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刺殺

快午夜了,我關掉電視棺弊,熄滅臺燈晶密,房間遁入黑暗。母親好不容易睡著了模她。我撿起拖鞋惹挟,光腳走出她的臥室,在漆黑的客廳坐了一會兒缝驳。每到這時候连锯,我都感覺頭皮陣陣發(fā)緊,腦袋里有東西蠕動用狱,像在吮吸我的腦漿运怖。是純粹的幻覺,還是長期精神緊繃的產(chǎn)物夏伊,我無從分辨摇展。

不過現(xiàn)在沒空管這些,十一點前必須趕到便利店溺忧,不然混蛋店長又會唧唧歪歪咏连,整夜都不消停。

我換衣服跑出門鲁森,腦袋暈船一樣亂糟糟一團祟滴。到便利店時,還是遲到了一分鐘歌溉。

姜昆胖垄懂,瞇眼,戴眼鏡痛垛。我跑進店的時候草慧,他攥著電子煙倚在收銀臺后,嘴角咧一道縫匙头,軟朦朦的煙霧飄出裂縫漫谷,遮住鏡片背后的小眼。那雙眼睛早盯住我了蹂析。

“又遲到啦舔示,”他說:“這個月第幾次了朽寞?”

“實在抱歉,現(xiàn)在就換衣服斩郎∧匀冢”

“我要是你,就干脆遲一小時缩宜。遲到一分鐘就白干一小時肘迎。干嗎不待在外面抽根煙歇一會兒?對不對锻煌?”

他慢悠悠跟到倉庫妓布,倚著門看我。

“今晚天氣這么好宋梧,空氣新鮮匣沼,抬頭看看星星,低頭玩玩螞蟻捂龄,多自在释涛。”

這是姜昆的說話方式倦沧。從來不直接發(fā)脾氣唇撬,而是拐著彎地惡心、羞臊你展融。倘若和他正面沖突窖认,再凌厲的氣勢也會被反彈回去,黏在自己臉上告希。最終無地自容的還是你扑浸。最好的方式是保持沉默,讓他說個夠燕偶,等他覺得沒意思了喝噪,就會自己停止。

我換完衣服杭跪,正巧看見曾美進店仙逻。她穿碎花裙,外面套牛仔夾克涧尿,腳踏著涼鞋,趾甲油涂成深綠色檬贰。需要說明姑廉,她是便利店唯一打烊工的女人。我偷看過她的健康證翁涤,名字是曾美麗桥言,但她自我介紹時說叫曾美萌踱。我問她為什么,她叫我別多管閑事号阿。

曾美從我對面擦身而過并鸵。

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無視。

不知什么時候扔涧,姜昆回到收銀臺后面园担,手里搖晃一卷東西,叫我的名字枯夜。

“尹陸弯汰,過來『ⅲ”他遞過那卷東西咏闪,“去,把這東西貼了摔吏「肷”

我拆掉塑料繩,展開征讲,是一沓電影海報溪胶。便利店經(jīng)常接這樣的活兒。海報標題寫著刺秦稳诚。畫面里哗脖,憤怒的荊軻攥著匕首,猛地扎向秦王扳还。這種任人都知道結局的玩意才避,不知道誰會看。

“貼在哪里氨距?”

“附近小區(qū)的告示欄桑逝、墻上、樓道里……我不管俏让,反正給我貼滿了楞遏。”

“那一會兒貨車來了誰搬東西首昔」押龋”

姜昆盯著我,噗嗤一聲笑了勒奇。他狠狠嘬一口煙预鬓,指示燈由綠變紅。濃稠的煙霧噴在我臉上赊颠,姜昆已經(jīng)掉頭走了格二。

“你還挺會開玩笑劈彪,貼不完別回來《ゲ拢”

我揣著海報惊畏,游走在夜色中鹊奖。由于長期失眠萎羔,附近都轉遍了俊扳。哪支路燈忽明忽暗,誰家的狗常在夜里狂吠抄淑,我都無比清楚屠凶。這一帶有兩個社區(qū),南邊是高檔公寓肆资,三十二棟樓矗愧,常住居民不超過三十二戶,晚上黑燈瞎火郑原,樓群陷入死寂唉韭;北邊是六十年代的老社區(qū),原住戶大多已搬離犯犁,如今環(huán)境越來越差属愤,與貧民窟無異。

我和母親就住在那里酸役。

剩下最后一張海報時住诸,我已經(jīng)走到家樓下。索性上樓看一眼涣澡。

母親仍在熟睡贱呐。我將海報扔在客廳,轉身出門入桂。

回到便利店時奄薇,玻璃門從里面鎖住了。送貨車已經(jīng)離開抗愁,十幾支箱子橫七豎八堆在門口馁蒂。里面正在發(fā)生不該發(fā)生的事,我習以為常蜘腌,不再大驚小怪沫屡。

我蹲在墻角,點燃煙逢捺,望向夜空谁鳍。夜幕低垂,蒼穹撒滿碎鉆劫瞳。難得的好天氣倘潜。也許這種時候,看星星的確是他媽不錯的選擇志于。

二十分鐘后涮因,姜昆擰開門鎖。曾美已經(jīng)換好工服伺绽,整理貨架上不存在的東西养泡。我挽起袖子,把箱子搬進倉庫奈应。背后好像有只觸手澜掩,察覺到曾美在看我。每當我回頭杖挣,那雙眼睛就故意瞥向別處肩榕,仿佛一旦四目相交,世界末日就到了惩妇。

天亮時株汉,我回家喂母親吃藥。她既沒大小便失禁歌殃,也沒噴藥乔妈。我躺在床上,腦袋木森森的如同宿醉剛醒氓皱。伸展四肢路召,手邊碰到什么東西,是那張電影海報波材。我明明記得扔在客廳了股淡。

展開海報,陡然察覺到哪里不對勁各聘。

海報里揣非,荊軻瞋目裂眥,正揮拳砸向秦王躲因。

荊軻怎么會沒有匕首呢早敬,我心想。手一松大脉,海報落在臉上搞监。

沒過一會兒,我聽見屋里有動靜镰矿。墻里冒出液體沸騰的聲音琐驴,陰影遮住了陽光。一只怪物闖進房間,飄浮著朝我逼近绝淡。我兩條腿麻木動彈不得宙刘,下意識地攥緊拳頭。手里有東西硌得慌牢酵,沉甸甸的悬包,大腿外側一絲冰涼。突然我明白那是什么馍乙,全身繃成一塊鐵板布近,驀地揮出手臂。錚的一聲丝格,怪物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撑瞧,渾身不斷抽搐,像是抽掉空氣的易拉罐显蝌。

“尹陸预伺!把遙控器遞給我,我要看電視琅束!”母親在隔壁大叫扭屁。

我驟然驚醒,睜開眼睛涩禀,渾身大汗淋漓料滥。

掀開被子,有東西咣當?shù)粼诘厣习且话沿笆住?/p>

簡直不可思議葵腹。我坐在床上愣了幾秒鐘,彎腰撿起匕首屿岂。手指觸碰刀柄的瞬間践宴,酥麻的震顫感沿指尖滑向全身。難道攥得太用力爷怀,被我從夢里帶出來了阻肩?這是什么荒唐的想法。我暗罵自己愚蠢运授,同時仔細端詳匕首烤惊。大概一尺多長,烏黑色刀柄吁朦,刀刃無比鋒利柒室,和海報上消失那把一模一樣。

我仍然不敢相信逗宜,害怕自己在另一場夢中雄右,于是將匕首擱在掌心空骚,刀尖沿掌紋輕輕一舔。隔了兩秒擂仍,血滴露珠般冒出皮肉囤屹,匯成一道細流滑落手背,痛覺隨之而來防楷。這才確定牺丙,現(xiàn)在不是做夢则涯。

“尹陸复局!你在干什么!快拿遙控器給我粟判!”

沒空多想亿昏。我擦凈掌心的血,將匕首藏在枕底档礁,匆忙離開臥室角钩。


母親患的是帕金森氏癥,主要表現(xiàn)為四肢僵硬呻澜,顫抖递礼,把嘴里的飯噴得老遠,偶爾大小便失禁羹幸。醫(yī)生說脊髓,患者多是六十歲以上老人。她還不到五十歲栅受,看上去頂多三十五六将硝,身上沒什么贅肉,皮膚還有光澤屏镊,和老人的稱謂壓根不挨邊依疼。一定是某根神經(jīng)受到刺激了。

兩年前的某個晚上而芥,父親披著大衣推門而去律罢,此后再沒回來。他在與不在對我而言并沒什么兩樣棍丐。但對母親來說误辑,無異于天翻地覆的變化。我至今清楚地記得骄酗,她那時怎樣舉止失措稀余。半個月里,她沒吃過像樣的東西趋翻,也沒正經(jīng)睡過覺睛琳,每時每刻都坐在電視前盒蟆,目光呆滯盯著屏幕,雙唇緊閉师骗,披頭散發(fā)历等,誰說話都不應聲。倘若關掉電視辟癌,她就聲嘶力竭地尖叫寒屯,非拿腦袋往墻上撞不可。我還是頭一次目睹母親這副模樣黍少,光是想一想都頭痛欲裂寡夹。

盡管如此,只要當她的面說父親半句壞話厂置,她還是會奮力掙扎菩掏,伸出手指,哆嗦著命令我住嘴昵济。

自那以后她就開始顫抖智绸,病情嚴重時生活不能自理。為了照顧她访忿,我辭掉工作瞧栗,在便利店找到一份打烊工的活兒,每天趁她入睡時上班海铆。除去藥費和基本生活花銷迹恐,每月幾乎剩不下什么錢。后來我得知游添,某位前國家領導人也是因為這病去世系草,心里撒開了閘,明白這就是一時間問題唆涝。

不過選擇打烊工倒不完全因為她找都。

簡單直接地說,我睡不著覺廊酣。

無論怎樣折磨自己的身體能耻,我都無法進入睡眠。只要閉上眼睛亡驰,神智就無比清醒晓猛,情緒低落到谷底。在便利店工作前凡辱,我像午夜游魂一樣打發(fā)失眠的時光戒职,每到深更半夜就四處游蕩,偶爾還會遇到一些同類透乾。他們大多與我一樣洪燥,佝僂身子磕秤,目光渙散,臉上掛著疲憊與怨怒捧韵,還有隱匿的市咆、無處發(fā)泄的欲望。我避免與他們碰撞再来,因為我知道蒙兰,一次小小的、不經(jīng)意的碰撞芒篷,足以摧垮我的神經(jīng)搜变。

我需要打入正常人的世界,在事情變得不可挽回以前梭伐,在我被徹底支配以前痹雅。

于是我進入便利店,遇到曾美糊识。

曾美住在距我不到一百米的地下室,以她的薪酬只能負擔這樣的地方摔蓝。每天中午一點整赂苗,她準時出現(xiàn)在地下室門口,光著腿拿外賣贮尉。這是我能看到她裸露身體最多的時候拌滋。她長得并不算漂亮,額頭鼓猜谚,顴骨高败砂,皮膚還有點粗糙,可以說完全不在我審美范圍內魏铅。

或許是氣味的緣故昌犹。曾美身上散發(fā)著某種超出嗅覺維度的氣味。鼻子雖然聞不到览芳,但大腦明確接收到信號斜姥,神經(jīng)作出反應。就像交配期的動物身上散發(fā)的氣味一樣沧竟。曾美的氣味肯定精確匹配到我體內的什么東西了铸敏。

我立在窗前窺視她。陽光將她身上的氣味兒膨脹開悟泵,隨著微風飄到我臉上杈笔,沖進我的身體。擱在以前糕非,哪怕是昨天蒙具,我都會怔怔地看著敦第。等她回到地下室,我就拉上窗簾解開腰帶店量,憑借殘留的想象力做該做的事芜果。到了晚上,在便利店遇見她融师,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右钾。

但現(xiàn)在,事情變得不一樣了旱爆。

經(jīng)過那一場夢中的刺殺舀射,體內的什么東西獲得滋養(yǎng),掙扎著要破土而出怀伦。我無法抑制這股洶涌的力量脆烟,腦袋里誕生一種模糊的念頭:有它在,我能為所欲為房待。于是拿起電話邢羔,撥通曾美的號碼。

“喂桑孩,我已經(jīng)在等著了拜鹤。”

我一怔流椒。反應過來她在等外賣敏簿。

“我是尹陸。我正在看你宣虾」咴#”

電話對面安靜了片刻。曾美沒有東張西望绣硝,直接轉向我的窗子說:“我知道蜻势。你每天都這樣對吧,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域那。在便利店都不敢跟我說話咙边,真慫〈卧保”說完停了一會兒败许,挑釁似的把手伸進褲子。逆著陽光淑蔚,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市殷。不過我堅信,她也想和我發(fā)生該發(fā)生的事刹衫,從語調中我清楚感受到這一點醋寝。

“到這地方上班第二天搞挣,我就知道你也住在這破爛地方,惡心透了音羞〈呀埃”

我有點生氣:“你不用說這些,我比你清楚嗅绰。我和這地方一樣稀巴爛舍肠。”

她冷笑:“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窘面。進過地下室嗎翠语?”

在我的童年回憶中,這種地下室是防空用的儲物空間和臨時避難所财边,根本不能長期住人肌括。陰冷潮濕,污穢遍地酣难,這些自然不在話下谍夭。最令我咋舌的是,住在這里的人好像形成了另一種生態(tài)圈鲸鹦,與地上相隔咫尺慧库,卻遙不相及。而我像一只在籠子里住了二十多年的老鼠馋嗜,跌進地溝,面對久違的同類茫然失措吵瞻。

曾美的房間亂得不能再亂葛菇。那里充斥著一種與她身上十分相似,卻僅僅由于不是純天然橡羞,而是由人造材料產(chǎn)生眯停,所以顯得十分廉價劣質的氣味兒。我踮著腳卿泽,跨過重重障礙上了她的床莺债。床板吱吱亂響,上面的鋪蓋洗得發(fā)白签夭,卻蒙著一層日久難清的污漬齐邦。

我們之間沒什么可說的,只管脫掉衣服摟作一團第租,大干特干措拇,干得腦漿都要沸騰了。過程中我大腦空白慎宾,沒有刻意地放松與享受丐吓,更沒有滿足感浅悉,倒像流水線上的工人辛勤完成工作。由此我產(chǎn)生一種錯覺券犁,自己是替體內的東西做這事的术健。它是主角,我是負責流汗的傀儡粘衬。

完事我穿好衣服荞估,再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待一秒鐘。曾美也許和我說了什么色难,幾句有的沒的泼舱,好像還提起姜昆。我記不清楚了枷莉,只想趕快回家娇昙。

回到家,已經(jīng)下午四點鐘了笤妙。我扶母親上了廁所冒掌,又胡亂吃幾口東西。走進臥室蹲盘,海報蜷縮在床上股毫。我找到透明膠帶,將它貼在墻上召衔,翻出匕首铃诬,躺在床上等待秦王。

果然苍凛,沒過片刻它就出現(xiàn)了趣席,一步步逼近我。這回沒有海報擋臉醇蝴,它的模樣完整地呈現(xiàn)在我面前宣肚。起初是一團陰影,隨后越來越清晰:佝僂著背悠栓,四肢僵硬霉涨,巨大漆黑而污穢的怪物。直視這樣的東西惭适,我難免有些恐懼笙瑟,兩臂直打哆嗦⌒裙粒可是匕首好像有了生命逮走,驅使著我揮動手臂——并非它操縱手臂,而是向我注入了某種動力,如慣性似的直揮师溅。秦王尖叫著抽搐茅信,越變越小直至消失掉,和上回一模一樣墓臭。

夢醒后蘸鲸,渾身如填滿棉花糖一樣滿足。


晚上窿锉,我提前到店酌摇,蹲在門口抽煙。

曾美剪短了頭發(fā)嗡载,相當短窑多,還涂了新的趾甲油。經(jīng)過店門洼滚,我們對視一眼埂息,什么話也沒說。她轉回目光的速度比閃電還快遥巴。要不是腳腕上殘留的指印千康,我?guī)缀鯌岩上挛缒莻€是不是她。

不出所料铲掐,曾美剛走進倉庫拾弃,姜昆就叫我了。收銀柜啪的彈出來摆霉。他用手指夾出二十塊錢豪椿,抖了兩下,笑瞇瞇地說:“到麥當勞買一份巨無霸套餐携栋,別忘記找零啊砂碉。”說完手指一松刻两,錢落在地上,不等我說話滴某,已經(jīng)朝倉庫走過去了磅摹。我彎腰撿起錢,朝倉庫的方向瞟了一眼霎奢。

“你最近身體不錯啊户誓。”我說幕侠。

姜昆停下腳步帝美,朝我咧嘴一笑,將我劃為同謀晤硕。我打喉嚨里泛起一陣惡心悼潭。出了店門左轉庇忌,蹲在墻根下,讓自己隱藏在陰影里舰褪。過不了多久皆疹,他就該鎖門了。我攥緊手里的錢占拍,胳膊一抖一抖地略就,腦袋里不斷浮現(xiàn)出秦王的影子。沒過片刻晃酒,店里突然一聲巨響表牢,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聲音。曾美跑出倉庫贝次,站在離門口不遠的貨架前崔兴,邊假裝整理商品,邊朝門外張望浊闪。我蹲著的位置恰好能看清楚她恼布,她卻看不見我。姜昆拱開倉庫門搁宾,雙手搭在腰帶上折汞,慢悠悠地走向曾美。

“你可想好了盖腿,追我的女孩多得是爽待。”

他貼在曾美身后翩腐,一身肥肉將她完全覆蓋鸟款。

“就憑你這條件,想在北京找一有兩套房的茂卦,嘖嘖嘖……”

姜昆說著何什,兩手搭在曾美肩上。曾美低著頭等龙,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处渣,渾身戰(zhàn)栗。我?guī)缀蹩匆娨坏阑鹧孳f上她的頭頂蛛砰,卻被她強行壓了下去罐栈。我突然想起顫抖的母親。她是否經(jīng)受過火焰的炙烤泥畅,最終被剝奪了身體的控制權呢荠诬。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一腳踢開店門。

姜昆本能地后退兩步柑贞,瞪大眼睛嚷道:“你干嘛方椎!”

我捏著揉碎的紙幣,輕輕塞到他兜里凌外。

“麥當勞關門了辩尊。”

“那就請你再走一條街康辑,到另一家麥當勞去摄欲。”

“我一人悶得慌,除非你讓曾美跟我一起去√崤欤”

出乎意料的是玲销,曾美仍然待在原地咖杂。她扭過臉,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和姜昆。我以為自己一出現(xiàn),她就會像掙脫捕獸夾的小動物智袭,立刻跳到安全的位置,甚至躲在我身后掠抬。

姜昆看看我吼野,又看看曾美,仿佛目睹了一場滑稽的鬧劇两波。

“你們倆……哈哈哈……你們倆瞳步,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埽”他捧腹大笑单起,全身的肥肉止不住亂顫×臃唬狂笑著在狹窄的便利店來回激蕩嘀倒,由厚變薄,最后化為鋒利的尖嘯局冰,朝我們噴涌過來括儒。“曾美麗锐想,快去做你想做的吧,你不是一直想做那個嗎乍狐?不要待在這里受苦受累了赠摇,該學的東西你在我這兒都學會了,回頭替你介紹生意怎么樣……至于你,你是什么東西藕帜?哈哈哈烫罩,你算什么東西!大糞都能變成肥料澆莊稼……你活著真是……真是……”說到這兒陡然沒了聲音洽故,整張臉攥成一團贝攒。

曾美閃開兩步,站在旁邊时甚。她還沒站穩(wěn)隘弊,姜昆失了重心一樣前后搖擺,砰的撞在貨架上荒适。他拼命地呼吸梨熙,一手捂住胸脯,一手伸進褲兜掏出藥瓶刀诬,哆嗦著擰開瓶蓋咽扇,倒出三顆扔進嘴里,抓起貨架上的飲料陕壹,咕咚咕咚灌進去质欲。液體沿著下巴、脖子淌進他的衣服糠馆,肚子那塊兒濕了一大片嘶伟,最后爛泥般出溜到地上,嘴唇?jīng)]了血色榨惠。

這時貨車到了奋早。兩名工人推門進店,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赠橙。

“怎么了這是耽装?”

“犯病了……我們也頭一次見∑诰荆”我說掉奄。

“用不用送醫(yī)院啊凤薛?”

“吃藥了姓建,麻煩兩位搭把手,抬他到后面去吧缤苫∷偻茫”

那一整夜,姜昆沒再說話活玲。他蜷縮在倉庫角落涣狗,一間不足五平米的辦公室谍婉。整間屋子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镀钓,和一個空蕩蕩的文件柜穗熬。屋里悶熱潮濕,平時他從不待在那地方丁溅。曾美和我各干各的唤蔗,便利店和往常沒什么兩樣。直到天亮窟赏,早班員工到了妓柜,我進倉庫換衣服,隔著辦公室的玻璃瞥了他一眼饰序,還活著领虹。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離家出走前的父親求豫。

出了店塌衰,發(fā)現(xiàn)曾美在外面等我,她說:“你還行蝠嘉∽罱”

我沒懂她的意思,“你說什么蚤告?”

“到我那里待會兒吧努酸,我一人有點別扭《徘。”

“我得先回家看一眼我媽获诈,然后就過去⌒暮郑”

“好舔涎。”她扭頭走了逗爹,留給我一道背影亡嫌,直至消失在透不進光的地下室。

但我沒立刻找她掘而⌒冢回到家,我扶母親起床洗漱袍睡,吃點東西知染,陪她待了一會兒。她按動電視遙控器斑胜,最后停在一檔外國節(jié)目上持舆。

那是某種類似于真人秀的實驗節(jié)目色瘩,為了測試人對孤獨的極限挑戰(zhàn),拍攝團隊將一個人流放西伯利亞逸寓,給他一間屋子,屋里有充足的食物和飲水覆山,還有數(shù)支針孔攝像機竹伸。周圍冰天雪地,杳無人煙簇宽。雙方約定勋篓,若他在那里待半年,就能獲得一大筆錢魏割。

過程我沒細看譬嚣,只記得那人產(chǎn)生了某種幻覺,先是聲音钞它,后是奇怪的幻象拜银。他時常在曠野中游蕩,漫無目的遭垛,喃喃自語尼桶。

拍攝團隊遠遠跟蹤,就是不與他接觸锯仪。

第五個月末的一天泵督,他起床后什么都沒做,穿著單衣離開屋子庶喜,走向冰天雪地的荒原小腊。節(jié)目組不得不停止拍攝,送他回城市進行心理治療久窟。然后專家跳出來講一些沒頭沒尾的話秩冈,大概意思是人一旦孤獨久了,腦袋里的幻象會逼得你發(fā)瘋瘸羡。

可是我不覺得他在發(fā)瘋漩仙。

我不明白電視臺一大清早為什么要播這種玩意。

腦袋里不斷閃過父親臨走前的畫面犹赖,還有母親隨后那半個月的瘋狂队他。我知道曾美正在地下室里等著我,姜昆犯病的模樣估計給她嚇得夠嗆峻村。她很需要我麸折,我也需要她。然而此刻粘昨,還輪不到她的身體來慰藉我垢啼。

我亟須一記迅猛的刺殺窜锯。


秦王比前兩回來得晚了一些。經(jīng)過兩次練習芭析,我已然輕車熟路锚扎。夢里急不可耐,沒等它逼近馁启,上身就彈了起來驾孔,揮動匕首將它擊殺。醒來后惯疙,卻沒有獲得先前飽脹的滿足感翠勉,反倒是墜落感、幻滅與悵然失落塞滿胸膛霉颠。

我突然意識到对碌,伸手揮刀這事已經(jīng)不能滿足自己,決定再進入夢境蒿偎。這回我耐心等待朽们,匕首攥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酥郭。秦王如約現(xiàn)身华坦。我穩(wěn)住心神,等待它朝我逼近不从,逼近惜姐,再近一點……我?guī)缀跣岬剿茉獾母粑秲海吹剿w上無數(shù)褶皺的細節(jié)椿息。胸腔里咚咚打鼓歹袁,手心潮濕沾滿了汗,我猛地揮臂——怪物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寝优,它的雙顎扯到極限条舔,獠牙劃破我的皮膚,墨汁般的鮮血混著唾液噴濺了我一臉乏矾。

我驚醒孟抗,從床上彈起來,渾身浸滿了汗钻心。

母親透過客廳的鏡子在偷窺我凄硼。她似乎看見了什么,眼神透著困惑與恐懼捷沸。四目相對摊沉,她眨了眨眼,扭過臉盯著電視屏幕痒给,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说墨。我無意對她談論夢中的刺殺骏全,也不知從何談起,索性什么都不說尼斧,進浴室沖一個澡姜贡,出門找曾美去了。

到曾美那里已經(jīng)接近十一點鐘棺棵。如我所料鲁豪,她沒有苛責我,甚至沒有張嘴問我為什么晚到律秃。歸根結底是沒有必要。與其浪費時間作解釋治唤,不如爭分奪秒再干一次棒动。彼此身體的強烈吸引,使其他問題沒有任何插足的余地宾添〈遥或者說,我們彼此交流的途徑并非語言缕陕,而是身體的接觸與碰撞粱锐。經(jīng)過一場接近極限的刺殺,我感到無窮的力量在體內激蕩扛邑,必須將它傾瀉而出怜浅,而曾美就像一個漆黑的巢穴……

三回以后,渾身松懈下來蔬崩,周圍細小的物件也漸入視野——行李箱上的泡面桶恶座、貼滿畫紙的筆記本電腦、脫在地上的衣服沥阳、仍在空中搖擺不止的晾衣架跨琳,還有從便利店帶回的零食與速食包裝。曾美半拉身子懸在床外桐罕,呆滯地望著天花板脉让,仿佛靈魂都出竅了。忽然她心有所覺功炮,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溅潜。我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她觸了電似的死宣,立刻趴到我背上伟恶,笑嘻嘻地問我,下午要不要陪她去逛街毅该。她身上黏糊糊的博秫,弄得我很不舒服潦牛。我扳開她,竭力隱藏自己不耐煩的情緒挡育,說自己下午還有事要做巴碗。她問我什么事。我腦袋里一片空白即寒,除了躺在床上等待秦王降臨橡淆,幾乎想不出還有什么事可做。離奇的是母赵,每完成一場夢中的刺殺逸爵,我就想和曾美大干特干,而每每和她干完凹嘲,我就想立刻回到夢境师倔,再無其他興致。

結果證明周蹭,女人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是情緒感應雷達趋艘。曾美盯著看了兩秒,立刻刺探出我的想法凶朗。她翻身下床穿衣服瓷胧,柔軟的身體如淬過火一樣冷硬。我有些慚愧棚愤,知道是時候走了搓萧,臨走想安慰她兩句,曾美突然嚷道:“滾遇八!快滾矛绘!你給我滾!”

慶幸的是刃永,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货矮。

我依然每天中午去找她,彼此的話也多了一些斯够。有上回的教訓囚玫,我再也不敢拒絕和她對話。就算無法接受她的要求读规,也會仔細聽抓督。

在密不透風、潮濕狹窄的地下室束亏,曾美將她的身世娓娓道來铃在,那些童年的往事、不道德的秘密、凄苦的遭遇與命運的戲謔在我耳邊縈繞定铜。有一回阳液,她談起和中學老師睡覺,我想起教堂的告解室揣炕,心里想笑帘皿,差點說了句上帝原諒你了。其實絕大多數(shù)秘密都沒什么稀奇畸陡,不過是一個小鎮(zhèn)女青年的悲歡鹰溜。真正吸引我的,是她最近發(fā)生的一件事丁恭。

曾美說她最近一直在做夢曹动。夢里有一座巨大的舞臺,周圍燈火璀璨牲览,天花板閃耀著點點星光仁期。舞臺下坐著無數(shù)人,看不清臉竭恬,期待的眼神卻無比清晰。她說自己平生從沒見過那么大的舞臺熬的。在夢里痊硕,她穿著雍容華貴的衣裳,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押框,戴著寶石項鏈等待上場岔绸。觀眾席不斷有人吶喊她的名字,雙手高高舉起橡伞,激動得熱淚盈眶盒揉。隨著音樂響起,煙花在夜空綻放兑徘,在掌聲與尖叫聲中她閃亮登場刚盈。就在她走到舞臺中央,剛要張嘴時挂脑,燈光突然熄滅藕漱,周圍變得一片漆黑。神秘的面孔紛紛離場崭闲,朱紅大幕緩緩拉上肋联。華美的舞臺變?yōu)橄葳澹瑥堥_血盆大口將她吞噬刁俭。

她一直重復做著這個夢橄仍。每到這里,夢就醒了。曾美睜開眼睛侮繁,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這樣的地方虑粥,胸口瞬間涌起一陣暴躁,想要不顧一切地扯碎什么鼎天。如果不能將這種感覺發(fā)泄出去舀奶,她害怕終有一天會扯碎自己。至于別的問題斋射,暫時管不了那么多育勺。在這座城市她只認識兩個人,一個是姜昆罗岖,一個是我涧至。曾美說,她討厭姜昆桑包,但那時候我還沒出現(xiàn)南蓬,躲在窗后偷窺不算出現(xiàn)。而且姜昆需要她哑了,她需要一個需要她的人存在赘方。

我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前兩天和她干的時候弱左,我無意中摸到枕頭底下有一個藥瓶窄陡,不知道是安眠藥、避孕藥拆火,或是什么別的藥物跳夭,也許與她的夢境有關。

曾美見我走神们镜,問我在想什么币叹。我說,咱們很可能是被流放的人模狭。

“被流放颈抚?被誰流放?”曾美問嚼鹉。

“被看著這一切的人邪意。”


周日晚上反砌,姜昆沒來守夜班雾鬼。前半夜,曾美和我諸事照舊宴树,進入后半夜策菜,兩人再也克制不住,情不自禁干上了。我鎖上店門又憨,拔掉監(jiān)控攝像翠霍,把曾美按在貨架上,狠狠發(fā)泄一通蠢莺。偷來的快感格外刺激寒匙,我比平時更生猛殘暴,曾美也顯得更瘋狂躏将。貨架隨著身體的節(jié)奏搖晃锄弱,發(fā)出吱呀的聲響,食物瀝瀝拉拉掉落一地祸憋。鏡子中会宪,我看見曾美的表情。她已經(jīng)靈魂出竅了蚯窥。

我們連續(xù)干了三次掸鹅,直到雙腿發(fā)顫,渾身筋疲力盡拦赠。于是拿出冰柜里的飲料巍沙、貨架上的零食,將衣服統(tǒng)統(tǒng)鋪在地上荷鼠,扭開音響放起音樂赎瞎,兩人光著身子,坐在地上大吃大喝起來颊咬。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久沒有這樣快活過了牡辽。

天沒亮曾美就走了喳篇。她走得很急,像是趕著要去做什么事态辛。我獨自留在店里麸澜,收拾滿地狼藉。換班的店員似乎察覺到什么奏黑,嘀咕著說有一股怪味兒炊邦。我假裝聽不懂,換了衣服打聲招呼熟史,哼著歌走了馁害。

到家時,母親已經(jīng)起了蹂匹。我進臥室碘菜,正準備來一記精神飽滿的刺殺,掀開枕頭,匕首竟然不見了忍啸。再看墻上仰坦,海報無影無蹤,膠帶的印跡還殘留著计雌。我驚惶不已悄晃,跑出去問母親,是否拿了我的東西凿滤。

“那張海報忒邪乎妈橄,我給扔了⊙及停”她說眷细,“自從那玩意貼在墻上,你就不太正常鹃祖∠担”

“什么時候扔的?扔在哪里了恬口?”

母親盯著我不說話校读。我?guī)缀跬耍环覆〉臅r候與常人無異祖能。一股邪火躥上頭頂歉秫,四肢止不住戰(zhàn)栗,我無法控制自己养铸,兩手掐住她的肩膀雁芙,用力搖晃。

“你是不是有渤兔甘!快告訴我,扔在哪里了鳞滨?”

母親嘴角顫抖洞焙。看得出來拯啦,她要哭澡匪,勉強忍著。

“我是有病褒链,但腦子很清醒唁情。你呢?”

“扔在哪里了甫匹?”

“樓下垃圾桶荠瘪『幌铮”

我轉身竄出家,連跑帶跳下了樓梯哀墓,一腳踢翻樓門口的垃圾桶趁餐。

里面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篮绰。

這時后雷,街上響起汽車引擎的轟鳴。那種體量的貨車我每晚都在等吠各,因此對聲音格外敏感臀突。我沖出小區(qū),垃圾車正朝遠方離去贾漏。車里一定有我的海報候学。我不顧一切地跑向垃圾車,邊喊邊招手纵散,試圖讓司機意識到我的存在梳码。北風猛烈,恨不得將我撕得粉碎伍掀。無數(shù)光斑在眼前搖曳掰茶,行人與汽車紛紛化為失幀的掠影,整個世界失常了蜜笤。

跑到第三條街濒蒋,突然小腿抽筋,狠狠地摔了一跤把兔。垃圾車漸行漸遠沪伙,最終變?yōu)槟:陌唿c,消失在汽車的洪流中县好。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围橡。

剛進家門,我就聞到燒焦的味道聘惦,猛地意識到什么,跑進廚房儒恋。母親在水池前燒什么東西善绎。她手里攥著,正在燃燒的诫尽,就是我苦苦追尋的海報禀酱。

“你干什么!”我大喊牧嫉。

她看見我剂跟,瞪大眼睛减途,瞳孔透出陌生與恐懼。海報燒了一半曹洽,秦王的臉化為烏有鳍置。母親張大嘴巴,就要發(fā)出尖叫送淆。驀地手臂一陣脹痛税产,我朝前猛推,就像揮匕首刺秦王一樣偷崩。母親倒退兩步辟拷,摔倒在地。

“你是誰阐斜?你到底是誰呀衫冻!”她號哭著。

我胸口一陣冰涼谒出,奪過海報隅俘,撲滅了,沖出廚房到推。路過客廳的鏡子考赛,我隱約發(fā)覺,里面的人非常陌生莉测。顧不了許多颜骤,我四肢顫抖著跑進臥室,將海報重新貼在墻上捣卤。翻開枕頭忍抽,匕首烏黑弹囚,刀身已經(jīng)折斷躺翻,剩下半截殘刃。

如此足夠了辅甥,我心想子姜。鎖好房門祟绊,躺上床,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哥捕。不知道這樣能否入睡牧抽。

多慮了。我很快進入夢境遥赚。沸騰的聲音從墻里面?zhèn)鬟^來扬舒。墻上浮現(xiàn)出熟悉的黑洞,漆黑的巢穴凫佛。秦王每回從那里爬出來讲坎。但是這回孕惜,它好像遇到了阻礙。那個洞太小了晨炕,它半截身子卡在墻里衫画。我心急如焚,慢慢挪動下肢府瞄。本來動彈不得的雙腿現(xiàn)在靈活自如碧磅。于是我坐起身,攥穩(wěn)匕首遵馆,弓起小腿鲸郊,以雷霆之勢撲向那怪物。

砰的一聲货邓,我醒過來秆撮。

血源源不斷從腦袋流下來,眼前是殷紅的世界换况。我感受不到疼痛职辨,抹掉臉上的血,看見墻上一塊猩紅的印記戈二。就在那里舒裤。怪物就在里面。我攥緊半截匕首觉吭,狂嘯著刺進墻面腾供,連捅數(shù)十刀,直到震裂虎口鲜滩,才不得不脫手伴鳖。

我坐在地上喘息。屋里死水般寂靜徙硅。

忽地榜聂,手機響起短信提示。是本月工資賬單嗓蘑。姜昆扣了我一半薪酬须肆。我騰地站起身,顫抖著給曾美打電話桩皿,想問問她豌汇。一連四五個無人接聽。我又往便利店打业簿,問姜昆在不在瘤礁。店員說他在阳懂。我說好梅尤。

他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柜思。

走出臥室,發(fā)現(xiàn)家里的門敞著巷燥,母親的鞋子和外衣不見了赡盘。我無從分辨這意味著什么,也來不及細想缰揪,用毛巾裹住虎口陨享,纏緊了,匕首攥在手里钝腺,出門抛姑。

走吧,都走吧艳狐,我喃喃自語定硝。

家到便利店有一百二十步,但我好像走了十公里那么遠毫目。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一些人的模樣:母親蔬啡、曾美,已經(jīng)模糊不清的父親镀虐,還有那些隱匿的箱蟆、流放我又遠遠跟蹤的神秘面孔……他們輪番交替著在我面前,呼喚著我揮動手臂刮便,亮出一記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刺殺空猜。

陽光下的便利店顯得特別陌生。我好像從沒有見過它白天的模樣诺核。它是那么小巧抄肖,那么精致,那么容易受傷窖杀。如果非要講一個毀滅它的理由漓摩,我會說它太可愛了。

我一腳踹開門入客,踏進便利店管毙。屋里人潮涌動。店員和客人圍成一圈桌硫,正在議論紛紛夭咬。我攥緊匕首,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咆哮铆隘。無數(shù)張臉轉向我卓舵,人群裂開一道口子。在他們身后膀钠,姜昆臉色慘白掏湾,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裹虫,渾身的口袋都翻了出來。現(xiàn)在所有人望著我融击,目光流淌出無盡的嘲諷筑公。我突然覺得,什么東西抽離了身體尊浪,自己被戲謔得體無完膚匣屡。

鏡子中,我瞋目裂眥拇涤,赤手空拳捣作,猶如一只惡鬼。

霎時想起曾美鹅士,想起枕底的藥瓶——那不是什么避孕藥或者安眠藥虾宇,而是一瓶硝酸甘油。

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懼如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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