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們口中的“精神病人”。
他們說我是嚴重的孤獨癥患者瑰钮,然后把我鎖在這里。其實也不是鎖微驶,只是把我寄放在一家醫(yī)院浪谴,病房是四四方方的白墻壁,我對著它發(fā)一天又一天的呆因苹,這樣的生活確實適合一個神經病苟耻。
但我不是一般的患者,或者說每個神經病都是天才扶檐。我在病房里裝了一面很大的鏡子凶杖,鏡里的,鏡外的款筑,好像可以看見兩個不同的世界智蝠,不一樣的世界。然后每天的娛樂就是看鏡子發(fā)呆奈梳。
媽媽會在每個月開始的幾天來看我杈湾,身后都會跟著那個男人。每次我都能看到媽媽心疼的眼神攘须,陪無動于衷的孩子強顏歡笑漆撞,以及在鏡子里的她,掩面而泣于宙,眼睛里是深深的疲倦和絕望——是的浮驳,我可以看到每個人在鏡中的另一面,有時候一樣捞魁,有時候相反至会。
那個男人是在爸爸離開后出現在媽媽身邊的,一身筆挺的西裝署驻,臉上不留胡茬奋献,帶著方方正正的黑色眼鏡健霹。他總帶著許多零食來醫(yī)院,在別人面前安慰媽媽瓶蚂,用憐憫和疼愛的目光看我糖埋。
但我不喜歡他,鏡子里的他窃这,滿臉的刀疤瞳别,眼鏡反著冷漠的銀光,傳達著厭惡和怨毒杭攻。
我不喜歡他們祟敛。面對一個麻木的孤獨癥患者,沒過多久男人就扶著媽媽離開兆解,留下一大堆令人反胃的零食馆铁,以及一瓶奇怪的礦泉水。
這讓住在這間房里的另一個小孩雙眼直放綠光锅睛。
小明是唯一一個現實與鏡子里沒有出入的人埠巨,單純干凈得像一張白紙。他有癡呆癥现拒,智力只停留在四歲辣垒,永遠只有擦不完的鼻涕,并且喜歡亂跑怪叫印蔬。幾天前他總是“紅紅的勋桶,好多紅紅的……”喃喃自語,讓人無法理解侥猬。
他像小孩子一樣例驹,或者說他就是小孩子,畏畏縮縮地想偷拿東西來吃陵究,又見我一副死人臉眠饮,不敢拿,又饞铜邮,對我乞道:“給我一點仪召,我沒有紅紅的……不能和你換……”然后偷偷拿了那瓶礦泉水。
我思索著他話語里的信息松蒜,然后定定看了他一眼扔茅,把水一把搶過來,卻把那些零食全部推給他秸苗。他開始覺得很委屈召娜,后來變得欣喜若狂。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的院長看到這一幕惊楼,慈祥地笑笑走過玖瘸,鏡子里的他只有一個背影秸讹。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趁小明不注意雅倒,拿了兩包餅干收起來璃诀,和那瓶水一起。
但沒過多久小明就死了蔑匣,溺死劣欢。據說尸體從醫(yī)院池塘里撈上來的時候卻異常的輕,但誰都沒有在意裁良,畢竟凿将,精神病院里死個人不足為奇。我每天通過鏡子看到過道上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的人价脾,在鏡中卻好像沙漠旅人牧抵,脫下沉重的包袱反而有種輕松之意。
我的生活沒多大變化彼棍,今天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院長灭忠。院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膳算,除了那件白大衣穿著隨意座硕,整個人時常面帶微笑,和藹可親涕蜂。鏡子里的他和現實也沒多大區(qū)別华匾,依舊滿面和風,只是雙手無論如何總放在口袋里机隙。
他只問小明最近的表現蜘拉,但我依舊不說話,卻把餅干拿出來有鹿。他怔了一下旭旭,微笑著拿起來吃,然后給我講許多故事葱跋〕旨模可我還是一副死人臉,或許是吃了餅干娱俺、說多了話的緣故稍味,他有些口干舌燥。
我突然開口:“紅紅的荠卷,他說的模庐。”
院長不說話了油宜,鏡子里的他卻還一直面露微笑掂碱。我把那瓶準備好的水遞過去怜姿,他沉默著喝了下去,之后伸出手來邀請:“我?guī)闳€地方疼燥∩缟”語氣充滿命令。
鏡子里他的手終于第一次伸了出來悴了,握著一把冰冷的刀搏恤。我坐在床上驚恐地后退,他卻咧嘴一笑湃交,步步逼來熟空。
坐在病床上的我退到床頭卻不動了,冷冷地看著他搞莺。他奇怪于我的表現息罗,突然間面色發(fā)紫,扼住自己的咽喉才沧,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看著我迈喉,慢慢地,慢慢地在我面前倒下温圆,直到臉色褪成墻壁一樣的白挨摸。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院長的微笑像沙一樣散掉,變成一副骨架岁歉,然后想起了小明得运。我沒有給他喝那瓶水,看來是對的锅移。
最終院長被發(fā)現死在我的病房里熔掺,旁邊是發(fā)呆的我。不久非剃,媽媽身邊的那個男人被人帶走置逻。院長一死,他背地里販賣病人器官的事就敗露出來备绽,小明估計是看到了所謂的金錢交易而被院長滅口券坞,就連身體內的器官也被換成“紅紅的”東西。
但離奇的是疯坤,院長卻是死于毒殺报慕,毒源是一瓶純凈水。經過調查压怠,結果不明而喻眠冈。那個男人想丟掉我這個累贅,就特地買了很多零食給我,又只準備了唯一一瓶水蜗顽。正如前文所說布卡,精神病院里死個人沒什么大不了的。而媽媽在給我交了足夠的醫(yī)療費用之后人間蒸發(fā)雇盖,不知去了哪里忿等。
聽到這一切的我不為所動,誰也不會去懷疑一個精神病人崔挖。我還是每天在那有四四方方白墻壁的病房里看鏡子贸街,看鏡中那與現實相反的世界,去看每個人的悲歡離合狸相、喜怒哀樂薛匪。
鏡子里,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脓鹃?
我突然想到鏡中的自己逸尖。我在看鏡中的別人,鏡中的我瘸右,又在看誰娇跟?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色蒼白太颤,有些憔悴苞俘。
我難得地笑了笑,倒頭就睡在床上栋齿,眼角不經意一瞥苗胀,卻愣住了。
“我”還坐在那里瓦堵,面無表情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