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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七點,鬧鐘還沒響的诵,老馬已經(jīng)醒了西疤。他扶著桌沿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然而還未褪去的酒精扰她,只能使他感到一陣陣眩暈徒役。老馬使勁按著太陽穴,回想起昨晚最后一件事是叫了個小姐杉女,但掛掉電話后老馬就睡著了鸳吸。至于找來的張姓小姐去哪了晌砾,他完全想不起來了。鬧鐘響了哼勇,老馬從沙發(fā)夾縫中掏出手機积担,屏幕提示凌晨兩點有5個未接來電楣嘁,還有一條滿是臟話的短信逐虚,大意是連老娘也敢耍谆膳,以后出門小心點漱病。
刪除短信,老馬拿起牙刷往公共衛(wèi)生間走漓穿。保潔員來的早注盈,已經(jīng)在打掃衛(wèi)生了。消毒水的味道和廁所里憋了一夜的騷臭味震叮,徹底把老馬弄醒了鳍鸵。他揉揉眼睛偿乖,看見保潔鐘叔在其中一個廁所隔間里忙碌著。他把鐘叔的保潔車往旁邊挪了挪媳禁,側(cè)身擠到里面的洗漱池刷牙损话。鐘叔聽到有聲音槽唾,頭也不抬只是問:“馬老板庞萍?”
“嗯,鐘叔早恋博∷教瘢”老馬在水龍頭的感應(yīng)區(qū)附近揮了揮手本鸣,沒有反應(yīng)荣德。他又挪到中間的水龍頭,流出的水斷斷續(xù)續(xù)鲤拿。老馬又往前挪了一格近顷,還是不出水,無奈又回到中間的水龍頭久锥,雙手捧著接水异剥。等了一會冤寿,緩緩流出的自來水才將他兩個厚大的手掌灌滿督怜,老馬捧著水輕輕地往臉上一撩,雙手重新回到水龍頭下接水蚪腋。
已經(jīng)忙完的鐘叔倚著廁所門屉凯,看著正在跟水斗爭的老馬說:“馬老板眼溶,一個月了吧堂飞,有多大的氣也消了∈嗵回去吧宗苍,家里條件不比公司好薄榛?”
? ? 老馬抬頭沖著鏡子里的鐘叔說:“鐘叔敞恋,不瞞你說硬猫,這次我是鐵了心了】友牛”老馬用拳頭狠狠的錘了幾下還在流水的的水龍頭說裹粤;“日子過的就跟這破水龍頭似的蜂林,早該換了噪叙。”
鐘叔從他保潔車的袋子里掏出一根煙:“不理解你們年輕人苞笨,事業(yè)做的這么大瀑凝,倒頭來非要鬧離婚猜丹」杪”
“鐘叔将塑,我四十了点寥,算哪門子年輕人。再說事業(yè)也不大蔽莱,一小物流公司盗冷,夾縫中生存同廉,挺難的≡艹郏”
鐘叔搖搖頭玻粪,表示不認同稠集。
老馬沒有繼續(xù)辯論氓奈,他知道鐘叔的意思晦鞋,無論這個辦公樓有多破悠垛,無論在這里辦公的公司有多小确买,總歸是個老板,是老板就不會太差芭商。所以鐘叔一看到這些辦公室的經(jīng)理們铛楣,總是很熱切地叫著艺普,老板早啊歧譬。本來垂頭喪氣的人瑰步,聽到這聲老板面氓,立馬挺直了腰板回了句,早啊掘譬。但老馬聽到鐘叔這聲老板葱轩,總想跟他辯論靴拱,辯論什么呢猾普?讓他閉嘴初家?思前想向后溜在,覺得人家也沒叫錯掖肋,只得帶著氣的回一句,早沿盅。
老馬所在的辦公樓位于北京二環(huán)嗡呼。以一條寬廣的立交橋為界南窗,橋右邊是一棟棟新式的辦公大樓万伤,投行敌买、著名的上市公司都隱藏在那一棟棟漂亮的大樓里阶界。一扇扇玻璃幕墻后是年輕人遮不住的野心和欲望。樓下的奢飾品購物中心代表了這條街上白領(lǐng)們的經(jīng)濟實力祭玉。立交橋的另一邊是一片80年代的老舊小區(qū)脱货,四層樓高的老式紅磚樓里住著許多高齡老人振峻。他們往往天不亮就出來遛彎散步择份,身體好的提著鳥籠子缓淹,身體不好的柱著拐杖坐在自備的馬扎上讯壶,望著逐漸下沉的太陽伏蚊,一坐就是一天立轧。老馬所在的商務(wù)中心緊挨著這群紅磚樓,和那群光鮮亮麗的人統(tǒng)稱為老板躏吊,老馬實在愧不敢當氛改。
老馬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厘米長的胡子從下巴一直長到鬢角比伏,和凌亂的頭發(fā)連在一起胜卤。老馬的眼睛在自己和鐘叔之間掃來掃去,自己從上到下沒有鐘叔看起來干凈赁项、整潔。一把年紀的鐘叔悠菜,抽煙時一手插在褲兜里舰攒,吸完一口煙,另一只手仍端在嘴邊等候時機悔醋,等到完全享受完這口煙摩窃,另一只手再將煙不緊不慢的送到嘴邊。老馬想到自己半夜抽煙時芬骄,在窗戶邊來回踱步猾愿,一只手不停的揪著頭發(fā)鹦聪,剛吸完一口煙,又馬上吸另一口匪蟀。所有的抱怨椎麦,所有的憤怒都發(fā)泄在這口煙上。情緒也是焦慮的材彪、亢奮的,完全不似鐘叔這般從容琴儿、優(yōu)雅段化。
? ? 洗漱完的老馬去茶水間沖了杯紅茶,濃郁的茶香瞬間蔓延在滿屋的中式家具中造成。老馬看到桌子上的白瓷茶具旁倚著一個大號的米老鼠显熏,他瞬間明白這是誰的杰作。老馬拿起來米老鼠端詳了一會晒屎,摸摸上面的蝴蝶結(jié)喘蟆,又彈了一下米老鼠的鼻子說,小丫頭鼓鲁,起床了嗎蕴轨?又對著米老鼠的嘴,親了一下骇吭。
老馬端著紅茶橙弱,回到辦公室的沙發(fā)上。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一戶人家的頂樓燥狰,老馬常常望著這戶人家出神棘脐。這戶人家窗簾是拉開的,但窗戶后面是一團模糊的陰影龙致,看不清屋內(nèi)的裝潢蛀缝。只能隱約看到窗臺上擺著一個簡單的陶土花盆,老馬瞇起眼睛仔細望望目代,看清花盆中插著一根早就干枯的花枝屈梁。在這里辦公的兩年時間里,老馬從沒見到這戶人家亮過燈像啼,更別提見到任何人影了俘闯。遇到刮風下雨,房頂?shù)恼陉柵镆约霸诖巴馓舫龅膬筛酪聴U便嘩啦啦直響忽冻。即使關(guān)著窗戶真朗,老馬在辦公室也能聽得七八分。老馬想象著那棟房子可能長年住著一位怕黑的老人僧诚,如蝙蝠般晝伏夜出遮婶。
? ? 老馬每天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打開微信蝗碎,搜索那個連做夢都能說出來的微信號,微信號是女孩的手機號旗扑。女孩微信設(shè)置了允許陌生人查看十條朋友圈蹦骑。老萬雖然不是女孩的微信好友,卻將女孩的生活窺探得清清楚楚臀防。女孩更新兩條朋友圈眠菇,其中一條是昨晚發(fā)的,文字是和閨蜜去了網(wǎng)紅餐廳袱衷,配圖兩張照片捎废,一張是美食,一張是兩個女孩的自拍致燥。兩個女孩仿佛一對雙生姐妹登疗,都穿了同款的黑色蕾絲裙,一樣的蜈蚣辮一個發(fā)尾搭在左肩上嫌蚤,一個發(fā)尾搭在右肩上辐益,沖著鏡頭一起比了個V。最新一條朋友圈是今天早晨發(fā)的脱吱,配圖是窗外的風景智政,照片中能看到女孩的化妝品凌亂的堆在窗臺上,低矮的房檐外是一顆茂盛的棗樹急凰。女孩經(jīng)常發(fā)這張照片女仰,老馬借此推測,女孩是住在二環(huán)的平房里抡锈。
? ? 今天是女孩工作的最后一天疾忍,工作交接后,女孩就要離開這里了床三。老馬還記得一罩,三個月前女孩剛來公司的樣子。她總是笑嘻嘻的站在前臺后面撇簿,大門打開聂渊,她先嘿嘿一笑,才開始問訪客找誰四瘫,然后填表汉嗽。老馬讓她端杯咖啡,她笑嘻嘻的放下咖啡后找蜜,嗖的就跑了饼暑。過一會又跑回來,重重地把門帶上。老馬當時心想弓叛,人事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招彰居?這么冒失的女孩能當前臺嗎?這不影響公司形象嗎撰筷?老馬把人事叫進辦公室說:“試用期過了就讓這她走吧陈惰,這人不行”献眩”
? ? 老馬從什么時候改變的心意抬闯?大概是女孩正式工作一個月以后,那天女孩沒來关筒,請了病假画髓。大門打開,前臺坐著調(diào)度部門的張姐平委,帶著厚厚的黑色眼鏡,伸著脖子瞇著眼睛湊到電腦屏幕前夺谁,忙乎半天才看見站在一旁的老馬廉赔。
老馬意識到這么盯著一個已婚女子有些失禮,馬上像嘮家常似地問:“眼鏡多少度匾鸥?”但話從老馬嘴里說出來是生硬的蜡塌,帶有命令似的語氣。張姐一臉茫然說:“600勿负,怎么了馏艾?”
“沒什么,隨便問問奴愉,繼續(xù)干活吧琅摩。”
老馬回到辦公室的心情很失落锭硼,為剛才的失態(tài)房资,也為前臺不是她而失落。那是老馬第一次試著搜索了女孩的微信檀头,最新一條朋友圈是一張掛著點滴的照片轰异,文字是我上輩子是林妹妹吧?怎么這么愛生病暑始。老馬知道了搭独,這個笑嘻嘻的女孩是個易病體制。
那之后廊镜,老馬出差一個星期牙肝。再回到公司時,居然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張?zhí)煺娴男δ槨9鹃T開了惊奇,女孩躲在電腦后面吃巧克力互躬,看到老馬進來趕忙把巧克力塞進抽屜里,笑嘻嘻的說:“老板你回來了呀颂郎『鸲桑”女孩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同時也暴露了幾顆沾滿巧克力的牙齒乓序。老馬忍不住笑了寺酪,用手指指了下自己的牙。女孩瞪著大眼睛替劈,不明所以寄雀。老馬也不戳穿,將一袋子出差帶回來的特產(chǎn)放到女孩桌上說:“病好了陨献?”
女孩的病早就好了盒犹,被老馬一問倒是先愣住了,過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說:“已經(jīng)好了眨业,老板你還記得呀急膀。”
“嗯龄捡∽可”老馬被看穿了心事,趕忙像是狡辯似地補充了一句:“老板嘛聘殖,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自己的員工晨雳。”
這天上午九點奸腺,老馬接到一個業(yè)務(wù)電話餐禁,電話還沒打完,一扇門冒冒失失的被推開了洋机,女孩站在門口完全不顧正在打電話的老馬坠宴,自顧自地說:“老板,你忙不忙呀绷旗?”
? 老馬招收示意女孩進來喜鼓,掛掉電話后順手拿起早晨沏的紅茶,但冷的紅茶又澀又苦衔肢,老馬皺著眉喝了一口庄岖,見女孩已經(jīng)坐在辦公桌前,便馬上又恢復(fù)了微笑對女孩說:“辭職后有什么打算角骤?”
“我媽讓我考公務(wù)員隅忿,班都報好了心剥。”
“哦背桐,公務(wù)員好优烧,公務(wù)員好×辞停”
所有回答都在老馬意料之中畦娄。老馬早就看到女孩發(fā)的一條朋友圈,在線等答案弊仪,是專心考公務(wù)員還是繼續(xù)工作熙卡。配圖是女孩側(cè)臉枕到一堆書上,長而密的睫毛遮擋住半個眼珠励饵,發(fā)際線處還有一撮一撮小絨毛驳癌,像柔軟的刷子一樣撓著老馬的心。后來女孩的辭職申請遞上來役听,老馬馬上就批準了颓鲜。
“老板,那你幫我簽個字吧典予≡纸埽”女孩將離職證明放在老馬的辦公桌上∥醪危“老板,等我考上麦备,你要請我吃飯呀孽椰。”
“還等考上干什么凛篙,今天中午就請你吃黍匾。”
? 女孩拽著發(fā)梢呛梆,猶豫著說:“我每天都跟張姐一起午飯的锐涯。”
老馬立刻變了臉填物,將離職證明放到抽屜里說:“下午再說吧纹腌。”
女孩撇撇嘴滞磺,走開了升薯。
? 2
中午,老馬正盯著一堆飯菜犯愁击困。沒想到女孩又推開辦公室的門涎劈,笑嘻嘻的說:“老板,還能跟你一起吃嗎?張姐中午要去銀行蛛枚,就剩我自己了谅海。”
“來來蹦浦,進來吧扭吁。”老馬喜出往外白筹,趕忙招呼女孩進來智末,“坐,別客氣徒河,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么多菜系馆。”
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顽照,燈也都關(guān)了由蘑。這是老馬定下的規(guī)矩,商業(yè)用電不便宜代兵,為了節(jié)省開支尼酿,老馬在用電上動起了腦筋。走后不關(guān)電腦的罰款200植影,最后一個走的不關(guān)燈罰款200裳擎。老馬去茶水間接了兩杯水, 他看見有一臺電腦在黑暗中閃爍著思币,但此時老馬顧不上去管那臺沒關(guān)的電腦鹿响,捧著兩杯水,小碎步回到辦公室,啪嗒鎖上了門谷饿。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投到墻上惶我,像一張撒開的大網(wǎng)。老馬走到窗邊拽動拉繩博投,一點一點收緊網(wǎng)口绸贡。
女孩坐在老馬對面,時不時沖著老馬笑笑說:“這菜真好喝毅哗,這是哪家菜听怕,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呢”
? ? 老馬不說話,雖然也在吃飯虑绵,但眼睛一直偷瞄著女孩叉跛,他看到女孩夾起一大片五花肉,把肉鋪在米飯上蒸殿,卷著米飯一起塞進嘴里筷厘。老馬盯著女孩咀嚼的嘴鸣峭,變得越來越焦慮,他掃了一眼掛鐘酥艳,12點15摊溶。女孩吃飯很慢,15分鐘了充石,一半飯還沒吃下去莫换。老馬有些急了,皺著眉頭說:“跟你說個事骤铃,先別吃了拉岁。”
女孩停下筷子惰爬,清澈的眼睛望著老馬喊暖。
老馬脫掉外衣,走到女孩面前撕瞧,扶了一下女孩的頭發(fā)陵叽,一綹頭發(fā)被帶了下來,劃到女孩的臉蛋上丛版。那是一張緊繃繃的臉巩掺,沒有一絲一毫下垂跡象,像是剛剝了皮的雞蛋页畦。一張粉嘟嘟的小嘴胖替,根本不用口紅修飾。女孩的下巴上長了一個青春痘豫缨,痘痘很大刊殉,憋得通紅。老馬又用大拇指摸了摸那顆痘州胳,連這個痘,老馬也是愛的逸月,這是年輕的象征栓撞,是青春的象征,老馬似乎比誰都渴望這樣年輕的身體碗硬。
女孩穿了一件麻制的灰白色襯衫瓤湘,衣服上還有兩條嵌在布料里的黑色絲帶,從肩上一直垂到腰間恩尾。女孩的雙手不停的玩弄那兩條絲帶弛说,有時將左右兩條絲帶系在一起,有時食指一直繞著那條絲帶翰意,等那絲帶一圈圈纏滿手指木人,再把絲帶松開信柿。老馬注意到,只要女孩拽那條絲帶醒第,衣服前襟就繃直了渔嚷,露出胸罩上的蕾絲花邊。那黑色的絲帶像是個堅硬的鉤子稠曼,勾起老馬的手形病,去摸它,去揉它霞幅。老馬一手解開上衣扣子漠吻,另一只手準備去捏衣服下翹得老高的乳房。
女孩看著老馬司恳,嘿嘿笑了一下途乃,眼睛似月牙般彎了起來。女孩也不躲抵赢,只是偏過頭欺劳,不知在看什么。這時女孩“呀”的叫了一聲說:“老板铅鲤,這是你女兒吧划提。”女孩拿起電腦旁的相框邢享,“你看她頭上的向日葵和我的一樣呀鹏往。”女孩拿下頭上的發(fā)飾骇塘,舉到老馬面前:“老板伊履,你看】钗ィ”
“嗯嗯唐瀑,一樣,一樣插爹『謇保”老馬應(yīng)付兩句。說話間老馬走到女孩的側(cè)面赠尾,右手托起女孩的雙腿力穗,左手抱著女孩的背,將女孩抱到了沙發(fā)上气嫁。女孩沒有反抗当窗,像兔子般縮成了一團,輕輕的說了聲:”老板寸宵⊙旅妫”
? ? “薇薇元咙?薇薇?”張姐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了嘶朱,在公司門口喊著女孩的名字蛾坯。張姐的聲音從門口飄到前臺又飄到茶水間,最后在老馬辦公室的門口停下疏遏。張姐的手按到門把上脉课,并沒有推門,只是試探性的又叫了一聲:“薇薇在嗎财异?”
? ? 老馬被這突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倘零,他馬上系上解開一半的皮帶,慌亂地回到辦公桌前戳寸,繼續(xù)做吃飯狀呈驶。
“是張姐∫呷担”女孩站起來袖瞻,蹦蹦跳跳的去開門。門欠開一個小縫拆吆,女孩說:“張姐聋迎,你這么快就回來了呀?”
? ? 張姐用力推開門枣耀,讓自己能夠掃到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霉晕。她看到百葉窗關(guān)的嚴絲合縫,而馬總正低著頭一口一口喝湯捞奕。張姐說:“你吃完了嗎牺堰?”她不等女孩回答,一把將女孩拽了出去颅围。
老馬坐在椅子上繼續(xù)吃飯伟葫,好似剛剛的一切并未發(fā)生。吃完飯院促,他走到窗前筏养,打開所有的窗戶,在窗前站了一會一疯。炙熱的驕陽照在老馬身上,一股股熱浪也一齊涌進辦公室夺姑,老馬的臉也泛起了油光墩邀。老馬回到桌前拿起相框甩甩上面的灰,突然向著白墻狠狠砸去盏浙。相框落地眉睹,兩張照片掉了出來荔茬,里面是他妻子的照片。照片里的妻子穿著一條紅色波點裙竹海,蓬松的頭發(fā)在發(fā)尾處翻出幾個大波浪慕蔚,妻子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攀住一根長長的柳條斋配,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孔飒,遠處的湖面上還有兩個鴨子型的游船。泛黃的相紙艰争,記錄了老馬第一次見到的妻子坏瞄。他的妻子也曾有一張俏麗的臉,也曾是那么朝氣蓬勃的女人甩卓。但時光帶走了一切美麗的事物鸠匀,只留下彼此厭惡的心。
現(xiàn)在的妻子再不似以前那般輕聲細語凡事都哄著老馬逾柿。反而話里話外敲打他缀棍,說他沒本事,說他怎么不死了呢机错?死了還落個清凈爬范。你看看你大學同學,哪一個混的比你差毡熏?同學聚會你還年年去坦敌,要不要點臉。
老馬以前是從不反抗的痢法,任由老婆數(shù)落狱窘。但那天妻子也奇怪,突然又說了一句财搁,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蘸炸,如果是真的,最好馬上離婚尖奔,車歸你搭儒,房子、孩子歸我提茁。我可不會哭哭啼啼的淹禾,誰離不開誰呀?妻子說完后茴扁,掐他铃岔,錘他,使勁搖晃著老馬說峭火,你說話呀毁习,是不是呀智嚷?
女孩笑嘻嘻的樣子突然從老馬眼前閃過,老馬一揮手纺且,扇了妻子一巴掌說:“對盏道,你不總說要離婚嗎?離吧载碌〔轮觯”
妻子揮過來的手停在半空中,兩眼紅紅的看著老馬恐仑。直到老馬離開家時泉坐,妻子還是呆坐在沙發(fā)上。老馬住進辦公室的第一個星期裳仆,妻子不斷地發(fā)消息說腕让,回家吧,我在家里等你歧斟。我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纯丸,日子照過。
? ? 原來是個紙老虎静袖,老馬心想觉鼻。
? ? 幾個剛吃過午飯的員工聞聲過來,站在門口張了張队橙,不敢詢問坠陈,只得七手八腳地把地上玻璃渣收拾起來,最后又把兩張照片整齊地捐康、攤開地擺到桌子上仇矾。老馬望著照片,她像個幽靈般在樹下惡狠狠的盯著她解总,而游船里的游客是她的幫兇贮匕,等候時機,一起從相片里面鉆出來花枫,把老馬捏癟刻盐,撕碎。老馬嘆了口氣劳翰,最終將妻子的照片撕成無數(shù)的碎片敦锌,全部扔進垃圾桶里。
臨近下班佳簸,馬路上沒什么車也沒什么人乙墙。只有一輛公交車大搖大擺的停在站牌下。老人們的身體像施了咒語,所有動作在他們身上都變成一種慢動作伶丐。她們使勁拽住車門,想要踏上公交車疯特,左腿好不容易邁上去哗魂,右腿卻怎么也跟不上來。
“老板漓雅,字簽好了嗎录别?”女孩沒敲門,只是輕輕地推開門邻吞,像初生的小蛇一樣探進腦袋問组题。
“在桌上,自己拿吧抱冷〈蘖校”老馬沒回頭,他不敢看女孩的眼睛旺遮,剛才的事要怎么解釋赵讯?老馬腦袋亂哄哄的,煩惱著耿眉。樓下的公交車還沒開走边翼,售票員不耐煩的拍著車窗下的鐵皮催促著,“快點鸣剪,快點组底,要關(guān)門了】鸷В”
老馬聽到女孩走到辦公桌旁债鸡,拿起一張紙,然后就沒聲音了拥褂。老馬等了一會娘锁,女孩還是沒走。
“還有什么事嗎饺鹃?”老馬轉(zhuǎn)身看到女孩站在桌子旁莫秆,嘴唇抿著離職證明的一角正看著老馬。女孩滑下來那縷頭發(fā)悔详,重新綁了回去镊屎,襯衫外又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服,抹平了玲瓏的曲線茄螃。
“老板缝驳,你剛剛……。”
老馬心里一緊用狱,腦袋里閃過無數(shù)自證清白的話运怖。
“吃飯的時候,你說有事跟我說夏伊,是什么事呀摇展?”
“哦,那個溺忧,那個咏连,我女兒比正好比你小十歲÷成”
“是嗎祟滴?真巧呀「韪龋”女孩說完垄懂,將頭上的向日葵發(fā)夾拿下來,別到桌子上的一疊文件上痛垛,“那這個發(fā)夾送給你女兒吧埠偿。”女孩笑嘻嘻的看著老馬榜晦,等著老馬的回應(yīng)冠蒋。
“好好,一定轉(zhuǎn)交給她乾胶《督耍”
女孩調(diào)整了一下紅色斜挎包,將包的金屬鏈條斜挎在兩胸之間识窿,兩個小山似的胸脯重新聳了起來斩郎。但女孩清澈的眼神沒有一絲變化,仍然笑眼盈盈跟老馬說:“馬總再見。”女孩在門口跟老馬揮了揮手舌缤,小心翼翼地把門帶上了汽煮。
老馬情不自禁地笑了拱燃,心想離職了倒是記得關(guān)門了。女孩真的不明白中午發(fā)生了明白?也許真的不明白吧,眼睛騙不了人宋梧。老馬從沒見過那樣純真的眼睛,清澈的笑容狰挡。也許就是從小家里將她保護的很好吧捂龄,不理解這些事也是有可能的释涛。女孩長大些,想到這一幕倦沧,會不會恨老馬唇撬,想到這老馬有些后悔了。老馬望著外面明媚的藍天展融,想著女孩一定像白鴿一樣飛奔在回家的路上局荚。他替女孩慶幸,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愈污。
? 3
女孩走后,老馬打開手機轮傍,找到通話記錄暂雹,找到早晨那個未接來電,撥了回去创夜。
電話是老馬躲在廁所里抽煙時發(fā)現(xiàn)的杭跪,它貼在紙簍的后面,只露出了一角驰吓。自從鐘叔來了以后涧尿,公司的廁所里再沒見過這些小廣告,這些小廣告粘性極好檬贰,鐘書總是自備個小鏟子姑廉,蹲在地上不停的鏟除小廣告。老馬踢開紙簍翁涤,一個大胸女人的照片赤裸裸的露出來桥言,老馬記下電話,又將那臟紙簍踢回去葵礼,將小廣告嚴嚴實實的擋住了号阿。
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是個沙啞的男生鸳粉,像是剛睡醒扔涧,帶著一點鼻音問老馬:“哪位?”
“那個......昨晚届谈,我給你們打過電話枯夜。”
? ? 男人停頓了一會說:“小子艰山,還敢打電話過來卤档,你是真不怕事啊〕贪”
? ? “昨晚喝大了劝枣,真是不好意思汤踏。我付錢,雙倍的舔腾,你找人過來吧溪胶。”
? ? “行稳诚,等著吧哗脖。”老馬說付雙倍錢后扳还,男人很痛快的掛掉了電話才避。
? ? 一個小時后,所有的員工都下班了氨距,只有老馬一個人在辦公室桑逝,女人來了,穿了一身灰色運動服俏让,頭發(fā)凌亂楞遏,草草的向后挽著。老馬有些懵:“你是誰首昔?”
“不是你打的電話么嗎寡喝?”
“是”
女人環(huán)顧了一圈辦公室說:“在這?”
“不不不勒奇≡蓿”老馬立馬打斷女人,“等會去別的地方赊颠∩好螅”
“可以抽煙嗎?”
老馬沒說話巨税,算是默許了蟋定。
女人坐在沙發(fā)上,并沒有點煙草添,而是先脫下外套驶兜,調(diào)整坐姿。她將外套團成一個球远寸,椅在腰上后抄淑。左腿搭在沙發(fā)前的矮桌上,右腿搭在左腿的膝蓋處驰后。她將右腳上的高跟鞋褪下肆资,只留腳尖套在鞋里。老馬這才發(fā)現(xiàn)灶芝,女人與自己身份相符的打扮郑原,大概只剩下這雙鞋了唉韭。那是一雙紅色細高跟鞋,鞋子質(zhì)地是亮面的犯犁,上面的些許劃痕在燈光下毫無掩飾的呈現(xiàn)出來属愤,里面及不相稱的搭配了一雙帶卡通圖案的白襪子。鞋子看起來很重酸役,一晃一晃的套在腳尖上住诸,好像隨時要掉下來。
她從中間向兩邊剝了剝劉海涣澡,食指摳了一下鼻子贱呐,然后才點燃一根煙。老馬想入桂,她大概也是位母親奄薇,接到電話后連忙趕了過來,走到門口事格,又想到她此行的目的,于是轉(zhuǎn)身從鞋柜里找出一雙艷麗的高跟鞋搞隐。
想到這些老馬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驹愚,不想再去看她。老馬轉(zhuǎn)過轉(zhuǎn)椅劣纲,起身看向了窗外逢捺。窗外是一片深藍色,路燈依次亮了癞季,路燈下是一堆飛舞的小蟲子劫瞳,一個粗而有力的聲音喊著:“涼皮,涼皮绷柒≈居冢”他的生意大概不好,沒有人來買废睦。只有一聲一聲的叫賣聲伺绽。樓下還有煎餅攤,那是一個熱情的女人嗜湃,一直很有耐心的的詢問:“要不要蔥花香菜奈应?吃不吃辣?”
“嗵”老馬聽到女人的高跟鞋掉到了地上购披。她立即伸出腳去摸鞋杖挣,腳尖碰到地上,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刚陡。
老馬又去望那戶人家惩妇。
老馬想起一則舊聞株汉。日本的獨居老人,每天把一盆花放在窗臺上屿附,晚上再拿下來郎逃。鄰居看到這盆花,無需交流挺份,就知道老人是安全褒翰,老人還活著。如果哪天窗臺是空的匀泊,鄰居可以馬上叫來救護車优训。老馬望著那空洞洞的房間,想著那個房間是不是也是這個情景各聘,同樣住著一位獨居老人揣非?他發(fā)出的信號有人懂嗎?
鞋“嗵”的一聲躲因,在地下翻了轱轆掉到地上早敬。半響,老馬沒聽到女人夠鞋的聲音大脉,回頭看了一眼搞监,沒想到女人居然將襪子脫了,一邊劃著手機镰矿,一邊用另一只手正一個腳趾瓣一個腳趾瓣的摳腳琐驴。
女人抬起頭問:“可以走了嗎?”
“走......走吧”老馬想反悔秤标,昨天放了人家格子绝淡,今天實在不知怎么開這個口。
女人脫掉了左腳上的襪子苍姜,將兩個襪子疊在一起牢酵,塞進運動服的衣兜里,衣兜的一側(cè)馬上變得鼓鼓的衙猪。女人穿好鞋茁帽,馬上又坐下了說:“等下∏停”女人將左腳上的鞋脫下來潘拨,屋里太暗,女人將鞋底斜向窗子饶号,她又抬頭四處尋了下铁追,然后跟老馬說:“把那煙灰缸遞給我∶4”
女人從煙灰缸里拿出剛才抽的煙蒂琅束,反復(fù)去蹭鞋底上粘的的口香糖扭屁。
煙蒂磨破了,女人又用指甲去摳涩禀,最后終于扣下來了料滥,女人穿上鞋,使勁跺了兩下艾船。
老馬提議吃點飯再走葵腹。然后將女人帶到樓下一家常去的面館。
女人一邊吃著面屿岂,用手擦過嘴上的油后践宴,又將手伸進衣兜里鼓搗一會什么,老馬想到那雙塞進衣兜的襪子爷怀,頓時覺得一陣惡心阻肩,如果來的女人像薇薇那樣的也就算了。這樣的老女人运授,又老又乏味烤惊。老馬想到女人那雙手,扣過腳吁朦、扣過口香糖柒室,此時正在專注地剝著蒜。老馬干嘔了兩下說:“我想起今晚還有事喇完÷啄啵”
女人突然抬頭看著老馬剥啤,眼睛變得凌厲說:“真拿我當猴耍呢锦溪?”
“這里是1000,你拿回去吧府怯】陶铮”老馬從錢包里抽出一疊錢扔到桌上。
女人的眼神重新軟下來說:“不早說牺丙,浪費時間则涯。”
女人拿起桌上的錢冲簿,草向后掃了掃頭發(fā)粟判,正眼都不瞧老馬,頭也不回的走了峦剔。
老馬將女人沒吃完地半碗面推開档礁,推出自己的視線,繼續(xù)吃面吝沫。老馬又搜索了那個微信號碼呻澜,女孩頭像變了递礼。頭像里一個年輕的小伙摟著她。女孩又更新了條朋友圈羹幸。配圖女孩站在公司門口脊髓,她的后面是老馬的物流的大門,女孩對著公司門口豎起中指栅受,文字是将硝,姐還能被你玩了?死變態(tài)窘疮,我全都錄下來了袋哼,你知道嗎?
老馬望著照片里清澈的眼睛闸衫,將半杯白酒一飲而盡涛贯,是黑是白,是好是壞蔚出,在老馬的眼睛里只是一片混沌弟翘,他分不明了。
老馬走出面館骄酗,穿過小區(qū)稀余。小區(qū)里沒有路燈,只遠遠地看到月光下的樹影微微搖動著趋翻。這時老馬的嘴巴突然被捂住了睛琳,他被拖到樹下,一柄刀橫到了他的脖子上踏烙。老馬看不見男人的臉师骗,隱約覺得男人比自己矮些,還有及其復(fù)雜的青色紋身蔓延在整個手臂上讨惩。
那個女人又出現(xiàn)了辟癌,還是那身運動服,但換上了運動鞋和鴨舌帽荐捻。女人從老馬左側(cè)的褲子兜里掏出手機黍少,又直接從內(nèi)懷兜里掏出錢包,把身份證抽出來扔到地下处面。
? ? 男人用沙啞的聲音說:“敢報警厂置,弄死你,你女兒長什么樣我都知道魂角£羌茫”
女人拿著老馬女兒的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
女人拿著錢和手機快步向小區(qū)外面的一輛面包車砸紊,男人勒著老馬的脖子也向面包車方向走传于,隨后男人猛推了老馬一把,自己跑向了面包車醉顽。
老馬坐在地上沼溜,看著沒有車牌的車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 ? 老馬托著沉重的身子慢慢地往家走游添,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系草,也可能更久,老馬只覺到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唆涝≌叶迹回家要怎么解釋?老婆會拿什么樣的話諷刺自己?
? ?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廊酣,只要能回家待上一會能耻,老馬就不覺得今天的夜這樣冷。
? ? 老馬回到家亡驰,屋里沒聲音晓猛,一片漆黑,空無一人凡辱。打開燈戒职,遠遠的看見花盆里的海棠花歪歪的靠在窗戶上。干枯的花瓣皺成一團一團透乾,散落在窗臺上洪燥、地面上。 花盆下還壓著一張紙乳乌,月光下捧韵,白的瘆人。走近些看清那是一張離婚協(xié)議書钦扭,妻子的名字-徐海棠已經(jīng)簽在上面纫版。
? ? 燈閃了兩下床绪,滅了客情。冰箱的壓縮機也停止了工作。原來早就和空氣融為一體的發(fā)動機是有聲音的癞己。停電了膀斋,所有機器都停止了運轉(zhuǎn)。老馬才知道痹雅,原來還有比入夜后更安靜的時刻仰担。
小區(qū)里所有的電都停了,人們和老馬一樣在這一瞬間茫然了绩社。世界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摔蓝,所有的聲音都在等待重啟赂苗。
老馬受不了這樣靜的夜,他打開窗子沖著天空贮尉,啊啊啊的大喊了幾聲拌滋,回蕩在小區(qū)里是全都是他的回聲。
“有病吧”幾戶人家同時沖著老馬喊猜谚。
終于隨了自己的意败砂,老馬笑了。他想將海棠花扶正魏铅,然而輕輕一碰昌犹,海棠花沿著玻璃窗倒下了,露出帶著土的花根览芳⌒崩眩花根的須子一根一根鉆出了土壤,如妖精的爪子噬走了老馬的魂魄沧竟。老馬抓起那束花疾渴,狠狠地拋向了窗外。
? ? 他躺到地上屯仗,閉上眼睛搞坝,想著如果明早有人看見這花枯萎了,會不會來救他魁袜。真是天真的想法桩撮,誰會像他一樣,整天盯著一盆花看呢峰弹?思所間老馬睡著了店量,和啞然的夜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