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境的童年
在閱讀杜拉斯的作品之前,首先吸引我的是她獨特限煞、異國情調的童年:出生于法屬印度支那抹恳,19歲回到法國,遠離西方文明野性難馴的殖民地白人少女形象署驻。
如果按毛姆所說“塑造一個人的是他生命前二十年中的所見所聞所想所思”的話奋献,殖民地的生活也塑造了杜拉斯,此間生活經歷成為她生命的底片與創(chuàng)作的源泉旺上。印度支那的童年成了她想象力不可或缺的參照瓶蚂,如她自己在采訪中所說:“童年的強度是永遠比不上的,司湯達說得對:‘童年是無止境的’宣吱∏哉猓”
她說:“我的出生地已煙消云散。我出生的故鄉(xiāng)征候,它從沒離開過我——因為我們不見得就會在出生地過日子杭攻。因為戰(zhàn)爭,我結了婚疤坝,有了孩子兆解,從來就沒辦法,而且我也再沒有回去過我的故鄉(xiāng)跑揉。我跟我的童年斷得一干二凈锅睛。”
杜拉斯說:“我所有的書都是這么產生的历谍,并確切地圍繞著一個永遠都被召喚现拒、永遠都缺乏的框架在移動⊥蓿” “以往具练,我有過自己不存在于生命之中的感覺——沒有任何模式,沒有任何參考——總在找尋著某個東西甜无,但從沒找到某個我想在的地方扛点,永遠都太遲了,永遠都被困在事物的不可能性中岂丘,別人卻能享受事物本身陵究。”
通過她作品中人物奥帘,她也表達了“我們這一生都被某股愛的力量所滲透铜邮。不一定非得是已經存在的愛,而是被某個時刻不在、即將抵達或正在消失的東西所滲透松蒜∪用”
越南西貢的那些水稻田、恒河秸苗、湄公河召娜、老虎、懨懨的午后惊楼、一望無際的水鄉(xiāng)澤國玖瘸、被神秘禁忌的氛圍籠罩的陰暗叢林,還有那些頑強的生命力檀咙,那些荒誕世界里雜沓紛亂的死亡雅倒、瘋狂和譫妄』】桑“這超凡的靜謐蔑匣,這難以形容的溫柔,環(huán)繞著我棕诵,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殖演。某種野性的習氣還留在我身上,至今依然年鸳,我以動物般的依戀來對待生命” 。
一生都在流浪丸相,困在“一直在尋找”與“從未到達”這樣一種懸而未決的“縫隙”里搔确。人最大的痛苦在于心靈無所依。于是灭忠,“全部的書寫于焉而生”膳算。
如疾風的寫作
因童年寂寞而寫作,像把麻風病寫出來就治愈了對麻風病的恐懼一樣弛作,寫作是一種治愈涕蜂,更是“為了讓別人壓在我身上的沉默說話∮沉眨”
過了長久時間后審視自己机隙,寫《情人》給作者“某種快樂。這本書走出晦暗——我將自己的童年流放進去了的晦暗萨西∮新梗” 那些讓我們重拾失去了的感覺的記憶,“所有留存下來谎脯,依然可見葱跋、可敘述者,通常都很模糊、很表象娱俺,僅限于感受表層稍味。留在內心中的殘余,晦暗荠卷、強烈到甚至無從追憶模庐。越強烈的東西,就越難把它們整個兒全放在同一水平上僵朗±敌溃”
這些記憶中的過去只剩下燃燒著白石影像,過去混入現在验庙,如此不真實顶吮,乃至于有可能變了形。因此杜拉斯對傳統(tǒng)式的書寫回憶不感興趣粪薛,“這又不是任我們隨意取得數據的檔案悴了。”她需要大膽探索新的文學表達形式违寿,做文學上“百無禁忌的可怕孩子”湃交。
“片段一個接著一個,一點一點藤巢,我不會試圖在不同時期之間找到立即對應搞莺;我任憑關聯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自行產生〉嘀洌”正像羅布-格里耶援引《情人》為例提出的“新自傳”說法來形容自傳式作品的新風格:“這種風格不見得就建立在四平八穩(wěn)或前后一致的記憶數據之上才沧,而是建立在一系列‘在文字間變幻與飄蕩的片段之上,然而這些片段卻正好有可能重建靠不住的绍刮、可信度低的回憶温圆。” 讀杜拉斯作品中的記憶孩革、離題岁歉、倒敘等敘事結構及其“流動性書寫”時,我們也可以拿這句話來參考膝蜈,找到閱讀杜拉斯作品的鑰匙锅移,尋求達到文本與讀者之間的默契。
作為“一個親身經歷過那么多年另一種全然不同文化深度的人”饱搏,她的書非巴爾扎克式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方式帆啃,寫的是“開放的,未完成的書”窍帝,“針對的是一個正在形成的世界努潘,一個始終在變幻著的世界。” “筆下的人物正值結構和解構的階段疯坤,我抓住了這個未完成階段的他們报慕。我感興趣的是研究裂痕,研究在詞語與動作之間形成罅隙的不可填補的空压怠,研究在已說和未說之間的殘余眠冈。”
“愛與死的二元結構是救贖的唯一途徑”菌瘫。杜拉斯這樣談寫作的意義:“我寫蜗顽,是因為我要讓自己變得庸俗,我要把我自己給殺死雨让;其次就是為了奪走我的重要性雇盖,卸去我的重量;我要文本取代我的位置栖忠,如此一來崔挖,我才會比較不存在。唯一有兩種狀況庵寞,才能將我從我自己中解放出來:自殺一途和寫作一途狸相。”
情欲之愛的激情
之前偶然看過一本瑪格麗特·瑪贊蒂妮的《別離開我》捐川,看完對里面驚世駭俗的激情訝異又困惑脓鹃。男主蒂姆大概中產階層,美妻愛子古沥,生活優(yōu)渥瘸右,與妻子去度假無意愛上偶然邂逅的伊特麗亞。一邊不可抗拒地激情淪陷渐白,一邊卻清醒地鄙視著她,鄙視她的低下階層逞频,鄙視她的平平長相邋遢衣著纯衍,甚至覺得她這樣的人沒資格成為自己未來孩子的母親,但他明明是火一樣燃燒地愛著她苗胀。這種矛盾心理竟覺得無比真實襟诸,壓倒一切不講道理的情欲,痛愛切膚基协,刻骨銘心深入骨髓歌亲。
愛的本質都既深刻又矛盾,如《廣島之戀》里有一個句子:“你殺我澜驮,我覺得好舒服陷揪。”有時,愛甚至唯有在缺席或死亡中才得以解決悍缠。愛卦绣,渴望擁有另外一個人,渴望到想將其吞噬飞蚓。(想到了《感官王國》滤港。)
激情相當于整個杜拉斯世界的主軸。關于激情趴拧,布朗肖寫道:“命中注定溅漾,激情會讓我們一頭栽進去,不能自已著榴,為了另一個吸引我們的人添履,更因為我們覺得他似乎遙不可及,致使這個人高居所有我們認為重要的東西之上兄渺》炝洌”有時沒有一種愛能超越情欲之愛。
對于杜拉斯來說挂谍,像羅蘭·巴特有關愛的書叔壤,就很冷沒有溫度。因為作者“只有透過閱讀來認識愛口叙,或者僅止于遠觀炼绘,而并未切身體驗過愛的狂暴、沖動和痛苦妄田“沉粒” 只是間接的二手經驗。不像反復書寫愛的杜拉斯疟呐,“透過將愛那初始且神圣的幽冥晦暗加以抽絲剝繭脚曾,試著說出其中的因果∑艟撸”
她書中寫到被激情滲透的受害者:《勞兒之劫》寫一個女人被潛在的愛給逼瘋了本讥,這份愛從未表現出來,也從未付諸行動鲁冯。她的一生便將圍繞著這種缺乏拷沸、這種空無而展開,她是個囚犯薯演,為了自己永遠也過不了的生活而瘋狂撞芍。
愛是不可抗拒。天差地遠的歧義引起的情欲燃燒跨扮,徹徹底底序无,超越感情验毡,不具人性,盲目愉镰,像勞倫斯筆下的查泰來夫人米罚,還有瑪格麗特·瑪贊蒂妮《別離開我》中的愛情模式,粗暴丈探,讓人失去控制極致到想要自我了斷录择,也改變了杜拉斯從事文學的方式:“好似發(fā)掘到了我身上的虛空和漏洞,并找著了說出這些的勇氣碗降“撸” 從而有了二十世紀文學史上著名的“情人”:
“這樣一個戴呢帽的小姑娘,佇立在泥濘的河水的閃光之中讼渊,在渡船的甲板上孤零零一個人动看,臂肘支在船舷上。那頂淺紅色的男帽形成這里的全部景色爪幻×饨裕”
關于電影,她喜歡的導演有小津安二郎和卓別林等挨稿,不喜歡《索多瑪一百二十天》(同不喜歡)仇轻。
對于比較好奇的同時期女作家瑪格麗特·尤瑟納爾,她認為《哈德良的回憶錄》是一本偉大的書奶甘,其余的不堪卒讀篷店。正準備看看尤瑟納爾的書,還沒有看臭家,合不合口味尚且未知疲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