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做夢的我,那一天卻睡了沉沉的一覺叹话。敲擊鍵盤的聲音很輕卻執(zhí)著地在耳邊不斷響起偷遗,直到將我喚醒。早已遺忘了初次睜眼看這世界的記憶渣刷,也許和這次差不多,用了十分的力氣去做最輕易的事矗烛。漂亮的護士小姐姐笑著看我:“你也該醒啦辅柴,已經過了很久了”,下意識地張開嘴瞭吃,努力地說了聲好碌嘀。那一刻的喜悅充盈了全身,聲音仍和以前一樣歪架,絲毫沒有變沙啞股冗。而喉嚨就像是得了重度咽炎,每咽一次口水就撕裂般地疼和蚪。想起之前在國內看病時止状,醫(yī)生們都說是小手術烹棉,不會難受,恢復也很快怯疤。然而所有的病痛與創(chuàng)傷只有親身經歷后浆洗,才會深刻的了解,任何輕描淡寫的言語都只能說明缺乏與病人的共情集峦。又經過半小時左右的觀察伏社,我被推回了普通病房。三個半小時塔淤,刷部電影加一集電視劇摘昌,卻使人從健康變得虛弱,脖子上覆蓋著膠水的縫合線與軟綿綿的手腳提醒我高蜂,剛剛經歷過人生的第一次手術聪黎。蝴蝶般的甲狀腺翩然離去,我永遠地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妨马,終生服藥已成定局挺举。還沒容我盡情地傷春悲秋,一股強烈的尿意襲來烘跺,只好拖著吊瓶桿走進洗手間湘纵,盡管手腳發(fā)軟,卻遠不至于暈倒在地滤淳。后來趕到的護士連忙把我扶回去梧喷,驚訝的神情溢于言表。
靜靜地看著身邊緊張兮兮的伴侶脖咐,聽他敘述著遠在國內家人的焦急與擔心铺敌,思想好像靜靜飄浮到了半空中,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屁擅。我從未見過這么狼狽的自己:頭歪在一邊偿凭,兩只眼睛無法完全睜開,明顯地一大一信筛琛弯囊;手術服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上,側擺還有一些可能是手術中沾染的血跡胶果;手背和腕部貼滿了膠布匾嘱,由于長時間輸液已經明顯變得青紫腫脹。無論是父母早抠,最好的朋友還是親密的愛人霎烙,都沒有見過我這幅樣子,他們曾因我的成長而歡欣鼓舞,因我的失落而黯然神傷悬垃,我們之間常爆發(fā)沖突游昼,產生質疑,但無論如何盗忱,我從沒有露出虛弱疲憊的一面酱床。此時帶著傷口艱難地吞咽口水的這個“我”,已經顛覆了所有醫(yī)生嘴里的“沒事”趟佃。健康從來都不是私人事務扇谣,它影響和控制著至親的喜悲,他們內心世界的一天是否晴朗完全取決于你的疾病進展闲昭。醫(yī)生所認為的無事罐寨,實際上指的是病人不會死,沒有生命危險序矩,并不代表心情無事鸯绿,情感無事,記憶無事簸淀。哪怕像這樣的小手術瓶蝴,甚至比這更輕微的疾病與不適,都緊緊牽動著身邊人的心租幕,就像眉頭緊鎖的先生和在國內徹夜未眠的父親舷手。
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想要開始沉沉的睡眠劲绪。因為不準家屬陪護男窟,先生已經回家,周圍只有病友們的呼嚕聲此起彼伏贾富。為了不壓迫傷口歉眷,我只能半靠在枕頭上坐著睡覺,每隔兩個小時颤枪,就會被護士叫醒抽血或打針汗捡,這種善意“騷擾”和頸部持續(xù)的疼痛,不舒適的姿勢幾乎使我整夜保持清醒畏纲。甲狀腺切除術中極易碰到甲狀旁腺扇住,繼而引起暫時性血鈣缺乏,四肢末端因此麻痹霍骄。到了凌晨台囱,手指上就像帶刺的小人在跳舞一般淡溯,腳趾也無法自如伸展读整。自小我很少受傷流血,身上連個明顯的痕跡都沒有咱娶,對于疼痛的耐受力自然也差米间,這幾乎是我記事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夜晚强品,創(chuàng)傷給身體帶來的損耗開始慢慢顯現,精神也變得愈加脆弱屈糊。一向自踞毒舌冷漠的榛,倔強任性,卻清楚地感到眼淚正劃過臉頰逻锐。這不完全是由于肉體的痛感對淚腺的壓迫夫晌,也因為外在的損傷打擊了人的精神,有一個聲音反復地提醒著你好難受昧诱,很虛弱晓淀,需要安慰。強大的精神自我由健壯的身體衍生盏档,當軀殼倒下了凶掰,精神也馬上變軟弱了。現在我才明白蜈亩,為什么美國知名的結核病學家特魯多醫(yī)生的墓志銘“有時治愈懦窘,常常幫助,總是安慰”稚配,會成為廣為流傳的行醫(yī)格言畅涂。對于陷入恐慌和焦慮當中,又被疼痛反復折磨的病人來講药有,他們脆弱的精神急需安慰毅戈。就在晨光快要來臨時,有人為我悄悄地蓋上了幾條毯子愤惰,又在背后塞了一個松軟的枕頭苇经,它們是多么甜美啊,像是最有效的止痛劑宦言。我又困又累扇单,沒有力氣睜眼去看看這位安慰我的天使,只得被這股暖意裹挾奠旺,無法抵抗地睡去了蜘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