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途事,文責(zé)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八期“寒”主題寫作活動
1
從嫁進張家的那一天起,小雅正式改口痛悯,管公婆叫爸媽舟山。
張老頭體型胖胖的舆绎,他是無肉不歡者星立,視桌上頓頓有肉為最理想的生活狀態(tài)。張老太相反灾锯,不吃肉長得干精精的兢榨,仿佛兩根筷子就可以輕輕地夾起來。
初喊爸媽顺饮,小雅還是不習(xí)慣的吵聪。既然走到一家了,張帆的爸媽就是她的爸媽兼雄,如此一想吟逝,小雅也就大大方方地喊出了口。
她常在喊張老太為“媽”時赦肋,會不由自主地喊成“媽媽”兩個字块攒。這兩個字粘在一塊兒是她從小喊到大的,總在她喊婆婆時自然而然地從嗓子間冒出來佃乘。
小雅身邊的兒媳婦都管婆婆叫一個“媽”字的囱井,更或是一個“媽”字都不喊,跟著孩子叫奶奶趣避。在她認識的世界里庞呕,她是第一個管婆婆叫媽媽的人!
“媽媽吃飯鹅巍!”
“媽媽出去逛路哦千扶!”
“媽媽,我來洗碗骆捧!”
就這樣澎羞,小雅順從自然地叫自己的婆婆為媽媽。
“我們單位的姑娘家敛苇,就小雅那張嘴巴甜妆绞,一天把個老婆婆媽前媽后地叫得親熱顺呕!”單位的文書是一位有著兩個兒媳婦的老頭,他不止一次地如此說括饶。
婆婆也是媽株茶。在小雅的認知里,這本就應(yīng)該那樣去叫的图焰。
“你們結(jié)婚启盛,我們老的拿一萬給你們,后面兩個妹結(jié)婚技羔,都一樣僵闯。”張老頭胖乎乎的手拿著一萬的存單藤滥,遞給小雅鳖粟。
“爸爸,我不要拙绊!后面還有兩個妹妹向图,要花錢的呢!”小雅急忙擺手标沪。
大姑子剛好大學(xué)畢業(yè)榄攀,小姑子正上大學(xué),家里經(jīng)濟正是吃緊的時候谨娜,她怎能伸手拿老人家的錢航攒!
“遞給你們就接到磺陡!”見小雅不接趴梢,張老頭就把一萬的存單放在了兒子張帆的手里。
平日里币他,小雅住在自己的單位坞靶,偶爾回家,她會主動地煮飯洗碗拖地蝴悉,讓老太太煮來她吃現(xiàn)成的彰阴,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
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著拍冠,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了尿这,小雅挺著大肚子待產(chǎn)回家,與公婆朝夕相處庆杜。
吃過早飯射众,張老頭和張帆上班去了,張老太去了麻將館晃财∵冻鳎看著茶幾上的落塵,小雅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擦了一個遍÷尴矗看著噴漆的朱紅家具锃亮如新愉舔,小雅雙手撐著酸脹的孕腰欣慰不已!
陽臺的日照很好伙菜,晾干的衣服在秋風(fēng)中快樂地左右打旋兒轩缤!
把衣服也收了吧,擦完家具的小雅拿起晾衣桿贩绕,把所有的衣服都收了下來典奉,再整整齊齊地折疊。公公的一疊丧叽,婆婆的一疊卫玖,自己的一疊,張帆的一疊踊淳,分別放到每個人的衣柜里假瞬。
“媽媽,爸爸迂尝,有衣服洗不脱茉?有就拿來哦,我洗衣服垄开!”一天琴许,小雅抱著自己的衣服走向洗衣槽,朝公婆的房間喊了喊溉躲。
“恰好你爸爸換得有榜田!”張老太喜滋滋地抱出了張老頭的衣服。
“您有要洗的不锻梳?”小雅問了一聲張老太箭券。
“我把我身上的脫下來你洗!”精瘦的張老太歡天喜地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疑枯,麻利地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出來辩块。
家里人都走了,工作的工作娛樂的娛樂去了荆永。
小雅燒了一大鍋的熱水废亭,加洗衣粉浸泡,把領(lǐng)口和袖口都刷上一遍具钥,然后手洗了那些內(nèi)衣豆村,再分深色和淺色洗了兩大洗衣桶,晾上氓拼。
晚飯后你画,小雅在廚房洗碗抵碟,待她來到客廳,總覺得哪里不對坏匪。終于拟逮,她發(fā)現(xiàn)了陽臺上,她早上晾得密密叢叢的一家人的衣服适滓,現(xiàn)在只剩下她的那三件敦迄,孤零零地飄蕩在秋風(fēng)里,孤獨而蕭瑟凭迹!
那些衣服不都是我洗的嗎罚屋?怎么收衣服的只留下她的那三件?小雅的心里犯著無限的嘀咕嗅绸。
“你真做得出來脾猛,怎么收衣服不收我的呢?你那衣服還是我洗的呢鱼鸠!”臥室里猛拴,小雅疊著自己的衣服,埋怨著張帆蚀狰。
“不是我收的衣服愉昆,是老娘收的!”張帆申辯著麻蹋。
“你那些衣服也是老娘收的嗎跛溉?”小雅跟上一句。
“是啊扮授,我又沒收芳室!”張帆根本沒有意識到小雅的變化。
小雅不作聲了糙箍,他們才是一家人呢渤愁!
2
時光飛逝牵祟,斗轉(zhuǎn)星移深夯。
幾年后,張老頭的大女兒在就讀大學(xué)的城市安了家诺苹。
“把我們老家伙的臥室騰出來咕晋,搬到那有電話的屋里去!這屋騰給女兒女婿住收奔,才沒電話打擾掌呜!”新婚燕爾,張老頭的大女兒大女婿要回娘家過年坪哄,把張老頭激動得說話間雙頰的肥肉直打顫质蕉,趕緊地吩咐老婆子势篡,把大女兒大女婿的臥房收拾好。
“住得好好的模暗,為啥要……”張老太正想問明為什么禁悠?突然明白了張老頭的意思,也就不再搭話兑宇。精瘦的老婆子麻利地把自己床上的一股腦兒全都搬進了有電話的臥室碍侦,取出新買的棉絮床單被套給鋪上,重新打理的床隶糕,被褥得暖暖的厚厚的瓷产。
“我的女兒女婿回娘家就得安到一起!誰要是看不慣的話枚驻,各自滾濒旦!”張老頭不惹自威地挑釁著,大有商紂王的氣派再登,行使著一家之主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疤估!
小雅是單位上的人,思想還算前衛(wèi)霎冯,嫁出去的女兒在娘家即使被安到一起铃拇,更或是做了鸞鳳之事,舅子會倒霉的陳舊說辭她也是不信的沈撞。但老公爹這種大張旗鼓慷荔、大放厥詞的高調(diào)成全,小雅聽了心里還是不是滋味:女兒女婿是他張老頭的心頭肉缠俺,兒子兒媳難道是坡上撿來的显晶?
“我要是個皇帝,我就將帝位傳給大女兒壹士!”不止一次磷雇,張老頭于人前人后都如此念叨。
只可惜你不是個皇帝躏救!三個兒女啥都沒說唯笙,但彼此都明白自己在老爺子心中的位置。
“我這一對女兒盒使,是我一生最大的驕傲崩掘!”天天住在一個院子,身邊人聽得最多的就是張老頭的這一句話少办。久而久之苞慢,大家都知道張老頭的那對女兒是他一生最大的驕傲!
張老頭的書桌上英妓,壓著一塊厚厚的玻璃面板挽放,玻璃面板居中的位置绍赛,是他兩個女兒的照片。沒事時辑畦,張老頭總瞇縫著眼兒望著那兩張照片喜滋滋地看惹资,越看越歡喜!
張老頭大女兒的孩子幾個月時航闺,回娘家了褪测,張老太喜滋滋地趁著趕集的日子買回了一大桶的鯽魚,每天中午就特地剖上十幾條潦刃,熬一盆魚湯侮措,放在大女兒的面前。
“這是特意為大女兒熬的乖杠,吃了小家伙才有奶分扎!”張老太有意無意地提醒著,言下之意:你們別動胧洒!
小雅默不作聲地吃著碗里的飯畏吓,她不是出生于富貴家庭但也并非出自寒門,她的父母也是雙職工卫漫,她也是有單位的人菲饼,還不至于為一口吃的說個什么。小雅的女兒從小就缺奶列赎,從三個月起靠添加奶粉養(yǎng)活宏悦,即使是在月子里,她也不曾喝過一口魚湯包吝!
說起月子小雅心里更加難過饼煞!月子還沒滿,他們一家老小包括張帆就借著農(nóng)村親戚辦喪事的機會诗越,扔下小雅母女倆走了砖瞧,讓剖腹產(chǎn)的小雅自己管著自己娘兒倆的吃喝拉撒,管你刀口有沒有恢復(fù)嚷狞,管你孩子晚上哭不哭鬧块促!大冬天的他們一走就是八天,直到喪家把墳壘好把墓修好把碑立好才回來感耙。
“各自家里活的不管褂乍,去把人家死的守到,搞得好像喪家沒兒沒女似的即硼!”院子人看不過去,嘟囔著屡拨。
幾年后只酥,老張家的小女兒也成家懷孕了褥实。張老太喜滋滋地買回一大袋糯米,淘洗浸泡磨漿曬干裂允,白生生的湯圓粉在陽光的照射下映襯著張老太無比精瘦的臉损离,透著無限的滿足與幸福。
十天后绝编,那些白生生的湯圓粉足足的有二十多斤僻澎,被打包送去了郵局,寄給懷孕的小女兒十饥,以備坐月子窟勃。
不是說月子里不能吃湯圓的嗎?小雅坐月子時就沒有吃過一口湯圓逗堵,張老太說湯圓吃了不消化秉氧!
“媽,吃飯了蜒秤;妹汁咏,吃飯了!”每當外面的姑子妹攜家?guī)Э诘鼗啬锛易髅模⊙哦紩苊θ撂玻帐巴晟项D的碗筷又急著煮下一頓的飯菜。廚房里纸泡,永遠都是小雅一個人在忙活轰驳,連剝大蒜的人都沒有。
她把煮好的飯菜一邊往桌上端弟灼,一邊喊吃飯级解。
不知何時,那叫得溜順的“媽媽”二字田绑,被一個“媽”字所取代勤哗。是什么時候變成一個字的掩驱?小雅也說不上來民逼。
3
平日里调缨,張老太總是大一句小一句地嫌家里的水費高了電費高了氣費也高了。雖然小雅他們按月地給老人交了中等水平的生活費,張老太還是不停地念叨著七问,仿佛她吃了天下最大的虧坟比!
煮飯洗碗小雅跟張老太共同在做皮仁,但孩子卻是小雅一個人的势誊,吃喝拉撒一天24小時全部包干。說是老老小小一家人,上班的上班麻將的麻將,并無人幫著小雅搭手半分次哈。張老太嘟囔著這貴那貴時,小雅也想著單過的此改,但分家是個敏感的話題趾撵,她也不好主動提起。
孩子總有調(diào)皮的時候共啃,小雅免不了說說教教占调,生氣動怒時,免不了裝模作樣地唬上幾句移剪,再揚揚舉起的手究珊。
“滾!你這個死啥啥的纵苛,是你那啥啥啥個屙的剿涮,你還打!”干精精的張老太指著小雅的鼻尖破口大罵攻人。
太難聽了取试!小雅長這么大,連生她養(yǎng)她的母親都沒舍得如此罵過怀吻,居然在婆家被這樣罵了瞬浓,罵得如此低俗不堪,像被剝光了衣衫烙博,被張老太赤裸裸地叫罵著瑟蜈。那啥啥啥的,從張老太口里罵出來渣窜,居然如此地順溜兒铺根,她是怎么張出口的!
她自己不也是女人嗎乔宿?她自己不也養(yǎng)了兩個女兒嗎位迂?那啥啥屙的,結(jié)了婚的女人生孩子不都是那樣出來的嗎?女人想要逃脫那一關(guān)掂林,除非不結(jié)婚不生娃臣缀!
“我是在說咯,我又不求你泻帮,我也不靠你精置,我有女兒,離開你地球照樣轉(zhuǎn)锣杂!”張老太繼續(xù)罵罵咧咧著脂倦,咬牙切齒地放著狠話。
小雅委屈的淚水盈了上來元莫,被她狠狠地摁了進去赖阻。日子過得如此糟心,滾就滾吧踱蠢!你離了我地球照轉(zhuǎn)不誤火欧,我離了你這地球也一樣會轉(zhuǎn)!只是這個“滾”字茎截,讓小雅實在寒心苇侵,她好吃懶做了嗎?她藏漢偷人了嗎稼虎?老太太憑什么指著她的鼻尖讓她滾衅檀!房子是小雅兩口子共同出資買的,憑什么坐房子的人理直氣壯地指著拿錢人的鼻尖喊她滾霎俩!這底氣是從哪里來的哀军!
“這米各自舀兩碗,這油各自倒一碗打却!”張老太大赦天下般地對小雅說杉适。
小雅沒應(yīng),徑直外出采購去了柳击。滾就滾猿推,她就白手起家,不拿張老太一顆半粒捌肴,日后自己說話也硬氣蹬叭!
舀你兩碗米,倒你一碗油状知,不出明天秽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張老太還要怎么對你好啊,米讓你各自舀饥悴,油讓你各自倒……
一起生活這么久坦喘,見識的也不少了盲再,這類似的話小雅掰著腳指頭都能想得到。
“把我那一萬塊錢還給我瓣铣!”時常答朋,小雅的耳邊就響起他們結(jié)婚時,張老頭給出的那一萬塊錢棠笑,被張老太無數(shù)次刻薄地討要梦碗。
“老太太想要回那一萬塊錢,你就還給她吧腐晾!我都嫌難得聽叉弦!”小雅不止一次地對張帆說丐一。
“給都給出來了藻糖,還要還回去!要還三兄妹的都要還库车!”張帆擰巴著巨柒,就是不肯拿出來。
這個錢反正也不在小雅的手里柠衍,張帆他娘兒倆就各自擰巴去吧洋满!小雅在勸過數(shù)次無效之后,只得裝聾作罷珍坊。
4
“我呀牺勾,將來我死了就在屋頭爛,哪個要來得我這三萬塊錢阵漏,就把我拖出去給埋了驻民!”院子里,潔凈的梯子上稀稀落落地坐著休閑的人履怯,傳來精瘦瘦的張老太無根頭的嚷嚷聲回还。
張老太指的是張老頭單位的集資房,三萬元一套叹洲,擁有一輩子的居住權(quán)柠硕。在她眼里,那是一筆天大的巨款运提,比李嘉誠的家產(chǎn)還多蝗柔。唉,就別說李嘉誠了民泵,她壓根就不知道李嘉誠是哪個村哪個屯的癣丧!
小雅坐得遠遠的,老太太刻意提高的嚷嚷聲洪灯,被她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坎缭。
此時的地壩上竟痰,除了小雅這個兒媳婦,其余的都是同院子的人掏呼。這話說給誰聽呢坏快!如果換了一個人,這么平白無故地涼薄后人憎夷,指不定當場就接腔莽鸿,再上演一場婆媳大戰(zhàn)。
小雅沒理拾给,裝眼瞎裝耳聾祥得,她受過十幾年的教育,她有她的修養(yǎng)蒋得,撕逼掐架撒沷真的有失體面级及!
“我才不想搞的!我不想得你那三萬塊錢额衙,我也不想沾手饮焦,各自的老人是責(zé)任,說不脫窍侧!”坐在旁邊的玲姐半開玩笑半當真地接腔县踢。
“把你拖出去埋了花幾萬,我再來得你那三萬伟件,夠都不夠硼啤,我得倒貼!愛球雞公好搞你那個墩兒斧账!”一旁的蘭姐也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谴返。
“各自的是將就不起,人家的就一座金山銀山也不想去碰哦其骄!”又一個人悠然道亏镰。
張老太不作聲了,她本想借此話題涼薄一下后人的拯爽,卻不想被這幾個旁人開著玩笑懟得無話可說索抓。
跟這老太太說識字講道理她啥都不懂,唯有吵架是決不含糊的毯炮,男人長的啥女人長的啥是怎么長起的逼肯,她張口就來。嫁進張家這幾年桃煎,院里院外張老太跟人吵的罵的多了去了篮幢,小雅也見識了不少。
“臉上無肉为迈,必定是怪物三椿!”這是院里人背地里時常叨咕的話缺菌。
就這樣的一個老太太,小雅有必要去理嗎搜锰!“秀才遇到兵伴郁,有理說不清!”說的就是這種吧蛋叼!
小雅依舊不動聲色地遠遠坐著焊傅,想著自己沒招她沒惹她,老太太平白無故地找著茬子來涼薄自己狈涮,心里禁不住長長地嘆了一聲氣狐胎!
臘月,殺年豬的季節(jié)歌馍,人們都忙著做臘肉灌香腸握巢,干精精的張老太也麻利地張羅著。
“小雅骆姐,我昨天灌了三仟元瘦肉的香腸呢镜粤!”張老太喜滋滋地在小雅的耳邊念叨。
“小雅玻褪,我那灌的香腸些水分吹得差不多了,可以熏了也公荧!”七天后带射,小雅的耳邊又響起張老太樂呵呵的聲音。
“小雅循狰,我那香腸些熏好了窟社,黃亮亮的,安逸得很绪钥!”十天后灿里,小雅的耳邊響起了張老太興高采烈的聲音。
“小雅程腹,我那寄的香腸些匣吊,兩個妹都收到了,外孫說寸潦,外婆做的肉腸真香啊色鸳,好好吃!”張老太忍不住大笑起來见转,一張薄唇夸張地上下遠離命雀,露出一口高矮不齊的牙齒:“那個小家伙,就說外婆做的肉腸好好吃斩箫!”老太太又重復(fù)了剛才的那句話吏砂。
“那就好撵儿!那就好!”小雅撐起一張笑臉狐血,心里卻沒有半絲波瀾统倒。嫁進張家這些年,她早就習(xí)慣了老太太每年都灌上三仟元的香腸熏好后寄給外省的兩個女兒氛雪,而跟她生活在一個院子的兒子一家房匆,卻是一片都沒看見過!
各自想吃就各自去灌,各自不灌就別想吃。
小雅不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志秃,她天天早出晚歸地忙著上班露氮,下班后又忙著煮飯洗碗檢查孩子作業(yè)。她家的香腸漆诽,只能哪天尋找機會,等請到了假才能買肉去灌制。
雖說兒媳婦是人家生的掸哑,但兒子是她親生的呀,孫女也是她親生的呀零远,真沒意思苗分!小雅的心里平白地冒出這幾個字。
5
張老頭中風(fēng)了牵辣,人都認不到摔癣,滿口糊話。
這是他的第二次中風(fēng)纬向,情況比上一次更加兇險择浊。
“張大爺,你曉得我是哪一個不逾条?”醫(yī)生詢問著病人琢岩,看他的思維是否正常。
“你是我孫女师脂!我是你爺爺担孔!”胖嘟嘟的張老頭顫著一張肉臉,嚅嚅著危彩。
“哈哈哈……”一旁的人哄笑起來攒磨。
“看樣子,病人可能有腦出血汤徽!”戴眼鏡的女醫(yī)生尷尬地笑了笑娩缰,這平白無故地被病人占了便宜還不能說個什么。
當時的鎮(zhèn)醫(yī)院還沒有CT谒府,醫(yī)生建議立即轉(zhuǎn)到縣醫(yī)院治療拼坎。
考慮到張老頭病情危急浮毯,張帆又要參加市里的職稱考試,小雅只得跟單位請了長假泰鸡,帶著孩子跟張老太一起债蓝,去了縣醫(yī)院照顧中風(fēng)的張老頭。
張老頭心心念念的兩個寶貝女兒都遠在外省盛龄,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饰迹。張老太除了嘴巴惡毒,大字不識一個余舶,連醫(yī)院的指示牌都認不得啊鸭。
每天,張老太負責(zé)張老頭的洗漱擦洗匿值,小雅負責(zé)四個人一日三餐的買菜做飯和拿藥交錢赠制。
病員廚房一層樓只有兩個灶,每次煮飯都得排隊挟憔。小小的刀板切個菜切個肉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钟些,極不方便。炒肉時佐料沒有家里的齊全绊谭,味道也就不完美政恍。
“不好吃!一點兒都不好吃龙誊!”病情緩解的張老頭能認人了抚垃,板著一張胖臉,嫌飯菜不好吃趟大!
小雅心里有些難過,這出門在外的哪有家里方便铣焊?就這一葷兩素的菜逊朽,她也是盡最大努力的!
以后的葷菜就到外面的館子去端吧曲伊,那里佐料齊全叽讳,老爺子是肉食者,肉讓他吃高興了坟募,心情可能會好些岛蚤!
從此,每餐的葷菜懈糯,小雅就到外面的館子去端涤妒,為了讓張老頭吃夠吃高興,小雅連筷子都不敢伸赚哗!自己她紫、孩子和張老太就吃自己炒的兩樣素菜硅堆。
“不好耍!不好耍贿讹!這里比坐牢都難得過渐逃!”小雅六歲的女兒每天呆在醫(yī)院的病房里,時不時地纏著小雅哼哼唧唧民褂,她想媽媽帶她出去玩茄菊!
“我們不能出去玩的,爺爺要輸液呢赊堪,沒人陪他要發(fā)脾氣的面殖!”小雅小聲地跟女兒說著悄悄話。
鄰床的病人是個剛剛?cè)朐旱睦咸⑹常呐K病畜普,躺在床上直哼哼,因為她的帳上只有600元群叶,醫(yī)生讓預(yù)交2000元后才能開藥吃挑。她的兒子只好回老家借錢去了。
那心臟病的老太太一臉羨慕地看著張老頭街立,帳上不缺錢可以及時開藥舶衬,生個病有老伴孫女相伴,還有兒媳婦跑前跑后地忙活赎离。
這個讓鄰床羨慕不已的張老頭逛犹,卻是一副人家借他錢還他糠的樣子,苦大仇深的梁剔。他甚至于惱怒間扯下手背上的輸液針虽画,任輸液管的藥水流在地上,任輸液的針眼兒往外淌著鮮紅的血荣病,順著胖乎乎的指尖码撰,一滴一滴地落到地板上……
小雅嚇了一大跳,趕緊地關(guān)掉了輸液管的開關(guān)去找護士个盆,請求重新給輸上脖岛。
“你家老頭那個手全是肉,血管都看不到颊亮,不好扎針呢柴梆!”護士邊走邊嘟囔著。
“是的终惑,多承了绍在!多承了!”小雅連聲十聲地跟護士道著謝。
“好生看好揣苏,別讓再扯了悯嗓!”護士重新扎上針,吩咐著卸察。
小雅無奈地點點頭脯厨。
來縣醫(yī)院時,小雅的口袋里裝了幾百元的現(xiàn)金坑质。她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兩百多元合武。這天天買菜煮飯端炒肉端扣碗,她的錢也去如流水涡扼。
說來也許人們不相信稼跳,她嫁到張家已經(jīng)七年了,張帆的工資她從沒見過一分吃沪,連過年張家的人來客往汤善,張帆都扣得要死,千方百計地擠小雅的工資來用票彪。所以红淡,張老頭住院天天一家四口的伙食費,用的是小雅的工資存留降铸,張帆沒給一分錢在旱,張老頭有工資也從不提錢的事,板著一張長滿橫肉的臉推掸,氣哼哼地指責(zé)小雅做的飯菜不好吃桶蝎!指責(zé)醫(yī)生這個病不是這樣醫(yī)的!
老兩口心尖尖的兩個女兒谅畅,她們在哪登渣?!
日子毡泻,就在張老頭一天的吹胡子瞪眼睛中绍豁,在小孩子隨時不好玩的哼哼唧唧中過了一天又一天。
十幾天后牙捉,張老頭終于康復(fù)出院。
“也敬飒,張老頭這次去住院花了不少錢吧邪铲!”院子里有人問。
“沒花什么錢无拗,醫(yī)保報了85%带到,剩下的15%大女兒和兒子給報銷了!”干精的張老太回答得輕松又爽快英染。
“兒子跟女兒揽惹,哪個拿得多些被饿?”旁人問。
“大女兒拿得多些搪搏,兒子拿得少些狭握!”人前人后,女兒是他們一生最大的驕傲疯溺,張老太自是不放過任何一個給女兒臉上貼金的機會论颅。
“亂說!那沒報銷的15%是我和大妹平均拿的囱嫩,她拿得多些嗎恃疯?還有住院的這十幾天,吃喝拉撒用的全是小雅的工資墨闲,她又出錢又出力了今妄!”張老太撒謊臉都不紅一下的,被她的兒子當眾戳穿鸳碧。
小雅的心里真不是滋味盾鳞!她請了十幾天的長假,下個月的工資會從中折半杆兵。炎熱的八月份雁仲,她汗淋夾背地跑前跑后,在縣醫(yī)院照顧老人十幾天琐脏,出錢又出力攒砖,到頭來連一句暖心的公平的話都沒有!
她甚至在想日裙,她是不是不應(yīng)該請假去照顧張老頭吹艇?可當時那狀況也容不得她去多想!
在張家人的眼里昂拂,她所付出的一切受神,都是那么地理所當然!
6
“哎呀格侯,累死了鼻听!這兩天把家里的窗簾些都拆下來洗了!”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里联四,院子里的小楊選一塊陰著的石梯坐了下來撑碴,一副大功告成的勝利者姿態(tài)。
“我一個老家伙洗不動朝墩,沒洗過那些醉拓!”精瘦的張老太回答得干凈利索。
不曉得實情的人聽上這句話,會信以為真亿卤。
事實上愤兵,老太太屋子所有的窗簾,小雅于十幾天前全都拆下來洗過了排吴,一個客廳三個臥室秆乳,四個窗八幅落地式的大窗簾小雅都拆下來洗過了。
前不久傍念,小雅洗完了自己家里的窗簾矫夷。先用洗衣粉浸泡,刷掉上面的小黑點兒再放到洗衣機洗憋槐。落地式的窗簾太大双藕,一幅窗簾遮擋的就是半壁墻,洗衣機的容量一次只能洗半壁墻的窗簾阳仔,四個大窗八扇簾忧陪,她用洗衣機一共洗了八桶。
公婆家的房子跟小雅家的是一個結(jié)構(gòu)近范,洗完了自家的窗簾嘶摊,她再花兩天時間洗完了公婆家的窗簾。張老太不用刻意地給小雅的臉上貼金评矩,但既然人家說到這個話題了叶堆,你張老太實話實說很難嗎!
明明給她洗了也說沒洗斥杜,明明給她做了也說沒做虱颗,石頭心子捂不熱,天下居然有這種翻了當天就不認帳的人蔗喂!
同年忘渔,小雅娘家的姐夫生病不行了,住在縣人民醫(yī)院缰儿,看著病懨懨的人一天不如一天畦粮,還有操碎心的姐姐,小雅心急如焚乖阵。
“小雅娘家的姐夫死了宣赔,掛禮只能掛200元。因為小雅結(jié)婚時她姐姐只送了500元瞪浸,剩下的300元她家不還有個孩子嗎拉背?將來孩子升學(xué)時再還另外300元的禮∧眨”雖說是分家了,張老頭胖嘟嘟的臉顫動著,“伸長臂膀”地安排著小雅未來的趕人情送禮齐蔽。
小雅不會罵人两疚,但她是真的想罵人:她哥還沒死呢,就來規(guī)定將來人死了送禮的金額含滴!若不看他是長輩诱渤,她真想拉下臉來理論理論,這送多送少關(guān)你什么事呢谈况?送禮的錢從你口袋里拿了嗎勺美!從張帆的口袋里拿了嗎!
小雅沒有應(yīng)聲碑韵,張老頭隨時把“家和萬事興”掛在嘴邊赡茸,此話本就沒錯,但小雅的確是不敢恭維祝闻!
一個月后占卧,小雅的姐夫真的病死了,望著肝腸寸斷的姐姐和幾歲的侄女联喘,小雅悲從中來华蜒。
小雅不是大款,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豁遭,她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積蓄掛了兩仟元的禮叭喜。姐夫治病欠了不少的錢,姐姐四處欠債至始至終沒有放棄過姐夫的治療蓖谢,可憐的侄女才幾歲捂蕴,她把禮掛得厚重一些,只想用行動安慰一下姐姐:她還有她們這些親人蜈抓!
張老頭若是知道她掛了“天價”禮金找她理論启绰,她斷然是不再忍讓的,善良有個度沟使,錢是自己掙的委可,自己娘家的人情往來自己說了算!
從這以后腊嗡,小雅更加捏緊了自己的錢袋子着倾。通過姐夫去世送禮的事情,她明白了自己在這個家的尷尬位置:除了有事時她是張家人燕少,事實上卡者,他們把她當成了張家人嗎!
“自己有工作能掙錢都是這個樣子客们,如果有一天她掙不了錢了她的日子會好過嗎崇决!”無數(shù)次材诽,小雅默默地想著。
從此恒傻,小雅對自己更加節(jié)儉脸侥,除了生活必支她不會亂花一分錢,她想給未來的自己留下底氣和退路盈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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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幾年睁枕,女人們流行做手工棉鞋,小雅上班之余沸手,也買回了幾雙鞋墊子外遇,學(xué)著做棉鞋。
鞋墊子用四股毛線織契吉,加上專用泡沫墊加上密密叢叢兩公分的長絨已是最厚的鞋底了跳仿。鞋面也用粗毛線織,加上專用泡沫和長絨做的鞋面子栅隐,厚厚的絨絨的塔嬉,穿在腳上像被溫暖的雙手給捧著,比買來的暖和多了租悄。
小雅覺得手工的棉鞋實在是暖和谨究,就主動地給張老頭張老太各做兩雙;想著舅舅舅媽(男方家的)五十喪子命苦泣棋,撿養(yǎng)個兒子才七歲胶哲,也給他們各做一雙;想著大姨大姨父(男方家的)無子無女潭辈,兩位老人孤苦七十甚為可憐鸯屿,又給他們各做一雙。當然把敢,小雅也給自己的父母和姐姐都做了溫暖的棉鞋寄摆。
白天要上班,這二十雙的手工棉鞋都是趁著晚上孩子睡覺后修赞,她熬夜加班加點做出來的婶恼。
“舅舅,我給你們做的手工棉鞋帶回去吧柏副!”趁著舅舅趕集的機會勾邦,小雅拿出了厚厚的棉鞋。
“哎割择,你還給我們做得有熬炱!”舅舅兩眼閃著興奮的光芒荔泳。
“順便把大姨兩位老人的棉鞋也帶回去吧蕉饼,他們不容易趕集虐杯,我給他們還織了兩條新的毛線褲,你也帶回去椎椰!”小雅又拿出了送給大姨兩位老人的棉鞋和毛線褲厦幅。
“你的心太好了!謝謝慨飘!謝謝!”舅舅接過自家的棉鞋译荞,又接過送給他大姐家的棉鞋和毛線褲瓤的,感激萬分!
大姨家的兩條新線褲吞歼,小雅早就織好了圈膏。這起因于她上班的樓下是一家商店。
“老板篙骡,打白酒稽坤!”一個五保老人拿著一個礦泉水瓶用拾荒的錢打酒。
“一斤1.20元糯俗,打滿1.50元尿褪,打滿不?”老板問得湘。
“不打滿杖玲,我只有1.20元√哉”老人嚅嚅著摆马。
“我給你打滿只收1.20元!”老板不忍心賺可憐人的錢鸿吆。
“多個三毛錢都拿不出來囤采!”小雅的心被深深地刺痛著!
她在同情人家惩淳,自己婆家的大姨大姨父無子無女蕉毯,不也是可憐的五保老人嗎!小雅當即買回新毛線黎泣,利用上班的空閑時間打的元寶針(元寶針的工藝最厚)恕刘,給兩位老人織了厚實的新線褲。
現(xiàn)在抒倚,新棉鞋和新線褲都讓舅舅給帶回去了褐着,小雅的心情也格外地美!
張老太平時挺愛顯擺的托呕,精瘦著身子這里鉆那里看含蓉,尖著嗓子指手畫腳地這里是她的八百五那里也是她的八百五频敛,仿佛她是天下的人尖子。女兒給買的新衣服哪怕是一雙新襪子馅扣,她都會在人前人后顯擺一通唱得人盡皆知斟赚。
說來也怪,小雅給他們每人做的兩雙新棉鞋差油,張老頭倒是在穿拗军,張老太卻一次都沒有穿過!
你覺得再好蓄喇,老太太不一定覺得好吧发侵!不止一次小雅如此地想。
直至幾年后妆偏,張老頭駕鶴西去刃鳄,小雅收拾著老公爹的東西。
“你爸的這雙棉鞋別拿去燒了钱骂,我要穿叔锐!”小雅剛剛提上張老頭的那雙棉鞋,就被張老太眼疾手快地奪了去见秽。
“我給您做得有坝淅印!老爸的鞋43碼张吉,您只穿36碼的齿梁,能跟腳嗎!”小雅善意地提醒肮蛹。
“你給我做的新棉鞋勺择,你大姨來拿給她洗腳穿,就送給她了伦忠!”張老太說省核。
“不是還有一雙嗎?”小雅提醒著昆码。
“另一雙送給蘭妹子了(她侄孫女)”張老太道出原委气忠。
難怪這些年張老太一次都沒有穿過!原來自己所稀罕的手工棉鞋赋咽,自己千針萬線地連夜趕工旧噪,人家根本不當回事兒,左手拿來右手就拱手給了人脓匿!
窗外淘钟,凜冽的寒風(fēng)中飄著片片的雪花,小雅付出的百分之百的真心和努力陪毡,如那片片潔白的雪花落在冰冷的窗臺上米母,再迅速地冷凝成冰勾扭!
一年年的,張老太慢慢地老了铁瞒,干精精的身子也越來越瘦妙色,瘦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給刮走!
當年慧耍,她那底氣十足的口頭禪‘我有女兒不求你不靠你離開你地球照樣轉(zhuǎn)’身辨,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了,變成了天經(jīng)地儀理所當然的‘有兒就要靠兒芍碧,無兒才靠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