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突然收到一條微信:
你好腊尚,我鄉(xiāng)戰(zhàn)友陳**吨拗,1979年中越戰(zhàn)爭期間負傷,為二級甲等傷殘婿斥,在3月13號不幸突發(fā)腦血栓丢胚,如今在縣醫(yī)院救治,病情嚴重受扳,你是否可抽空為他寫一篇救助文章携龟?
發(fā)給我微信的人是我原來學校的一個老同事,已經(jīng)退休勘高,也是一位在中越戰(zhàn)爭中參戰(zhàn)的老兵峡蟋。
微信中他提到的戰(zhàn)友我去年就認識,但是只見過一回面华望,并且是通過這位同事介紹的蕊蝗。
其實關于他的這個戰(zhàn)友,我從小就有耳聞赖舟。我們老家離得并不是很遠蓬戚,這個年代參加過戰(zhàn)爭的人本就少數(shù),在戰(zhàn)爭中因為負了重傷而幸存下來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宾抓。
所以子漩,常聽人家說起關于他參戰(zhàn)的一些故事。
后來石洗,我自己當了兵幢泼,當然不可能有參戰(zhàn)的經(jīng)歷;但是讲衫,當兵的那份情結始終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缕棵,對于那些親身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人總是懷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感。
去年底,我就很想寫一篇關于參戰(zhàn)老兵的文章招驴,想記錄下一些關于他們的文字或者影像圖片篙程。
所以,我很自然的第一個就想到了他别厘。費了一番周折房午,我找到了我原來的老同事,他又給我提供了戰(zhàn)友的電話號碼丹允。
說實話郭厌,當我們約好見面的時間后,我的心情極度的興奮雕蔽,因為對我來講折柠,似乎就是要見到一個久違了的英雄。
那天下著雨批狐,他早早地在街上等我扇售,腳跛的有些厲害,帶著我一起進了他的出租屋嚣艇。
說是出租屋承冰,其實就是一間六七平方大小的房間,一張床食零,一個小茶幾困乒,一臺破舊的小電視,還放了一輛很古老的自行車贰谣,其他什么都沒有了娜搂。
他人高馬大,很是健談吱抚,最深的印象就是一直咧著嘴笑百宇;泡著茶,我們擠在一起聊了起來秘豹。
他于1979年2月17日參戰(zhàn)直到1979年3月16日撤軍携御,整整歷時一個月;
他挽起袖子讓我看了他的槍傷既绕,雖然已經(jīng)過去幾十年了啄刹,但依舊很明顯,一眼就可以知道那是貫穿傷岸更。
我疑惑:“中彈了鸵膏,還在繼續(xù)沖嗎?”
“哎呀怎炊,這點小傷,那在當時來講真的不叫事兒,用紗布一扎就可以了评肆,沒人會下戰(zhàn)場债查。”
他又撩起了衣服瓜挽,幾道傷疤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盹廷,他用手摸著他們,哈哈笑著說:“摸他們摸了幾十年了久橙!”
這一下俄占,我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眼睛望向了他的腳淆衷,他又咧著嘴笑了起來缸榄,“嗨,說起來也是運氣不好祝拯,上了戰(zhàn)場沖殺一個月都沒事甚带,撤軍那天,回國路上踩到地雷了佳头!”
“所幸鹰贵,那天有架直升機送物資在前線,救治及時康嘉,要不估計命就沒了碉输。”
于是亭珍,他就拖著這樣一條殘腿過了幾十年腊瑟。
說完他站起來,在床底下摸索了一會子块蚌,找出了一本傷殘軍人證給我闰非。
我翻開,上面寫著峭范,傷殘事由:因戰(zhàn)财松;有效日期:永久!
我問:傷亡的多嗎纱控?
這是我自己見過的所有參戰(zhàn)軍人似乎最不愿意回答的一個問題辆毡,他也是。
還在咧著嘴笑的他甜害,一聽到這句話舶掖,眼眶立刻紅了起來,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尔店,說了兩個字:
“很多……”
頓了好一會眨攘,他又說了一句話:
“他們永遠都留在那里主慰,再也回不來了……”
我看氣氛有些凝固,我說鲫售,是這樣的共螺,我今天來就是想寫一篇關于你的文章,不知道可以嗎情竹?
令我吃驚意外的是藐不,一聽到這,他立馬搖起頭來秦效,很堅決地告訴我雏蛮,“不,不阱州,不要挑秉,沒什么可寫的,我現(xiàn)在過得挺好贡耽,政府每個月還都有補助衷模。”
“咱就是一個老百姓蒲赂,平平淡淡的生活阱冶,已經(jīng)很好了!”
我說滥嘴,您過慮了木蹬,我不是什么記者,也沒有什么大本事若皱,就是崇拜你镊叁,寫篇文章記錄一下而已,根本就沒有什么影響力走触。
但是晦譬,他堅決回絕,沒有商量的余地互广。
不過敛腌,他卻極力向我推薦了他的另一個戰(zhàn)友,一個曾經(jīng)的重機槍手惫皱,家在農(nóng)村像樊,生活很困難,老婆常年生病旅敷。
他說生棍,我給你我戰(zhàn)友的聯(lián)系方式,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去看看他媳谁,他確實非常困難涂滴。
我想友酱,應該是所謂“文章”這兩個字把意義給擴大了,扭曲了氢妈。因為粹污,在他們的心目中段多,這樣的一篇文章或許就是等同于他們需要有人救助吧首量!
雖然我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純粹地想寫一些我自己心里崇拜的人的一點故事而已进苍,但我卻說不過他加缘。
那天,我們聊了一個下午觉啊,我當然沒有寫成那篇文章拣宏;后來,我也去到大山里看望過他的那個戰(zhàn)友杠人,并且我和他的戰(zhàn)友成為了好朋友勋乾。
所以,當我收到這條微信的時候嗡善,第一反應就是愣住了:這么高大健談的一個人辑莫,怎么突然間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了呢?真是世事難料罢忠各吨!
于是我馬上回復,好的袁铐,告訴我具體科室和病房揭蜒,我這就過去看他。
但是我又馬上一頓剔桨,打了幾個字給我同事:他愿意讓我寫這樣一篇文章嗎屉更?
你先去看看他吧,怎么樣你們見面談了再說洒缀。
我出發(fā)去醫(yī)院瑰谜,一路上思慮了很多:命運就是這樣,去年底我見他純粹是為了寫一點參戰(zhàn)老兵的故事帝洪,而想不到現(xiàn)在去見他似舵,就真的是要寫一篇關于救助他的文章了。
我又有什么能力可以幫到他呢葱峡?但是砚哗,我的內(nèi)心告訴自己,不管了砰奕,事情我一定盡力做蛛芥,至于能獲得多少救助聽天由命吧提鸟!
到了病房,他正在做針灸仅淑,無法說話更是無法動彈称勋,見到這一幕,我突然感慨萬千涯竟,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赡鲜,
整整退回去38年,這是一個正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庐船、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士耙辍!
整整退回去38年筐钟,他也應該正躺在病床上接受救治揩瞪,那是因為為了國家負了重傷啊篓冲!
我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水李破,這時醫(yī)生示意不能說話,我便退了出來壹将。護士告訴我嗤攻,下午過來吧,他這個針灸要做好長時間瞭恰。
下午我又來到了病房屯曹,他終于可以說一點話,斷斷續(xù)續(xù)惊畏;他還認得我恶耽,見到我來很是高興。
聊了一會颜启,果然偷俭,當我提出要為他寫一篇關于救助的文章時,他依舊很堅決地拒絕了缰盏,
“謝謝涌萤,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真的不用口猜,困難家庭多得是负溪,我現(xiàn)在大部分可以報銷,政府也會有補助济炎,真的不用川抡,謝謝,謝謝……”
這樣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须尚,但更多的卻在我的意料之外崖堤;
因為侍咱,我想他或許會拒絕,但是接受的可能性會大很多密幔,畢竟他確實很困難楔脯,現(xiàn)在又這個樣子;何況現(xiàn)在滿社會上尋求救助的文章和帖子多如牛毛……
但是胯甩,這一回昧廷,他依舊沒有讓我有任何動筆的機會!
又坐了一會蜡豹,醫(yī)生提示他需要休息麸粮,我只好告別離開溉苛,心里一萬個祈禱:但愿他早日康復镜廉!
我曾經(jīng)對身邊的朋友們說過關于這些參戰(zhàn)老兵的故事,但是愚战,很多人的回答卻讓我大跌眼鏡甚至痛心疾首娇唯,多數(shù)人是這樣說的,“哇寂玲,他們現(xiàn)在爽死了塔插,政府一個月補助好幾千呢!”
你們有沒有想過:
當國家有難的時候拓哟,是誰在前沖鋒陷陣想许、不顧生死呢?多少十八九歲的青春男兒永遠地埋骨他鄉(xiāng)断序?
會有誰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打賭流纹,在戰(zhàn)場上沖殺然后幸運地活下來,換來到了生命已經(jīng)殘年老燭時的那區(qū)區(qū)幾千塊錢违诗,甚至是一輩子拖著一身傷殘的軀體呢漱凝?
我想,沒有吧诸迟,不換吧茸炒,也決不去打這個賭吧!
而他們呢阵苇,其實我接觸過的很多參戰(zhàn)老兵壁公,不但沒有嫌棄那點錢少,相反绅项,他們覺得很滿足紊册,因為還活著,因為活著趁怔,政府還給這樣一份補助湿硝,讓他們大多數(shù)人老有所依薪前,已經(jīng)很幸福很幸福了!9匦薄示括!
我昨天在公交車上班的路上,聽到一對老人家的對話:
“你退休了嗎痢畜,好久不見了垛膝。”
“哎丁稀,退了吼拥,退好幾年了”
“你現(xiàn)在工資多少啊”
“哎,別提了线衫,太少了凿可,四千多∈谡耍”
旁邊很多人插話枯跑,哇,這可真是不少鞍兹取敛助!
那個老太太一臉的不高興,憤憤地說屋确,
“嗨纳击,虧大了,我早退了幾個月攻臀,人家都拿五六千呢焕数!”
我愣住了,我又想起了這個老兵茵烈;我想百匆,這就是人心吧!
當然呜投,這也才是最真的現(xiàn)實加匈!
或許,我是遇到了一個假的參戰(zhàn)老兵仑荐?雕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