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友:祁羽商
98 年剛畢業(yè)的時候被分配到一所農(nóng)村中學,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鄉(xiāng)村女教師善延,當時我 21 歲少态,月薪 289。
我們學校是好幾個學校合并的易遣,校產(chǎn)很多彼妻,周邊的地幾乎都是我們學校的,很肥沃。
學校把遠一點的地租給當?shù)剞r(nóng)民侨歉,近一些的就分給老師種屋摇,一人兩畝。
我們這些城市里的女孩都不會種地,就轉(zhuǎn)讓給住在農(nóng)村的同事種,他們給我們 150 塊錢算地租垒迂。
當時學校里有個老頭是我爸爸原來的老同事,跟我說要種我的地柒啤,我知道他不會給我錢,但是還是痛快的答應了棋枕。他家條件很不好白修,一大堆孩子,就他一個人上班掙錢重斑。秋收的時候他殺了頭豬兵睛,請我去吃豬肉,賓主盡歡窥浪,第一年就這么愉快的過去了祖很。
很快到了第二年春天,又到了分田地的季節(jié)漾脂,大家都很興奮假颇,同宿舍的女孩子們都準備把地租給一個姓高的種田大戶,攛掇我也一起骨稿,我說我的地今年還得給老馮種笨鸡,她們說他不給你錢你干嘛還給他種,白種一年也就行了坦冠,今年你就租給老高吧形耗,正好咱們一起。
然后她們又七嘴八舌數(shù)落老馮的不是辙浑,說他凈喜歡占便宜激涤,極力慫恿我不把地再給他種,我頭腦一熱就跟著她們?nèi)チ伺信唬细咄纯斓慕o了我們一人 150 塊錢倦踢,大家都喜氣洋洋的拿著錢走了,只有我侠草,心情很沉重辱挥。
我沒有勇氣告訴老馮把地租給了別人,那一段時間我的內(nèi)心煎熬的要命边涕,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晤碘,只好一直拖著,直到開始備耕。老馮早把我的地算在內(nèi)了哼蛆,他一定沒有想到我為了 150 塊錢已經(jīng)背叛了他,我聽見他胸有成竹的跟別人說我那塊地怎么種霞赫,我實在沒辦法再瞞下去了腮介,只好告訴他我已經(jīng)把地租給了別人。我忘了當時是在哪里端衰,只記得屋子里有好幾個人叠洗,他聽了我的話有點意外,但也沒說什么旅东,只是低下了頭灭抑。我看著他花白的頭發(fā),心里難受死了抵代,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腾节。
之后的幾年里,我一直試圖彌補自己的過失荤牍,但是并沒有機會案腺,好不容易等到他小女兒升學,我趕緊給了一個比別人多一倍的禮份子康吵,算是一點補償劈榨。
再后來我就去了新的學校,他也退休了晦嵌,有幾年的時間我沒見過他同辣。
有一年夏天我走在街上,突然遇見了他惭载,我看到他一個人坐在一棟居民樓下乘涼旱函,就過去跟他打招呼,他看見我笑了起來棕兼,但是含含糊糊說不出話陡舅,也站不起來,我才發(fā)現(xiàn)伴挚,他得了嚴重的腦病靶衍,好像已經(jīng)不認得我了。
我突然又想起多年前我做的蠢事茎芋,然后發(fā)現(xiàn)颅眶,我恐怕永遠沒有機會求得原諒了。
魯迅在《風箏》里說自己小時候踏壞了弟弟精心做的風箏田弥,長大后認識到自己做錯了涛酗,想求得弟弟的原諒,那樣他就會變得輕松了,但是當他提起往事的時候商叹,弟弟卻說完全不記得了燕刻,他的心只好一直沉重著。
我也一樣剖笙。
知友:鯨泱
大概小學 4 年級的時候卵洗。那時奶奶家還住在鄉(xiāng)下老宅子里。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弥咪,老宅子里到處都是秘密的角落——我會花幾個小時甚至一下午的時間去觀察浸泡著蛇的藥酒过蹂,會一樣一樣打開藏滿中藥的抽屜,會把玩不知哪年干癟掉的蜂巢聚至,或者自顧自去灶臺旁看拂動的火焰酷勺。
07 年過年的時候,我鉆到一堆雜物中去玩扳躬,發(fā)現(xiàn)了一枚銅錢脆诉。
那是一枚古錢幣,滿是墨綠色的銅銹坦报,上面寫著看不清也看不懂的圖案库说。我一時心癢,就揣在了兜里片择。
我不聲不響地走出雜物堆潜的,若無其事地去門外玩耍。我偷看了一眼大人們字管,大伯叔叔嬸嬸們正在打麻將啰挪,無人注意到我。
此后的 10 天里嘲叔,一直到離開奶奶家亡呵,我都是郁郁寡歡的,覺得自己有了很沉重的包袱硫戈。家人沒當回事锰什,我媽媽還驚訝地說這孩子怎么蔫了?
從此之后丁逝,我再也沒去過老宅子里的任何角落汁胆。那個角落好像有能摧毀我的秘密,我無法霜幼,或者說不敢去接近它嫩码。以前充滿童趣的地方現(xiàn)在變得猙獰恐怖。
拿了不屬于你的東西罪既,最直接的后果是——你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出來铸题,也不能與別人交流分享铡恕,甚至沒資格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丢间。
我不敢把那枚古錢拿出來把玩探熔,因為怕被父親看到無法解釋。我只能藏在筆袋里烘挫,在深夜自己拿出來在臺燈下端詳祭刚。
我怕家人認出這枚古錢,就用醋泡墙牌,用牙刷刷洗,妄圖改變銅錢的外貌暗甥。整個銅錢的墨綠色銅銹被去除喜滨,露出了銅紅色的本身——
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福」字撤防。
福虽风?
這仿佛變成了最大的反諷。寫滿「讣脑拢」的銅錢辜膝,帶給我了最多的憂愁。
過了一兩年漾肮,當我差不多要忘記它的時候厂抖,我奶奶來我家串門。奶奶神秘地對我爸說了什么話克懊,第二天我爸在飯桌上跟我媽說:
媽家丟了古董忱辅,是個大錢兒。
我當時頭皮就炸了谭溉,兩人很快就討論別的事了墙懂,可我的腦子還是嗡嗡響。
可我還是沒有承認扮念。昧著良心什么也沒有說损搬。我怕一切可能到來的后果。
高考之后柜与,我忍不住了巧勤,在清理個人書房的東西時,我又翻出了那枚古錢旅挤。我拿著它去找了奶奶踢关,問她認識這個東西嗎?
我奶奶很稀松平常地說:這就是過年時候掛的花錢嘛粘茄,咱家很多的签舞。
我當時呆住了秕脓,問她:奶奶,當時你跟我老爹說丟了古錢儒搭,是這個嘛吠架?
我奶奶擺擺手:當然不是!是順治通寶搂鲫,后面還有滿文的傍药!
我問她,那我這個是什么魂仍?
她笑著說拐辽,小孩子玩的,假的嘛擦酌。
我不知該說什么好俱诸,只覺得當時身上突然好像卸下了千斤的擔子,整個人一下子放晴了赊舶,又突然好想哭睁搭。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比考上心儀的大學還要開心笼平。
后來奶奶家丟失的古錢也找到了园骆。她家搬出老宅子,收拾東西的時候寓调,發(fā)現(xiàn)古錢在另一個箱子里锌唾,一直沒有丟。
而我也在雜物堆里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花錢夺英。跟我這個差不多鸠珠,有的寫著「加官進祿」,有的是「歲歲平安「這類的吉語秋麸。都是近代的仿制品渐排。用來辟邪,祈福灸蟆,佩戴用的驯耻。
是啊,珍貴的古董怎么會放在雜物堆里呢炒考?
可我當時沒有想到可缚。
因為昧著良心做事的那一霎那,你就草木皆兵斋枢,疑神疑鬼帘靡,再也失去了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