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學畢業(yè)后削咆,小軻不顧全家人的反對蚪拦,只身去了北京杖剪。
小軻喜歡攝影,他像所有文藝青年一樣驰贷,著魔似的向往北京盛嘿。雖然早聽說北漂的日子很苦——住在沒有窗戶的地下室;窮得每天只能吃泡面括袒;還有可怕的早晚高峰次兆。但是小軻不在乎,他覺得北京是可以實現(xiàn)自己夢想的地方锹锰。
于是芥炭,他攥著一張車票,拖著行李恃慧,坐上了北上的列車园蝠。
2
今年是小軻來北京的第四年。他依然沒有一份正式的工作痢士,每天依靠給攝影工作室打零工為生彪薛。小軻一直希望可以擁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他渴望有朝一日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良瞧,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陪汽。
可是現(xiàn)在,他拍過結(jié)婚儀式褥蚯;拍過畢業(yè)典禮挚冤;拍過生日宴會;甚至拍過商業(yè)慶典……卻從未拍過一套真正屬于自己的作品赞庶。每當小軻舉著相機训挡,被歡鬧的人群擠來擠去時,他都會想:我當初為什么要來北京歧强?
小軻漸漸明白澜薄,在這座無數(shù)人向往的城市里,有數(shù)不清的夢想正在茍延殘喘著摊册。
3
七月肤京,正是炎熱的時候。
雖然北京是名正言順的北方城市茅特,可是到了盛夏忘分,酷熱的勁兒上來棋枕,真讓人有些質(zhì)疑這個“北方城市”的身份。
小軻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妒峦,帶著相機重斑,一個人來了后海。
在北京摸爬滾打四年肯骇,小軻自然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窥浪。但是,每當他想散散心的時候笛丙,還是習慣一個人漾脂。
獨處教會他很多事情。
今天的后海依舊熱鬧若债。
不知是因為靠近水面的緣故符相,還是黃昏時分的原因拆融,小軻似乎覺得沒那么炎熱了蠢琳。有涼涼的晚風迎面吹來,整個人舒服的不得了镜豹。
小軻覺得自己一整天的疲倦都被這陣風給吹散了傲须。
紅彤彤的夕陽正緩緩地向水面靠近,不知是不是連它也覺得熱了趟脂,想鉆進水里乘乘涼泰讽。金色的余暉像染料一樣摻進水里,整片湖面閃閃發(fā)光昔期。小軻舉起了相機已卸,拍下了已經(jīng)不知拍過多少次的后海的黃昏。
終于硼一,當夕陽徹底沉入水底累澡,小軻放下相機,走進了附近的一間酒吧……
4
可能因為天剛黑般贼,酒吧里幾乎沒什么人愧哟。
小軻看到一個穿著寬松黑色T恤的女孩正站在立麥前試音。
他注意到女孩挎著一把很大的木制吉他哼蛆。
女孩撥了一把琴弦蕊梧,唱了起來。
她的嗓音很特別腮介,有一種清冷的感覺肥矢。高亢的地方唱得清亮,好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叠洗;輕柔的地方甘改,聲音又瞬間婉轉(zhuǎn)起來靴迫,仿佛一個訴說心事的孩子。
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的動聽楼誓。
女孩微合著雙眼玉锌,細長的眉毛稍稍蹙起。她仰起頭疟羹,烏黑的長發(fā)被甩到身后主守。女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絲毫不在意周遭的一切榄融。
酒吧里還有其他人在試音参淫,架子鼓的聲音,貝斯的聲音愧杯,電子琴的聲音……但是小軻覺得自己統(tǒng)統(tǒng)聽不到了涎才,他的耳朵唯一可以捕捉到的就是那個女孩的歌聲。
酒吧里的人漸漸多起來力九,各種顏色的燈光從四面八方照過來耍铜。
一束白色的光照在酒吧小舞臺的中央,燈光下女孩的臉白得像雪一樣跌前。
她唱著的棕兼,正是之前試音時的那首歌——小軻從未聽過的歌。
臺下有人吹起了口哨抵乓,不知是因為美妙的歌聲還是女孩的容貌伴挚。
那天小軻破例在酒吧坐到凌晨——直到他看見女孩背起吉他悄悄離開。
他借著威士忌給的勇氣追了出去茎芋。
5
“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請你讓開蜈出,否則我報警了田弥。”
小軻懵了掏缎,他沒有料到自己會被當成流氓皱蹦。
女孩警惕地后退了幾步。
“你誤會了……”小軻趕緊解釋道眷蜈,剛才的酒勁也早被嚇醒了沪哺,“我不是壞人∽萌澹”
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辜妓,壞人從來不會說自己是壞人。
女孩掏出了手機。
小軻幾乎用哀求的聲音說:“求你別報警籍滴,我只是想知道你唱的那首歌的名字酪夷。”
女孩正要撥“110”的手停下來孽惰。
“你不是混混晚岭?”
“我當然不是混混,我是一名攝影師勋功。你看坦报,”小軻舉起掛在胸前的相機,“你見過帶著單反的混混嗎狂鞋?”
兩人坐在路邊某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里片择。
女孩吃著關(guān)東煮,口齒不清地說:“你嚇我一跳骚揍。誰讓你一開始不說清楚字管,上來就拉住我背后的吉他,我還以為你是打劫的呢信不!”
小軻傻笑起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嘲叔,不知道怎樣叫住你』肴”
“我叫葉子借跪,你呢?”女孩端起關(guān)東煮酌壕,喝了一口湯。
“小軻……”
“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歇由?”
“嗯卵牍,”小軻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是南京人沦泌。你呢糊昙?”
“我老家山東的⌒磺”
大概因為兩個人都是北漂释牺,女孩漸漸卸下防備,話也多起來回挽。
于是没咙,小軻知道了她是去年剛從某音樂學院畢業(yè)的高材生,今年春天來的北京千劈,一直在酒吧做駐唱祭刚。
“我媽說在酒吧唱歌的都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讓我趕緊回去考個教師資格證,去我們市的小學當音樂老師涡驮“瞪”
小軻不禁想起父親曾對自己說過的話:搞攝影一輩子都搞不出什么名堂。
“不過我不想回去捉捅,我要留在這里撤防,我愛唱歌。對了棒口,之前你問的那首歌叫《漂泊》即碗。是我自己寫的∧暗剩”
“真的剥懒?”小軻大吃一驚,“詞曲都是你自己寫的合敦?”
“對啊初橘,還不錯吧?”女孩得意地笑了充岛。
“非常好聽保檐。”小軻真誠地說崔梗。
“你這人挺有意思的夜只。我先回去了,今天晚上還有演出蒜魄。有緣再見咯扔亥!”
小軻看著女孩背著吉他走遠的嬌小身影,忽然覺得她莫名的帥氣谈为。
6
小軻和葉子漸漸熟起來旅挤。
小軻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葉子演出的酒吧為她捧場,而葉子也會讓服務(wù)生為小軻送上一杯他最愛的威士忌伞鲫。
這天粘茄,兩人又坐在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里。
“過幾天MAO有一個演出秕脓,是我很喜歡的樂隊柒瓣。要不要一起去?”女孩一邊吃著關(guān)東煮吠架,一邊問坐在身邊的小軻芙贫。
小軻知道,MAO是北京一家很有名的演出性質(zhì)的酒吧诵肛。
“看情況吧屹培,如果沒什么事的話一定去默穴。”
“對了褪秀,你找到工作了嗎蓄诽?”
小軻搖搖頭。
“你拍的夕陽很好看……”女孩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媒吗,把頭埋進裝著關(guān)東煮的紙杯里仑氛,嘟囔了一句。
小軻的心頭泛起一陣溫暖的苦澀闸英。一方面锯岖,他很高興有人認可自己的作品,但是另一方面甫何,他也清楚出吹,即使自己把夕陽拍得再美,也比不上把開業(yè)慶典上的那群老板拍得意氣風發(fā)來得實在辙喂。
總有一天捶牢,自己再也拍不出那么美的夕陽了吧……
7
晚上七點五十四分,小軻站在MAO酒吧的門口巍耗。
一個長發(fā)女孩向他跑過來秋麸。
正是葉子。
小軻莫名有點害羞炬太,畢竟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看演出灸蟆。
這算不算是約會呢?小軻想亲族。
葉子絲毫沒有注意到小軻微紅的臉炒考。她笑著說:“抱歉,等很久了吧孽水!來的時候有點堵車票腰。快進去吧女气,還有六分鐘就開始了〔饽”
酒吧里人頭攢動炼鞠。
小軻看著各種時尚裝扮的少男少女站在自己周圍。他們把頭發(fā)染成奇奇怪怪的顏色轰胁,做成奇奇怪怪的造型谒主,臉上還畫著奇奇怪怪的圖案。
“他們臉上的圖案是這個樂隊的標志赃阀■希”葉子踮起腳擎颖,在小軻耳邊輕聲說。
小軻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观游。還好燈光昏暗搂捧,葉子看不到他通紅的臉。
所有燈光都暗下來懂缕,只留著舞臺上的一束光——演出正式開始允跑。
人們隨著音樂聲肆意地吶喊、尖叫搪柑、搖擺聋丝、歡呼。
借著偶爾掃過來的燈光工碾,小軻看到葉子也跟著瘋狂的人群舉起一只手弱睦,伴著節(jié)奏跳起來。
小軻聽不出這支樂隊的歌有什么特別之處渊额,他只知道所有人都很嗨况木。而且他敢確定,現(xiàn)場的溫度絕對要比室外高出好幾度端圈。
小軻試著隨著人群搖擺焦读。真奇怪,自己這幾天的疲憊和勞累好像都隨著身體的擺動被甩掉了舱权。
就這么瘋狂一次吧矗晃,小軻想。
演出結(jié)束后宴倍,兩人走出酒吧张症。
葉子臉上寫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這才是音樂鸵贬!”她激動地說俗他,“這是我想做的音樂±疲”
小軻笑了:“那就去做吧兆衅,你喜歡的音樂∈雀。”
葉子看向他羡亩,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被什么點亮了一般危融。
是夢想吧畏铆,有夢想的人果真是與眾不同的。而自己呢吉殃?小軻悲哀地發(fā)現(xiàn)辞居,四年的時間已經(jīng)讓自己眼睛里的光芒漸漸熄滅楷怒。那個當初說要闖出一番天地的有志青年,已經(jīng)變成了為生活茍且的頹廢男子瓦灶。
眼前的葉子好像喚醒了小軻心中某些已經(jīng)沉睡的東西鸠删。
8
入秋了,小軻像往年一樣倚搬,拿起相機去香山拍紅葉冶共。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有人陪著他每界。
葉子說自己從來沒見過香山紅葉捅僵,嚷著要和小軻一起來。
兩人站在半山腰的地方眨层,一起眺望遠處的風景庙楚。
“小軻,”葉子忽然說道趴樱,“我要走了馒闷。”
“走叁征?你要去哪兒纳账?離開北京嗎?”
“嗯捺疼。我準備出國深造疏虫。我要去美國學習音樂∑『簦”
“那你……還回來嗎卧秘?”
“回來,一定回來官扣。雖然我每天住著6平米的單間翅敌;在酒吧唱歌到凌晨;每天吃外賣……但我還是喜歡北京惕蹄。大概……這就叫執(zhí)念吧蚯涮。”葉子看著遠方卖陵。
小軻沒說話恋昼,只是舉起相機,轉(zhuǎn)過頭對葉子說:“我為你拍張照吧赶促。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還沒有為你拍過一張照片挟炬。你站在那邊的楓樹下好嗎鸥滨?”
層層疊疊的紅葉猶如連起來的晚霞嗦哆,又好似一團又一團的火焰。那個被楓葉遮著半張臉的少女笑靨如花婿滓,她的笑臉留在了小軻的鏡頭和心里老速。
9
幾年后,又到了炎熱的七月凸主。
小軻正坐在電腦前瀏覽著自己前幾天去帽兒胡同拍的照片橘券。
如今的小軻已經(jīng)和幾個好友合伙開起了一間工作室,名字叫“北漂工作室”卿吐。
啟動資金是去年小軻參加比賽獲得的一筆獎金旁舰。他的一組作品獲得了全國某知名攝影大賽的特等獎。
這組作品很有趣嗡官,雖然每張照片中的主人公形象各異箭窜,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北漂”。有深夜剛剛結(jié)束加班的東城區(qū)小編輯衍腥;有站在西單地鐵站出口賣唱的青年磺樱;有在煙袋斜街為路人畫像的未來藝術(shù)家;有直接睡在懷柔影視基地片場的群眾演員……
這組作品的名字叫《我聽見你的漂泊》婆咸。
“小軻竹捉,有人找∩薪荆”
“來了块差。”
小軻起身乖仇,走向隔壁的小會客廳憾儒。
還沒進門,小軻就看見一個長發(fā)女孩背對著他乃沙,靜靜地站在窗前起趾。
“你拍別人之前,都不需要征得本人同意嗎警儒?”
說著训裆,女孩轉(zhuǎn)過來,手里拿著一張照片——正是《我聽見你的漂泊》中的一幅:后海的某間酒吧里蜀铲,穿著寬松黑色T恤的女歌手動情地唱著边琉,烏黑的長發(fā)被甩到身后。
“那現(xiàn)在征求還來得及嗎记劝?葉子小姐变姨,你愿意永遠做我鏡頭里的主人公嗎?”
窗外聒噪的蟬鳴入耳厌丑,配合著炎炎夏日的躁動定欧。女孩笑起來渔呵,像七月燦爛的陽光。
小軻終于明白砍鸠,對他而言扩氢,這么多年的北漂生活就像一場最有意義的旅行。在旅程中爷辱,他收獲了夢想录豺,收獲了風雨和陽光,更重要的是——他收獲了愛饭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