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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學時代的校園位于一個小鎮(zhèn)的西部。相毗鄰的是一彎悠悠流去的舉水河玄妈,河邊是一叢樹林和一片河灘。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那片河灘髓梅,我曾和同學梁小寶在那里打過一架拟蜻,結果是我的鼻子和他的嘴唇都掛了彩。最后女淑,我抓起一把沙子向他撒去,他揉著眼睛辜御,吐了口帶血的痰鸭你,轉身“唰啦唰啦”地跑了。
“你把梁小寶打懵了擒权!”張強興奮地對我說袱巨。
我沒吭聲,轉身向河灘遠處走去碳抄。樹林里開著各種顏色的野花愉老,我只認得黃色的蒲公英。蝴蝶剖效、蜻蜓在花叢間起起落落嫉入,被河水潤澤的土地上空焰盗,不時有鳥飛過。我喜歡這個地方咒林。
“你把梁小寶打懵了熬拒,真的!”第二天垫竞,張強依舊興致勃勃澎粟。
我沖他笑了一笑,鼻子上的疼痛提醒我欢瞪,昨天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活烙。我想起來是為一個叫杜若的女孩兒打的這場仗。杜若是我當時最要好的朋友張強的同桌遣鼓,他倆坐在靠走廊的窗戶邊啸盏。課間,梁小寶路過窗戶的時候譬正,嬉皮笑臉地和杜若搭訕宫补,杜若沒搭理他。
“婊子養(yǎng)的曾我!爛×粉怕!”梁小寶罵。
杜若氣壞了抒巢,找張強告狀贫贝。張強約我一起去告誡下梁小寶,梁小寶仗著一身蠻力蛉谜,當著一幫同學的面狂妄地說:裝什么英雄爸赏怼!有能耐咱們?nèi)ズ舆厗翁粜统希∥耶敃r腦袋一熱就回應他說:單挑就單挑客燕!于是,在一幫同學的攛弄下狰贯,大義凜然地向河灘走去也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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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和杜若混熟了涵紊。這個外表天使般的女孩兒傍妒,骨子里卻極其狂野。她經(jīng)常會在放學的路上突然從后面用手蒙住我的眼睛摸柄,然后摟著我的脖子親昵地走上一段路颤练。這樣的舉動,在當時還是相當?shù)卦矍骸C看味际俏液π叩臐M臉通紅嗦玖,她卻嘻嘻哈哈地像個沒事人似的患雇。
她熱情開朗的無心舉動,在我身上發(fā)生了化學反應踏揣。那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庆亡,我生平第一次遺精了,夢中都是依偎在她懷里的感覺捞稿。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又谋,令我在那個夏天的許多夜晚,誠惶誠恐地體驗著死去活來的滋味娱局。
那時的杜若臀部雖鼓但腰細腿長彰亥,加上她精致的五官和利落的短發(fā),使她在那群瘦則像豆芽菜衰齐,胖則圓滾滾的女生當中顯得格外突出任斋。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午后激捏,我們坐在教學樓后面的那個乒乓球桌上說笑喇嘱。杜若突然一本正經(jīng)地問:“你們覺得我這人怎么樣嵌溢?”
張強沉吟片刻飘千,說:“發(fā)育很好!”
當時揣非,杜若怒火沖天地嚷道:沒一個好東西翔忽!罵完跳下桌子氣呼呼地走了瘪吏。
這樣的結果是我們沒想到的卓研。張強沮喪地躺在乒乓球桌上點燃了一支煙趴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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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幾天,杜若病了奏赘。
那天我陪她從醫(yī)務室打完點滴出來寥闪,從高大的樹木下濃密的樹陰里走過,杜若瞧了一眼自己滿是針痕的手背磨淌,忽然哇地一聲哭起來疲憋,跑出了校門。正是上學的時候梁只,門沒有鎖缚柳,學生三三兩兩進來。門衛(wèi)在秋日里安靜地曬太陽敛纲。我跟了出去喂击。后來剂癌,兩人跑去租了幾本小說溜到那片給了我許多記憶的河灘上淤翔,美美地過了一下午。
我永遠記得佩谷,那是一個溫暖的秋天的午后旁壮,河水細細地在腳邊淺淺地淌過监嗜,我們背靠背坐在干凈細膩寬廣的河灘上,陽光柔柔地灑下來抡谐,水面波光粼粼裁奇,沙面輕輕起伏,習習的風拂過我們的衣袖麦撵。我和杜若如革命戰(zhàn)友般的情誼在這個寧靜的午后刽肠,就像雨后春筍一樣壓也壓不住的蹭蹭往上長。
那時候免胃,陽光似乎更像是印象派畫家筆下溫和的顏色音五,均勻的涂抹在我們身上。后來很多次羔沙,在學習緊張得空氣都冒火的時候躺涝,我們居然還整下午地逃課躺在學校外面那片寬闊的河灘上看小說、聽歌扼雏。
歌聲如眼前的流水坚嗜,緩緩淌出:
這秋天午后明媚的陽光/伴著我漫無目的的飛翔
我穿過曾經(jīng)破滅的幻想/我身邊所有冰冷的目光
我的每個幻想,總在每一個秋天飛揚
我的每個悲傷,總在每一個夜里生長
我的每次飛翔,總在漫無目的的路上
我的每次歌唱,總在每一個夜里飄蕩
秋天明媚的陽光/依然照耀著我/那遙遠無盡的幻想
秋天明媚的陽光/依然照耀著我/那遙遠無盡的悲傷
4
想起那些遙遠的下午,我心里平靜的河面翻涌起了層層的波浪诗充,打濕了河邊細細的沙灘苍蔬,打濕了那片蔥蔥的草地和那片茂密的樹林。
很多年后其障,我去一家名叫“靜音”的音像店買CD,很好奇怎么會用這么奇怪的名字银室。音像店的老板是一個有著干凈笑容的大男生。
我說:“老板励翼,我很想知道蜈敢,店名為什么叫‘靜音’啊汽抚?”
大男生笑著說:“你沒覺得這是一種矛盾美嗎抓狭?表面上音樂可以帶給人聲音但它卻把寧靜留給人的內(nèi)心。你有沒有試過造烁,在一段音樂中可以感覺世界都不存在否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想念一個曾經(jīng)放在心里的人惭蟋,或者一段往事苗桂。”
就在那年秋天快結束的時候告组,杜若送給我一片黃色楓葉煤伟,然后很深情地說:這片楓葉你要好好珍藏哦,證明我們秋天的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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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那個如監(jiān)牢般的校園的前一夜便锨,張強提議一起去河灘围辙。平時在一起嘰嘰喳喳就杜若話最多,可是那天她也沒有開口放案。我們沿著沙灘往上游漫無目的地走姚建,月光很明亮,靜靜地照著我們年輕單純的身影吱殉,投下淡淡的影子掸冤。
夜?jié)u漸深了,河面上升騰起濃濃的霧友雳。我脫下外套贩虾,披在杜若頭上,說:“打濕頭發(fā)沥阱,那個會痛缎罢。”
她笑著捶了我一拳:“你個死人考杉!”
張強掏出打火機點煙策精,頓了頓,說:“靠崇棠!我們不是可以點火嗎咽袜?找柴找柴≌硐。”
于是我們嘻嘻哈哈滿地里找枯掉的灌木询刹,不過在那樣陽光水分都十分充足的地方很難有收獲,尤其是植物瘋狂旺盛的夏天萎坷。沿河是一條望不到頭的竹柵欄圍住的菜地凹联,我們居然跑去偷偷拆人家的柵欄。然后哆档,我們圍坐在火堆旁蔽挠,紅紅的火映得我們臉也紅紅的。
杜若從她的大背包里往外掏東西瓜浸,給我們每人嘴里塞了一塊炸雞腿澳淑。我們吃得滿嘴流油,說:“要是有啤酒就更好了插佛!”杜若說:“還真有杠巡。”說著變戲法似地掏出幾罐啤酒來雇寇。
杜若舉著啤酒說:“我們來個三年之約氢拥,三年大家都不要聯(lián)系绑改,三年之后還在這里見面,看看大家混得如何兄一?”
張強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杜若就勢靠在我肩上识腿。呼呼大睡裝死出革。一股咸咸的,熱熱的液體從我的臉頰滑到她的臉上渡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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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年骂束,我們還真沒有聯(lián)系,因為我們把聯(lián)系方式都當著面撕掉了成箫。
之后展箱,我們?nèi)チ瞬煌膶W校,有了不同的生活蹬昌。一切都在順理成章地改變著混驰,三年后,我忽略了那個承諾皂贩,沒有去我們相約的地方栖榨。后來,就這樣一直留給我一個困惑:當年他們有沒有赴約明刷?
再后來婴栽,我告別了學生時代,走走停停去了很多地方辈末。最后愚争,停留在這個張揚了我四年青春的城市。那天黃昏挤聘,我一個人坐在茶樓喝茶轰枝,窗外突然出現(xiàn)的煙火,讓我發(fā)現(xiàn)自己跟這個城市有了距離组去。一種來自這個城市深處的憂傷狸膏,彌漫在磁湖周圍。
窗外的楓葉開始往下墜落時添怔,我想起了杜若當時送我的那片黃色楓葉湾戳,我一直想告訴她,你曾說那片楓葉證明了我們秋天的相識广料。后來砾脑,我才想起來,我們是在夏天認識的艾杏,在夏天韧衣!
今年春天,我回到故鄉(xiāng)路過那個小鎮(zhèn),去了河灘畅铭。當時天色漸暗氏淑,遠處是橋上那點點燈光,近處是河堤上小吃攤盞盞霓虹小燈籠硕噩。天上沒有星星只有一輪漸圓的明月假残,而照耀在水里的卻是一幅滿天繁星明月當空的畫面。
河水靜靜地淌著炉擅,我在河邊默默站了一會辉懒,悄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