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時間在指縫間悄悄流逝,呆板的日子一如過去的復制,凝重而壓抑,有令人窒息的掙扎.
出門在外的人很多,不知道別人都會不會象他那樣------憂郁的神情,心不在焉的舉止,言不由衷的話,對任何事情似乎都不感興趣,至少是缺乏同齡人那樣的興致,除了看小說而外.文學作品中的人物他是感興趣的,他喜歡優(yōu)美近乎憂傷的文字超出了故事情節(jié),那些文字使他痛苦,但他喜歡那種真實的疼痛.他看大量的書籍,除了上班就是看書,或者他寧愿倒過來說,除了看書就是上班,其他一切都顯得無足輕重.他知道看書對于他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但他終于一發(fā)而不可收.
五月的鮮花鋪天蓋地地涌來,公園里和街道的兩旁成了花的海洋,熱戀的情侶漫步其中,在黃昏的背景中書寫浪漫的花季人生.
她在已經(jīng)過去的那個冬季跳槽進了另一家公司,生活的淡泊掩飾不住滄桑的情懷.表面的堅強更加襯托出心靈的脆弱,流淚的夜晚她不會給他發(fā)短信息,更加不會給他打電話.她想,她和他也許只能這樣了,在一條河流的兩側(cè)向彼此作最真誠的致意和祝福,揮舞著脫下的外套,可沒有擺渡的船只.
母親已經(jīng)不止一次打來電話,讓她回家相親,不錯的條件,可是比她大好多.
紛飛的雨季來臨,憑添了很多煩惱和憂傷,但無論如何,還是要認真對待的.生活是一口巨大的染缸,誰又能逃得了飛濺的油墨,潔身自愛原來也并非易事.
在休息的時候,她和他仍然見面,談?wù)撐膶W作品中人物的命運,感慨生命的脆弱和命運的不濟.親切的話語掩蓋不住傷感的表情.
他說,一定要快樂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只是默默的,不說話.
沉沒的空氣會讓人想到很多不確定,那是可怕的,仿佛狂風暴雨前片刻的寧靜.但如果暴風雨真的要來,誰又能阻擋住呢.
雨季終于過去.他想這個夏季會非常的炎熱,他怕冷又怕熱,他曾經(jīng)告訴她,一年中他最喜歡的是秋季.可是這里的秋季顯得特別短,短袖的T恤剛換下,長袖的T恤穿不了幾天又該換上羽絨服了.
在他休息的時候,他會去接她下班.
她顯然很不習慣,她那種矜持是他深深喜愛的,但他很少表露,可以說從未表露.不過他認為她是能夠感覺得到,可是他又怕她感覺得到.就象最初的默片電影,因為沒有聲音,看電影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話.他很享受和她無拘無束地聊天.
夏日的黃昏,天總是顯得很長,西天的云彩還沒有落盡,已經(jīng)到她下班的時間了.那是他第一次到她的公司門口接她.他倚著彩色的河,河兩旁的欄桿上有七彩的燈,發(fā)出柔和的光-----嫵媚的燈光.在垂柳的陰暗中,他靜靜等待她從擁擠的人群中出現(xiàn).可是她真的出現(xiàn)的時候,他卻沒有勇氣走過去,胸脯突突地跳,仿佛真的揣著一只小鹿.眼看她一步一步走遠.踩著來時的路,他打著口哨,盡管沒有勇氣和她打招呼,但看到她頎長的身影已經(jīng)足夠了.
一天,她知道他休息在家,打來電話.
你在干嗎?過來吃飯-----不容他說話-----我已經(jīng)在做了,趕快來.
她住的地方他已經(jīng)能夠找到了.最初去的幾次,他總是記錯,其實也不是記錯,只是那幾道弄堂幾乎一模一樣,有時他鉆了這一道,不對,回過頭又鉆另一道.如是幾遍,最終不得不給她打電話.她會笑著說,傻瓜,你站在那兒別動,我出去.
簡單的幾個菜,家鄉(xiāng)口味,她自己下的廚.
他和她默默地吃飯,起初誰都不說話,如果寧靜也算一種氛圍,肯定也有打破的時候.
是不是我做的飯菜不好吃?她問.
沒有啊,我覺得很好.他說.
那你為什么不表現(xiàn)出來呢?
她開始用筷子分菜.
這一半是你的,這是我的,把它吃完.她命令道.
他傻眼了,到南方以來他從來沒有象那頓飯吃得那樣飽,幾乎被撐到了.
以后休息就到這兒來吃飯,看電視,反正你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可做.她悠悠地說.
他機械地點頭.可是,他想,怎么可以呢?但心里卻是樂意的.可真的很矛盾.
那天吃過飯回來的路上他打了她的電話.潮濕的江南的空氣讓人感到壓抑,蚊蠅圍繞著路燈不停地飛舞,仿佛不撞得暈頭轉(zhuǎn)向勢不罷休.
有一天你下班的時候,我在你的廠門口看到你了.他說.
你到那兒干嗎?她驚奇地問.
我只是路過.
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那么多人,我沒敢.
敗類!-----是嗔怪?
炎熱的夏季是漫長的,公園里和馬路上到處都有徹夜不眠的人,因為炎熱,即使在微風吹拂的深夜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如涔涔的細雨,點點入骨.飄逸的裙擺在虛幻的霓紅下更讓人眩暈,也許這就是造物主設(shè)計一年四季的魔力所在.
他打著口哨.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