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故事-01 我的故事
白爾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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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21 22:08
對于這座了大約八十五年的老房子,我的故事门岔,也許并不重要逢净。可是對于我牍鞠,這座老房子咖摹,卻是生命里特別的存在。
我對老房子的記憶难述,大概是從四歲開始的萤晴。至于再小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堂哥還常常提起的胁后,你總吵著去牲畜間看牛牛店读,在禾坪里撿過雞糞吃……諸如此類的黑歷史我是統(tǒng)統(tǒng)不記得,記得的一些碎片記憶攀芯,大多是模糊的屯断、浪漫的、溫暖的侣诺。
我記得春天的故事殖演。春天的老房子地面總是濕漉漉的,屋頂?shù)耐咂仢M青苔年鸳。媽媽懷著弟弟的時候趴久,爸爸養(yǎng)了一大群鴿子,每天會在固定時間放它們出來搔确,然后它們就會飛到屋頂彼棍,紅霞墨瓦綠草白鴿,煞是好看膳算。屋前池塘邊的桃花開得正好座硕,再過去是綠油油的一片稻田,鳥叫蛙鳴不斷畦幢。我在春天的時候最愛穿一件黃色的毛衣坎吻,毛衣上繡著紅蘿卜,那是爸爸媽媽從廣州帶回來的宇葱,我最喜歡的兩件衣服之一瘦真,另一件是紅色的。黃色那件我記得格外清楚黍瞧,因?yàn)闋敔敵鰵浤翘熘罹。揖褪谴┲羌碌摹敔斒窃谖乙荒昙壍拇禾熳叩挠〔莻€春天格外地冷窍蓝。爺爺走的前一天,池塘都結(jié)冰了乙墙,鴨子凍死在一個破臉盆里。很多人圍在池塘邊咸产,他們本是來看爺爺?shù)摹N乙呀?jīng)不記得他們在爺爺屋里的情景仲闽,只記得大家都在池塘邊感嘆脑溢,這個春不好過呀。
夏天的故事也特別多赖欣,真要說起來屑彻,能說上幾天幾夜。我最喜歡農(nóng)忙的時候顶吮,因?yàn)閷W(xué)校會放農(nóng)忙假社牲。奶奶不會讓我干活,我卻貪玩總愛跟去悴了,割禾是不會的了搏恤,因?yàn)槠つw過敏,揚(yáng)谷也不適合我让禀。最愛的就是我與發(fā)小們鋪上涼席挑社,備上一壺解暑的蘿卜苗茶,坐在廊下一邊打牌玩游戲巡揍,一邊守著禾坪上的稻谷痛阻,免得被雞吃了。偶爾再去用鐵耙翻一翻腮敌。一到夜晚阱当,大人們收工回來,吃完飯沖完涼后糜工,便愛在禾坪納涼聊天弊添,把冰在井里一天的西瓜拿出來分著吃。孩子們聚在一起追逐捌木、捉螢火蟲油坝,大膽的孩子還會跑到收割完的田里捉蟈蟈。而我曾在某個夏夜追逐的時刻刨裆,看著那跟著我走的月亮澈圈,以為我是月亮的孩子。
故事來不及說完帆啃,轉(zhuǎn)眼到了秋天瞬女。老家的秋天并不明顯,并沒有太多的紅色努潘。唯一記得很清楚的是诽偷,奶奶在池塘邊種了一棵柿子樹坤学,每到十月樹上就掛滿了紅彤彤的柿子。堂哥們會爬上樹摘柿子报慕,然后丟下來讓我接住深浮,有些柿子太熟了,砸在地上便稀巴爛卖子,惹來了許多螞蟻蜜蜂略号。秋天沒吃完的柿子,奶奶會曬成柿餅洋闽,泡在蜜罐里,據(jù)說潤肺止咳突梦。奶奶做的蜜糖柿餅诫舅、豆腐乳、剁辣椒宫患、腌姜和柚醬都很好吃刊懈,找時間我必須列一份奶奶的獨(dú)門菜譜出來。
我還記得冬天的故事娃闲,冬天的老房子是很冷的虚汛,尤其是那時候的冬天比現(xiàn)在可冷多了。我們老房子有三扇大門皇帮,每扇大門旁邊有一個狗洞卷哩,一入夜,狗就從洞里鉆回來了属拾。當(dāng)然将谊,調(diào)皮的小堂哥也鉆進(jìn)來過。小時候覺得那個狗洞很大很大渐白,可是長大后卻發(fā)現(xiàn)尊浓,原來只是半米寬的直徑而已。我喜歡夜晚窩在被窩里看電視纯衍,電視還是帶著藍(lán)色眼鏡的那款栋齿,好像在播楊家將。厚厚的被子壓在我身上襟诸,奶奶在腳下備了暖水袋瓦堵,我的腳很快便熱了。等奶奶忙完進(jìn)被窩励堡,我就可以幫她暖腳谷丸。
這是那扇門后我的春夏秋冬。當(dāng)然应结,還有太多太多的我故事刨疼,別人的故事泉唁,隨著那扇大門打開,會不斷地涌出來揩慕。
我看到我從后門蹦蹦跳跳的進(jìn)來亭畜,大聲喊著:“阿公,我回來了迎卤∷┩遥”
眼睛看不見的爺爺拄著拐杖從下廊左邊的房間走出來,拿著雪梨對我說:“雪梨班長蜗搔,這是給你的劲藐。”
我看到爺爺抱著我在月夜下樟凄,一字一句地教:“apple.””banana.”又或者是教我唱廣東唱歌謠:“月光光照地堂蝦仔你乖乖訓(xùn)落床聘芜。”在家當(dāng)留守兒童的幾年缝龄,只有爺爺會與我說廣府話汰现,對于在廣州出生長大到四歲的我,大概也有些異鄉(xiāng)慰藉吧叔壤。
我看到奶奶在廚房忙活著瞎饲,我與爺爺在下廊飯桌等著開飯嗅战,解四從門口進(jìn)來了,咧著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笑著仗哨,我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厌漂,只是鉆到爺爺?shù)膽牙铮床坏降臓敔斁o張地問:“我的嫚子苇倡,怎么了旨椒?怎么了?”奶奶從廚房里出來堵漱,只是輕聲呵走了解四综慎,并不嚴(yán)厲。解四是一個瘋子勤庐,喜歡到我們家來示惊,奶奶總會給他許多吃的好港。那時候的我是不懂的,直到很多年后米罚,聽到他的故事钧汹。
我還看到,大伯父在大門口寫春聯(lián)录择,只有到過年的手拔莱,村里的人似乎才會記得他的存在。伯父的字寫得很好隘竭,聽說文章也寫得好塘秦,讀書的時候經(jīng)常貼堂。長大后的我才直到动看,他喜歡在眾人喝茶的時候嗤形,顯擺自己的學(xué)問』≡玻可是小時候的我聽不懂,只看到大大伯父總是穿著肥大的笔咽、不適合他的衣服搔预,領(lǐng)口都快磨破了,走幾步就提溜一下褲子叶组。唯一覺得他很帥的時候,就是他有一陣子賣冰棍船庇,總會留一根好吃的雪糕給我。對了窃爷,如果硬跟學(xué)習(xí)扯上邊按厘,大概就是我與小堂哥晚上寫作業(yè)的時候,他會在窗外張望懒棉,并且叮囑小堂哥要好好努力陶珠。小堂哥早已練得好耳力揍诽,伯父還在隔壁巷子,他已經(jīng)開始裝模做樣背書添吗,其他時候都在玩碟联。
小堂哥從小調(diào)皮搗蛋鲤孵,小偷小摸的事情沒有少干普监。有一回,他偷漢伊大伯家的番薯干廊散,被他們家的狗追了幾里地奸汇。伯母找上門,對奶奶說:“阿新要是想吃番薯干浩销,說就是了塘雳,干嘛要上屋頂偷呢败明?”奶奶哭笑不得酸员,答曰:“他媽都曬了很多的番薯干,他不吃沥潭。這臭小子汇恤,回頭看我不收拾他屁置≮逅耄”小堂哥不喜歡光明正大的拿昌抠,大約是喜歡這種違背道德的刺激炊苫,奶奶就算藏在米倉里的花生,也能被他翻出來吃掉唠梨。過了很多很多年后的現(xiàn)在当叭,我才明白蚁鳖,如果不了解一個人钾腺,大概可以看他從小是如何長成的垮庐。這是后話。
這棟老房子來來去去住了大約也有幾百號人吧寒亥,大多與我有親緣關(guān)系。唯獨(dú)我的發(fā)小一家加勤。發(fā)小比我大兩歲,排行老三戴尸,我叫她阿三姐孙蒙,她的上面有個大姐和二哥。二哥總是欺負(fù)她,卻很疼我迁央,可能是我小時候嬌滴滴的比較惹人憐愛讹语。二哥欺負(fù)三姐的時候,我就幫她出頭才菠。小時候奶奶總是會罵發(fā)小的爺爺“縮頸鬼”赋访,我聽了很生氣,覺得奶奶罵人太不文明了步悠。當(dāng)然,我也并不真心喜歡這位爺爺接奈,他的房間總是陰暗潮濕睁壁,還有尿缸不時散發(fā)出來的尿騷味。如今想想厚宰,老房子的房間幾乎每一間都是光線不足的樣子澈蝙,不喜歡他撵幽,大概也只是因?yàn)椴幌矚g他吧灯荧。
奶奶經(jīng)常罵的人,還有我的叔婆盐杂,她是我的親叔婆逗载。我到現(xiàn)在都還是很好奇,為什么叔公會娶了叔婆链烈。叔婆長得不好看厉斟,一張馬臉食侮,臉上有一顆很大的黑痣域蜗,身形高大魁梧,有些男人相贱田。而叔公一表人才拇颅,溫文爾雅猜扮,出身官宦,且受過高等教育鱼冀。這家的三妯娌,大伯婆是童養(yǎng)媳踪宠,奶奶是書香小姐倒堕,與爺爺門當(dāng)戶對等限。叔婆大字不識一個不說纫事,聽說還出身貧寒。長輩們說太奶奶喜歡奶奶着撩,叔婆性情不好崩溪,而奶奶識大體姿染。
太奶奶也是官家女兒,家里還有良田商鋪怠褐,幾個兄弟都出國留洋茴丰。太奶奶雖然不曾留洋,卻也是見過大世面。那時候老家去廣州的路還不通错英,太奶奶常常從汕頭坐船去香港購物夺荒,再到廣州家里瞒渠。聽說也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女子良蒸,可惜她吃素延壽,卻不到五十就因糖尿病發(fā)作去世了伍玖。
為什么她總?cè)V州呢嫩痰?因?yàn)樘珷敔旙w育學(xué)院畢業(yè)后,便加入國軍留在廣州擔(dān)任參謀長一職窍箍,長居廣州串纺,而爺爺和叔公,也是從小在廣州長大讀書椰棘。家里的生意都交給長子纺棺,也就是我的大伯公打理。大伯公并不是太爺爺親生的邪狞,卻繼承了家業(yè)祷蝌。有一段時間太爺爺和大伯公一家被人從老房子趕回到老祖屋,大伯公天生大胃帆卓,在眾所周知的吃不飽的那三年里竟被活活餓死巨朦,再過幾年,九十多歲的太爺爺也走了剑令,這邊的兩房后代要劃清界限罪郊,守在床前的是大伯公的子孫們。
咖啡館的燈關(guān)了尚洽,我還停不下筆悔橄。
這扇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不上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腺毫,我想把這些人癣疟,那些事一一整理。
每回回老家潮酒,總是要在屋子里轉(zhuǎn)上一轉(zhuǎn)睛挚,拍些照片,雖然每次的照片并無甚大變化急黎。老祖屋裝了童年的許多記憶