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_孟修夏
【距離林繪第一次唱這首歌搁嗓,已經有十年了】
【十年前,那個叫林繪的少年箱靴,為人唱了一首《鳳魂》腺逛,歌聲里,全是一個天才的狂妄孤寂與不可一世衡怀,似一個風華絕代的角兒棍矛,似一位遺世獨立的謫仙安疗,美好的旋律與嗓音似一把鋒刃正利的劍,千字鳳魂够委,泣血入髓荐类,一世林繪,風華天成茁帽,他帶著少年人獨有的輕狂囂張玉罐,獨占了世人所有贊譽之詞】
【七年前,他手握音樂大獎潘拨,星光璀璨吊输,萬眾矚目,望向眾人灼熱崇拜的目光铁追,他的眼中仍有孤寒的冷氣季蚂,那時候人們才知道,哪里有什么風華絕代琅束,那只不過是林繪的天造地設罷了】
【五年前扭屁,他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消失的毫無征兆狰闪,干凈徹底疯搅,就連一絲供人揣想的痕跡也未留下,除了歌聲埋泵,仿佛從未來過】
【可我想十年確實是個很玄的命數(shù)幔欧,連林繪這樣的人也不能免俗,在第十年丽声,人們終于又將聽到他的鳳魂】
【可畢竟是十年之后的鳳魂了礁蔗,畢竟是十年之后的林繪了,于今的他雁社,眼眸里盛下的只是淡得出奇的天地浴井,十年前的鮮衣怒馬,十年后的一無所有霉撵,唯獨留下一副漂亮的嗓音和漂亮的容顏磺浙,不知是上天待他太厚或太薄】
【我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煙花絢麗漫天與他修長單薄的背影形成了那樣諷刺的對比徒坡,我拿了一杯紅酒走過去撕氧,走到他身后,醞釀半天喇完,方才調動起一種親切的口吻】
馬上要唱歌了伦泥,緊張嗎?
【十年間我曾無數(shù)次采訪過他,從陌生到熟悉不脯,從冷淡傲氣草草敷衍府怯,到舉酒言歡無話不說,我以為這次見到他會有久別重逢的故友喜悅牺丙,卻不想是小看了時間這個家伙赘被,巨大的陌生感竟一時讓我覺得無所適從】
歌手_林繪
【老秦昨天勸他浮入,說去吧彤断,十年了,怎么著也撈著機會再唱一次供炼,下次再要去袋哼,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他勾在沙發(fā)里頭吐了個煙卷弟翘,很沒興致的點了點頭】
【點過頭以后,晚上反倒睡不踏實,年少的舊事像是壓在箱底的古董掸掏,很久不翻落滿了灰募闲,一翻就嗆得人眼鼻酸楚,涕淚俱下。那個滿心是狂妄與詩酒的年輕人患蹂,與他自己還有幾分相似?唱得出的是鳳魂章沼溜,喝不下的是新醅酒,一別七年悄但,他在此沒有留下什么思念牽掛的人檐嚣,只是一只話筒,一處舞臺,與他還是久別重逢】
【演播廳的后臺很暖和帕涌,唯一能感知到冷意的是窗戶,窗外床绪,大朵煙花躍動消失,他想煙花怕是懼死的東西,要不然何須這樣賣力的渲染最后一刻的美麗。聽到背后響起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项鬼,于是低著頭笑了一聲绘盟,答道】
緊張,特緊張
【重新回到這里祭隔,總是陌生多于熟悉搞坝,然而生疏其實只是他的心魔,仿佛他再也不會登臺唱歌】
【這些年芜果,他偶爾會彈琴,會寫詞垫桂,甚至有時师幕。,客人興致來了诬滩,他也會唱一兩支曲子以娛賓客霹粥,不過,他想疼鸟,那終究是兒戲】
【他轉身后控,看見她手里舉著的酒杯,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沒酒和她碰杯空镜,察覺到她些許的不自在浩淘,神情語氣總也是親和了很多】
阿夏,你可胖了
記者_孟修夏
【他還是舊時那張俊逸的面孔吴攒,可再不是我熟悉的那雙明亮的眼睛张抄,他人情世故里打磨出的親和溫柔,也不是以前那些溫暖歌詞里述說的那樣洼怔,映出離愁苦厄署惯,仍當風雪瑩澈,現(xiàn)在镣隶,年若隔世极谊,依稀夢存,真是俗氣】
【手指勾了勾高腳杯安岂,我本不愛喝酒轻猖,無人對飲,便放下了酒杯域那,原本想著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記者該對他怎樣客套咙边,卻沒想到他一句話就把我所有的盤算計劃全部打破,搖了搖頭次员,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采訪的藝人样眠,不說點漂亮的恭維話也就罷了,哪有上來就懟的道理翠肘,這樣可不怪我寫稿的時候亂爆你一氣黑料咯
【畢竟我是記者孟修夏檐束,他是藝人林繪,我與他僅僅是采訪的工作關系罷了】
【岑憂前輩牽頭的新年歌會束倍,在半月前放出一劑猛料被丧,消失多年的林繪將會在歌會上獻上一首《鳳魂》盟戏,消息一出,立即引燃了娛樂圈甥桂,想以往一樣柿究,林繪又這樣占據(jù)了所有話題的關鍵詞,消失七年還能有如此風頭的藝人黄选,我只見過林繪一個】
【離開場還有半小時蝇摸,歌手們已經陸陸續(xù)續(xù)的到場,化妝準備办陷,排場大的百十來號工作人員前呼后擁貌夕,氣勢小的也要好幾個助理忙前忙后,而林繪一個人來民镜,在這混亂熱鬧的后臺啡专,居然獨得清閑,我不由得很是欣慰的贊嘆道】
真好制圈,看來林繪大神已經不稀罕靠著拼排場比身價維持氣勢了们童,氣定神閑,自成氣場
歌手_林繪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孟修夏鲸鹦,其實她變化不大慧库,在林繪的印象里,好像一開始她就是典型的金牌記者女強人的做派馋嗜,一身職業(yè)裝加一個處變不驚的脾性完沪,在任何場合都是左右逢源,多年未見嵌戈,娛樂圈里靠著暴猛料挖黑歷史崛起的娛記流水一樣的更替,只有她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做的安然听皿,在這個圈子里十年仍舊是這幅游刃有余又干練瀟灑的樣子熟呛,委實不易】
【后背靠在窗前的欄桿上,兩手閑散的抱在身前尉姨,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庵朝,聽她說完,忽而做出一副很懊喪的神情來又厉,連連擺手】
別別別九府,我跟您這兒套近乎來著,您可千萬手下留情覆致,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他本是南方人侄旬,只因在北京和老秦那幫人混的久了,不知不覺說話也帶了些京腔煌妈,偶爾犯渾耍賴起來儡羔,竟十分合用宣羊,照他們的話說,比胡同兒里那些潑皮還要痞幾分汰蜘,想起以前上節(jié)目錄綜藝仇冯,主持人故意用帶兒化音的繞口令為難他。此番經年累月族操,故鄉(xiāng)也成他鄉(xiāng)苛坚,鄉(xiāng)音別曲絕調,他有點頑劣的低低笑著色难,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樣四周的藝人泼舱,擺手道】
唉,哪是不稀罕莱预,實在是沒有那個財力啊柠掂,我要是能請助理——
【稍稍瞇了瞇眼睛,換了個更加戲謔的口吻依沮,唇角一彎涯贞,揚手一指,像是要指揮千軍萬馬】
請五百個危喉!兩百個打頭清道宋渔,三百個壓陣殿后,清一色的年輕力壯小伙子辜限,全都齊步走皇拣,嚯,那氣派薄嫡!
【胡說八道了一氣后氧急,笑一笑又靜了下來,今天岑憂姐邀他來毫深,請的人是林繪吩坝,邀的歌是鳳魂,可岑憂又哪里知道哑蔫,無論是林繪還是鳳魂钉寝,都和今日的他相差萬里,她請來的闸迷,只是個與林繪驚艷偶遇的陌生人嵌纲,他所記掛的,哪里是少年意氣腥沽,英勇篇章,歌中種種于今日的林繪今阳,都不再是寫照言沐,只是比興邓嘹,只是吟詠,只是關乎于那個舞臺和那把嗓子的約定罷了】
記者_孟修夏
【我若是與他萍水相逢险胰,一定會感慨汹押,他那眉目彎彎的一笑,恰如桃花浮水起便,是何其的俗氣又何其溫柔棚贾,莫非是時間真能磨去人的全部棱角,將少年的鋒利變作圓滑老成榆综?可惜我好歹與他做了三年的酒肉朋友妙痹,透過他的笑顏和疏懶調侃的語氣,把他那清淡疏遠的神色看在眼里鼻疮,就狠不下心來去附和他自嘲般的玩笑】
【他今夜有一支歌要唱怯伊,可鳳魂,是狂妄恣意的天才之歌判沟,是以生命作引燃起的青色焰火耿芹,他該如何再演繹這樣的篇章】
我想起一句雞湯,說人生是一場修行挪哄。
【我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吧秕,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迹炼,是何人掙扎不脫的欲望之海砸彬,你歌也好,你哭也好斯入,那只是一場糾纏的自負游戲罷了】
不過砂碉,不是修行得時間越長,就越能功德圓滿刻两。
我想起我采訪過的一位歌壇前輩增蹭,少年成名,唱了幾年后功成身退闹伪,再無音訊,此后壮池,每到了文藝青年談情懷的時候偏瓤,都少不了把這位前輩的歌拿出來夸一夸,憧憬一番椰憋,懷念一番厅克。
數(shù)十年之后,前輩重出江湖橙依,再次唱歌证舟,眾人振奮……可振奮之后硕旗,也就再也沒有人拿他的歌來懷念青春了。
【一口氣講了這么多女责,不得不頓了頓漆枚,像是拉回思緒似的長嘆了一口氣,又看向他】
你今天是要唱……鳳魂抵知?
歌手_林繪
【林繪近年來的生活墙基,過得往往抒情多于敘事,只聽俗套的流行樂刷喜,偏愛虛情假意的勸酒詞残制,以至于阿夏的故事說完,他還沒弄懂故事里的深意掖疮,只想著這歌是得罪誰了初茶,被拿來緬懷那些吊兒郎當假裝存在的青春,搖搖頭輕笑一聲浊闪,隨口回道】
嘖恼布,聽歌的也是自作多情得很,誰答應他們拿這首歌兒去懷念他們的青春了规揪。
【你追著偶像愛著姑娘姑娘的私人情緒只管自己收好桥氏,我一首歌里的得意失落也是自己矯情,你若樂意猛铅,可以在醉了酒的晚上對著馬路荒腔走板的吼兩嗓子字支,我也在四十歲生日的晚上再偷偷看看墻上當年的照片,所謂緣分奸忽,淺得如此堕伪,所以別多情,誰也不是誰舊時光的避難所】
【林繪從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包煙栗菜,從里面取出一支夾在在手上欠雌,卻也并不點燃,只是用五個指頭輪流倒著疙筹,并不抬頭看阿夏富俄,接著她的話答下去】
我就不如那位前輩了,如今我也抽煙也喝酒而咆,很久不用嗓子霍比,還熬夜或者晚起
【林繪說這幾句話時,心中十分痛快暴备,好像這樣任性妄為也是對誰的報復似的悠瞬,這樣想著,他嘴角的笑容就又明朗了幾分,對上阿夏的眼睛浅妆,正有些狡黠的神色】
可我今天還是唱鳳魂
記者_孟修夏
【聽聞此言望迎,忽然覺得欣喜和慚愧,欣喜的是凌外,總算是沒有從他的口中聽到“滄海巫山”云云泛酸的感慨辩尊,慚愧的是,如今星光縱使璀璨趴乡,再也沒有哪一個人有林繪這樣的風度和勇氣对省,他的酒是入了愁腸,可世上哪里還缺落魄少年晾捏?從冠蓋如云蒿涎,到孑然一身,可他的歌里惦辛,還是承著多少人的醉夢】
【眾人皆老邁劳秋,獨他風華極】
【很是羨慕的望著眼前的林繪,才知他所唱過的囂張狂妄并沒有隨著時間變得淡漠輕浮胖齐,十年前這首歌是說他自己玻淑,天命是鳳魂入骨,難推脫呀伙,難辜負补履,十年后才懂了那一句“也曾數(shù)過梅花”里藏的孤獨與自負,究竟堪作何解】
這圈子里剿另,躲過了皺紋的人多箫锤,躲過了衰老的人卻少,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啊雨女,如此鮮活年輕的身體怎么去容納那么世故的心呢谚攒?
【細長的眼角輕揚,帶出一個很輕的笑容來氛堕,和平時職業(yè)的微笑不同馏臭,那是一個極松弛,極愜意的笑容】
林繪讼稚,謝謝你
【對于林繪括儒,一切改變和維持現(xiàn)狀都太單薄,眾人所認識的林繪與真正的林繪之間锐想,隔著少年人無知無畏的魄力帮寻,任誰都能在其中看到曾是溫柔的自己】
謝謝你吸煙喝酒,晚睡晚起痛倚,還能唱鳳魂
歌手_林繪
【后臺的木門上鏤刻著繁復的花紋规婆,嵌著彩玻璃溢彩流光澜躺,一圈一圈蝉稳,富貴俗氣抒蚜,而他才知道醉眼看時,那些冷酷詭美耘戚,都是不近人情嗡髓,漠然移開了眼睛,止住了阿夏習慣性的職業(yè)煽情收津,那些淚眼婆娑的感謝辭句與真摯誠懇的訴說表白遠不如幾句輕佻隨意的搭訕饿这,多情的人事令他覺得很不自在】
別介,您是眼界高廣的記者撞秋,什么事都能聯(lián)想到情懷與眾生长捧,可我只是個歌手,我惦記的就是唱好一首歌罷了
【和阿夏聊天的功夫吻贿,前臺的歌會就已經開場串结,通過后臺實時直播的屏幕杂抽,林繪看到岑憂穿著她自己最喜歡的露背長裙娉婷登場英上,依舊是風姿綽約,宛如少女眉撵。燈光暖意交織帐要,溫柔撫摸著歌者的每一寸肌膚把敞,那曾是他以為的最大的慰藉】
【一白在五步之外站定,示意是時間準備上場了榨惠,林繪朝他打了個手勢要他端一杯酒過來奋早,這頭也沒斷下和阿夏說話,舒眉間語調雖是輕松冒冬,手卻微微有些泛涼伸蚯,呼了一口氣,帶著這調皮的孩子氣的笑朝她攤開手掌】
我就不和您在這兒裝了简烤,您瞧剂邮,我現(xiàn)在緊張著呢,一手心兒的汗
【抬頭去注視著監(jiān)控屏幕横侦,目光在舞臺上來來回回流轉不開】
走了這么長時間挥萌,沒什么認識的人了,也就和這臺子還親切枉侧,要是連它也辜負引瀑,那我算是多混蛋
【一白倒了一杯酒送過來,林繪看他手上還搭著一件演出時候要穿外套榨馁,就知道確實時間不多了憨栽,一白頭一次跟著林繪來這樣的地方,并不像往常那樣鎮(zhèn)定自若,輕聲安撫他一句屑柔,向阿夏舉了舉酒杯】
行了屡萤,我也該去準備了,敬您一個
記者_孟修夏
【我在這交涉從容的世故里穿梭幾許掸宛,面具已不是說卸就能卸下死陆,而他卻像是小學課本里藏在關二爺臉譜后的天真孩童,那倏忽笑顏唧瘾,讓人晃神措译,讓人艷羨。拿起手邊的酒杯舉向他饰序,兩只高腳杯在嘈雜的后臺碰出一聲脆響】
我敬您
【許久未曾與他同飲领虹,這杯酒端在手中,自然絕不推辭求豫,一飲而盡掠械,清涼的液體入口,隨即泛起一些暖意注祖,揚眉微笑】
話說回來猾蒂,馬上要唱歌的人,喝酒不會有問題嗎是晨?
【抹了抹嘴角肚菠,看向他身邊的那個幫他遞酒的助理,沉默寡言罩缴,卻像是穩(wěn)重妥帖蚊逢,想起往昔他的經紀人跟在他身邊,又是怕他著涼箫章,又是招呼他補妝烙荷,還要怕他被哪兒來的粉絲圍堵,簡直操碎了心檬寂,當時的我以為终抽,他就要這樣的過一輩子,恣意瀟灑桶至,萬人擁簇昼伴,直到白發(fā)蒼蒼,仍舊風流迷人镣屹,那樣也是完滿嗎圃郊?說到底,又是我俗氣女蜈。搖頭笑了笑持舆,同他同他身邊的人點頭致意】
不打擾你了色瘩,來日方長,希望還有機會一起喝酒逸寓。祝今晚演出順利泞遗。
歌手_林繪
那是自然,不醉不歸
【看著阿夏遠去的背影席覆,他悄無聲息的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從口袋里慢慢摸出打火機汹买,點燃了一支煙佩伤,夾在手上,等煙氣裊裊的襲來晦毙,直到在眼前熏得朦朧生巡,又默默待了一會兒才滅掉它。酒氣在胸口引起一陣燥熱见妒,他皺起眉頭孤荣,單手松了松領結,輕吁一聲须揣,幽幽道】
我要喝酒盐股,你怎么也不攔著我
【說罷輕笑了一聲。這句話像是說給一白聽耻卡,他的眼睛卻是淡淡的看著別處疯汁,一白知道他的脾氣,并不答話卵酪,只是在近處靜靜地站著幌蚊,又過了一陣子,似乎是有一聲嘆氣輕若未聞】
走吧
【他拿過一白手中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溃卡,另一只手插進口袋溢豆,慢慢地走出后臺,穿過走廊】
【穿過走廊的時候瘸羡,鐘聲正好響了漩仙,禮花和鞭炮的聲音交織,壓過了前臺正在表演的藝人的歌聲】
【有人從走廊的另一端過來犹赖,聽到鐘聲響起讯赏,打了個呵欠,隨即和同行的人親切地問候——“新年好啊”】
【另一個人的聲音也親切地回答——“新年好喲”】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