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洋,一個不能再大眾的名字裹唆,上學的時候誓斥,如果班里有兩個劉洋,那老師一般會叫我高劉洋许帐,應為我發(fā)育早劳坑,比同齡人都高一些。經(jīng)常打籃球成畦,人緣還可以距芬,體質(zhì)也不錯。
學校畢業(yè)后循帐,在父母的安排下框仔,當了一名公務員,反正自己也沒有什么特別想做的事拄养,工作穩(wěn)定离斩,也很少加班,雖然錢不多衷旅,但活得自在捐腿。
不知不覺中纵朋,一晃就到了30歲柿顶,住在離單位不遠的出租房里,交過幾個女朋友操软,但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堅持下去嘁锯。每天的工作單調(diào)而重復,我也不喜歡辦公室政治聂薪,既看不到前進的方向家乘,也鼓不起離開的勇氣。
這天我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下了班藏澳,臨近春節(jié)仁锯,單位發(fā)了不少東西,有烤鴨翔悠,水果业崖,還給單身青年發(fā)了件羽絨服,說是溫暖孤獨的心靈蓄愁。我穿著新衣服双炕,手里拎著東西往家走,心情還不錯撮抓。
路過街角的時候妇斤,我看到一個蜷縮在雪地里的大爺,穿著不像是乞丐。我蹲下來站超,好心的詢問他:“大爺荸恕!這大冷天的,您在這地方干嘛呢死相?”大爺抬起頭戚炫,有些茫然的看著我,張張嘴媳纬,像是努力回想著什么双肤,等了好半天,才憋出三個字:“我在哪钮惠?”“您在陽光小區(qū)茅糜,您還記得家在哪兒嗎?”我答道素挽∶镒福“家,對對對预明,我家在...在缩赛,哎,我記不得了撰糠∷肘桑”老人懊惱的搖搖頭≡睦遥“您在這稍微等一下旨袒,我先回家放個東西,馬上帶您去找家人术辐⊙饩。”我邊往家走邊和老人說道。
回到家辉词,我把東西往墻邊一放必孤,便匆匆回來找老人。老人還在原地坐著瑞躺,我趕忙扶起他敷搪,帶他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民警還算熱心隘蝎,不過也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购啄,老人身上沒有證明身份的證件,連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來嘱么。警察也束手無策狮含,過節(jié)期間正是各類案件頻發(fā)的時段顽悼,派出所的人手也很緊張,只能把老人的照片發(fā)到其他派出所看看有什么線索几迄。
現(xiàn)在要緊的是解決老人的吃住問題蔚龙,警察說雖然可以安排一個宿舍,但沒人照顧映胁,怕是也不妥木羹。我想了想,索性好人做到底解孙,我父母正好也回老家了坑填,不妨這段期間就先接老人到家住一段。警察給老人拍了張照片弛姜,說有了消息脐瑰,會聯(lián)系我。
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廷臼,我對老人的基本情況有所了解苍在,身高1米7左右,體重56公斤荠商,年齡目測70以上寂恬,眼鏡不太好,聽力還行莱没。不知收了什么刺激初肉,有些失憶,只記得和我相遇之后的事郊愧,其他的都想不起來朴译。老人大部分時間都在發(fā)呆井佑,喜歡看著窗外的樹属铁,一看就是一天。我有時也陪他一起看躬翁,看著搖曳的樹枝焦蘑,我的心仿佛也靜了下來。
除夕那天盒发,我正在包餃子例嘱,突然樓下響起了炮竹的聲音,老人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宁舰,拽著我的胳膊拼命往門口拉拼卵,好像在躲什么東西。我趕忙安慰老人蛮艰,“大爺腋腮,別怕,這是炮竹,不會傷人的即寡』惭疲”大爺壓根沒有聽進去,還是拉我聪富,邊拉還邊叫:“快走莺丑,快走啊《章”我有些無奈梢莽,只得拿件衣服跟著老人出去,大年夜里奸披,路上到處都是放炮的人們蟹漓,老人慌張的在前面走,而我在后面跟著源内,他還時不時回頭確保我跟上了葡粒。
走到醫(yī)院附近的時候,放炮的聲音才漸漸聽不見了膜钓。老人也安靜了下來嗽交,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都是汗,不知是嚇的颂斜,還是累的夫壁。我索性將他帶到醫(yī)院里。
急診里面擠滿了人沃疮,大多都是喝高的盒让,也有放鞭炮不小心炸傷的。我先給老人找了個座位司蔬,讓旁邊的人幫忙看一下邑茄,然后去掛號。排了大概半小時俊啼,終于到我了肺缕,但我一摸兜,發(fā)現(xiàn)穿的不是平常出門的衣服授帕,里面沒有錢和證件同木。我問掛號窗口里的護士能不能通融一下,里面人擺擺手跛十,我只得訕訕離開彤路。
沒辦法,我不禁嘆了口氣芥映,準備去找老人回家洲尊。這時缝裤,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回頭一看颊郎,于雪正向我走來憋飞,她是我高中同桌,畢業(yè)后一直沒聯(lián)系姆吭,沒想到她在這家醫(yī)院上班榛做。“還真是你内狸,咋了检眯,除夕來醫(yī)院?”昆淡,“說來話長锰瘸,我這有個老人,剛受了點驚嚇昂灵,你能幫我看看嗎避凝?我這也沒帶證件≌2梗”“成管削,你帶我去看看〕怕荩”說罷含思,便跟著我走到老人的身邊,老人神志還有些恍惚甘晤,嘴里也念念有詞含潘,但聽不太清。她蹲下看了看老人的眼睛线婚,又拿聽診器放在老人胸口聽了一會兒遏弱,起身跟我說,沒啥大事酌伊,就是受了一些刺激腾窝,一會兒應該就好了。我向她表示了感謝居砖,承諾節(jié)后一定找時間請她吃飯。她笑了笑驴娃,擺手走了奏候。
我看了一下表,已經(jīng)快到12點了唇敞,為了預防老人再次失控蔗草,我管路過的護士要來兩團棉花咒彤,塞到了老人的耳朵里≈渚回家的路上镶柱,天空飄起了雪花,老人走的很慢模叙,進門已經(jīng)是新的一年歇拆,屋里被外面的禮花映得五顏六色。我心情也好了不少范咨,把老人扶到沙發(fā)坐下后故觅,我繼續(xù)包起了餃子,完成后渠啊,下鍋输吏,三開,一氣呵成替蛉。經(jīng)過一晚上的折騰贯溅,老人吃了不少。我拿了瓶白酒躲查,和老人對飲起來盗迟,“祝您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早日和家人團聚熙含》B疲”,我祝福到怎静∮实“好....好”老人應著,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喝了蚓聘。三巡之后腌乡,老人的臉上漸漸有了紅光,眼鏡也亮了不少夜牡。酒足飯飽与纽,我們倆便沉沉的睡去。
春節(jié)的假期塘装,我一直待在家里急迂,這里沒有什么需要走動的親戚,領導那里我發(fā)了一條祝福短信應付了過去蹦肴,給父母打了電話僚碎,報告一切平安。老人的事阴幌,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們勺阐,想著解決之后再說卷中。
節(jié)后第一天的中午桩警,我去了一趟派出所塘秦,詢問進展。警察為難的看著我說溉跃,這事需要耐心懒闷,其他警察局還沒有回應十减。“我平常要上班毛雇,也不能一直把老人放在家里嫉称,這樣吧,您幫忙和這里的養(yǎng)老院聯(lián)系一下灵疮,看看他們那邊能不能幫忙照顧一陣子织阅。”警察看看我震捣,回頭問了一個經(jīng)常去療養(yǎng)院處理糾紛的同事荔棉。那名警察得知情況后,跟我說:“我去幫你說說看蒿赢,可以的話我給你打電話润樱。”我和他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羡棵,便離開了警察局壹若,趕回家給老人做飯。
過了兩天皂冰,我接到了那名叫做劉峰的民警電話店展。他說養(yǎng)老院那邊同意接收老人,讓我盡快待著老人去辦入院手續(xù)秃流。我到了聲謝赂蕴,下午請了假,帶著老人去了郊區(qū)的養(yǎng)老院舶胀。公立養(yǎng)老院雖然條件一般概说,但好在價格便宜。我跟護理人員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后嚣伐,便準備離開糖赔。老人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拽著我的胳膊纤控,不讓我走挂捻。我又坐下,陪了他一會兒船万,答應他每周都過來刻撒,等他有些困倦的時候,便回家了耿导。
重新過回一個人的生活声怔,開始還有些寂寞。雖然老人從沒主動和我說過話舱呻,但家里面多個人還是讓我溫暖一些〈谆穑現(xiàn)在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生活的湖面再一次歸于平靜箱吕,但有一個小石子在我手里芥驳。
之后的一個周六,我看完老人往回走茬高,在公車上撥了于雪的電話兆旬,那頭傳來的聲音有點讓我緊張,“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怎栽?”“當然是來履行承諾了丽猬。”我鎮(zhèn)定的說道熏瞄,“你真的要請客啊脚祟,我看看啊,明天晚上有空强饮,你要請我吃什么坝勺馈?”邮丰,她歡快的聲音讓我放松下來行您。“春節(jié)包的餃子還剩一點柠座,要不要試試邑雅?”我開起了玩笑。電話那邊卻沉默下來妈经,“喂淮野,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吹泡≈栊牵”我有點慌張的說道,這時那邊才響起了笑聲爆哑,“哈哈哈洞难,你還有一天時間,好好想想吧揭朝,我這邊還有病人队贱,先掛了色冀。”“嗯嗯柱嫌,那好吧锋恬,回頭定了發(fā)給你,拜拜编丘∮胙В” “拜拜~”
掛了電話,我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都是汗嘉抓,不經(jīng)苦笑起來索守,心想自己還真是個純情的小伙啊∫制看著窗外后退的景色卵佛,我對明天期待了起來。
我跟于雪約在了市里的商業(yè)廣場見面蓝丙,她穿了一件紅色的羽絨服级遭,帶了頂白色的帽子,我到的時候渺尘,她正在商場門口東張西望挫鸽。我趕忙跑了過去,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鸥跟,路上有些堵丢郊,你沒等太久吧?”“也不是很久医咨,2個小時吧枫匾。”我倆相對笑了起來拟淮,“別站外面了干茉,走,我?guī)愠院贸缘暮懿础角虫!?/p>
今天是周末,商場里的人不少委造,幸虧我提前定了位置戳鹅,要么不知道會排到什么時候』枵祝“你能不能吃辣胺懵病?”我?guī)в谘┳哌M了一家老字號火鍋店×フ“我老家可是四川的腾它,千萬別點鴛鴦鍋∪家欤”于雪不甘示弱地回道携狭。后面的幾天继蜡,我每次坐在馬桶上都會反復回味這段對話回俐。
“你現(xiàn)在可以說說上次那個老人的事情了吧∠〔ⅲ”于雪點完菜后仅颇,便向我問到。我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jīng)過跟她說了一遍碘举。她聽后說:“嗯嗯忘瓦,我現(xiàn)在對你這個人有了重新的認識,不再是高中那個傻大個了引颈「ぃ”“你這話有點傷人了,怎么也是高窮帥啊蝙场×柰#”我反駁道∈勐耍“嘚嘚罚拟,那你是當局者迷⊥曷幔”于雪繼續(xù)傷口撒鹽赐俗。我們邊吃,邊交換了高中畢業(yè)之后經(jīng)歷弊知。她去了一個外地的醫(yī)學院阻逮,一路讀到博士,去年剛到醫(yī)院工作秩彤,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科室骨干了叔扼。我說自己在一個國有單位,既沒成家呐舔,也沒立業(yè)币励。她沒多說什么,我們又八卦了別的同學的近況珊拼。吃完飯食呻,我想送她回家,但她說要先去趟醫(yī)院,有個病患情況不是很穩(wěn)定仅胞。我沒再堅持每辟,分開前,她說:“你下次去養(yǎng)老院的時候干旧,告我一聲渠欺,要是有空我和你一起∽得校” “嗯嗯挠将,好的,到時候聯(lián)系编整√蛳。”我開心的說道。
我在路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掌测,騎得飛快内贮,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在歡呼。我一步三個臺階的上了樓汞斧。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夜郁,我躺在床上和于雪發(fā)著微信,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粘勒,那種久違的悸動讓我興奮不已竞端。之后的一周,我一直沉浸在這種感覺中仲义,從沒有這樣期待過周末婶熬。
結(jié)果好事多磨,連續(xù)好幾周埃撵,她都沒空出來赵颅。不過我們每天都在發(fā)微信,感情也越來越好暂刘。離上次見面隔了1個多月饺谬,我們終于在周末的時候到了療養(yǎng)院,在來的路上谣拣,她跟我說最近一個月她都在照顧一個30多歲病人募寨,是名消防員,在執(zhí)行任務時嚴重燒傷森缠,剛剛?cè)ナ腊斡ァN也唤袊@世事無常,同為三十歲的人贵涵,他已經(jīng)離開人世列肢,而我還能活著恰画,真是幸福的事情。
老人的精神狀況還行瓷马,但記性越來越差拴还,有時連我也認不得∨菲福看護的護士說他已經(jīng)很久沒說過話了片林,之前還能表達一些基本的感受,但現(xiàn)在好像木頭一樣怀骤,半天都不動费封,好多次都以為他去世了。
我聽了很是擔憂晒喷,于雪安慰我說孝偎,“有時候忘記也是好事×骨茫”我將帶了的蘋果切成片,喂給老人寺旺。雖然相處時間并不長爷抓,但我對他感覺很親近。我跟于雪說起這種感受阻塑,她也有同感蓝撇,老人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氣質(zhì),能讓人安心陈莽。
回去的路上渤昌,我接到了劉峰的電話,他說老人的事情有進展走搁,讓我們來一趟独柑,我一聽,趕緊和于雪一起趕到了派出所私植。劉峰說忌栅,漳縣的派出所來電話說,照片上的人是漳縣人張?zhí)鞂毲凇K餍鳎钦目h林業(yè)局的一名護林員,一直和老伴住在山上贫悄,兩個人有一個兒子瑞驱,在市里當武警。有一次縣里的鞭炮廠發(fā)生爆炸窄坦,引發(fā)山火唤反,老人的老伴葬身火海晰筛,老人從此消沉了下去。他的兒子不放心拴袭,將他接到市里居住读第,已經(jīng)離開漳縣兩三年了∮悼蹋“那他的兒子叫什么怜瞒?”我問道,“嗯般哼,這個我問了吴汪,叫張?zhí)烀鳌蒸眠!眲⒎寤卮鹧取!鞍±憧ǎ瑥執(zhí)烀鳌庇谘┪孀祗@呼霜运。“怎么蒋腮,你認識淘捡?”我趕忙問道〕卮荩“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消防員嗎焦除?他就叫張?zhí)烀鳌作彤!薄安粫杀炱牵@么巧〗呋洌”我說道创葡。劉峰從于雪那得知張?zhí)烀鞯那闆r后,分析到代咸, “這就解釋了老人為什么會走丟了蹈丸,他肯定是等不著自己兒子,所以出來尋找呐芥,結(jié)果中途犯病逻杖,忘了出來的目的,不過幸好遇到了你思瘟≥┌伲”我和于雪沉默下來,但心里已經(jīng)接受了這樣的結(jié)論滨攻。
第二天够话,我通過于雪蓝翰,聯(lián)系到了張?zhí)烀魃八诘奈渚ш牐麄兊弥先说那闆r后女嘲,表示希望可以去看看畜份。我把地址告訴了他們,并表示愿意和他們一同前往欣尼。
老人有些茫然看著眼前身著軍裝的官兵爆雹,轉(zhuǎn)了一圈后,把視線放在了我的臉上愕鼓,我也不知道如何向老人解釋钙态。這時,中隊長拿出了張?zhí)烀饕郧暗恼掌交危f給了老人册倒,老人看到后有些激動,不住得用手撫摸照片磺送,但感覺得出來驻子,老人已經(jīng)不認識照片里的人了〔嶙牛或許真如于雪所說拴孤,有時忘記也是好事。中隊長留下照片甲捏,帶領張?zhí)烀鞯膽?zhàn)友一起向老人敬了一個軍禮,便離開了療養(yǎng)院鞭执。我送走他們后司顿,回到了老人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兄纺。
老人出門尋子大溜,卻碰到了我,被我?guī)У结t(yī)院估脆,但沒看到自己兒子最后一面钦奋,反而讓我碰到了于雪,而于雪是負責他兒子的醫(yī)生疙赠。我們就像是湖面上的落葉付材,被激起的波浪推向未知的遠方。我和于雪因為老人才得以重逢圃阳,又因為各自的原因厌衔,對老人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們決定一起贍養(yǎng)老人直到生命的終點捍岳。
半年后富寿,我和于雪舉辦了婚禮睬隶,現(xiàn)場沒有按風俗燃放爆竹。老人被安排在了主桌页徐,在主持人宣布我和于雪正式結(jié)為夫婦時苏潜,我好像看到了老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