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北偏北囚企,養(yǎng)馬很黑,你飲酒落淚瑞眼。西北偏北龙宏,把蘭州喝醉。
張僅一初中時伤疙,就聽哥哥姐姐說在著這座所謂中國最有江湖氣息的城市里银酗,發(fā)生在他們身邊的辆影,純粹的,柔軟的黍特,粗礪的蛙讥,煙火氣的故事。
二
2012
天色微亮的清晨灭衷,牛肉面店里冒起了熱氣次慢,張僅一走入校門,說差不差翔曲,說好不好迫像,上的是西北師大附中國際班。西北師大附中部默,全省最好的高中侵蒙,里面的國際班,錄取分比普通班低一點(diǎn)傅蹂,卻比其他學(xué)校高纷闺。
吃完了牛肉面的他上課又遲到了,被班主任叨叨了半天份蝴。進(jìn)了教室犁功,看見期中考試的成績,班里倒10婚夫,也沒什么感覺浸卦,習(xí)慣了倒數(shù),不像是高中剛開學(xué)的前幾次考試成績案糙,讓他難以接受從初中的尖子到高中的差生的落差限嫌。
張僅一渾渾噩噩混過去一天,放了學(xué)时捌,走進(jìn)學(xué)校附近的一家地下臺球廳怒医,一個人拿了只桿子選了個桌子。臺球廳又臟又亂奢讨,沒幾個好桌子稚叹,還有幾個桌子上的綠布都磨的坑坑洼洼。
“老板拿诸,就這個桌子吧扒袖,一小時,給亩码,5塊”季率。
大概一周張僅一會來1.2次這個地方,總得會打臺球吧蟀伸,就和男生得學(xué)會騎自行車蚀同,會游泳缅刽,會打籃球一樣。
從小學(xué)起蠢络,聽哥哥姐姐說他們的事兒衰猛,總對臺球廳有種莫名的刺激的感覺,好像是城市里的聚義堂刹孔,混江湖的人經(jīng)常會去的地方啡省。
“小伙子,一個人有撒玩頭髓霞?附中的?”一個穿著格子襯衫卦睹,牛仔褲,留個寸頭方库,有點(diǎn)瘦有點(diǎn)高的结序,大約27.8歲的人過來問。
“昂纵潦,放學(xué)了一個人玩玩”徐鹤,張僅一有些害羞地回答。
“一塊玩會邀层,我們多一人返敬,也沒事干×仍海”
就這樣一起玩了幾次劲赠,張僅一知道了這位哥叫陳郁。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詩意的名字秸谢,來自一個當(dāng)著酒保凛澎,網(wǎng)管的人。
陳郁給張僅一留了電話號碼估蹄,“家成了(好了)预厌,你是個乖娃娃,想玩了就給我發(fā)短信,平時就好好學(xué)甜无,再不要胡混了热凹。”
慢慢地捏鱼,張僅一發(fā)現(xiàn)陳郁滿足了他對江湖兒女所有的想象。
高二下半學(xué)期的暑假,張僅一聯(lián)系了陳郁想去一次酒吧甥角,時間定在了一個周五晚上,去之前張僅一心里砰砰跳识樱,比考試還緊張嗤无,還特意在前一天晚上偷著喝了家里的半瓶白酒震束,吐的翻天覆地。
一進(jìn)酒吧当犯,看見地下堆成小山的易拉罐啤酒瓶垢村,張僅一不禁心里發(fā)怵。
“來了嗎?給你介紹一下嚎卫,這幾個都是我兄弟嘉栓,這個是你日偉哥”,陳郁說拓诸。
“求侵佃,你個雜慫(壞蛋)給人家娃娃胡說撒著呢”這個叫日偉的溫文爾雅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奠支,你個孽障一天讓人按到地下組著呢馋辈,叫你日偉咋了”。
“日你哥的腰子”日偉又彬彬有禮地回了一句倍谜。
“哈哈哈迈螟,好好介紹,好好介紹枢劝,趙偉”井联,陳郁指著日偉對張僅一說,“以后叫偉哥就行您旁,哈哈哈哈哈哈”烙常。
“哎呀,你個雜慫(壞蛋)啊鹤盒,今天把你喝死”趙偉忍不住說蚕脏。
“哦喲,把你口壞了(厲害壞了)侦锯,火車不是推的驼鞭,牛皮不是吹的,我今天就把這個口撩下(把話撂下)尺碰,我今天捏住半個胃和你喝挣棕,把你三下兩下組著躺下(喝倒)∏浊牛”
玩笑之間洛心,陳郁介紹完了桌子上的四個人,張僅一不覺地發(fā)現(xiàn)沒有了第一次進(jìn)酒吧的緊張感题篷,甚至有點(diǎn)期待接下來玩什么词身,陳郁的這種把控氣氛的能力仿佛與生俱來。
撲克番枚,骰子法严,拳损敷,一個個的游戲玩的都是那么有趣,不知不覺4.5個小時就過去了深啤,笑聲就沒斷過拗馒。
玩到晚上十一點(diǎn)多,啤酒下去4箱多墓塌,滿地?zé)燁^瘟忱,烏煙瘴氣的小酒吧,這種感覺讓張僅一很陶醉苫幢,仿佛終于活成了幻想的樣子访诱。
“哎,郁哥韩肝,今天實(shí)在是狀態(tài)不行触菜,這樣,我拉個罐子(不到一秒一口喝完一易拉罐啤酒)哀峻,挑到6個酒(賴皮6次輸?shù)木疲┪邢唷!壁w偉說剩蟀。
“日偉這就挑開了嗎催蝗?(賴起來了)還把你木不得了(厲害壞了),你要是能拉個罐子育特,6個酒我?guī)湍愫鹊奖牛偕吓_子上唱個歌$衷”
說著趙偉拉開易拉罐犬缨,雙手上下使勁一捏,一瓶酒一秒就進(jìn)了胃棉浸,接著就昂首挺胸地跑到酒吧門口怀薛,蹲下,讓自己胃中的固體和液體擁抱了樹和土地迷郑。
“哈哈哈哈哈哈枝恋,給你說捏住半個胃和你喝∥撕Γ”陳郁大笑鼓择。
“加起啥(行了吧),我今天狀態(tài)不好就漾,下次把你喝成糊糊子∧畎幔”趙偉吐完回來說到抑堡,“把你的歌唱去”摆出。
陳郁上了臺子,抱起吉他首妖,唱了一首《蘭州蘭州》偎漫。
一晚上,張僅一一直參與著有缆,也旁觀著象踊,仿佛見到了聽說過的,卻從未感受過的詩酒江湖棚壁。
三
2013
轉(zhuǎn)眼到了高三的寒假杯矩,天黑的早,陳郁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等待著張僅一袖外,夜雪顯得格外溫柔史隆,夜幕下的金城蘭州該怎樣形容。
陳郁摟著身邊的姑娘曼验,抽著黑蘭州泌射,雪花一片片撫摸著黃河水,輕輕地捧起了漣漪鬓照,觸著心底的柔軟熔酷。
張僅一遠(yuǎn)遠(yuǎn)走來,陳郁向他介紹了身邊的姑娘豺裆,河風(fēng)吹過拒秘,姑娘凝脂般的面龐微微透紅,顯得更加溫婉留储,“我媳婦兒翼抠,你叫沈姐就行”。
又是一番刀光劍影获讳,七嘴八舌的“戰(zhàn)爭”阴颖,落雪聲,汽車的輪子聲丐膝,碰杯聲交織在一起量愧,好一副不真實(shí)景象,那時那刻帅矗,仿佛應(yīng)了那句話“在蘭州偎肃,不努力喝酒就會沒朋友”。在這個三線城市浑此,生活的總是很平淡累颂,酒精在伸展著人們的觸角,而又能擊碎他們平常日子里的脆弱。
“呆(喂)紊馏,高三了一天天不好好學(xué)習(xí)胡浪撒著呢料饥?再不要胡玩了,好好學(xué)學(xué)朱监,考個差求不多的大學(xué)岸啡,你高中這么好的”陳郁對張僅一說,“你沈姐赫编,也就是考了個師大巡蘸,要不也至于找我這么個濫葬(垃圾),哈哈哈擂送,不過也算是我們家的知識分子了”悦荒。
“哈哈哈,郁哥团甲,我就算考個清華逾冬,也找不上沈姐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再說我們學(xué)校每年也就十多個考不上的躺苦,應(yīng)該沒那么背身腻。”
“哎呀匹厘,木求出息嘀趟,附中的娃不考個好學(xué)校不丟人嗎?”
“沒事沒事”愈诚。
五花八門的游戲使氣氛很活躍她按,陳郁這桌子的人豪放的笑聲引起了旁邊的人的不滿。
“呆炕柔,悄些啥(聲音小點(diǎn))”旁邊的一青年吼了一聲酌泰。
“撒求意思(什么意思)?”陳郁回懟。
兩三句過后匕累,陳郁回頭對張僅一說“和你沈姐先出去陵刹,外面等著』逗伲”
張僅一和那位沈姑娘走出了酒吧衰琐。五六分鐘過后,陳郁和他的幾個朋友也一起出來了炼蹦,“沒事羡宙,幾個討吃(癟三)扎刺(挑釁)呢,我們幾個把他們組(打)了一頓掐隐,”陳郁平靜地說狗热,“家對(好了),下次再聚,這次就先各把各的回吧匿刮≈冈埽”
送走了幾個朋友,陳郁對張僅一說“那你打個車僻焚,我和她再走一會∠ダ蓿”看著張僅一坐上了車虑啤,陳郁摟著沈姑娘,走遠(yuǎn)了架馋。
張僅一看著他和沈姑娘消失在路口轉(zhuǎn)彎處狞山,黑色的風(fēng)衣配著路燈昏黃的浪漫,回想剛發(fā)生的事兒叉寂,都是那么地不真實(shí)萍启。血色地很暗淡,浪漫地很深屏鳍。
黃河的水勘纯,把沙粒推向岸邊,又拉回了水底钓瞭。
四
2018
2014年至2018年驳遵,張僅一在北京的一所大學(xué)度過了4年,認(rèn)識了一波又一波的朋友山涡,喝完了一箱又一箱的酒堤结。
大四的一個周末,張僅一和兩個認(rèn)識不久的朋友聚在一起喝酒鸭丛,玩著幾年前學(xué)會的各種喝酒的游戲竞穷。
“臥槽,僅哥鳞溉,你哪兒學(xué)的這么多游戲啊瘾带,你到底會多少個游戲?”其中一個叫健健的問穿挨。
“之前學(xué)的月弛,你放心,就怕你不玩科盛,要玩的話能玩到明天早上”帽衙,張僅一回答。
“哈哈哈贞绵,僅哥牛逼啊厉萝,來來來,我們喝個差不多就蹦迪去吧,我都聯(lián)系好了谴垫,那家叫天堂的還不錯”章母,健健喝完了杯子里剩的半杯酒說到。
“你們?nèi)グ婶婕簦莾禾[騰了乳怎,我就不去了”張僅一回。
張僅一一個人走在街上前弯,北京深夜的氣味總是那么迷人蚪缀,想起幾年前和陳郁他們幾個,喝完酒坐在黃河邊的椅子上恕出,抽著煙询枚,一言不發(fā),卻彼此交流的日子浙巫。打開最新的智能手機(jī)金蜀,通訊錄里早也沒有了他們的消息。慢慢的的畴,別說是短信了渊抄,就連電話人們都不常打,代替交流的苗傅,只剩下了微信抒线。
五
2021
張僅一大學(xué)畢業(yè),在北京的一些酒吧里當(dāng)著歌手渣慕,白天有時候能找到教小孩子鋼琴的兼職嘶炭,卻也掙不下什么大錢。微不足道的一些積蓄逊桦,都用來出專輯眨猎,即使沒什么人聽,偶爾能去外地的live唱一唱强经,live上掙的錢睡陪,在哪兒掙的,在哪兒花了匿情,也算是半個流浪歌手兰迫。
2021年的冬天,張僅一回了趟家鄉(xiāng)炬称,待了幾個月汁果,通過朋友介紹,去了一間酒吧賣唱玲躯,當(dāng)然据德,高中時就去過這家叫空瓶子的酒吧鳄乏,是陳郁帶他去的,當(dāng)年還很簡陋棘利,除了幾十張桌子就剩一個小臺子了橱野,臺子上放著一把斷了根弦的吉他,平時也沒人去唱善玫。張僅一還記著那次陳郁打賭輸了上臺子上唱了一首《蘭州蘭州》水援,雖然唱的很呲,掃弦很亂茅郎,但還是贏得了當(dāng)時臺下朋友的鼓掌裹唆。
酒吧現(xiàn)在叫港灣遇見,除了張僅一只洒,還有3個唱歌的人,每人唱一個多小時劳坑。酒吧布景很漂亮毕谴,設(shè)施很健全,而且建成了兩層距芬,連衛(wèi)生間都掛著啤酒廣告“沒有什么是一瓶啤酒解決不了的涝开,如果不行,就來一箱框仔∫ㄎ洌”臺子也變大了,聲卡很好离斩,就算瞎唱银舱,出來的聲音都挺好聽。
喝酒的人都還是年輕人跛梗,不過都喝的很體面寻馏,酒吧外的樹底下也沒有了嘔吐物。
張僅一在二層唱完了最后一首歌核偿,默默地走下了臺诚欠,沒人在意,臺下的情侶都在卿卿我我漾岳,朋友之間玩著酒吧提供的酒吧轉(zhuǎn)盤轰绵,大概類似誠實(shí)大膽般的游戲。
張僅一走到露天陽臺上尼荆,冷風(fēng)吹過來打了個哆嗦左腔,點(diǎn)上一根煙,一切都似是而非耀找,唯獨(dú)黑蘭州的味道一直是那么熟悉翔悠。
向陽臺外的街道望去业崖,在一家街邊露天烤羊肉的攤子上,張僅一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蓄愁。
換了双炕,陳郁的風(fēng)衣?lián)Q成了羽絨服,也是撮抓,蘭州的冬天穿個風(fēng)衣確實(shí)有點(diǎn)冷妇斤。陳郁身邊有一位女子和一個4.5歲的小孩。
“操”張僅一看著掉在地下的煙罵了一句丹拯,冬天人們的嘴總是很干站超,有時候抽煙,嘴上的皮和煙嘴之間的摩擦力大于了手和煙之間的摩擦力乖酬,導(dǎo)致煙沒有離開嘴死相,手先向煙頭滑去,炙熱的煙頭會觸發(fā)縮手反應(yīng)咬像,于是算撮,煙就掉到了地上。
張僅一又點(diǎn)了一根县昂,接著看遠(yuǎn)方的那個身影肮柜。
陳郁身邊的那個女子,沒有原來的沈姑娘漂亮倒彰,但很干凈审洞,而那個小孩子應(yīng)該就是他倆的孩子吧。
陳郁搓了搓手待讳,要了一瓶啤酒芒澜,倒了一小杯,給那孩子喂了一口创淡,那女子看見撰糠,拍了陳郁幾下,陳郁看著孩子的表情辩昆,笑的很開心阅酪。
張僅一掐滅了煙,走回室內(nèi)汁针,拿起了吉他又走到陽臺术辐,關(guān)上陽臺的門,坐到地下抱起吉他施无,在陽臺上辉词,在周圍抽煙的四五人的注意下,沒有話筒猾骡,沒有聲卡瑞躺,沒有音響敷搪,也沒有前奏的指彈,掃著吉他幢哨,唱了一首歌赡勘,《蘭州蘭州》。直到唱罷捞镰,陽臺上的朋友也沒有離開闸与,即使煙已經(jīng)抽完。
金城的夜晚該怎樣形容岸售。
陳郁和家人還在吃著烤羊肉践樱,張僅一把吉他收進(jìn)琴箱,打車回了家凸丸。
六
蘭州的夜雪還是如此溫柔拷邢,在雪花的輕撫下,黃河也已入睡屎慢,沒有聲音解孙,就像都飄散在風(fēng)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