麻豆的證據(jù)。依然按我的行程出發(fā)進藏了速侈。我們走的川藏線率寡,每當翻過一個啞口,我都會有一種沖動倚搬,如果我從山頂跳下去冶共,就此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