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年)的某一天鸦难,剛剛新鮮出爐的大漢朝皇帝劉邦把他的那一大幫也是新鮮出爐的文武百官召集到一塊根吁,開了場氣氛不咋和諧的朝會。
本來呢合蔽,劉邦覺得大家伙一起滅了秦朝击敌、宰了項羽,該聚到一起嘮嘮論功行賞的事情了拴事∥纸铮可是這幫打小跟他一起喝酒打架長大的老兄弟們,此時誰也不服誰刃宵,都覺得自己功勞大衡瓶,誰敢出頭就集體懟誰。
比如劉邦認為蕭何應(yīng)功居第一哮针,就打算封后者為酂侯、食邑萬戶坦袍。結(jié)果他手底下那幫武將全體原地炸毛——姓蕭的一直躲在大后方十厢,整天除了舞文弄墨就是打嘴炮,居然敢說功勞比我們這些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浴血奮戰(zhàn)的大键闺,這算什么道理寿烟?
幸虧老劉乃是潑皮祖宗,壓根就不怵這幫小潑皮撒潑辛燥,直接張嘴就罵——道理就是人家蕭何是人筛武,你們是狗:
帝曰:‘諸君知獵乎缝其?夫獵,追殺獸兔者徘六,狗也内边;而發(fā)縱指示獸處者,人也待锈。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漠其,功狗也;至如蕭何竿音,發(fā)縱指示和屎,功人也〈核玻’群臣皆不敢言柴信。(《資治通鑒·卷十一·漢紀第三》)
劉邦說的話不好聽,但卻是實情宽气。而且像曹參随常、周勃、樊噲萄涯、夏侯嬰等這幫追隨他打天下的老班底绪氛,即便是嘴上不服,但在心里邊對蕭何能功居第一其實也沒啥太大的意見涝影。
蕭何與韓信枣察、張良并稱為“漢初三杰”∪悸撸可以說此三者中缺少了任何一人询件,劉邦問鼎天下的難度都得呈指數(shù)級增長,甚至可能會功虧一簣唆樊。但在戰(zhàn)后的論功行賞中,唯有蕭何可以傲視群雄刻蟹,而韓信逗旁、張良只分別排名第21(有爭議)和第62位。深諳進退之道的張良就此隱世自保舆瘪,不服氣的韓信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片效,唯有蕭何不但以宰相之身得以善終,而且爵位傳承代數(shù)也高居列侯之首英古,西漢貴族唯此一家淀衣。
這是為啥召调?可能漢初三杰在劉邦的心目中膨桥,韓信蛮浑、張良就是個工具人的角色。唯有蕭何只嚣,才是他真正可以信任和重用的臂膀沮稚。
這不僅是因為若無蕭何,劉邦可能連發(fā)家的機會都不會有册舞,更不可能在屢戰(zhàn)屢敗的情況下還能逆轉(zhuǎn)項羽蕴掏。更重要的是蕭何還有一個在當時堪稱鑲金綴玉般尊貴的身份——沛豐鄉(xiāng)黨。
沒錯调鲸,就是劉邦的老鄉(xiāng)盛杰。
而且在劉邦亡秦滅楚的核心班底中,除了韓信藐石、張良即供、陳平等寥寥數(shù)人外,剩下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的沛豐鄉(xiāng)黨贯钩。拿今天的話說募狂,就是徐州的一幫鄉(xiāng)下人,打下了大漢朝405年的江山角雷。
無獨有偶的是祸穷,時隔1500多年后又有一個鳳陽人,帶領(lǐng)著他的一幫安徽老鄉(xiāng)打出了一個國祚長達276年的大明朝勺三。
劉邦可以肆無忌憚的罵自己的老鄉(xiāng)是狗,而在《士兵突擊》中許三多也說“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吗坚,兩眼汪汪汪”——可憑啥劉朱就能搞到如此兇猛絕倫的功狗老鄉(xiāng)祈远,而別人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
01
始皇帝滅六國商源、建一統(tǒng)后曾將天下分為三十六郡车份,其中就有個泗水郡。而在泗水郡下轄有個沛縣牡彻,而劉邦就出生在沛縣豐邑的中陽里村扫沼,位于今天的江蘇省徐州市豐縣縣城東北郊。
甭管劉邦發(fā)達以后認領(lǐng)的陶唐氏后裔御龍氏以及晉國大夫士會(即范武子)這樣的祖宗是真是假庄吼,但老劉家傳到他父祖這一代時缎除,身份就是整天忙著修理地球的編戶農(nóng)夫而已。
但劉邦從來沒起過種地的心思器罐,最拿得出手的技能就是“沒事,我溜達”渐行,也就是如今經(jīng)常被人調(diào)侃的“街(gāi)溜子”轰坊。而他最崇拜的人物铸董,就是所謂的“社會大哥”,為此劉邦還曾專程跑到幾百里地外的外黃(今河南民權(quán))衰倦,投奔了曾經(jīng)的信陵君魏無忌的門客袒炉、當時著名的H社會頭子張耳,給后者當了好幾個月的小弟樊零。
而在沛縣當?shù)刈钪拇蟾缂壢宋锿趿旰陀糊X我磁,也是劉邦效仿和刻意結(jié)交的對象。只不過王陵雖然沒什么文化驻襟,而且“任氣夺艰,好直言”(《史記·卷五十六·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但并不歧視這個沒啥來頭的“劉小弟”沉衣;相反雍齒卻死活瞧不起劉邦郁副,動不動就出言侮辱,這也導(dǎo)致了兩者后來截然不同的結(jié)局豌习。
而真正跟劉邦處得來存谎、玩得開的,是鄰居盧綰肥隆,是在縣監(jiān)獄當小吏的曹參(獄掾)和任敖(獄吏)既荚,是在縣政府當司機的夏侯嬰(廄司御),是屠夫樊噲(以屠狗為事)栋艳,是葬禮司儀周勃(織薄曲吹簫給喪事者)恰聘。而將這些人聚攏到劉邦周圍并奉其為首的,則是蕭何吸占。
蕭何在當時是后來這幫沛豐鄉(xiāng)黨中地位最高的晴叨,擔任主吏掾之職,類似于今天的縣組織部部長矾屯。但蕭何從不以此為傲兼蕊,相反倒非常看重劉邦件蚕,經(jīng)常利用職權(quán)幫后者“平事”遍略,暗中掩護這個行走在灰色地帶的小團體發(fā)展壯大:
“高祖為布衣時,何數(shù)以吏事護高祖骤坐。高祖為亭長,常左右之下愈。高祖以吏繇咸陽纽绍,吏皆送奉錢三,何獨以五势似“柘模”(《史記·卷五十三·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拿現(xiàn)在的話說僧著,蕭何就是劉邦的“保護傘”,屬于必須鏟除的官場敗類障簿。不過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才是真理盹愚,于是蕭何此舉反倒成了慧眼獨具和深謀遠慮,為后人贊頌不已站故。
所以劉邦稱帝后毫不猶豫的將蕭何擺在官居第一西篓、功居第一的位置上愈腾,就是因為若無蕭何,他即便能拉起沛豐鄉(xiāng)黨的班底岂津,也很難自然而然的成為首領(lǐng)虱黄,后來想問鼎天下當然會難上加難。
畢竟除了王陵和雍齒吮成,像蕭何和曹參也不是不能當帶頭大哥橱乱,憑什么非得認你劉邦?
而事實證明粱甫,蕭何的眼光不僅是毒辣的泳叠,更是靠得住的。
這不僅僅是因為劉邦確實能建基立業(yè),更在于蕭何替大家選的這個帶頭大哥屎蜓,對小兄弟們確實夠意思。
都說劉邦殺功臣叶摄,但事實上真正被他宰掉的就是一堆滿肚子小心思的異姓王。而且其中除了韓信之外,剩下的就是幫墻頭草,不能說是一無是處会油,但也很難講有多大的功勞。
那么誰才是真正的功臣暇昂?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劉邦給出的答案才最具權(quán)威性,那就是漢初十八侯:
“且高祖初定唯十八侯伴嗡,呂后令陳平終竟以下列侯第錄急波,凡一百四十三人也”裥#”(《史記索隱·卷六·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在這十八侯中澄暮,沒有韓信,沒有張良阱扬,也沒有陳平泣懊。大概是劉邦始終對韓信心存怨念,張良此時也許已經(jīng)跑路麻惶,而陳平這個老奸巨猾的家伙馍刮,才是真正的“大隱隱于朝”,說不定巴不得后來的143名列侯的名單中也沒有自己的名字才好窃蹋。
而在劉邦欽定的十八侯中警没,除了一個撂不下當大哥的面子匈辱、直到漢王二年(公元前205年)才扭扭捏捏跑來歸順的王陵外,剩下有一個算一個杀迹,都是在他起兵的頭一年就前來投靠的——這才是劉邦的核心班底梅誓,也是他最信任的群體。
更何況在這18人中,從小跟劉邦和尿泥玩到大的沛縣老鄉(xiāng)就有10人梗掰。而在漢初封侯的143人中,可基本確定籍貫的共有109人嗅回,其中劉邦的沛豐老鄉(xiāng)就有52人及穗,占總數(shù)的48%。
可見劉邦還是很念舊情的。像戴侯秋彭祖當年就是沛縣守軍中的一名小卒娃豹,在劉邦起兵時率先反正打開了城門焚虱,哪怕此后再也未立寸功(一直給劉太公當仆從),劉邦在論功行賞時也沒有忘掉他懂版;再比如猛將奚涓鹃栽,戰(zhàn)功堪比樊噲,但早早戰(zhàn)死躯畴。而劉邦不僅將其抬進十八功臣之列民鼓,還因為他沒有兒子可以襲爵,特意破例讓奚涓的母親代領(lǐng)爵位蓬抄,由此造就了中國歷史上的第一位女侯丰嘉。
更重要的是,哪怕劉邦真的有宰功臣的癖好嚷缭,但他手中的屠刀也從來伸不到自己的老鄉(xiāng)頭上饮亏。因此當韓信等人被砍得鬼哭狼嚎時,那些出身沛豐的劉邦鄉(xiāng)黨們不但個個活得優(yōu)哉游哉阅爽,還能將榮華富貴蔭及子孫——只要沒絕嗣或謀反路幸,基本都能與國同休。
唯一可能讓劉邦流露出殺機的优床,就是樊噲劝赔。
主要原因還是樊噲跟呂雉走得太近了(樊噲娶了呂雉的妹妹呂媭),導(dǎo)致劉邦在臨死前深感忌憚胆敞,便讓陳平去趟軍中着帽,將樊噲的首級拿回來交差。
但選擇讓陳平當這個“欽差”移层,其中就頗有蹊蹺了仍翰。話說陳平這個家伙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凡事不出頭观话,更從不把事做絕予借。以劉邦、呂雉和樊噲之間的復(fù)雜關(guān)系(尤其是在劉邦離死不遠的情況下),他是絕不會攪合進去的灵迫,對此與其相交10多年的劉邦不會不知道秦叛。如果他果真非得弄死樊噲不可,隨便派個愣頭青去即可瀑粥,干嘛非得指派陳平這么個滑不留手的家伙干這趟臟活挣跋?
陳平果然當了把“二五仔”,忽悠了周勃對樊噲只抓不殺修噪,回頭又在呂雉姐妹面前賣了把好查库,反正便宜都被他占去了:
“平行聞高帝崩,平恐呂太后及呂嬃讒怒黄琼,乃馳傳先去……立復(fù)馳至宮樊销,哭甚哀,因奏事喪前适荣。呂太后哀之现柠,曰:‘君勞,出休矣弛矛」环裕’平畏讒之就,因固請得宿衛(wèi)中丈氓。太后乃以為郎中令周循,曰:‘傅教孝惠⊥蛩祝’是後呂嬃讒乃不得行湾笛。樊噲至,則赦復(fù)爵邑闰歪『垦校”(《史記·卷五十六·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但這個結(jié)局也許就是劉邦想看到的吧,誰知道呢库倘?
02
如果說在漢初的朝堂中蘇北口音比較流行的話临扮,那么在明初的朝會上則滿是鳳陽腔——要是外地出身的官員想使得自己不顯得太“隔路”的話,那么無論如何也得讓自己說話的口音帶上點“皖音”教翩。
沒錯杆勇,在大明朝剛立國那會兒,要想在朝廷里混到個爵位饱亿,一個安徽戶口幾乎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條件蚜退。而要想朱紫加身闰靴,那就得看能不能跟皇帝陛下混上個老鄉(xiāng)關(guān)系了。
話說劉邦也對老鄉(xiāng)十分照顧钻注,但是漢初時的政治形勢非常復(fù)雜蚂且,他還得考慮安撫六國遺民、秦楚降將以及一些較為獨立的強大勢力的情緒幅恋。因此雖然不少沛豐鄉(xiāng)黨跟著他雞犬升天膘掰,但在143人的封侯名單中,也未占到半數(shù)以上佳遣。
可是朱元璋就沒那么多顧慮了凡伊,畢竟大明江山就是靠他自己一刀一槍打下來的零渐,根本不用考慮照顧非嫡系臣子的面子。于是我們就看到了這樣堪稱聳人聽聞的一幕——明初論功封賞的25名公爵(含追封)中系忙,安徽人就占了23個诵盼,其中跟朱元璋同出濠州(今安徽鳳陽)的“正宗”老鄉(xiāng)就有13個。
同時在獲封侯爵的76人(不含后來晉升公爵的藍玉银还、傅友德和濮英)中风宁,可查明籍貫者共58人,其中安徽人就有46人蛹疯,占總數(shù)的79%戒财;正宗濠州老鄉(xiāng)有27人,占總數(shù)的47%捺弦。
像我們耳熟能詳?shù)拇竺鞒_國元勛如徐達饮寞、常遇春、李善長列吼、胡惟庸幽崩、馮勝、湯和寞钥、藍玉慌申、沐英、郭英理郑、耿炳文等蹄溉,都能亮出跟老朱一毛一樣的濠州戶口本;像是李文忠香浩、鄧愈类缤、傅友德、胡大海邻吭、費聚餐弱、廖永忠、朱亮祖等等,也都是如假包換的安徽人膏蚓。
而對于那些非老鄉(xiāng)的臣子瓢谢,朱元璋的態(tài)度就顯得很苛刻了。
比如被“屢推為開國文臣之首”(《明史·卷一百二十八·列傳第十六》)的宋濂(祖籍金華潛溪)驮瞧,非但連個爵位都沒撈著氓扛,官職也僅做到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论笔。不僅如此采郎,還動不動就被老朱訓(xùn)成狗,最后還因為胡惟庸案被牽連流放狂魔。如果說對宋濂蒜埋,朱元璋還可以用一句“非軍功不得封侯”來打發(fā),那么劉基呢最楷?這位被后人傳得神乎其神整份,有著“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tǒng)江山劉伯溫”美名的浙江青田籍大儒籽孙,在大明朝開國的過程中參與軍機8年烈评,出謀定策、籌劃全局犯建,可謂居功至偉讲冠,對朱元璋而言是形同張良、房玄齡般的存在胎挎。
這樣的人物,誰能說他沒有軍功犹菇?
但老朱說沒有德迹,那就沒有。所以劉基后來才撈到個誠意伯揭芍,而跟劉基履歷相近甚至有所不如的李善長胳搞,卻得以封爵韓國公,高居功臣榜第三称杨,讓人上哪兒說理去肌毅?
可以說在明初的時候,那是妥妥的“學會鳳陽話姑原,走遍天下都不怕”悬而。
然而朱元璋老鄉(xiāng)們的輝煌時刻,卻極其短暫锭汛。
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正月笨奠,朱元璋的老鄉(xiāng)之一袭蝗、丞相胡惟庸說他家冒出了祥瑞,想請皇帝陛下蒞臨欣賞一下般婆。結(jié)果在老朱前往途中發(fā)現(xiàn)胡府疑似藏有伏兵到腥,于是胡惟庸謀反案爆發(fā)。
罪魁禍首胡惟庸當天就被處死蔚袍,朱元璋又藉辭窮追其友好乡范,凡是跟老胡沾親帶故的一個都不放過,先后斬殺3萬余人啤咽。那么誰跟胡惟庸關(guān)系最好晋辆、嫌疑最大?當然是他的那幫安徽老鄉(xiāng)宇整,于是李善長栈拖、鄧鎮(zhèn)(鄧愈長子)、唐勝宗没陡、陸仲亨、陳德索赏、郭興盼玄、王志、鄭遇春潜腻、費聚埃儿、吳禎、趙庸融涣、俞通源童番、楊璟、葉升等公侯相繼丟了腦袋或是(已死的)除爵威鹿。
自此剃斧,大明朝堂中的安徽老鄉(xiāng)被砍掉了半壁江山。
不過老朱還是覺得不夠過癮忽你。于是在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又搞出了個藍玉案幼东,不但首犯藍玉慘遭剝皮實草、傳示各地科雳,更朱元璋感興趣的根蟹,則是他的“同黨”。
那么誰才有資格當藍玉的同黨呢简逮?
開國公常升(常遇春之子)、宋國公馮勝尿赚、穎國公傅友德散庶、宣寧侯曹良臣蕉堰、永平侯謝成、景川侯曹震督赤、定遠侯王弼嘁灯、普定侯陳桓、鶴慶侯張翼躲舌、全寧侯孫恪丑婿、東平侯韓政、會寧侯張溫没卸、懷遠侯曹興羹奉、舳艫侯朱壽……可以說在當時還活著的大明朝開國功臣宿將,幾乎都被朱元璋借機砍死了约计,當然其中大部分還是他的安徽老鄉(xiāng)诀拭。
我也想不通,老朱到底是因為啥突然間對自己的老鄉(xiāng)如此深惡痛絕煤蚌,甚至恨不能連他自己這個濠州人都一刀砍了耕挨?
沒錯,也正是當他的安徽老鄉(xiāng)們老死的老死尉桩、砍死的砍死之后筒占,朱元璋才安心的將江山交給心愛的大孫子朱允炆,然后撒手人寰蜘犁。
可能在朱元璋看來翰苫,只有把這幫心腸已經(jīng)變黑了的老鄉(xiāng)們統(tǒng)統(tǒng)干掉,他們老朱家的江山才能長治久安这橙?可哪里想到他前腳一蹬腿奏窑,“逆子”朱棣就搞了一出“靖難”出來——此時老朱心愛的大孫子朱允炆把手底下的文武百官劃拉了個遍,能躲過他爺爺?shù)耐赖肚⒍疫€能上戰(zhàn)場比劃兩下的就剩下了耿炳文埃唯、郭英和大草包李景隆(李文忠之子)鹰晨,這場仗讓他還怎么打筑凫?
不過也正是因為朱棣的這場靖難,讓大明朝的武將傳承觸底反彈并村,算是回了一波血巍实。不過50多年后的一場土木之變,又把朱棣攢下的這點家底敗了個精光哩牍,從此以后的大明朝軍隊棚潦,可以說跟朱元璋開國時橫掃八方所向無敵的那幫驕兵悍將們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了。
而當大明朝的朝堂上丸边,只剩下皇帝陛下還操著純正的鳳陽腔時叠必,這樣的大明朝跟洪武年間的大明朝還能算是一回事嗎?
可這又能怨誰呢妹窖?
03
可以說像漢纬朝、明兩朝這樣單憑一省乃至一縣的精英人物就打下數(shù)百年江山的例子,在中國歷史上的大一統(tǒng)王朝中骄呼,都是絕無僅有的共苛。
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劉邦和朱元璋出身寒微蜓萄,沒別的能拿出手隅茎,起家的時候只能靠一幫老鄉(xiāng)拉桿子單干。哪怕后來發(fā)達了嫉沽、能讓四方豪杰“納頭便拜”了辟犀,但真正能信任,也用得最順手的绸硕,還是這幫鄉(xiāng)黨堂竟。
相反,像唐高祖李淵在太原起兵時玻佩,光憑著關(guān)隴勛貴跃捣、西魏八柱國之后、襲爵唐國公的名頭就能招攬來大批來自四面八方的英雄人物夺蛇。所以對他來說,臣子多個老鄉(xiāng)的身份固然是錦上添花酣胀,但絕非雪中送炭刁赦,關(guān)鍵還看好不好用、用得順不順手闻镶。像宋太祖趙匡胤在陳橋兵變前已經(jīng)是后周的頭號權(quán)臣兼最大軍頭甚脉,他的心腹班底即所謂的“義社十兄弟”中只有個不起眼的劉廷讓算是老鄉(xiāng),其余的哪來的都有铆农,也不會因為非鄉(xiāng)黨的緣故而遭受冷落牺氨。
因為沒那個必要墩剖。
歷史上絕大多數(shù)的開國之君猴凹,要么出身勛貴世家,要么想搞事情的時候早已大權(quán)在握岭皂。所以在他們起事的時候郊霎,手底下的臣子家世高的,權(quán)力沒他們大爷绘;權(quán)力大的书劝,家世未必有他們高进倍;就算家世權(quán)力都高高在上的,影響力和號召力也沒他們強购对。所以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猾昆,對臣子的任用原則就是唯才唯德,籍貫啥的反而不重要骡苞。也正是有這份信心在垂蜗,所以在他們當上皇帝后,對殺功臣這碼事大多也不怎么上心烙如,還是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么抗。
但劉邦和朱元璋卻不同。因為出身寒微亚铁,所以他們打天下的過程異常艱辛蝇刀,也屢屢遭人背叛或嫌棄,這就導(dǎo)致這二位的性情都非常敏感徘溢,而且疑心病甚重吞琐。尤其是對那些總喜歡“狗眼看人低”的文化人,劉與朱的觀感都極差然爆,像是劉邦就曾往儒生的帽子里撒尿以示羞辱站粟,朱元璋更是動不動就把宋濂和劉基這倆儒林領(lǐng)袖拎起來敲打一頓:
“(桂彥良)遷晉王府右傅。帝親為文賜之曾雕。彥良入謝奴烙。帝曰:‘江南大儒,惟卿一人剖张∏芯鳎’對曰:‘臣不如宋濂、劉基搔弄》牵’帝曰‘濂,文人耳顾犹;基倒庵,峻隘,不如卿也炫刷∏姹Γ’”(《明史·卷一百三十七·列傳第二十五》)
因為敏感和多疑,所以劉邦和朱元璋對于“信任”二字的施舍極其吝嗇浑玛。像張良這種戰(zhàn)爭時期須臾不可輕離身畔的臂膀认臊,劉邦立國后說放走就放走了,而且還放得很樂呵锄奢;像韓信這樣的百戰(zhàn)名將失晴,劉邦更是不抓到身邊來晚上就睡不著覺剧腻;也唯有像陳平這樣打一開始就不斷獻上自己的各種黑料,讓劉邦覺得“智有余涂屁,然難獨任”(《史記·卷八·高祖本紀第八》)的“小人”才能平安養(yǎng)老书在。至于朱元璋就更不用說了,連他的發(fā)小拆又、革命道路上的領(lǐng)路人湯和儒旬,都得在自請解除兵權(quán)后才被賞賜了個善終。
但無論劉邦和朱元璋多么英明神武帖族,也不可能單靠自己問鼎天下栈源。因此他們能依靠的,也只有老鄉(xiāng)了竖般。
但劉邦和朱元璋對待老鄉(xiāng)的態(tài)度甚垦,又是截然不同的。
劉邦殺起外鄉(xiāng)人來涣雕,那是從來眼睛都不眨艰亮。但這位漢太祖就算毛病再多,但念舊情挣郭、重義氣的本性都沒改過迄埃。因此哪怕他當上皇帝后疑心病再重,也從來沒將心思真正用在自己的老兄弟身上兑障。
像被他欽定為功臣第一的蕭何侄非,戰(zhàn)時在大后方長安人望爆棚,戰(zhàn)后又在朝中位高權(quán)重流译,按理說該是強力打壓的對象逞怨,在某些朝代就算一刀砍了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冉可結(jié)果呢?蕭何稍稍配合的自污了一下宛渐,劉邦也就輕輕放過竞漾,只當啥事都沒發(fā)生。
終其一生窥翩,劉邦到頭來可能就對樊噲生了殺機业岁,結(jié)果派去的“欽差”還是陳平這么個坑貨,所以事實上這到底是不是這對君臣演的一出戲寇蚊,還真不好說笔时。
因此事實就是,劉邦到頭來也沒殺過一個他的沛豐鄉(xiāng)黨仗岸。
而朱元璋呢允耿?則差不多將追隨他浴血奮戰(zhàn)借笙、共同打下大明天下的安徽老鄉(xiāng)們殺光了。
這種幾乎是自毀長城之舉较锡,成了關(guān)于朱元璋的最大的謎團之一业稼。
為此我花了幾天的時間整理了漢明兩朝開國功臣的籍貫,形成了文中的幾張表格蚂蕴,大概可能也許八成差不多搞清了其中的根由低散。
原因無他骡楼,那就是劉邦雖然重用鄉(xiāng)黨熔号,但卻并非單純依靠鄉(xiāng)黨。即便不算張良鸟整、韓信引镊,其他追隨他打天下的那幫人中,立國后當過“三公”要職的除了像蕭何吃嘿、曹參祠乃、周勃這樣的沛豐老鄉(xiāng),還有陳平兑燥、灌嬰亮瓷、張蒼、申屠嘉這樣的非鄉(xiāng)黨降瞳≈鲋В可以說并非少了誰劉邦就玩不轉(zhuǎn),也不可能有誰能在朝中一家獨大挣饥,威脅到劉邦及其子孫的地位除师。
但朱元璋面對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在老朱打天下的過程中扔枫,超過90%的時間以及幾乎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跟他本應(yīng)處于同一戰(zhàn)壕的如陳友諒汛聚、張士誠等“反元義軍”身上。而且雙方仇恨極大短荐、殺得極狠倚舀,差不多到了寸草不留的地步,因此幾乎沒有從對方手里弄到什么像樣的人才忍宋。到了后來北伐時痕貌,朱元璋甚至對一個蒙古人王保保(擴廓帖木兒)都“深恨不能臣之”(《明史·卷一百二十四·列傳第十二》),恐怕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麾下臣子的結(jié)構(gòu)出了問題糠排。
啥問題舵稠?全都是安徽老鄉(xiāng),連個能制衡這股力量的存在都沒有。
發(fā)現(xiàn)了問題哺徊,老朱便試圖解決這個問題室琢。
在一開始,他將期冀的目光放在了儒臣的身上唉工。
在朱元璋剛打下浙江的時候研乒,就擺出極低的姿態(tài)作求賢若渴狀,誠心邀請士大夫出山為他出謀劃策淋硝,同時平衡麾下的力量對比雹熬。像劉基、葉深谣膳、章溢竿报、宋濂這四位名儒就是在這時被其征辟為幕僚的(而且還是強征),并十分謙恭的表示“我為天下屈四先生”(《續(xù)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十五·元紀第三十三》)继谚。當時老朱在給劉基寫信時烈菌,都得必謙稱“頓首奉書伯溫老先生閣下”(《太師誠意伯劉文成公集·卷一·御書七篇之二》),這跟他后來對待這些大儒的態(tài)度形成了天壤之別花履。
不光是對劉基、宋濂這樣的高端人才诡壁,即便是普通的文人士大夫济瓢,哪怕是有過投靠蒙元政府這樣的“歷史污點”,從來眼睛里不容沙子的老朱都一概既往不咎妹卿,放手使用:“太祖所克城池旺矾,得元朝官吏及儒士盡用之”(《國初事跡》)。
像胡惟庸這個到了至正十五年(公元1355年)才跑來投奔的“小字輩”夺克,僅用了20年就做到了百官之首的宰相位置上箕宙,其中應(yīng)該就不乏朱元璋為此的算計——雖然胡也是他的濠州老鄉(xiāng),但畢竟是個文官捌膛Α柬帕!老朱手底下的驕兵悍將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了我懷疑他都恨不得開個“掃盲班”狡门,然后把識字的統(tǒng)統(tǒng)掃入文官的行列陷寝。
結(jié)果他還是失望了。不僅是朱元璋跟宋濂融撞、劉基這樣清高的大儒始終尿不到一個壺里去盼铁,被他給予厚望胡惟庸得勢后還驕縱跋扈粗蔚,不僅沒有跟勢力強大的武勛集團形成制衡尝偎,還跟那幫安徽老鄉(xiāng)沆瀣一氣,難道是想合伙對抗皇帝?
于是朱元璋毫不猶豫的整出個胡惟庸謀反案致扯,再順手砍了一地不開眼的安徽老鄉(xiāng)肤寝。
不僅如此,朱元璋從此對文官徹底失望抖僵,態(tài)度日趨刻薄鲤看。在洪武年末期大明朝的文官過得生不如死,動不動就被剝皮楦草耍群,連辭官致仕都成了一種奢望义桂,很大原因就源于此。
到了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太子朱標病逝蹈垢,同時也吹響了大明朝堂上的安徽老鄉(xiāng)最后的喪鐘慷吊。
為啥曹抬?老朱其實也沒想對當年追隨他的老兄弟們趕盡殺絕溉瓶。畢竟就算他死了,老朱家的日子還得過不是谤民?所以他還得給兒子留下幾個像樣的打手堰酿,以備不時之需。像年富力強的藍玉张足、傅友德触创、謝成、張溫等悍將兢榨,就是朱元璋精心培養(yǎng)留給兒子用的嗅榕。
可誰想到朱標英年早逝,大明朝的繼承人落到了尚未成年的皇長孫朱允炆頭上吵聪。這樣一來凌那,朱標能用的人萎攒,朱允炆這樣一個黃口孺子還能用得上辈灼、用得起嗎?
在疑心病重癥晚期患者纯赎,而且即將走到人生終點的朱元璋心里块攒,這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励稳。
在任何一個帝王心目中,國事即家事囱井,國家即私產(chǎn)驹尼。哪怕在朱元璋的評估中,藍玉等人有九成八的可能不會反庞呕,但為了大明朝能始終姓朱新翎,他也要把那零點二成的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程帕。
于是就有了藍玉案,大明朝僅存的高階將領(lǐng)因此幾乎被一掃而空地啰。這樣一來愁拭,剛剛20出頭的朱允炆即位后,就不用擔心有人功高震主了吧亏吝?
這是大明朝的悲劇岭埠,是朱元璋的悲劇,更是他的那些安徽老鄉(xiāng)的悲劇蔚鸥。
實話實說惜论,甭管哪朝哪代的開國元勛,其后代子孫中都是不肖者居多止喷,能像父祖一樣建功立業(yè)的少之又少来涨,多成了攀附在帝國肌體上的寄生蟲。但這并不意味著启盛,這種功臣世家的傳承蹦掐,就沒有任何正面意義。
畢竟這還是算是一種象征和傳承——只要肯為皇家賣命僵闯,未來就少不了榮華富貴等著你卧抗,還能蔭及子孫喲。哪怕這種希望虛無縹緲鳖粟,但畢竟也算個念想不是社裆?可要是開國元勛們最終都成了逆賊叛黨,你讓后來者會怎么想向图,會不會在上陣殺敵時都感覺后脖頸涼颼颼的泳秀?
兩漢戰(zhàn)功赫赫、名將輩出而且越打越強榄攀,最終“獨以強亡”嗜傅;而明朝的仗則越打越窩囊,蒙古余孽檩赢、建賊吕嘀、闖逆哪個都打不贏,連倭寇都能囂張百年贞瞒,不知道是不是與此有關(guān)偶房。
鑒于從漢到唐沒完沒了的軍閥威脅皇權(quán),宋太祖趙匡胤選擇了用一杯酒拆去了武將的骨頭军浆。從此大宋朝的武將只要功成名就棕洋、只要到了一定的地位,就得被當成豬養(yǎng)起來乒融,這就使得兩宋軍事力量之孱弱掰盘,成了千年來的笑話尿这。
明朝以武立國庆杜,開國之初武勛力量之強大,對文官形成了絕對碾壓之勢碟摆,本可一改兩宋以來文貴武賤之頹勢晃财,結(jié)果被朱元璋借胡藍兩案如同宰雞般殺了個精光。而數(shù)十年后的土木之變典蜕,更是讓明軍徹底斷了傳承断盛。
養(yǎng)豬加宰雞,從此中原王朝的武將們再也沒了出頭的機會愉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