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月末舅锄,因為爺爺?shù)膯适拢一氐搅司脛e的小城司忱。
下午6點多下機皇忿,短袖熱褲抵不過秋雨淋漓。真奇怪坦仍,在這里的近二十年鳍烁,我從來沒有覺得夏天如此短暫,仿佛九月穿長袖甚至打底褲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繁扎。
在黑車的后排座位搖搖晃晃幔荒,雨水敲打著臟兮兮的玻璃,路很顛簸梳玫,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爹梁,我扭著脖子想要看清外面的建筑。
記得這條從機場回去的路會路過一中的提澎,沒見到姚垃,真奇怪。
整個人都是茫然的盼忌,從早上七點多接到爸爸電話時開始积糯。訂機票掂墓、收拾東西有條不紊,甚至中午還用昨晚泡好的粉條燉了惦念已久的小雞蘑菇絮宁。
回去可以吃到媽媽做的小雞燉蘑菇了梆暮,在去南苑機場的出租車上,我想绍昂。
兩小時飛機加一小時黑車啦粹,到了姑姑家樓下。跟著上樓窘游,外面掛著***老人千古 的黑布唠椭,一屋子吵鬧的人。
小屋里忍饰,媽媽和姑姑坐著贪嫂,我一進門,媽媽立刻把我擁到懷里艾蓝,用手指揩著我臉上并不存在的淚力崇。
“姑娘,爺爺沒了”她用故作哽咽的嗓音奇怪地說赢织。
二
人來人走亮靴,吵吵嚷嚷。世故里做什么事情都大抵是這般于置。于是我有幸見到了我的小學(xué)老師初中老師(因為伯伯一家都在學(xué)校工作的緣故)茧吊、從J城M城趕來的沒有一絲印象的各種親戚、“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老房子的鄰居們八毯、各種小學(xué)初中同學(xué)的爸爸媽媽……
一直都是茫然搓侄。三個房間里都是人,爸媽姑姑伯伯陪著前來的親友們聊天话速,一遍遍重復(fù)著“就是挺突然的讶踪,不過也八十多歲了”“這兩年身體都不大好”“嗯,小貍昨兒從北京回來的”“陽陽(姑姑家的女兒泊交,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明天下午到俊柔,她遠”……
我沒有地方站,在廚房里用微信問表妹是哪班飛機沒有回復(fù)活合,也覺得一直看手機不太好,于是左顧右盼物赶,看著爺爺曾經(jīng)躺過的床上坐著染頭發(fā)穿尖頭鞋的中年婦女白指。偶爾被喊過去,“小貍酵紫,看看這是誰告嘲?還認(rèn)識不错维?”
想來奇怪,自己也是文能控場講方案橄唬、武能敬酒做攻略的所謂“獨立女性”赋焕,支教搭車時和陌生人賊熱絡(luò),和房東互撕時也毫不遜色仰楚,可是一回到家隆判,碰到這種場面,就瞬間退化成了十幾年前那個因為不知道如何和鄰居阿姨打招呼而躲起來的小姑娘僧界。
茫然侨嘀、奇怪。這種感覺曾在二十多年里不只一次地出現(xiàn)在我不太好的時刻捂襟。就是咬腕,整個人都是懵懵的。不難過也不害怕不悲傷葬荷。我記得一次全校公開發(fā)言的口誤后我茫然地走下臺涨共;記得五年前第一眼看到那個影響我一輩子的壞消息時滿腦子的“怎么會這樣呢,這什么情況”而一點也不傷心宠漩;記得被一個朋友因為奇怪的理由瞬間拉黑時嘴里脫口而出的“搞什么啊”……
每一個人都是復(fù)雜而難以言說的個體举反,研究人尤其是自己令我樂而不疲。
三
這幾天趕上農(nóng)歷初七哄孤,林城老一輩的風(fēng)俗是“七不出八不埋”照筑,于是之前一直訂的是五天后才出殯∈莩拢可是眼看著J城M城的親戚們不好待那么多天凝危,自己家人每天熬著陪親友也累,長輩們商議敲定晨逝,老爺子之前是從關(guān)里(林城人稱山海關(guān)以里)過來的蛾默,哪有那么多說道(習(xí)俗),就三天捉貌。
聽到伯伯在微信上的語音通知支鸡,爸爸放下了正在登記的白事禮金,一邊皺著眉抱怨“定好了又改”趁窃,另一邊開始重新通知我們家這邊的親友們牧挣。
第三天一大早,十來輛車載著親友們往殯儀館出發(fā)醒陆。說實在的瀑构,這些天我一直對這件事沒有什么直觀的感受。其他人呢刨摩?我不知道寺晌,和各種雜亂事務(wù)世吨、人際關(guān)系斡旋的他們怕是也忽略了這件事本身吧。
車路過姑姑家的老房子呻征。那個有著超大后院的平房現(xiàn)在早已是一片廢墟耘婚。我記起小學(xué)的每個寒暑假,我都來這里找表妹玩陆赋,趴在床上看偶像劇沐祷,吃五毛一塊的小零食,和爺爺打撲克下象棋奏甫。
車往前開戈轿。我記起四五歲時跟著背著手提著小馬扎的爺爺在滿是塵土的馬路上溜達,記起他指著媽媽給我別的漂亮發(fā)卡說“滿頭bajuzi“阵子。而直到現(xiàn)在思杯,我也不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記起他每次叫我們挠进,“小貍小陽陽”色乾。記起有一次他把好吃的留給其實只比我小半歲的表妹,“她小领突,你讓著她“暖璧,然后我委屈生氣到好幾天不吃他給的東西…
人慢慢長大,懵懂茫然的時候是更少君旦,還是更多了澎办?
四
地方到了。親友們說著話下了車金砍,“這樣多好局蚀,初七還沒什么人,不然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時候呢恕稠±派穑”
進到大廳里面,(很奇怪鹅巍,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叫這些地方)千扶,遺像、靈柩骆捧、肅穆含哀的音樂……第一次澎羞,有真實的難過從心底泛上來。照片里熟悉的面容敛苇,仿佛小時候的事就在眼前煤痕,怎么就這樣了呢。
可是,生老病死摆碉,愛恨別離,為什么不該這樣呢脓豪?
淚眼模糊中轉(zhuǎn)頭巷帝,看到剛還在抱怨郊區(qū)蚊子多的表妹同樣泣不成聲。
五
繁瑣的儀式下來扫夜,紙錢的灰燼在半空飛舞楞泼。親友們評論著喪葬一條龍服務(wù)的貪心,工作人員本是職責(zé)所在笤闯,卻一層層的收名煙收禮錢堕阔,仿佛是某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但無論怎樣颗味,也算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老爺子送走了超陆。遠道而來的親戚們陸續(xù)告別,說著以后再來啊浦马,而心里大抵也都明白时呀,老一輩的越來越少,再過個十幾二十幾年晶默,來往也就沒什么了吧谨娜。而到了我和表妹這輩獨生子女,誰還認(rèn)識家族另一支的同輩人呢磺陡?
中國人的宗族觀念對年輕人的影響可能越來越小了吧趴梢。回來的路上币他,聽同車的伯母講起爺爺這輩的故事坞靶,在60年代自然災(zāi)害期間闖來尚未開發(fā)的林城,慢慢安定圆丹,將家里的妻子兒女陸續(xù)帶來滩愁,孩子們又娶妻生子,開枝散葉……
竟仿佛在聽一部歷史大戲辫封。
而反過來細思硝枉,我們這一輩獨自漂在北上廣,掙扎于買房相親倦微,在后來人的眼中又何嘗不會是浩蕩史詩妻味?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而每一代人欣福,都有屬于他們的時代故事责球。
六
公司的假也只有幾天,瑣事結(jié)束,啟程回京雏逾。
回去上班第一天嘉裤,leader在同步完進度后,順口問了一下家里的事栖博。
“嗯屑宠,就是挺突然的,不過也八十多歲了……這兩年身體都不大好”仇让。
我用恰當(dāng)?shù)目跉饣卮鹬浞睢K们‘?dāng)?shù)谋砬閼?yīng)和著。
人呀丧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